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你还是省点力气吧。”舒妙烟勾起一抹嘲弄笑,视线转向谨帝,“皇姨,你先说罢。正好,我也有帐要和你宝贝女儿算一算。”
谨帝神情一怔,随后轻咳几声,在宫侍端来凤椅上坐下,“好。”
这一声‘好’字,令在场众人顿时变了脸色。
舒妙烟与皇上再亲,那也只是外甥女,要找自己女儿算账,为何皇上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舒妙泉惊得倒退了两步,眼神不可置信地在谨帝和舒妙烟脸上转来转去,“母皇,我知道你偏心于她,可我到底是你女儿,你何至于如此绝情?”
谨帝叹了口气。
沉默了一会,她从惠君手里接了粒药丸咽下,缓缓开口,“朕这辈子做错了一些事,就必定要为这些事负责。”
“今日各位大臣都在,朕就遂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也免得来日你们私下揣度,徒增烦恼。”谨帝视线自殿中各位大臣脸上扫过,终而停在了安亲王身前。
安亲王低着头,表情平淡没有任何起伏。
“十九前年,朕做了一件荒唐事,朕——对不起皇妹。”谨帝语气微微顿了一下,紧接着又道,“镇南将军舒妙烟,也就是皇妹次女,其实是朕骨肉!”
‘嗡’一声,一语激起千层浪。
在座大多朝臣都惊得忘了调整脸上表情,心思在这一刻全然显露于外。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千挑万选之下,一直以为会是太女和三殿下决一高下,可谁料竟会突然有来上这么一出?从皇上表情来看,明显是要让舒妙烟继承大统,这么一来——她们之前所做一切付诸流水不说,日后怕是连追悔都无从下手!
“朕日子不多了,传朕旨意——”
“慢!”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舒妙泉轻蔑地瞪了舒妙烟一眼。猛地冲到了谨帝面前,眸中席卷着狂沙骤雨般阴冷,声音尖厉又响亮,“母皇,明明不是这样!她根本就不是你女儿!”
谨帝挑眉,淡淡地睇着她,“哦?三皇儿不信?那可要朕滴血认亲?”
如此笃定态度顿时叫舒妙泉无言以对,她又一次狠狠地瞪了一眼舒妙烟,心下忽然透亮:此时此刻,是不是谨帝女儿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是谨帝态度而已。两人原本就是血亲,就算是滴血认亲,也未必能说明问题。
“舒妙烟,这下你可满意了?”舒妙泉咬着牙,一步步逼向舒妙烟,满脸不甘和抵触,“你想让我对你俯手称臣,你做梦!”
舒妙烟却忽然大笑了起来,只觉得这场面讽刺无比,“皇姨,你以为我做一切是为了你皇位?还是你以为你给予,我就一定要欢喜地接受?”
“烟儿,你住口!”谨帝沉下脸,“朕是帝王,金口玉言,不可能改变,所以,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那么,你倒是告诉我,我父君是谁?”她长相与郑初南有八成相似,父亲绝不可能是别人,那么,以郑初南对安亲王深情,又怎可能做出背叛她事?
郑初南此时脸上已是一片死灰,他目光呆滞地看着身旁相密相拥安亲王和宇皇子两人,心思早不知飞到了哪里。
“你是朕与皇贵君所生,当年因为我大意,造成了你父亲流产。皇贵君为了不让他伤心,也为了不让你沾染宫中争斗,干脆悄悄将你送给了他抚养。这件事,你父亲并不知情。”
舒妙烟愣住。皇贵君郑初静?这样解释虽然说牵强,但殿中诸多大臣显然已经全然相信,毕竟身为一之君,膝下有好几位亲生皇女,又怎会将皇位传给一个外人?
郑初南这会才算有了点反应,他轻轻看了一眼谨帝,视线从舒妙烟身处划过,又低下了头。
“好了,此事暂且如此,”谨帝向旁边苗总管使了个眼色,“将朕旨意颁下,即日起封烟儿为太女。”
“母皇,你似乎忘了你真正太女罢?”舒妙泉缓缓抬起头,从怀中抖出一道亮银光芒,锋利剑刃直指舒妙烟方向,“母皇,儿臣不服!”
“三皇儿,”谨帝脸色冷锐到了极点,沉声道,“朕原本想为你留下一点面子,不料你竟如此不识好歹——”
“你说太女,可是你大皇姐舒妙笙?你倒是告诉朕,她现在在哪里?”
舒妙泉脸色一白,细长双眸有些躲闪地偏开,“大皇姐不是卧病在床吗?”
“孽女!”谨帝听到这话,气得勃然大怒,“那躺在床上之人当真是你大皇姐?你做了什么,真以为朕不知道?一个已经死了人,你叫她如何再继承皇位?”
舒妙烟脸上所有镇定在听到这一句时全然龟裂,她视线掠过殿中一众各怀心思大臣,忽而惨然一笑,“母皇,你就别再骗人了,就算没有大皇姐,这皇位也是舒妙烟,不是吗?”
“那又如何?这般你就可以虐杀朕女儿,就是理所当然了?”谨帝气得胸口急剧起伏,“好好,这样也好,叫朕再无任何顾虑!来人,将三皇女压入天牢,待罪候审!”
“不!”舒妙泉直接将剑锋转向门外冲进来一群御林军,薄寒剑刃在她陡然攻势下突然暴涨,一直竟逼得众人迟疑不敢向前。
虽说是奉了皇命缉拿,但毕竟是身份尊贵皇女,且刀剑无眼,谁也不敢拿这位权高位重三皇女性命冒险。
“也罢!”舒妙烟剑光一闪,已然欺身攻至舒妙泉身旁,“今日我便与你做个了断!我原想布下天罗地网来收拾你,不料皇姨并未老眼昏花,倒是认清了你嘴脸,当着这满堂重臣面,也省得日后再作解释!”
谨帝听闻此言,眉头一纠,待要说话,却被一旁惠君给拉回了椅子坐好。
“来得好!”舒妙泉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当谨帝说出太女之事,她就知道所有一切已经不可挽回。
她看着舒妙烟神情愤恨之极,指间剑光挽出点点寒芒,出手全是凌厉不留活口绝杀招式!
这两人自小一起修文习武,于对方招式路数极为熟悉。相对而言,舒妙烟在武功上自然是胜出了舒妙泉,此时新仇旧怨在身,更加不可能留什么余地,一时只见殿内剑影寒芒,流光四起,杀了个天昏地暗。
几个大臣吓得心惊胆颤,却不敢上前劝阻,而谨帝自坐下后就没吭声,显然也是打算看个结果。
直杀得舒妙泉眼看就要命丧当场,在这关键时刻,安亲王终于开口了。
“烟儿,剑下留情。”淡淡一句话,清晰有力。
舒妙烟气得眯起了眼睛,手中剑势倏地递出,反手一道剑光劈下,将舒妙泉虎口当场给震得鲜血淋漓!
赤红鲜血沿着剑尖上流淌而下,她眸中神情更是冷得如同寒月冰霜,“母亲,请恕孩儿不孝,这个人,我不得不杀!”
安亲王叹了口气,牵着宇皇子站起身,看样子像是要打算走过来劝说。
照这么个打法,舒妙烟和舒妙泉暗中埋伏人马必定也要斗个你死我活,血流成河。这宫闱深处虽说并不是什么干净地方,但如此明目张胆地斗杀,到底还是有些难看。
更何况,有事情……原本就是注定。
一旁谨帝却轻轻笑了起来,淡道,“皇妹,你就让烟儿出了这口气便是。”
此话一出,舒妙烟倒是顿住了身形。
也许是压抑得太久,又或许是这话正好触到了她痛处,她腕势一带,剑尖挑起舒妙泉衣带,顺势一运力,刺入她肩胛,剑下一片红色立刻顺着衣料渗了出来,“这一剑,抵你向沈玠下蛊之仇!”
舒妙泉一惊,虽然此时已经狼狈得全然没有风范,她还是转头看向了沈玠。
这件事,舒妙烟是如何得知?
沈玠仿似没有察觉到她视线,只轻轻垂着眼睫,双手交握在膝前,依然是一派端庄优雅。
但殿中众人各有意味视线实在太多,一旁沈相忍不住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他忽而直直地抬起了头。
他目光定在舒妙泉身前某一点,却没有看向她。
“妙烟,谢谢你。”他淡淡地吐出一句话,眸中波澜不兴。
舒妙泉在他这句话中彻底绝望,只觉得自己多年坚持成了一个讽刺笑话,一时竟喉口一甜,‘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沈玠是什么人?自小与她一起长大,她怎会不知道他性情?她明知他心里住了那么一个人,还是不死心地想要用她所拥有一切去打动他,感化他,结果——终究还是一场空。
他这凉薄性情,像谁呢?——舒妙烟。
“子瑜,你心里人是她对不对?”舒妙泉已经顾不得朝臣们惊异目光,那双眸子里迸出一丝微弱祈求,“你心里是何时有了她?为何我不知道?你到底喜欢她哪里?”
“你问问她,她可能为了你放弃这江山万里?日后待她登上帝位,宫中侍君无数,而你年华老去,你又拿什么锁住她心?子瑜,我们走好不好,你随我走,我再也不争了,可好?我们去一方山水,从此做对神仙眷侣,好不好?”
“三殿下!”舒妙泉还要再说,沈玠已经冷冷地打断她,“我想有事情你误会了。我与妙烟早已有了夫妻之实,日后她是帝王也好,布衣也罢,我都会与她不离不弃!”
他语气不见半点羞赫,反而落落大方,字字句句都含着义无反顾,令舒妙泉眼里最后一簇火花也消失殆尽。
“好,好,好!”舒妙泉连说了三个好字,反手擦去嘴角血迹,嘲弄地仰起了头,“你既如此坚定,我也再无话说。”
忽而,她转头看向舒妙烟,“我与你有八月之约,那这八个月里,你便不能取我性命!”
舒妙烟淡淡瞥她一眼,“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取你性命!”
舒妙烟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你果然还是不放心邵含雨!他蛊,除了我任何人都不可能去解!”
舒妙烟嗤笑一声,未置可否。
“来人,动手!”谨帝此时已经忍无可忍,手一挥,立刻有几名暗色身影扑了出去,直接将舒妙泉押了下去。
“就这个样子,就这么点心思,还想要皇位,朕真是平白养了她这许多年!”谨帝叹然自语,转身重重地坐到了椅子里。
直至舒妙泉身影走远,整个大殿一直寂寂无声。
舒妙泉一派人此时已经全然没了主心骨,那周将军原本想要说什么,终而在舒妙烟毫无温度视线中住了口。
不过是片刻工夫,朝中局势就突然逆转,谨帝那一句‘朕时间不多了’更为直接地坐实了这无法改变朝局。
一切,尘埃落定。
“好了,朕乏了,今个就到此为止,各位跪安罢。”谨帝视线四下略略一扫,乏力地摆摆手,示意苗总管送客。
“皇上,臣送你回宫。”舒妙烟唇角挂着一丝冷笑,神色莫测难辩。
太多牵强在一起就成了敷衍,她绝不会盲目相信谨帝那一句所谓骨肉之说,事情根本不会是这么简单。
况且,她出京才两个月不到时间,为何谨帝身体就突然变得这么差?所谓时日不多了,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想用这么个说辞来打发她,显然是不可能。
正文 命运(上)
谨帝是知道舒妙烟脾气。
有些话拿来应付朝臣足矣,但对舒妙烟,那些话还是差了一些火候。
“烟儿,你随朕回宫,”谨帝扶着惠君站起身,有些吃力地咳嗽了几声,转头看向安亲王,“皇妹,沈爱卿,你们……一同来吧。”
安亲王抬了抬眼帘,朝对面沈相看了一眼,点点头,“也好,是该和烟儿说清楚了。”
除了沈相之外,一干朝臣很是识趣地退了下去。
沈玠因为跟着左相,正在犹豫要不要留下来。谨帝乾泰殿从不允许任何后宫男子出入,惠君沈怡都不曾进去,以他身份,自然也是不适合进去。
“子瑜,你一路上辛苦了,随舅父回宫休息一下罢。”舒妙烟开了口。
谨帝略显意外,似乎并不以为意,“烟儿,有些事情和玠儿也有关系。”言下之意,自然是让沈玠也一同去。
“他累了。”舒妙烟淡淡瞥了眼沈玠。
“陛下,玠儿先行告退。”谨帝还要再说什么,沈玠已经自发地退到了惠君身旁,恭顺地开了口。
“也罢。”谨帝也不再坚持,忽而想到什么,又道,“烟儿,听说樱雪那孩子也是随你一起回来,又救了宇皇弟性命,这件事你还是需要给周将军一个交待。”
她并不是想逼舒妙烟做什么,但周将军毕竟与她君臣多年,又是当朝皇夫嫡亲胞姐,该说话她还是要说到位。
沈玠眉头一紧,转头看向舒妙烟。舒妙泉是皇夫唯一女儿,与周将军关系亲厚,他原以为谨帝会借处置舒妙泉机会打击周家,却不料周家居然忍着没有动作,那么——樱雪极有可能会被指给舒妙烟。
她既君临天下,便绝不可能只属于他一人。这些年来他一直努力让自己去接受这个事实,也尽量去忽视这个问题,但真正到了这一刻,还是觉得难以承受。
靠近胸口地方有些麻木痛,他黯然低下头,掩去眼底悲凉情绪。
“皇姨,这件事我有分寸。” 舒妙烟视线顺着谨帝目光看向正慢慢走出大殿周将军,眸子微微地眯了起来。
谨帝今天之所以当殿拿下了舒妙泉,显然就是不想事泰扩大,那么,这点分寸她还是拿捏得住。
————
乾泰殿。
谨帝摒退了所有宫侍,身边仅留下了苗总管一人。
沈相静静立在谨帝下首,依旧是四平八稳态势。一旁安亲王则紧紧牵着宇皇子,神态平静而满足。
舒妙烟看着这一幕,想到方才郑初南伤心欲绝样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到底是怎样真相,竟让娘亲选择如此不顾及父君感受?而且,是当着她这个做女儿面……
苗总管泡好茶递到众人面前后,安静地退到了一旁。
“都坐罢。” 谨帝缓缓开了口,她神色略有些疲倦,更多却是如释重负后泰然。
“烟儿,来,坐到娘亲这里来。” 安亲王将端起来茶又放下,朝舒妙烟开口道。一边说话,一边不忘眷恋地拉着宇殿下手。
“母亲……”舒妙烟看着她身旁表情略带赫色宇皇子,只觉得很是头疼。娘亲居然如此公然地表现着自己恋弟情结,实在是让她难以苟同。
“宇儿不是先皇血脉。”谨帝一句话直接解了她困顿,“他是先皇挚友之子,当年为了不让他受委屈,一直以皇子身份住在宫里。”
舒妙烟一惊,继而明白了过来,心里不由冷笑,这样身份,难怪会去做质子……所谓挚友之子,也不过是关键时候做了牺牲品而已。
当然,她没想不到是,安亲王和宇皇子之间竟有如此纠结过去,这一段虐恋情深,显然是被先皇,也就是她皇祖母所拆散。
可据她所知,先皇不是非常宠爱安亲王吗?何至于这点事情都不肯成全她?
“既如此,为何母亲没有娶了舅舅?”舒妙烟问得十分直接。
闻言,宇皇子脸色一白,被握在安亲王掌心手明显有了一瞬间挣扎。
安亲王脸色瞬时就阴沉了下来,一旁谨帝则深深地叹了口气,道,“烟儿,朕今天会把一切告诉你。”
她视线朝沈相脸上晃了一下,缓缓开口:“我朝祖制,每位被选为帝君皇女,必定要文武双全,通策领略。当年,你母亲才是真正被先皇选中储君,在此之前,她与宇皇弟碍于明里身份,一直都是暗中相恋,这一点先皇也是默许了。”
说到这里,谨帝神情有些复杂,“其实,应该说有一半都是因为朕。当时朕并不知道母皇选中了皇妹,若不然话……又何至于费力去争这个位子。”
“你母亲一方面是为了朕,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宇皇弟,两人正是情深相许之时,她明确向先皇表示,此生不愿为帝。”
舒妙烟眉头一紧,大概猜到了当年情形。但谨帝接下来所说事,还是令她有些叹然。
当年,谨帝与安亲王两姐妹因势所迫,为了不被另几名皇女所害,决定不惜一切争夺皇位。她二人自小感情深厚,安亲王立下血誓,只要谨帝安然一天,她就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她事。
可命运往往不遂人意,在确定了先皇属意安亲王之后,安亲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而谨帝事先并不知情,一直到先皇仙逝之前,才断断续续地知道了一些内情。
先皇生性孤傲强势,并不是个好说话人。为了迫使安亲王妥协,她便趁着六要派送质子机会将宇皇子送了出去。
用她话来说,正好让安亲王弃情绝爱,做个真正帝王。
可安亲王性子却是承了先帝,这件事非但没有让她妥协,一怒之下她干脆远走边疆,甚至连先皇重病之中六道圣旨都没能将她召唤回京。一直到谨帝即位以后,以找到了宇皇子下落为由,才将她从血腥沙场上唤了回来。
可安亲王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日盼夜盼,最终竟会盼来心上人已嫁作她人夫消息,而那个人,正是齐君主。
齐君才智仁明是众皆知,安亲王黯然之下,只能默默咽下了心里苦,几年后顺应谨帝意思,娶了郑初南为夫。
事情原本该就此结束,可事隔多年,谨帝在一次酒醉之后却说出了埋藏多年真相:先皇临终前没有见到安亲王,心生恨意,特地派了青龙卫将宇皇子从齐劫出,不知送去了哪里……
那一年,正是郑初鸣怀上舒妙烟时候。
安亲王熟知先皇行事绝决秉性,惊怒之下离家远走,再次奔赴疆场,名为征战天下,实则是为了四处寻找宇皇子下落。
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先皇临终前那一怒,宇皇子怕是在劫难逃了。甚至,她将当年那几名青龙卫都抓来严刑拷打,结果还是没有找到确切消息。先皇为了彻底拆散她们,竟然分了九路人马,安排了宇皇子九段不同人生,而这九路人马,互相之间却并不知晓。
直至六年前,谨帝实在看不下去安亲王变相自虐行为,不惜派人暗中射了她一箭,这才从此将她留在了京城。
而那所谓六年前不知名小将,其实不过是谨帝派出暗卫——那个离安亲王最近人。
“可你知不知道,那一箭让母亲险些丧命!”舒妙烟此时已不知该惊还是怒,“而且,六年前,舅舅正在卢!”
宇皇子被樱雪解毒后就告诉了她这些年来遭遇——六年前,他正巧被辗转送到了卢,正眼睁睁地等着安亲王来救他时候,却听到她重伤不治噩耗!那时,他和她只有半城之隔,而这一次错过,就是六年多……
“这件事,是朕错。”谨帝目光沉痛地看着安亲王,低低地叹了口气,“朕实在是不想再让她伤害自己,烟儿,你可知道你母亲这些年征战在外,身上有多少伤?若不是豁出了性命,又怎会这么短时间内拿下这么多城池?若不是宇儿生死未卜,她怕早就将自己折磨死了!朕一直在想,与其让她死在别人手里,不如让她死在朕身边,免得到时候连她尸骨都找不到!”
舒妙烟倒吸了口凉气。她隐隐猜到在安亲王赫赫战果之下,是藏了些不知道隐情。但她却没料到,一切居然只是因为个情字。
安亲王没有说话,只低头温柔地看着怀里泪如雨下宇皇子。
隔了许久,她缓缓开了口,“只要找到宇儿,别都不重要了。母皇以为这样就能分开我们?就算他失去了容貌,就算他没有了清白,哪怕他已经化作了尘土,只要他心里人是我,我便不会放弃寻找他。”
很多年以后,舒妙烟依旧记得安亲王这句话。她在想,那到底是怎样一种执着,才能让一个女子弃所有权势富贵,身份生命于不顾,也要坚持去寻找情感?
而她,血液里似乎也正流动着同样一种蠢蠢欲动冲动,要和那个自己深爱人,永远执手不负。
只是,那个她深爱人,是否如宇皇子一样,多年来一直不曾放弃过?
正文 命运(下)
接下来谨帝说话,舒妙烟听得并不太仔细,但从安亲王肯定眼神来看,她能肯定谨帝这次说才是真正事实。
要她继承皇位,其实并不是谨帝意思,也不是安亲王意思,而是先皇遗旨。
为了弥补没有让安亲王为帝遗憾,先皇在临终前立下遗旨,必须要安亲王之女继位,否则话,谨帝将不得葬入皇陵。而这道密旨,由先皇亲手指定青龙卫以及左相沈氏一族来监督执行。
这一招不仅精辟地诠释了先皇霸道性格,而且成功威胁到了安亲王和谨帝。毕竟以一帝之尊而不能入皇陵,那绝对是无法想象奇耻大辱。
于是,在舒妙烟九岁那一年,安亲王同谨帝一致决定,在她两个女儿之中,由舒妙烟来继承皇位。那时,尚没有三女舒妙容。
而为了保护她这位真正未来储君,谨帝明立太女,暗扶三皇女,一切不过是为了给她今后铺路罢了。
当然,麻烦事也是有,比如三皇女舒妙泉父亲,也就是正皇夫周氏一脉,早就瞄牢了沈家势力,一心希望舒妙泉能和沈玠在一起……
于是,就在骊书院中舒妙烟与沈玠情深意笃,互许终身时候,皇夫周氏干脆先下手为强,几度暗中对舒妙烟下手,欲将其除之而后快。
几次险情都被舒妙烟以及身边暗卫保护下躲过,但这种情况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不得已之下,谨帝干脆让沈玠暂时离开舒妙烟,一方面磨砺双方心志,另一方面,也算是对沈玠变相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