在皇夫周氏殷切叮嘱下,舒妙泉对沈玠展开了频频攻势。岂料日久生情之下她倒是动了真情,多年来非但对沈玠倾心不移,甚至连小侍都不肯接受——自然,关于这一点,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戏假情真,还是入戏太深。
沈玠对舒妙泉态度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这一点却让谨帝彻底放下了心。
在周氏一脉变相拉拢下,沈相则一直保持着低调作风,除了将沈玠保护得滴水不漏之外,依旧不愠不火地稳于朝局,丝毫也没有因此彰显了实力,相反,她倒是借机暗中掌握了皇夫一党动向。
……
谨帝话语就此顿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后,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沉静地看着舒妙烟。
一切该说都已经说了,她相信舒妙烟心里早已有了答案。这个孩子她从小看着长大,表面看上去性子最好相处,实则心思却是藏得最深,这样性情,确实是最适合坐这个位子上。
但她确实有对不住她地方。比如说邵含雨事……比如说沈玠事,虽说是为了稳住皇夫,但她毕竟还是存了试探考验舒妙烟心思。
幸好,值得庆幸是沈玠没有对舒妙泉动什么心思,否则话,依舒妙烟性子,现在绝不可能平静地站在这里,之前在大殿之上,舒妙泉想必也早就已经横尸当场了。
……
舒妙烟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看上去表情丝毫没有波澜。
当然,她内心远不及表面这么平静,她和当年安亲王一样,从心底里排斥着那个至尊无上帝位。比起整日孤高清冷地谋算,全然不如现在把握一方兵权来得逍遥。
谨帝膝下尚有四女九子,一旦她继承皇位,这些人未必不会掀出什么风浪,那她后半生自由就彻底无望了。
之前在蓉城,沈玠身边惊现青龙卫时候,她就猜到了谨帝意图。虽说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被选中,但就在今天之前,她并没打算遂了谨帝意愿。
她原以为谨帝最大筹码是安亲王,却不料事实竟会与她想象中大相径庭。
安亲王那幅军机图中别有玄机,她可以肯定,安亲王曾经是存了造反心思。为此,她特地派乔安眉亲自给那几名副将送了信,就是打算在关键时候以势相逼,最终带着安亲王远走他乡,离开这些是是非非。
可现时她已经不能这么想。那幅图,那些多年来悉心安排,显然不是针对谨帝,相反,那应该是当年安亲王要与先帝抗衡筹码。
而谨帝与安亲王,确实是姐妹情深,以至于谨帝从来没有拆穿过安亲王,而安亲王也没有真正动过什么手脚。
思及此,她微沉了双目,眸光清幽地看向安亲王,对方显然察觉到了她视线,眼里带了点细微笑意回视了过来。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一直沉默左相忽然站起身,慢慢走到舒妙烟面前,从怀里摸出一卷明黄卷帛,恭敬地展开宣读。
“镇南将军请接旨。”
话音落地,谨帝忽而转过身,表情严肃地朝着沈相手里圣旨跪了下去。一旁安亲王表情挣扎了一下,也扶着宇皇子跪在地上恭敬地叩了首。
舒妙烟再笨,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跟随在谨帝身后行完大礼后,她捧着那卷圣旨深深吸了口气。
我命由天不由我,这种感觉虽然不好,却已是不争现实。她向来审时度势,自然不会去做些无谓挣扎。
那明黄丝帛上写得清清楚楚:谨之后,须平夏之女即位,否则,以大逆不道之罪论处,而谨身为帝,忤逆祖上,薨,不得入舒陵。
字体霸道张狂,正是先皇亲手所书,最后一笔去势疾劲,显见书写之人心含怒怨,宣泄不得。
舒妙烟嘴角勾起一抹讽笑,低头无声地骂了句粗话。先皇——死了还不让人好过!她要咒她升不了极乐!
“臣受命于先帝,还请将军不要为难老臣。”见她脸色不善,沈相温文敦厚声音折出些许锋锐之意,沉声宣告,“将军即位之日,便是老臣造老还乡之时。”
舒妙烟一怔,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位沈相还真算是为她着想,新帝继位,送上这么份大礼,当真是用心良苦了。
她曾困惑那沛城之行为何会有沈绯陪同,却原来是沈相意思。这一招暗渡陈仓可谓是否极泰来,精妙绝伦,相对于朝中那些个左顾右盼大臣,沈相绝对是只道行高深老狐狸。
既安抚了新帝,又保全了沈家,真正是两全其美之举。
“烟儿,这位子你若是不喜欢,娘亲自然也有办法成全你。”安亲王不愧是最了解舒妙烟人,语出惊人一句话立刻惊得沈相变了脸色,而谨帝则捂着胸口猛地咳嗽了起来。
“皇妹!你这是要置朕于何地!”谨帝脸色一时青一时白,指着安亲王直恨不能扑上去咬她几口。
安亲王沉沉地叹了口气,幽幽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烟儿性子像我,我又怎能逼她去做我当年不愿之事。皇姐,你也该知道,这些年我也没白躺着,保住烟儿这么点能耐还是有。大不了来日去了地下,我自去和那不讲理老婆子解释!”
她嘴里老婆子,当然指是先皇,谨帝听得嘴角直抽搐,连连摇头,“朕可不想被烈祖烈宗笑话,为帝数十载,结果连自个陵墓都进得不体面。”
“烟儿,你何至于忍心让朕这把老骨头遭这么个罪?”谨帝转头看向舒妙烟,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指朝鬓边乌亮头发里扒了扒,黯然道,“你看,朕都这么多白头发,一辈子劳心劳力,当这么个皇帝也算有一半是为了你娘……如此到老却不得善终,真是……”
“好了,皇姨!”舒妙烟实在听不下去了,“你先告诉我,你身体是怎么回事。”王御医话只说了一半,内中必定有她不知道隐情。
谨帝顿时沉默,眉头皱了起来。
一旁苗总管却已经忍不住泪湿了眼眶,朝谨帝深深拜了下去,哑声道,“皇上恕臣莽撞,今日到了这时候,就让臣放肆一回罢!”
“从六年前开始,皇夫殿下就暗中向皇上下了毒,这毒不侵肺腑,不过五脏,却能渗入四肢百骸,原本也不足为惧,可是,自从三殿下谋害太女殿下后,就没少打心思来取皇上性命。”苗总管一边说,一边隐忍地咬了咬牙,“皇上对三殿下一直就极为疼爱,岂会料到她竟会将毒投在亲手所猎狐毛里,那件狐裘是皇夫亲手所缝,亲手穿到皇上身上……那父女二人用心之狠,实在是令人发指!”
“是什么毒?可有解?”舒妙烟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她有些后悔那句不杀舒妙泉话,这种人连自己亲生母亲都能下手,她又何必手下留情?
太女为舒妙泉所害事情其实她早有察觉,但因为深知谨帝对太女喜爱,并没有刻意去查证什么。原本她以为谨帝不知情未尝不是幸事,不料居然早已是心知肚明。而即使在这种情况下,谨帝依然没有立刻对舒妙泉动手,显然是不愿让外人知道骨肉相残内幕。
沛城之行……谨帝应该早就知道那假怀王是舒妙泉人,之所以派她们同去,想必也是想就此逼舒妙泉动手,借机寻个正大光明理由给她个适当处罚,并不想要她性命。
今日在大殿上,若不是舒妙泉再三挑衅,谨帝也不至于亲口说出太女被害之事,……
想来,她真不如在路上就将舒妙泉给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置了,以免得生这许多事端。
可若不是怕沈玠伤心,她心里又存了与舒妙泉公正决斗心思,又如何会有今天这一幕?
“毒势虽然控制,但已经落下病根,皇上身子……”苗总管声音低哑掩着痛楚,显然不忍再说。
“皇姐……”安亲王显然对这件事也不知情,当下震惊无措地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谨帝见她们表情凝重,当下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淡道,“你们既然知道了,那就放朕一条活路,还有几个月性命,让朕好生过点逍遥日子罢。”
“烟儿,你不会真忍心让朕死了都见不得祖宗罢?”她含笑睇向舒妙烟,神态一派殷切。
舒妙烟眉头动了动,眸光暗沉,“皇姨,我会找人医你毒。”
“宫中御医并非闲人,朕最近几个月也总觉得气力日渐匮乏,怕是未必能等到那一天了。”谨帝淡淡一笑,不无伤感地叹了口气,“否则话,也不会急着让你与玠儿三个月内完婚了。”
“这样罢,眼下离婚期还有一个月时间,你大婚便与登基典礼同行,也好叫朕彻底放心。”
舒妙烟一惊,怎么也没料到情势竟会变得这么快,实在令她措手不及。
如此着急安排退位,谨帝身体……想必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只不过……她抬头关切地将谨帝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许久之后,默默收回视线。
“皇姨请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她唇角扬起一抹极淡笑,像是无奈,又像是妥协,“一路上风尘未洗,烟儿先行回府休息。”
“好。”谨帝轻咳一声,微微颌首。
不知为何,舒妙烟那道浅淡笑容,竟让她生出些不踏实感觉来。
正文 初定大统
三皇女舒妙泉与太女明争暗斗最终在谨帝一纸诏书中终结。
舒妙泉被关入了专门看押皇室要犯重狱,而皇夫周氏却在她三缄其口保护之下并未获罪,更因于周将军一脉盘根错节势力,谨帝最终寻了个由头将周氏送去了护寺,名为祈福,实则变相发配。
舒妙烟‘真实身世’被诏告天下后,避无可避地搬进了新赐太女府。
这间府邸居于皇城正东,先帝身居太女之位时曾居于此,之后被谨帝数度扩建,装修极为富丽,多年来却一直空置在那里。如今在这种时候赐给舒妙烟,可见谨帝用心之良苦。
搬离安亲王府之前,舒妙烟找郑初南谈了一次话。
对于上一辈感情问题,舒妙烟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在郑初南和宇皇子之间,根本说不出是谁先来后到。
从感情上来说,宇皇子自然为先,但郑初鸣到底是安亲王结发夫君,生了三个女儿,这一点也是宇皇子无论取缔事实。
但郑初南毕竟是她父亲,看他黯然伤心,她心里也是难受。
宇皇子并不是个难相处人,进府之时也根本没有要求任何名分。但他到来确实威胁到了郑初南在安亲王府地位,因为安亲王态度摆在那里,从宇皇子进府,她就没再跨出过他房。
这一点其实舒妙烟是理解,对于一个自己喜欢人,错过了多年才得以重聚,哪里舍得再浪费半寸光阴?
可怜,就是郑初南一片痴心了。
但感情之事,旁人根本无法去决定什么。再三安慰之后,她也只能劝郑初南,莫要强求,毕竟这条路是他自己选。
幸好,郑初南一部分注意力已经被引导到舒妙烟即将大婚以前登基事情上去了,照他话来说,想想也就想通了,夫妻做了这么多年,年岁都一大把了,那些个情情爱爱早就看淡了,最重要,还是希望自己女儿们能够一切安好。
时节正逢新年正月,一众朝臣在感慨太女及三皇女多年来为人作嫁后,渐渐调整好了心态,打算以最佳姿态来迎接这位新任年轻皇帝上位。
当然,最紧张一群还是之前三皇女舒妙泉一党,那些人或多或少地知道舒妙烟和旧主子之间情仇恩怨,也在谨帝态度里看清了不可逆转现实,只能暗自惴惴不安地等待着败者为寇顺应下场。
说到底,新皇和谨帝不同,毕竟是征战过疆场少年女子,若真论起铁血手腕来,恐怕比先皇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何况,沈相一脉一改低调习惯,在这关键时候毫不吝啬地彰显了多年来实力,悄然无息之间,就将舒妙烟地位保护得稳稳当当。
至正月十五,紧密筹备新帝登基及大婚典礼终于成功举行,冗长繁琐礼节之后,新帝牵着光华韵仪新任皇夫沈玠入了洞房,而太上皇谨帝则抱着一堆老臣醉得稀里糊涂。
至此,新朝初定。
正文 所谓新婚
大晋朝素来有听壁角习俗,皇帝大婚也不例外。
正月十五夜里,月亮出奇圆,清幽幽一轮挂在天边,整个夜空被点得分外亮堂。
因为是新帝大婚,整个皇宫内彻夜都掌着灯火,大婚乾椒殿内,十数名宫侍轮流把守着洞房。
这些宫侍都是谨帝退位之际苗总管一手提携出来,临行前他曾千般关照,一定要好生侍候好新帝君小夫妻。
须知这二人都还尚未经人事,万一闹出点什么笑话来,丢可是整个皇朝颜面。
“怎么样?可有动静?”
“没有。”
“皇上没宣沐浴?”
“没有……”
外边一群人显然比里面要紧张许多,可直至黎明破晓,洞房里依旧安静得半点声息都没有。
“教习应该给皇上看过册子了?”新任内廷周总管擦了擦头上汗。
新帝殿下是个心思聪敏人,这人伦之事总是能领会罢?
“早早就看过了。”一位小内侍急忙回答,红着脸喏喏表态,“可皇上只是随手翻了下就扔了……”
周总管叹气。原来如此,看来多半还是不得要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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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无风无雨,天色初亮。
更漏一响,周总管便悄悄潜进了洞房。张眼朝房内一看,立马被吓得六神无主,整个人楞在乾椒殿门墙边半晌没回过神——
房中,两对喜烛相映生辉,皇夫殿下香甜睡脸在明红床褥映衬下分外俊俏,两名贴身小厮正靠在床柜下小榻上打着盹,可是……新皇舒妙烟却不见人影,甚至连她贴身两位千安、千柳都没在房内。
这是怎么个状况?
昨个晚上,他明明目送新帝和皇夫一同入了洞房,且这乾椒殿只有一扇门能出入,一晚上侍从们轮班盯下来,连只苍蝇都没见飞出去,那三个活生生大活人是如何凭空消失?
姑不论轮守宫侍,殿外那十多个御林军高手愣是连一点风声也没听见,这……也太可怕了吧?
周总管好一会才回过神,眼神由惊滞转为恐惧,脑袋里闪电般地转过诸种可能性。
譬如,是否那关在狱中二皇女使坏,对新皇下了什么毒手?又或者,这皇夫殿下与二皇女关系匪浅,莫不是在昨晚趁机痛下狠手弑君泄愤?
越想越怕,越想越抖。听说,宫中有不少杀人秘法,能将人彻底除去,最终只化作一滩腥水……
周总管一双眼睛四下抖抖索索地扫了好几圈,在最终确实没有什么可疑液体之后,心下更慌了。
若是新帝出了事,那便是惊天动地弑帝事件;若是没出事,那这新帝玩笑也开得太大了点,这般性情,比起严肃谨帝岂止要难侍候一点点……
这般让人不翼而飞,若是太上皇或安亲王怪罪下来,他就是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担。
忽然,那精雕细刻龙凤大床上传来细小动静。周总管抬头一看,正见那酣睡中皇夫懵懵地张了眼。
“臣参见皇夫殿下。” 腿一软,周总管立马跪了下去。
“恩。”沈玠清清淡淡声音响起,有一丝不易察觉恼怒。他自幼习武,多年来早就习惯浅眠,房里突然有个人这般放肆地四下打量……实在是扰人清梦,不喜。
一旁小厮半晴动作麻利地将床幔撩开,在他身后搁好软枕,恭声道,“主子。”说着,眼角朝周总管瞄了一眼,带了些冷意。
“周总管?”沈玠黑玉般眸子里尚存着一丝困倦,好一会才恢复了清明。他记性向来不错,这位新上任总管昨天一整天都鞍前马后地操劳着,听说与前任皇夫同姓,却并非是周家眼线。
“是……”周总管一听那特地加重‘周’字,脊背上冷汗涮地一下滑到了腿上。他和那发配去寺中前皇夫周氏,还真是没有半点关系。
沈玠微勾了唇角,视线顺着一室喜红慢慢绕了个圈,淡道,“皇上呢?”
周总管一凛,心底连连叫苦。
“回殿下,未曾见皇上出去,属下……属下原以为皇上尚在就寢。”想了想,他还是据实回答。
沈玠眉头一蹙,斜斜地一个眼刀飞了过去,满室温度顿时骤降到冰点。
半晌,他转过头,“半晴?”身上感觉提醒他,圆房肯定是没有,可昨晚……她明明吻了他,然后呢?然后他就没了知觉……
她居然在唇上喂了药!
半晴见主子耳后泛起淡淡粉色,心下明了,低头轻道,“主子,皇上说她有事要出去几日,宫里事烦请主子好生照料。”
沈玠脸色微变,随即勾起一抹嘲讽笑,冷哼一声,“都成了夫妻,还与我这般客气做甚?但凡她要做事,我自然会尽心尽力。”
说着,他一双黑漆清透眸子睥向地上人,“周总管,你说本宫说可对?”
周总管腿肚子一抖,只得苦笑着应了声是,脑袋却匍得更低。眼前情形让他喜忧参半,一边大大地松了口气,一边心肝都揪了起来。
那就是皇上没事,那便放心了,但凭他在宫中阅人无数直觉,新帝夫妻二人绝对是面和心不和,日后他这差事恐怕不好当呢。
新帝是武将出身,手掌重兵,自然有她底气,可到底也是靠了沈相支持才稳固了皇位,若是这位皇夫殿下心思还在三殿下身上……这事真正叫难为人。
至当天夜里,舒妙烟并未回宫。
第二天,宫中仍未见新帝人影。
第三天,乾椒殿皇夫依然独寢。
第四天,皇贵君郑氏等人终于忍不住,和惠君沈怡一起,神色凝重地冲向了太上皇谨帝乾顺殿。
再过两日,新帝夫妇便要同去太庙行祭礼,若到时再不见新帝回宫,真正要无法向先皇及各位祖皇交待了。
两班人马冲到乾顺殿时候,太上皇谨帝正苦着脸坐在案前批折子。
“陛下,皇上哪去了?”惠君沈怡直截了当地问出疑问。
“朕……咳,寡人亦不知她去哪里了。”谨帝双手一摊,表示不明真相。
晋朝祖制,新帝大婚,可七日不朝。但朝中事务却并未减少。
这次登基婚典恰逢正月之喜,各地官员包括外臣使节都有不少人等着面见新帝,一堆事情等着处理,舒妙烟却在这时候撂下不管,只说明那小狐狸肚子里火还没有消去,变着法子逼着她再执朱笔呢……
想她这太上皇坐在这里吃苦耐劳,新任皇帝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真正是委屈得紧。
见一向冷肃谨帝脸露苦笑,惠君沈怡和皇贵君郑初静顿时明白了内中情形。
舒妙烟之所以如此做,恐怕是得了安亲王袒护,若不是欠下安亲王太多,以谨帝性子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玠儿新婚,两人尚未圆房,这件事我放心不下,还请皇上明确告知。”沈怡眉心一蹙,捂住胸口咳了几声,病含轻愁模样,看得谨帝一阵心疼。
“唉!”长叹一声,牵过沈怡手至一旁软椅坐下,“怡儿,儿孙自有儿孙福,寡人早就将青龙卫交给了玠儿,他是个聪明孩子……他都没告诉你,你又何苦去操那份心?”据她所知,舒妙烟一举一动沈玠并非不知,既然这样,想来那孩子是心里有谱。
沈怡转头与郑初静对视一眼,轻叹道,“玠儿性情通透,寡淡聪慧,于内务之事自当得心应手,但于烟儿……他总是会乱了分寸,要不然话,也不至于都大婚四天了,还圆不了房。”
谨帝沉吟一会,也觉得有理,便将实情说了出来,“据寡人所知,她并未离开京城,前两日与周将军之子樱雪泛舟碧烟湖,甚是逍遥;昨日她去护寺与方丈下棋下了一天,还派人将那邵家孩子接到了太女府安置,至于今日么……应当还在护寺。”
“这!简直岂有此理!”沈怡气得胸口急剧起伏。才刚刚大婚,非但不与正君圆房,还去招惹那些男子,这不是明显给沈玠难堪么?难怪沈玠如何也不肯透露舒妙烟行踪,想来实在是无法说出口!
“我这便去找他!还请陛下恩准我出宫!”
谨帝怔了怔,她还没见过一向淡定沈怡发这么大脾气,可见对沈玠疼爱确实不一般。可舒妙烟那头,实在没做什么无伤大雅事,不就是风流一点么……
“怡儿莫急,先听朕把话说完,烟儿并未去见那邵家孩子,而且周将军之子也是独自回府,事情或许不是你想那样。”
郑初静也连忙打圆场,“她既在寺中,那便说不得她什么,此事我马上派人去知会初南,让他劝着一些,两日后祭礼之时,她必定会回来。”
沈怡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抬头看了谨帝一眼,叹然垂下了眼帘。
当初,他便是爱上了帝王。入得深宫后院,他方知与一位帝王谈情,实在是荒谬之极。哪个帝王不多情?她口中爱,其实不过是宠罢了,若能识得趣,便多宠些时日,不然,便是冷清孤寂,寂寞芳庭……
更何况,沈玠是皇夫之位,他更要当常人所不能忍……
“舅舅,她是我至爱之人,也是帝王。”这是沈玠曾说过话,那时,他含笑而言,却不知心里藏了多少辛酸。
……
这时,一名宫侍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低声在苗总管身边禀报,“总管大人,皇上回宫了!”
谨帝眼光一亮,眸光看向沈怡,那里面意味不言而明。
“皇上这会去哪里了?都有谁伴在旁边?”苗总管眼色一转,立马询问。
“去乾央殿了,”宫侍小心地瞄了一眼沈怡,声音低下去几分,“除了贴身侍候人,还带了个漂亮公子回来。”
“公子?”谨帝敛了眉头,舒妙烟总不至于糊涂到把邵含雨带进宫来吧?至少也要先封个名分才是……
沈怡也联想到了邵含雨,冷哼一声,道,“邵家那个?”
那小宫侍哪里见过向来温和惠君这般神色,吓得一颤,喏喏道,“奴才不知,只见到那位公子头发很长,是金色。”
“金色?”谨帝讶然,沈怡眸色却因怒意更点得暗沉了几分。
“我去看看!”急忙向谨帝行了个礼,沈怡便急急地向乾央殿去了。他绝不容舒妙烟带个不明身份人向沈玠示威,这样也太不把沈家放在眼里了。
郑初静当下也跟着离开,这件事他自然是不会袖手旁观。
顿时,殿内只留下谨帝一人执着朱笔站在那里。
想了好一会,她忽而将手中朱笔一掷,慢悠悠地端起桌上茶,惬意地抿了起来。
正文 新年奉上
乾央殿是新帝寝殿。
舒妙烟直接带了个金发美少年回来的事在她一路回寝殿的路上就被传了个遍。
虽说目前她的后宫就是有沈玠一人,但之前谨帝的后宫十分庞大。那些侍君虽说已经搬去朝安园颐养天年,但多年来累积的眼线势力仍然丰厚,在这寂淡的日子里,找些八卦来打发时间,便是他们不多的兴趣娱乐之一。
新帝登基,又是新婚燕尔,突然带了个男子回来,如此香艳的八卦自然让那些与沈士一族相对的人为之精神一振。
而且碎嘴的宫人们说,新帝处事素来不温不火,却对哪少年甚是宠信,不但笑语相陪,表情语气更是温柔到了极点。
于是,一些世家大族也好,旧势力也罢,全都想着法子打听着这位受宠少年出于哪个家族,不论如何,总是有备无患的好。
此时的乾椒殿内,皇夫沈玠正在听一位新收的贴心内侍汇报消息。直到听完情况,他的脸色依然是平淡如水,没有半分波澜。然而,细看之下不难发现,此时他右手正攥紧了衣袖,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里。
“主子······”贴心内侍半晴心细如发,此时不免心里直打鼓,他是知晓帝君二人尚未圆房的事,在这种关键时候出现这么一茬,实在是替主子有些不值,多年守候,居然连新婚都得不到应有的疼惜,日后那漫漫岁月又当如何自处?
沉默了半响以后,沈玠渐渐恢复了平静,略略抬了下眼皮又继续低下头打理手里的食材,表情认真又细致,似乎他手里的那些膳食才是天下最重要的物事。
周总管在一旁急的干瞪眼,他其实很想赶到新帝那边去看看情形,至少也得向新帝面前露个脸才好,可皇夫殿下丝毫没有放人的意思,他又哪里敢走?
“周总管,”忙了小半个时辰后,皇夫殿下终于开口了,“皇上现在哪里?”
“还在乾央殿,”周总管立刻答道,“殿下的意思······?”
“时辰也差不多了,也该用午膳了。”沈玠淡淡瞥了眼桌上的菜式,眼尾扫了过来,“走吧,我们去看看皇上。”
“是是。”周总管心底一松,一挥手,示意身后一群内侍将膳食仔细收到了膳盒里。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赶到乾正殿的时候,正好与惠君沈怡等人相遇,沈玠微一诧异之后,便心照不宣地同他们并手而进。
“各位请稍等,容臣向皇上通报。”乾央殿门外,千安早有所备的拦下了众人。
沈玠眉头一蹙,冷情无温的开了口,“来人,动手。”
十数道青色身影应声出现,正是其随身的青龙卫。
千安心中微凉,正要抵抗,却听里面传来舒妙烟清淡和缓的声音,“是皇夫来了吗?请进。”
随着她的话音,殿中走出几名内侍,神态恭顺的将沈玠等人迎了进去。千安不在说话,低眉退到一旁。
惠君沈怡冷冷地哼了一声,毫不掩饰心头的不快。旁人听不出来,他又怎会不明白舒妙烟那皇夫二字所代表的疏淡距离?新婚燕尔,称呼就这般保持距离,明显是对沈玠不满了。
想沈玠付出那么多······本就越想越气,及至看到殿内的情形,沈怡脸上不禁挂满了寒霜。
殿内宽敞明亮,舒妙烟正懒懒的倚在一张暖绸锦褥的软踏上,一手捧着香茗,一手揽着个锦衣华袍的金发少年,两人神态看上去极是亲密。
“各位找朕有事?”听到脚步声,舒妙烟略略偏过视线,饶有兴味地看着沈玠等一行人各不相同的表情神态。
沈怡就要发火,袖下却被皇贵君一捏,当下强自忍住怒意,淡声道,“这几日不少朝臣家眷进宫贺喜,都未曾见到皇上风采,甚为遗憾,不知皇上接下来何时有空?”
“按规矩新年宫内要置办迎新和宴,”皇贵君附和地点了点头,“三品以上朝臣及家眷都会参加,却不知皇上的意下如何?”
“哦?”舒妙烟略一挑眉,微笑着将视线转向一旁沉默的沈玠,轻描淡写道,“这事让皇夫拿主意便好。”顿了一顿,又道,“方才听皇夫的意思,若是朕不让你们进来,便要派青龙卫动手,怎么,皇夫对朕可是有什么不满?”
她语意清淡却隐含疏离,沈玠听了眸光略略一暗,下意识地垂下眼睫,淡道,“皇上误会了,这几日不见皇上,臣挂念得紧,方才情之所至,迫不得已罢了。”
“哦?”舒妙烟眸光一亮,兴味地勾了勾唇。
“如此说来,皇夫是想念朕了。”也不顾及殿上众人,她垂头靠向一旁的红发少年,不知在他耳边低语了什么,那少年极富深意的朝沈玠看了一眼,便转身随着千柳离开了。
行至沈玠身旁时,他微微顿了下脚步,嗤的一声轻笑后,施施然走向殿外。
沈玠心头突地一跳,若有所思地望向少年的背影。这少年眉目雅致,气质绝然,一头如金色流云般的秀发泻在腰际,看上去甚是神秘,且从他对自己的敌意来看,多半是来者不善,却不知是什么来历?
“来,到朕这里来。”舒妙烟朝沈玠招招手,意味不明地朝沈怡及皇贵君看了一眼,“朕这几日有事在外,对皇夫也想念的紧······不知舅舅和伯父可还有事?”
“臣等没事了。”两人立刻识趣地告退,若是此时还不明白舒妙烟的意思,沈怡他们也枉入深宫多年了。
少年夫妻,或许有的事情确实是他们多虑了。
不一会,殿内众人等都静悄悄地退了下去,除了舒妙烟外,只剩下沈玠及其贴身的半晴和半烟等三人。
沈玠在舒妙烟极富深意的凝视下咬了咬唇,心情忐忑地走了过去。她话语虽然暧昧,他却丝毫听不出半点真正的念想,相反,倒是有些不明的怒意在内,叫他心头莫名有些慌乱。
慢吞吞挪到她面前,甫一站稳,身形就被扯了下去,整个人都倚到她温软的怀抱中,当场令他窘的红透了脸。
理好情绪,再抬起头时,正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眸。
下一刻,身形一转,整个人都被她压在了身下。
“你们还不退下?”眼角睨向半晴半烟两人,舒妙烟的眸底已有了冷意。
两人一惊,连忙低身退了下去。
“你······”沈玠清透的眸子倒映处一张清雅冷绝的脸,神色却带着令他发秫的憎意,“皇上······”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心慌意乱。
“怎么,你不是想我想的情不自禁?”艳红的唇中吐出勳然的酒意,许是压抑着什么情绪,她语调有些不稳,手势却极为挑逗。
指尖一顺,缓缓拉开他的衣襟,长袍瞬即落地,单薄的亵衣里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她低下头,柔软的唇轻喘着吮了上去。
“不要?” 胸前的吻愈发的重,那肆意流连的爱抚带着发狠的怒意汹涌而来,转瞬就要吞噬他的意识,“你如此着急赶来,不就是想要捉奸在床吗?怎么?朕让你失望了?”
沈玠一凛,微妙的心思被当场拆穿,当下便有些无措。
“我,我来给你送膳的。”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有些狼狈地一口咬上她的肩头,却丝毫没有阻止她的进一步求索。
“送膳?”她的声音清透又含糊,唇舌相触,带着抵死缠绵的肆意,“还真是口是心非。”
“正好,我饿了······”不待他挣扎,滑腻的手掌毫不犹豫地沿着他温软的身体滑下,所有的一切理智都被抛诸到九霄云外。
“妙烟······”沈玠难奈地喘息着,努力想要摆脱已是渐渐失控的危险,下一刻,脸却被她摁在了怀里,随着她的动作,两人衣衫尽皆退去,赤裸相拥,亲密无间。
“唔······刚才那人是谁?”微热的湿意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进去,呻吟再也无法抑制地溢出,却下意识地不忘记询问心底的担忧。
低低地轻笑在他耳边摩挲,绵密的吻又一次铺天盖地而来,随后,她猛地顿住身形,居高临下地睥着他,“你先告诉我,你以什么身份来问这句话?”
身体突然一阵空虚,肌肤灼热的温度叫他十分难堪,他茫然地睁开眸,紧皱着眉头快要将嘴唇咬破。
“我,我是你的夫。”眸间水色潋滟,无尽痴缠风情。
“夫?朕身为天子,不缺男人。”她的声音抑制却隐忍,暗暗含有些哀怨意味。
“我······”心头突然一道刺目的亮光划过,他筱地睁大了眼,总算明白她的恼意从何而来。
一声轻笑,他缓缓勾起了唇,迎身吻上她胸前思慕多时的敏感,“烟烟,我是你的小竹笋,从来,我的心里只有你。”
舒妙烟神情一动,唇角的冷意渐渐消褪,取而代之是淡淡的搵恼,“你!······这根笨竹笋!”
终是爱意胜过了别扭,她将他抱得更紧,再一次将他深深地嵌入身体。
······以下因为河蟹,咳咳咳,省略。
你们懂得。
正文 大结局
芙蓉帐暖,轻怜密爱,莺声呖呖,燕语喃喃。
沈玠走出乾央殿已是两天后的清晨,眼见惠君沈怡似笑非笑地迎在殿口,当下窘的耳后都泛起了红晕。
“怎样,身子可受得住?”沈怡意味一笑,压低声音凑到他旁边询问。
“舅舅,不是你想的那样。”沈玠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于旁人的眼里来看,他必定是与她贪欢温存才会连着两日留宿新帝寝殿,可事实真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那是怎样?旁的倒是无所谓,舅舅只担心你的身子。”沈怡笑吟吟地上前牵起他的手,仔细打量他的气色,“你为了她自小习武,按理说不该这么不经事······还真不愧是少年将军,咳,玠儿,你受苦了。”
“我······”沈玠尴尬地垂下睫,这闺房中事又叫他如何解释才好?都怪舒妙烟这女人,她根本就是存心故意让他难堪······
“罢了,舅舅可不是来笑你的,祭礼就要开始,你得抓紧时间,万一迟了倒真正要被那些人笑话了。”
······
两人正说着,忽然远远一道温柔的女子声音传来,“子瑜!”
转头一看,那晨色初阳中一袭明黄锦袍的清雅身影,不是舒妙烟却又是谁?
沈玠脸一红,生平头一回想要逃开这女人,再一看周总管身后一众侍从的表情,他更是窘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显的,舒妙烟对他这幅表情甚觉满意,慢悠悠晃了过来,体贴地挽起他的手,朝一旁沈怡道,“舅舅一早便赶来,是怕朕欺负子瑜呢?”
沈怡微微低下头,好一会,才清咳一声开口,“玠儿两天才下床,陛下威武,我朝之福。”
“这个······”舒妙烟轻笑一声,将怀里的沈玠揽得更紧,“舅舅误会了,威武的不是朕,是朕的皇夫。”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向沈玠,直气的他死死地在舒妙烟的腰上掐了一把。
“哎哟······”舒妙烟吃痛出声,苦笑着摇头,“舅舅,你当关心朕才是,朕到现在还腰疼着。”
沈怡笑的眯起了眼,继续打趣,“原来是玠儿威武,想必皇上抱皇孙的日子不远了。”
沈玠听两人越说越不像话,再也顾不上凤仪,急忙打断,“好了,祭礼就要开始,你还去不去了?”
“去,去,当然去,”舒妙烟一副心情极佳的模样。
眼见两人相偕背影越行越远,沈怡不由深深地吸了口气,嘴角露出会心的微笑。
少年夫妻的那些事儿······真正是甜蜜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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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礼之后,舒妙烟的帝王身份正式确立。
在和太上皇谨帝苦苦抗争了三个月以后,她最终还是认命地接手了朝中事务。
原本她是不打算妥协的,但谨帝到底是只老狐狸,直接捏住了舒妙烟的软肋——沈氏一族。毕竟为了沈玠,她是绝不会让沈家无辜受到牵连的。
而且,在这至关重要的时候,她算漏了一件最敏感的事,那就是沈玠的怀孕。
新婚如胶似漆的纠缠,直接导致了某方面命中率的提升,于是乎,在某一次家宴中,沈玠突然晕倒在主座上。当太医喜不自胜地禀告了皇夫有孕的好消息之后,舒妙烟乐得当场直接把沈玠给抱回了宫。
两人高兴之余并没忘记派人去沈家报喜,却不料半路上被谨帝给拦了下来,说是沈相随她去皇寺静修,半年内不易打扰。
虽说谨帝已经退位,但舒妙烟没有正式接掌事务之前,到底还是受制于人,思来想去,唯恐惊扰到沈玠养胎,她还是忍气吞声地乖乖上朝去了。
谁知道谨帝哪老狐狸还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出来?沈玠是头一胎,如何也经不得折腾的。
于是,在舒妙烟认命地日日早朝之后,谨帝终于安心地带着她一众美人游山玩水去了。
沈玠的日子却并不如外人各种嫉妒羡慕的那么舒服,除了要应付令他痛苦的害喜症状之外,他还有个重要的心结没有解开——那就是邵含雨以及宫中那位金发美少年的事。
圆房之夜舒妙烟几次躲过他的盘问,对这两件事含糊而答,叫他心里憋闷却又无计可施。
若是她正大光明的将他们纳入后宫倒也罢了,他也不是不能相容,可偏偏她就压根不提此事,令他如鲠在喉,难以消化。
不止一次,他见到舒妙烟在御花园与那金发少年相携而游,看上去神态极为亲密,似乎相见恨晚的味道。而那少年每每见到他都是嗤然而对,似乎极富敌意。
这般的情况实在是恼人,沈玠再三思索后,痛定思痛下,直接就摸着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大摇大摆的出了宫。
舒妙烟自是知道他的行踪的,倒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打算回沈家盘桓两日。
可哪知沈玠当然没有回沈家,反而在青龙卫的相互之下,轻易逃脱了暗卫的掌控,整整十天没有回宫。
一时,舒妙烟起的雷霆震怒,就差没将整个皇宫给掀翻了过来,她万万没有料到,在她殷切盼着孩子出生的时候,沈玠居然会来上这么一出······真正叫他恼不得憎不得。
在担心忧虑了十天之后,她终于坐不住了,直接冲到了惠君沈怡的寝殿,逼问沈玠的下落。
沈怡对她的到来也不意外,直接说出了沈玠的心结,舒妙烟听完之后半响没说话,好一会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
“舅舅,你说事到如今,他怎么就这么不信朕呢?朕已经将含雨送回齐国,那金发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含雨嫡嫡亲的堂姐所扮,朕因为有求于她,不得已才瞒了她的身份。”
“可你即使有天大的苦衷,也该让玠儿放心才是······”沈怡自然是护着自己外甥的,想到沈玠怀孕还在担忧受虑,心下很是不以为然。
“这点是朕的疏忽。”为了让沈玠快点回宫,舒妙烟的姿态放得甚是低调,再三说了些好话,才得到沈怡的保证,必定劝得沈玠回来。
当晚沈玠就回宫了,可虽说人是回来了,态度却极为冷漠,看上去心情更是糟糕。
舒妙烟哄劝多时收效甚微,不由十分懊恼。沈怡曾再三关照要注意孕夫情绪,她自然是小心奉和着,可哪知竟会是这般情形·····
“子瑜,你不为自己想,也得考虑孩子,明日我便让她回晋国,这般可好?”无奈之下,舒妙烟唯有举手投降,心下暗下嘀咕,这孕夫还真当是不好侍候,明知对方是个女人他居然还是吃醋,真正是冤枉得很。
“不必。”沈玠冷冷淡淡瞄了她一眼,“既是有求于人,自然是顺着她才好。”
舒妙烟被他这话一噎,一时有些生气,“她心思聪颖,性格豁达,于世事有诸多独到见解,确实合我心意,可如今皇姨的毒已经清楚,有求于她已是过去的事。你是我的夫,她是我的朋友······”
这话音还没落地,沈玠的眸子就亮了起来,表情很是错愕,“你求她是为了给皇姨解毒?”
舒妙烟一愣,“那你当时为了什么?”
“我······”沈玠脸上一红,无措地低下了头。
“难不成······”舒妙烟心思一动,不由又气又恼,“你以为我是为了含雨才求她?”
······
这一夜的乾央殿里,皇夫殿下的呻吟几度变了尾调,哀求声不绝于耳,至第二天傍晚都未能起床。
而新帝陛下则容光焕发地上了早朝,面对一众朝臣提出所谓皇夫殿下有孕,须得扩充后宫的言论直接给予了否决。
“朕曾向子瑜许诺,怀胎期间绝不纳侍,身为国君,自当一言九鼎。”
一语掷地有声,直惊得那些盼着将家中男儿送入后宫的重臣们伤心欲绝。
“此事恐怕不妥······”
“皇嗣至关重要······”
各种抵抗纷纭而至,谁也不愿失去这与新帝结姻的大好机会,皇夫怀孕要大半年的时间,这期间新帝床帏寂寞,自然是先下手为强。
“诸位莫急,切勿扰了皇夫殿下安胎······”忙乱中,一道轻微的声音提醒着诸臣,再观新帝的脸色,已是濒临发怒的边缘。
众臣顿时噤声。
也罢,此事不急在一时,怀胎期间不纳,又不是终身不纳,自当是有机会的。
于是乎,皇夫殿下的肚子在众所瞩目之下大了起来,六个月后,诞下了新帝的第一位皇女。
皇女诞生,举国大庆。
百日宴上,扩充后宫的意见直接被提到了皇夫沈玠的面前。
当着众多重臣家眷的面,沈玠甚是大度地点了点头,表示完全同意。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回来的。
对此情形舒妙烟只淡淡一笑,当晚对他极尽温柔,抵死缠绵。
第二天一早,面对跃跃欲试的各派势力,舒妙烟笑得极具深意。
一挥手,身旁千安大步向前,当朝颁下圣旨:立皇夫沈玠之女为太女,并即刻传位。
这一招令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甚至于立在帘后偷听的皇夫殿下都惊得失了神色。
“从今日起,朕为摄政王,诸卿可有意见?”
“······”堂上鸦雀无声。
“既无异议,此事立定。”趁着朝臣们魂思尚未归位,舒妙烟当机立断地退了朝,溜之大吉。
这一日,素来从容的皇夫殿下哭的风度全失,而心底陛下只默默拥着他,微微而笑。
她的愿望,她所图求,从来都是为了这个她所钟爱的男子,至于帝王伟业,她信自己,也信她和他的孩儿,自能担得起这舒氏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