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先了解情况。”甘文清笑。
韩君南挠挠头,腼腆的笑:“了解!了解!”
他心知文清在照顾自己,给自己机会,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忽然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走出去,停了一会儿,又回了头,半只脑袋探进办公室。
“文清姐。”他喊了一声。
“嗯?”甘文清看他。
“你这么照顾我,是因为我父亲,还是因为我哥?”
甘文清咬了一下唇,瞪着君南,顺手把手里的原子笔朝他丢过去。
韩君南大笑,立马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顿时安静下来,甘文清盯着门后的原子笔,抿了抿唇。
门再次被推开。
甘文清好笑的看着探头探脑的韩君南,“你现在在浪费客人的咨询费。”
“哎,别介,这一顶大帽子。”韩君南笑出来,“最后一句。”
“说。”
“邢五哥是不错,可我觉得我哥更合适些……”
“滚滚滚……”甘文清咬着牙,快没脾气了。
门终于被关上,再听不到一点儿声响。她望着磨砂玻璃,觉得自己手心里都是汗。
从前,从没有人说过她跟他合适。
任何人站在他身边都是不合适的,仿佛没有一个女子可以匹配他的出众。
那么多,那么多的女生,课间讨论的焦点人物,全是他。
眉目俊朗,笑容腼腆而阳光,白衬衫……他装点丰实了多少像她一样怀揣着的,少女梦。
他们说起喜欢女子的类型,从不避讳着她——长发飘飘,一双美腿,温柔又不失可爱,俏皮又不失体贴……
哪样,都是与她相去甚远的标准。
是她如今表现的太明显,还是……
她抬手,蹭了一下眉尖。
半小时后,廉洁提醒甘文清去会客室。甘文清看了一下时间,过去才发现,君南已经与客人处于胶着状态。
客户并没有胡搅蛮缠的意思,只是相关的材料都是些纯技术规范,譬如服务器访问数据、WHOIS记录查询……这都是些让外行人看上去一头雾水的资料。
君南的处理并无不妥,甚至是本着十分负责的态度,他的意思是,要知道这个证据是否有利于这个纠纷的解决,他怎么的也得弄明白这个证据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双方便纠缠在各种名词解释上。
甘文清坐下来,微笑了下,说:“我来晚了。”
她粗粗的扫了一下君南面前的材料,迅速的给出建议:“这样,您看可行不可行……我们还是先调解,明天我想给他们发律师函,看看对方是什么态度。他们若是不同意调解,我们再根据手里的资料,商量下一步,您看行吗?”
“那费用怎么算呢?”客户问。
甘文清笑了笑,回答的比计算器还要溜。
韩君南呐呐的看着她。
甘文清迅速的打发了客户。
廉洁把客户送出会议室,韩君南忍不住,开口道:“我以为你不会应这个案子。”
“为什么?”甘文清整理桌上的文件。
“这类纠纷,标的额小在其次,打起官司来,拖延的时间太长,很容易骑虎难下。”韩君南说。
“律师分很多种,有些人追求名,有些人追求利,有些人想要成功,有些人想要地位,还有些人想要自我满足……标的额的大小,所花费的时间多少,这些都不能成为衡量我们接手案子的标准。我也许不会成为一个‘成功’的律师,但是我希望自己会是个‘好’律师……我希望你日后执业时,能分清什么是‘成功’,什么是‘好’。”甘文清说着,对君南笑了一下,“我相信,你会跟你父亲一样,成为一个成功的好律师。”
甘文清已经收拾好了桌上的文件,归拢到了一处去。
走出会客室,又听见当事人尖锐的争论声,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前台的文员跟小李正拦着。
是一对离婚纠纷的夫妻,负责案子的是刚取得执业资格的小刘律师,这会子正无措的站在一边,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
夫妻二人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吵到事务所来,越闹越凶。其他几个大律师要么有庭审,要么外出见客户,偌大的事务所竟只剩下甘文清一人充当主心骨。
廉洁告诉她,这夫妻二人刚刚已经在会客室大闹过一回了。
甘文清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廉洁:“都闹过一回,那你们还不叫保全?”
话正说着,那二人已经隔着前台文员和小李,打了起来,随手抄着桌上的东西做工具,砸向对方。
前台跟小李都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小姑娘,生怕被牵连,捂着脑袋躲着半空中飞行的文件夹、笔筒……韩君南忙上前拦住丈夫,妻子却越发泼辣,手里抓着什么便是什么,狠狠的砸向男人。
一屋子的女士躲闪不及,保全赶到,架起女人,女人的身体悬在半空中,冲男人狠狠的蹬腿,嘴里骂骂咧咧的,双方仍是逮着机会便撕扯到一处。
“够了!”甘文清冷冷的喊了一声。
事务所里一片狼藉。
女人怔了怔,半个身子转向甘文清,停了有那么一秒钟,蹬腿的动作却仍是惯性的使了出去,一只足足十公分的细跟高跟鞋却突然脱了脚,朝甘文清甩过去。
不偏不倚的,磕在文清的额角上。
众人一怔。
韩君南心里一沉,松开男人,忙跑了过去。
甘文清人已经溜到了地上,米色的大理石上满是血色。
韩君南蹲下来,轻轻扶住甘文清,喊了一声“文清姐”,没有回应。
文清额上的血流下来,糊住了脸,他用手拭了一下。
廉洁在一旁哆哆嗦嗦的,韩君南瞪了她一眼,廉洁全身一颤,语无伦次的说:“打了,我在打120……”
“车钥匙在我桌上。”韩君南冷静的说着,将文清抱起来,“不能等救护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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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蛮晚了,大家好梦~~
【06】你说幽窗棋罢,再吐衷肠 10
更新时间:2012-5-23 0:20:16 本章字数:5406
额上钻心窝子的疼。言慭萋犕
甘文清听到韩君南在喊她的名字——文清姐……文清姐……
耳边嗡嗡的作响,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让她发没法子睁开眼睛。
真是丢人呢,她想。
鼻端间嗅到的,浓烈的血腥味,和着一股隐隐的,挥之不去的鞋子皮革的味道,令她作呕茳。
她闭着眼睛,想要清醒过来,却又想,索性,就这么下去吧。
她每天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你是谁,到底是谁。她每天都在问自己,你是谁,究竟从何而来。她也快忘了,自己究竟是谁。
忘不了谋。
那是沉淀到骨髓里的记忆,遗忘不了,也埋藏不掉。
她曾以为,她没那么疲倦。
可直到这时候,她才发现,她怕黑,怕疼,也怕嗅到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她更害怕自己会疲倦,因为四肢再也寻不着力量的疲倦感,会让人沉溺不起。
她的脑海中已是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怂恿着她,诱惑着她——就这样吧,不会疼,不怕黑,不用累。
耳边有熟悉的声音说——喂,你别在我跟前儿装死啊,没用的……
真是亲切的声音。
她想说,她没有事,真的没有,就那么一下,不至于兴师动众的……她只是,有些累了,她需要放松,需要休息……
血腥味渐渐散去,她闻到消毒水的味道,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向真。
她很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清向真的脸……眼前仍是一团浓重的黑,紧跟着是无法抑制的湿润,她只是凭着感觉,抓住了一只手。
向真……向真……
她有好多话要跟向真说,那个跟知涯一样,处处护着她照顾她的向真。那个看似彪悍,实则有着这世上最柔软最善良的一颗心的向真。
韩君南与廉洁被拦在了急诊室外头。
廉洁显然被吓到了,坐在旁边的木制椅子上,惨白的一张脸上满满的汗意……韩君南得着空儿,开始拨电话。
过了一会儿,急诊室里出来了人。
韩君南与廉洁一块儿迎上去。
“向真姐?”韩君南张了张嘴。
连向真摘下口罩,见着韩君南的脸色,笑呵呵的,伸手去捏君南的脸颊,“放心,死不了。”
廉洁张大了嘴。
韩君南脸上迅速的布满了红晕。偏生又发作不得。
“行了,甭给我摆张死人脸,跟你哥一个样儿,看着就讨嫌。”连向真翻了个白眼,“人还没醒,但是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先住下来观察一阵,等CT结果出来,我才能知道她有没有事。”
“请问什么时候能醒?”廉洁盯着连向真。
“伤口没有大问题,按说一早就该醒过来了。”连向真皱了皱眉,“这也是我要留她下来观察的原因。”
“联系家属了吗?”她问。
韩君南点头,“已经联系了。”
“我得知道她有没有什么病史,并且有没有在看相关的专科医生。如果CT出来的结果不理想,就需要做个会诊……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连向真捶了下韩君南的肩膀。
韩君南撇撇嘴,他一直难以想象,连向真竟然成了医生,并且是门槛儿极高的神经外科医生。小宝哥就曾玩笑问她,说,向真,如果病人让你十分恼火,你会不会一个冲动,直接把病人拍死在手术台上啊……不是没有可能的,他们都这样想象过。
脾气火爆的连向真成了穿白大褂的医生,这在他们,真的是一件非常匪夷所思的事情。
“行了,甭跟俩门神似的在这儿杵着,你们可以进去看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疼的厉害,刚才一直抓着我哭……真是……有那么疼嘛?”连向真嘀咕了一下,生生的把“讨厌死了”给咽了回去。
廉洁最先进去,韩君南停了停,说了声“向真姐,麻烦你了”,便跟了上去。
“你说,甘律招谁惹谁了?”廉洁坐在病床边,抽着鼻子,“还有刚刚那个医生,我要投诉她,说的什么话,这什么态度?”
韩君南默默的站着,文清额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妥了,只是,脸色未免太过惨白了些。
也不知过了多会儿,听到身后有敲门声,他估摸着是甘家有人赶到了,便走过去开门。
“阿姨。”廉洁抹了一下眼睛,站起来。
进来的正是甘夫人和一个十分俊朗的男子,她瞅着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阿姨,甘大哥。”韩君南打着招呼。
廉洁恍然大悟,终于认出眼前的这位男子。
严佩蓉镇定的点点头,走近了,轻声说:“谢谢你们两个,辛苦了。”
韩君南抬了一下头。
严佩蓉表现的十分冷静和从容,甚至微微笑了一下,说:“这里放心交给我跟文博,你们赶紧忙自己的去,我已经跟连医生碰过面,没有大问题。”
韩君南与廉洁对视一眼,眼中均有迟疑。
“我知道你们这一程子都极忙,尽管忙去,放宽心,把她交给我这个做妈妈的,难不成你们还不放心?”严佩蓉了解他们的心情,心里既是安慰,又是难过,却仍是一脸平静的宽慰他们。
韩君南只站了一会儿,递给廉洁一个眼神,说:“那,阿姨,我们先走,回头再来看文清姐。”
“好。”严佩蓉拍了拍他的手臂,看着君南跟廉洁离开,嘱咐了句“路上小心开车”。
甘文博请严佩蓉坐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坐下来,望着文清。她轻轻的摸着女儿瘦瘦的脸,额上那一块白布,刺着眼似的,下一瞬,眼睛已经湿了。
很多时候她忍不住会想,当初怀着这个孩子的时候,医生建议她终止妊娠,那时候她拒绝了,这究竟是好,还是坏。
甘太太,您现在这个情况,这个孩子不健康的几率非常高。
医生这样劝过的。
肚子已经微微隆起,她能感觉到,腹中的是个小小的,也旺盛的生命。流着她的血,快乐的从她身体里汲取营养,乖乖巧巧的,她甚至从未因为有了这个小生命,而像旁的孕妇一样吐到天昏地暗,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这是她的孩子,不论健康与否,都是她肚子里头的一块肉,她怎么能放弃。
很久之后,她问自己,有没有问过,问过她的孩子,有没有想过,她的孩子是不是愿意,如此不健康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成为旁人眼中的异类。
她的女儿,睁着受伤的眼睛,问她——妈妈,为什么他们都喊我小瘸子?
本该是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童年,却在一次一次的复健,一次一次的检查中度过。她的女儿,在她失败的教育下,变成了一个自卑偏执又骄纵的孩子,割腕、吞药……她开始害怕医院,畏惧白色,怕医生对她说,甘太太,非常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更怕好不容易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女儿,魔怔一样冲她哭喊——妈妈,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让我活着,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
她擦干了眼,握住女儿的手。
纤细的手背,近乎透明的表皮下,清晰的看得到青色的血管。
幸好……她抚摸着女儿纤细的手指。
她接到电话时,正在上台阶,险些崴到脚……她就知道,也相信,她的女儿再也不会做那些傻事。
“婶娘……”甘文博揉着严佩蓉的肩膀,“文清没事的。”
严佩蓉点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还没有联系你二叔吧?先不要告诉他。已经没有大碍了,现在告诉他,也只能是干着急。”
甘文博答应着,心里却不知是怎么个滋味。
“文博,你说,这孩子怎么还不醒呢?”严佩蓉看着文清,有点儿出神,她觉得嘴巴有些干涩。
“她这程子也是太累了,正好借着机会好好休息休息。”甘文博看着时间,“您放心。”
严佩蓉叹了一声:“这孩子,愣是什么时候,我都放不下心来。”
甘文博笑,“这可有的操心了,一个人您放心不下,日后成了家,您更得放心不下。”
“可不是,做父母的都不容易。”严佩蓉笑微微的。
……
甘文清在连向真第二次查房时,终于转醒。
视线范围里有……妈妈,文博,连向真,还有——邢朗。
脑门儿懵懵的疼,整个人都仿佛变得迟钝。
连向真过来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她张了张嘴,看着向真,忽然觉得口干舌燥的。
她点点头,说知道,声音已然嘶哑。
向真又问,还记得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点头。
向真笑了笑,转头对严佩蓉说:“您放心,暂时没有大碍,但是,我还得留她住两天,观察一下。”
严佩蓉按着自己的胸口,忙跟向真道谢。
“您看,我说没事儿了吧。”文博在床边坐下,轻轻拧了一下文清的脸。
严佩蓉笑微微的,撸着文清的头发,表情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不一会儿,送走了向真跟护士,她想起来什么。
“文清啊,小邢得了信儿,衣服都没换下,就赶过来了。”她微笑着,心里也宽慰,拍了拍邢朗的手臂。
甘文清舔了一下干燥的唇,四肢百骸仍是觉得无力。她转着眼珠子,看见邢朗,身上果真还穿着黑色的制服,看见她在打量他,竟然对着她,微笑了一下。
真是……好难得。
他能穿着制服这样微笑,好难得。
“哥。”她清了清喉咙,“我想坐起来。”
甘文博小心的替她调高了床头。
甘文清尽量让自己不去动一下脑袋,沉的厉害,似乎每移一寸,都会牵到伤处一样。
被一高跟鞋磕成这样……得亏没事,多冤!
严佩蓉递给文博一个眼神,两人找了借口出去,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文清与邢朗二人。
两个人都不开口时,病房里安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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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愉快,诸位晚安~~~
【06】你说幽窗棋罢,再吐衷肠 11
更新时间:2012-5-24 0:34:38 本章字数:5304
“我这一身儿。言慭萋犕”邢朗先开了口,微笑,“我能坐下来嘛。”
甘文清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他的脸上,再移回去。她躺着,他站着。
“请坐。”她的声音非常轻,也非常清晰。
“饿了嘛?”邢朗说着,在床边的矮凳上坐下来,一身的制服绷在身上,行动都不自如了似的,他把外套脱下来,“你这一躺,倒是舒坦,天都黑了。”
甘文清下意识的摸手机看时间茕。
“你昏睡的时候,鞠阿姨送了这个过来。”邢朗打开了旁边的保温盒,热气腾腾的,食物的香气迅速的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甘文清一时愣了,斟酌着要说的话,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像是一支哑了火的枪,愣愣的看着邢朗。
鞠阿姨……鞠阿姨也是他叫的嘛?他什么时候跟鞠阿姨那么熟识了呐?
话说着,邢朗已经盛好了,拿过筷子,说:“你现在也不能动吧?”
“没关系,鞠阿姨准备了瓢羹。”他说完,笑了笑。
甘文清终于反应过来,这架势,他是要喂她呢……她看着他拿着瓢羹,在碗边沿轻轻磕了磕,送到她跟前。
“喂!”甘文清躲了一下,额角生疼生疼的。她眉眼清亮,躲着他的眸子,白净的脸颊上升起两抹浅淡的红晕,“我自己来!”
“怎么?”邢朗看他,表情微微的带了些严肃,“你现在这样,自己怎么来?说你聪明吧……”
他再次把瓢羹送到文清唇边,示意她吃掉,“说你聪明吧,还真是说错了,你好意思跟人说,你被一高跟鞋磕成这样儿?我都不好意思说……”
瓢羹已经触到了她的唇,甘文清只觉得脸上一热,仿佛被什么烫到了一样,她瑟缩了下脖子,因为顾忌着额上的伤口,动作便显得僵硬。他拿着瓢羹,追着她的唇一样,她感觉像是赶鸭子上架,只得就着他的手,生硬的张了嘴,喝了一口热粥。
热乎乎的粥顺着喉咙往下滑,粥的清香在口齿中满溢,她这才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了一样。
“今天一天没吃东西?”邢朗问。
他看着她笑,黑亮的眸子里写满了温和,兴许还有旁的内容,可她不愿去深究。
甘文清转开了脸,“好了……我不饿。”
“真的不饿?”他问。
“嗯……”甘文清微微的侧了脸,视线落在白色的空荡荡的墙壁上,“天晚了,你该回去了。”
她身上有温暖的气息,他甚至可以想象,她粉白的脸颊定是有着温软的触感。
邢朗伸手,稳稳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靠着温软的枕头,被他这么一抓,手臂一抖,转过脸来,他的脸近在眼前。他整个人,分明是和她保持了距离的,却像是一个巨大的阴影,一下子朝她拢了过来。
他坐在病床边,她可以想象,他若是将身子整个倾过来,她势必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邢朗!”甘文清真的恼了,声音也大了。
“不要动。”邢朗看着她,一字一句,“我知道会疼,我不会碰你。”
他深深的望着她的眼睛,她的眸子清澈透亮,那么明明白白的,根本藏不住心事……可偏偏这样一双眸子,藏了谁?她把谁埋在了眼底?
他心里头一刺。
“真的……”甘文清倔强的抿了抿唇,眼里迅速的蒙上了一层雾,“请你离我远一些,再不要靠近我……不要逼我……我真的不该是那个人。”
邢朗收紧了手臂。
她似乎总有法子,总有法子叫他难过。
她的拒绝,是在意料之中的,她眼里,那明明白白的抗拒,也是意料之中的。
邢朗缓了一口气,放下瓢羹。
“我不会放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略略的沙哑和干涩。
离她远一些?不要再靠近她?
不。他偏不。
他有时候真想对自己说,你活该。
所有人都说,她是为追他才考入N大,并转修了法科。
这份心,他感激,却不能笑纳。也担心,担心她又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他倒不怕麻烦,只是像她这样子不珍惜自己的女子,委实叫他心悸。
事实上,她自进入大学,像是换了个一个人。很长一段时间,她与他在校园里碰到,她都只是微微一笑,再没有多余的表情、动作。
眼神平静的仿佛就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说不出来的感受。
为什么在她悄无声息的退出他的世界以后,他才惊觉,原来他的世界里,处处都是她。看期刊杂志,上面刊登的是她发表的论文。在寝室,室友们讨论的焦点是她。去见教授,教授对她赞不绝口……他似乎越来越多的看得到她的身影,仍是拖着一条不利索的腿,倔强而勇敢的出现所有人的视野里,不卑不亢。自信美好的,让人总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