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鸢蹙眉,不太听得明白端木蓝究竟想要说什么,“皇上说的‘这一种猜测’,是说什么?”
即使她阻止褚临静与萱丫头,皇上也不该用这种语气的。
“你天天面对朕,怎么可以瞒着朕一瞒就二十年?!”端木蓝的语调依旧低低的,只是其中隐含的心痛,让人听起来沉重地几乎喘不过气。
一提及‘二十年’,如鸢立即将之与二十多年前的事联系在一起,知此事必定与花子絮有关,不然端木蓝也不会将花子絮叫到此处。
莫非是沈玉溪的事?!
如鸢身子一阵僵硬,即使当年褚莫峰成亲时都没有产生过的绝望感在瞬间浸没全身,看着端木蓝阴沉的脸,似乎也看到了自己从未设想过的未来。
但是如鸢在将视线移向花子絮时,却见花子絮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是?皇上提及的不是这件事,那是什么?
如鸢第二次在提及二十年前的事时,所表现出的疑惑,让花子絮肯定,她的确对自己的孩子仍活在世的事不知。他本以为,一切都是她可以表现出来的虚伪。
花子絮才想要开口,帮如鸢摆脱窘境,以防她将端木蓝不知的事都说了出来。
端木蓝却道,“你与褚临静的关系,为何不告诉朕?”
如鸢一怔,很是惊讶,“皇上说的什么话?臣委与褚公子的关系?”
端木蓝见如鸢并不是演戏,不由得也产生了疑惑,转眸看向花子絮,而在同时,如鸢在转首望了过来。
在短暂的沉默中,如鸢想起花子絮提及二十多年前时的奇怪的表情,以及花子絮口中的另一个把柄。如果是这件事,那应当就是指当年的孩子了,但是褚临静与她当年无缘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花子絮顿了顿,在此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然后花子絮的视线移向了如鸢,眸底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慢慢开口,“皇后当年交给褚莫峰的孩子,并没有死。”这些,都是他在查不出时去找箫凤问出来的,他本并未抱太大的希望,谁知,只是稍带提及,箫凤就全都说了出来。
“褚莫峰当年书信给皇后,说孩子不幸溺水而亡,都是谎言。”花子絮看着如鸢在瞬间僵白的面孔,略微一顿后道,“褚临静不是沈玉溪的孩子,是皇后您跟…褚莫峰的孩子。”
花子絮说完,不只如鸢,即使将真相消化了一个晚上的端木蓝,此刻也都是僵硬着一张脸。
如鸢看着花子絮,表情自始至终都是僵硬的没有变化,连微微开启的唇都没有合过。
花子絮刚说了什么?
褚临静不是沈玉溪的孩子,而是她与褚莫峰的?
是她听错了,还是花子絮弄错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当年褚莫峰分明告诉她孩子溺水而亡了,她出宫分明见过孩子的尸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鸢此刻早已忘记了身边的端木蓝,整个人沉浸在突来的巨大转变中,仍旧无法面对现实。
她蓦地站起身,僵直的双腿因突来的动作有些麻木,但她不顾从脚尖传来的疼痛,也忘了皇后的优雅,踉跄地朝花子絮走去,一把抓住花子絮的领口,“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花子絮顿了顿,正欲开口,如鸢又道,“褚临静是我的孩子?这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你弄错了…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我的孩子…”
她突然松开花子絮,炙热的双眸忽然变得涣散,朝后踉跄地退去两步,勾唇笑了起来,“我的孩子二十多年前就死了,早就死了…”
“皇后…”花子絮见如鸢的情绪不对,站起身伸手想要去扶,却被如鸢一掌拍开。
如鸢突然笑了起来,颤抖的双肩似是秋风中的落叶,盘好的发髻也因剧烈的动作散乱了开来,几缕飘在眼前,被从窗外吹进的风拂到唇边。
“我居然没认出我的孩子…我居然没认得出来…”
端木蓝紧紧盯着眼前失态的人,大掌紧紧地攥住桌沿,才能忍住没有上前去扶情绪不稳定的如鸢。
花子絮忽觉一阵悲凉,转首道,“皇上,还是让人扶皇后…”
话还未说完,如鸢突然晕了过去,最后的意识中,只隐约看到端木蓝慌乱的身影朝她疾步走来…

第190章
褚临静才从柳锦的屋内出来,一直在外焦急等待的端木萱萱急忙迎了上去,“锦哥哥情况怎么样?”
端木萱萱过于担心柳锦,而没有注意到褚临静微微不对的神色。
“能不能醒来,明天才能下定断。”褚临静随手扶住一旁的廊柱,垂眸看了眼焦急的端木萱萱,微微抿唇,“你、这么担心他?”
他知道他的问题,过于幼稚,柳锦正在生死关头,而萱萱又与他青梅竹马,担忧心疼焦急都是应该的,但是,看到她为另一个人蹙眉,看到她为另一个人忧心,他无法抑制心底不断滋生的嫉妒。
端木萱萱的心里早已被自责填满,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褚临静的话,更没有听出褚临静话中淡淡的落寞,随口应着,“我当然担心,锦哥哥躺在那里生死不明都是因为我!”
她捂着胸口,侧眸透过窗望着屋里,似乎隔着屏风就能看到柳锦一张苍白的面孔,“如果我能够坚持,如果我能不那么自私,锦哥哥就不会…”
褚临静轻喘了一口气,“够了。”
端木萱萱木然抬眸,看到褚临静的脸色异常苍白,正欲开口,一道柔软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们两个去找间客房!”
端木萱萱伸出手的手,一怔,看到裘双双不知何时出现在丞相府,此时正扶着褚临静。
一旁的丫鬟并没见过裘双双,自然不知是谁,但是见与褚临静的关系亲密,聪明地反应过来应该是昨夜刚成亲的公主,急忙道,“是,公主。”
褚临静眉宇间染上淡淡的病态,一身的孤傲在此刻散去了一些,整个人透着由内而外的清雅。
他顺手扶上裘双双的手臂,白袍顺着胳膊滑下,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臂露了出来,“扶我去休息。”
端木萱萱本想上前问问怎么回事,但是一旁站着护卫丫鬟,裘双双是他新婚的妻,站在他身边理所当然,而她什么都不是。
她咬唇站在一边,动也没动,看着裘双双扶着褚临静从他身边走过,他甚至没有抬眸看她一眼。
送完两人去客房休息,两个丫鬟回来,发现端木萱萱还在门前站着发呆,只当是过于担心柳锦的病情。
“公主,您别担心,驸马爷他吉人天相,不会出事的!何况还有褚公子在,您已经累一天了,还是下去休息吧。”
端木萱萱怔怔地看了眼两个丫鬟,答非所问,“褚公子休息了?”
“嗯。”
“在哪间房?”
两个丫鬟奇怪地瞧了眼端木萱萱,“在最西头的客房。”
“你们下去吧。”
端木萱萱走至褚临静休息的客房,门并未全掩,她轻轻推开门,透过门隙看到裘双双坐在褚临静的床边。
她看到裘双双温柔而担忧地望着床上轻阖着眸的褚临静,而后取来温热的湿帕子擦拭着他的额头,轻声低语,“你太没分寸了,刚来时听说你从清晨就在柳锦屋内,连水都没喝一口?”
褚临静闭着眸,没有回答。
“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心里有数,别人说不得,君怡说过还有一个月才能拿回妖华,这段时间里你要万分注意,最近,刚好是修罗毒发期间,不能过于劳累…”
这次,褚临静没有冷言拒绝她的好意,只是淡淡地截断了她的关心,“我知道。”
裘双双本已经做好了碰壁的准备,被褚临静这淡淡的三个字一堵,眼眶竟有些湿润。回想自己方才一番话,无论如何想都觉得像个新婚妻子般在叮嘱,不禁微微扬起唇。
“我去给你煮红豆粥,你先好好休息吧。”
裘双双起身,走到门前时,率先发现立在门口出神的端木萱萱。
端木萱萱侧首,并未打算躲避,看到裘双双唇角那抹来不及散去的笑痕,只觉异常刺眼。她轻轻推开门,朝里面望了眼,“他睡了么?”
“你进去吧,还没睡。”裘双双迈着款款的步伐从端木萱萱身边走过,走到门外时,回头又道,“但是不要说太多,他身体有些不适。”
裘双双一副女主人的口气,让端木萱萱本就发胀的胸口,一阵闷痛。
随手关上门,端木萱萱朝床边走去,见褚临静仍旧闭着眸,却不知他在气什么,顿了顿,在他床边坐下,伸手去摸他的脸颊,在碰触到他的瞬间,他缓缓睁开了眸。
她的手僵住,不知该放在哪里,怔了怔,又收了回去。
“你说过,你的毒已经解了。”她望着他虚弱的面庞,暗斥自己方才竟粗心大意地没有觉察。
他淡淡垂眸,似个闹别扭的孩子微微侧首,“说了也只是多一个人担心。”那些事已经够她烦心的,他不想给她徒增烦恼,何况,即使知道了,也没有任何帮助。
她跟着较劲,“可是裘双双知道。”
“她不一样。”
“她哪里不一样?就因为她是你的妻子,所以你的事情就可以告诉她,而不告诉我么?”
他抬眸,定定地望着她,抬手覆住她放在床边的握起的拳,轻轻一叹,“还是这么爱发脾气。”
看到他的疲倦,她蓦地咬唇,“好了,你还是休息吧。”
他的眉宇柔和了很多,反手一拉,将已经站起身的她拽进怀里,伸手抱住她,“你在这里,我才能安心休息。”
她本怕压着他,挣扎了两下,听他这么一说,唇角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还故意酸酸道,“我看她在这里,你也休息地挺舒服。”
他侧身躺在里面,让她躺在外侧,抱住她柔软的身子,满足地轻轻舒了口气,“你抱着舒服。”
她瞠圆美眸,“你居然还敢比较?!”
一声似笑非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她错愕地抬眸,撞进他近在咫尺的清淡双眸,虽无笑意,她却感觉这淡淡的眸色有着能融化冰的温暖。
他将她带着馨香的身子拥进怀里,指尖抚着她雪白的脖颈,咬耳道,“我只抱过你,哪里的比较…”
她的脸泛起一阵红晕,窃窃地笑了,“你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不然怎么讨你欢心。”他的唇吻上她的唇角,“我可没有柳锦那么温柔。”
她一怔,诧异道,“原来你在意这个?”她可从来不认为自负的他会羡慕任何人。
见他的眼眸慢慢回复为惯有的平和沉静,她主动环住他的腰身,将脸颊窝进他的胸口,“在我心里,你的温柔谁都比不上。”

第191章
“要我说,皇上收的这个义女真不错呢,你看看,身为公主一点架子都没有!”
“是啊,而且对褚神医很好我,刚还特意自己下厨为褚神医煮粥!”
“就是你手里现在端的这碗粥?”…
两位丫鬟的交谈从门外飘来,声音愈来愈近,端木萱萱惊吓一跳,急忙挣脱褚临静从床上蹦起来,整理好衣衫。
就在端木萱萱对褚临静做了一个悄声的动作,正准备往外走时,两个丫鬟捧着托盘走了进来,看到端木萱萱,皆是一惊,蓦地止住嘴巴。
“公主。”
“嗯。”端木萱萱镇定自若地勾唇,丝毫没有惊慌的神色,“褚公子方才为柳大人治病,伤了身子,你们好生伺候着。”
“是。”
端木萱萱垂眸看了眼丫鬟手里端着的粥,故意道,“褚公子方才说了,他现在不适宜吃甜东西,下去重新煮碗粥来。”
两个丫鬟为难地对望了一眼,“可是,这是…”
“怎么?有什么问题?”端木萱萱傲然扬眉。
两个丫鬟听闻九公主的娇纵是出了名的,也不敢顶嘴,只能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褚临静看着她的孩子气,心底并不觉得无理取闹,反倒一阵温暖。
端木萱萱回眸,瞧着褚临静温柔的眼波,想起方才自己的幼稚,咬唇红了脸,“这里是丞相府,我久留不好,就先走了。”
褚临静微微颔首,端木萱萱朝外走去,走到门外还不忘回眸叮嘱,“不许吃她煮的粥。”
*****
端木萱萱回宫后,听说端木蓝召见了如鸢,并且有花子絮在场,在屋里急得打转,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彩袖在一旁看着端木萱萱自回来后,眉头就没展过,心里不禁有些担忧,但是藏在心里的疑惑又不断地滋长,终于忍不住,走到端木萱萱身后,怯怯地叫了声,“公主。”
端木萱萱回眸,焦急道,“怎么?问出消息了么?他们谈了些什么,谈得怎么样了?”
彩袖为难道,“公主,您知道望仙楼不能随意进去的,奴婢问不出什么,况且,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招摇的…”
端木萱萱的眼神黯了下来。
是啊,当今皇后有一个私生子,给皇上扣了一顶大绿帽子,这样的丑事怎能招摇…
端木萱萱木然转身,心底对如鸢的担心超越了对自己与褚临静关系暴露的忧虑。
彩袖见状急忙上前,轻声安慰,“公主你不要往坏处想,那个…也许都是花公子误会了呢,皇上那么爱皇后,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挑拨…”
端木萱萱没有看彩袖,只是幽幽地望着门外,“我倒希望是花子絮误会了…”
这句话让彩袖心惊肉跳,“难道,是真的…公主你与褚公子真的是…”
端木萱萱凤眸中逐渐流露出的愁,让彩袖蓦地噤住了嘴巴,同时,也为她与褚临静感到惋惜。
怪不得公主会放弃褚公子,原来是因为这个。
彩袖为端木萱萱难过地流下了泪。公主好可怜,跟褚公子经历了这么多,终于可以在一起,却被这么残忍的真相分开…
就在端木萱萱怔怔地想着所有可能的后果之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抬眸就看到泪流满面的茹凤。
“…公主!”茹凤忘记了礼仪,直接扑了进来,跪在端木萱萱面前。
端木萱萱看到茹凤的表情,脸色忽而一阵惨白,心知如鸢一定出了事,急忙抓住茹凤的胳膊,将茹凤拽了起来,“母后怎么了?”
茹凤吸了吸鼻子,“公主!皇后刚被皇上传召,不知都说了些什么,皇后昏倒了,是被皇上抱着出来的!现在已经被茹蝶送了回去,御医说皇后的身体非常虚弱。皇上的脸色非常不好,甚至不愿去看看皇后!”
端木萱萱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茹凤拉住,“公主您现在不能去!”
“为什么?”父皇在生气,总不能拦着女儿不去见母亲吧?
“因为皇上说,让您一会儿去见他。”茹凤噗通一下又跪了下去,“奴婢来是想求公主,一会儿替皇后说几句好话。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奴婢从进宫至今从未见皇上发过那么大的火,奴婢怕皇后这次…”想起端木蓝那张阴沉的脸,茹凤呜呜的哭了起来。
父皇要见她?
是因为褚临静的事吧…
端木萱萱挣脱开始彩袖因为紧张一直拉着她的手,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对茹凤道,“你回去照顾好母后,见过父皇后,我再去看母后。”
“是…”
就在端木萱萱走出红雨苑后,一直藏在门外观望的戴青急忙冲了出去,朝宫外奔去。
丞相府内。
戴青问过下人,正准备朝褚临静所休息的厢房走去时,碰到了迎面而来的裘双双。戴青心知裘双双并不是与褚临静真的成亲,也知皇帝义女的称号不过是个虚名,因此裘双双并没有宫中的那套礼仪。
“裘姑娘…”才开口,两个丫鬟经过两人身旁,裘双双眼神对戴青稍稍示意,戴青急忙改口,“公主,我要见我家公子!”
裘双双领着戴青走到褚临静门前,无意地问了句,“什么事,这么急?你主子身子有些虚弱,若是没有急事…”
戴青焦急地推开门,敷衍道,“绝对是急事!不然我也不会从宫里大老远跑来。”
见到褚临静已经下了床坐在桌边,脸上的气色好了很多,裘双双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主子!”戴青快步到褚临静身边,“您赶快回宫吧!皇上刚不知因什么事要召见公主,听说脾气很大。”戴青趴到褚临静耳边又道,“听说皇后昏倒了。”
第192章
端木萱萱站在门外,在端木蓝的门外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守卫,安静地让她的心跳动的更加厉害。
晚风穿过层层的茂盛树叶,扫过脸颊,分明柔软,却激起的是如针刺一般的痛。
她抿抿唇,径自推门而入。
随着夕阳西下,渐暗的屋内并未点灯,她借着透过纸窗的暗淡光线寻到屋里左侧一抹高大背影。
端木蓝背对端木萱萱的方向坐着,弯腰不知在干什么,端木萱萱只听到‘噼里啪啦’地脆响,是木柴燃烧的声音。
她缓缓走过去,看到端木蓝身前的铜盆里一片火光,似是在烧着什么。
端木蓝的背影,宽厚的肩膀是她从小的最爱,在她的眼里,父皇一直是很坚强很伟大的人,从来没有什么能难倒他,她总是想,能将这么大的国家治理地井井有条,对父皇来说,肯定不会有困难是无法度过的。
小时候的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那个时候的她,认为治理江山,就如同她每日穿衣般的简单。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才发觉很多事情,并非她想得那般不费心神。
就如同现在,在感情面前,父皇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而已…
忍去眼底的泪水,端木萱萱抚了抚眼角,轻轻唤了声,“父皇。”
端木蓝没有转首,只是拿着被烧掉一半信笺的手僵了僵,“来了就坐吧。”
端木萱萱看着端木蓝,忙了一个晚上一个白天去担心锦哥哥,这会让静静地看着父皇的侧颜,她才发觉,仅仅一个晚上,父皇却似乎老了很多。
起身将木椅搬到端木蓝的身旁,端木萱萱圈住端木蓝的手臂,将头轻轻枕上去,又唤了声,“父皇…”
“父皇…”
一声声的轻唤,让端木蓝的眉头舒展了很多,很轻的笑声逸出唇角,端木蓝伸手拍了拍端木萱萱的头。
暖暖的火光照耀着相偎的两人,在噼里啪啦的木头燃烧声中,似有若无的夹杂着两人的笑声。
看到端木蓝的眉头舒展开来,端木萱萱的心也跟着松了,她抬手覆上端木蓝的眉心,慢慢地揉开,“我不喜欢看父皇皱眉的样子。”
铜盆里的信笺慢慢燃烧殆尽,零星的火光也逐渐黯去,不见星,不见月,没有边际的黑暗骤然压了下来。
端木蓝起身走到桌边,燃起一支蜡,拿到两人方才坐的地方,放在一只小桌上。
端木蓝瞅着铜盆里已经面目全非的信笺,黝黑的眸静静地、深沉地似触不到底的大海。
端木萱萱顺着端木蓝的视线朝盆里望去,“这是…”
“花子絮那里的。”见端木萱萱变了脸色,端木蓝拍拍端木萱萱放在膝盖上的手然后紧紧握住,“你不用怪他,他说过答应你母后不会透漏半分,这张纸是我派人从他那偷来的。”
端木萱萱看着盆里的灰烬,甚至不敢想象那上面究竟都写了什么,“那上面…”
“是褚莫峰…给你母后的回信。”端木蓝有些不适应将如鸢与褚莫峰一起从口中说出,在他心里,这两个人一直是毫无瓜葛的关系,突然让他接受两人曾经是恋人的关系,真的是强人所难…
端木萱萱紧紧揪住手里的罗帕,看着端木蓝欲言又止。
反倒是端木蓝先开了口,“是关于那个孩子的。”
那个孩子?是说静么?
“褚莫峰说,他们的孩子溺水死了。”
端木萱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么说,不是母后故意抛弃的?”
原来,静一直误会母后了。
端木萱萱垂首,心里安慰了很多,为褚临静同时也是为如鸢。
端木蓝不自在地点了点头,“今天我问出口的时候,你母后同样很震惊。”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窒息的沉寂在屋内似藤蔓般蔓延开来,紧紧地扼住咽喉,几乎要无法喘息。
端木萱萱的唇轻启,又合上,反反复复数回,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才能安慰端木蓝,但是看着端木蓝紧拧的眉,忽而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
“父皇。”端木萱萱抬眸看着一直瞅着钥盆的端木蓝,轻轻问道,“母后,你准备怎么办?”
提及如鸢,端木蓝有一瞬间的失神,蓦地收紧拳头。
端木萱萱明白,需要端木蓝考虑的时间,因此不再多言。
过了许久许久,端木蓝爆出青筋的手缓缓松开,沉声道,“我只能保证,不废后,给她留足颜面。”
这句话若是让旁人听来,乍听之下,会觉得皇上宽宏大量,不计前嫌。
但是端木萱萱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对如鸢来说,将意味着什么。
她很想要开口求情,但是她知道,父皇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克制自己,以防被冲动冲昏了头脑做出后悔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