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塞斯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这样的字样:
高频码组 4 2 6 5 9
数字最小的码组 0 0 3 8
数字最大的码组 5 5 9 3 6
随后,海塞斯侧过身,指着黑板继续讲道:“这三组数字说明了什么呢?这说明我们要找的那个密本,应该由大约六万个单词和短语组成。因为,这里的最大码组是55936。”
“这么大的密本啊。”不知是谁,有人这样轻声惊叹。
“不,这还不算是最大的密本。”海塞斯说,“在我所知道的密本里,特别大的会含有十万条以上的单词和短语呢。”
除了陈家鹄外,其他人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海塞斯知道他们被这数字巨大的密本给吓住了,便安慰似的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说:“不过,请注意,任何有经验的密码工作者都‘心中有数’,一个密本,其实只需要一万个词条就足以表达任何意思了。这里有一个窍门可以利用就是,对那些不常用的词、不常用的人名和地名等等,就只用密本里的字母单独拼写出来即可。要是这本密本里有音节的话,也可以用音节拼写出来。”
学员们的表情这才放松了一些,静静地点头。
此时海塞斯已神采飞扬,挥舞着手说:“我以上的话说明了什么呢?就是说,我们可以假定,我们现在要破译的密本很可能就只有一万个常用字,而其余的五万个码组则是代替专有名词、常见词语和句子的。大家请注意,如果有五万个码组代表短语和完整的句子,那么就说明在同一份密码电报中,出现重复码组的可能性是很小的。这样的一个定论是要说明,一旦在电报中发现不断重复出现的码组,它们很可能会代表一个固定的含义,这个固定的含义有时是指一个完整的意思,有时也可能是指一个常用的音节,或者是指从某本书的某一页开始,等等有规律的意思。这样一来我们又可以作出一个很合理的推断:我们要找的密本是一本顺序密本。也就是说,它的单词在密本中是按照字母顺序排列的,而与它们对应的数字码组也是按照数值大小的顺序排列的。那么请问,什么样的一本书最具备这样的一种顺序呢?”
学员们习惯性地把目光投向了陈家鹄。
陈家鹄对大伙说:“别看我,东西就在你们眼前。”说着指了指教授放在讲台上的字典。
海塞斯笑了;“对,这肯定是一本字典这样的书。其实,所有的密码就是给你重新编写一本字典。”
这天,海塞斯又来上课,又玩起故弄玄虚的那一套,进了教室二话不说,直接走上讲台,在黑板上飞快地写下一句话:密表和密本,就像时间和空间。随后步下讲台,像个巫师一样边走边说,面无表情:
“黑夜降临,万物沉睡,朦胧的黎明也在向你们招手呢。天开天阖,明晦交替,这是神的意志和秘密,凡人不可企及。”与其说是在授课,不如说是自言自语,“时间是流动的,空间是固定的。但是归根结底,空间也是流动的,因为空间和时间就像皮和肉一样无法割裂。流动的时间让固定的空间也跟着变化、流动起来。今天我又要把你们带到一个新的时空,我的意志和秘密是专门为你们的企及而设计的。”他晃晃手上的几页纸,一一分发给每一个学员,“是学生总要接受考试,今天我就要考考你们了。这是一道数学迷宫题,原理来自芝诺十五岁时的灵光一现。”
接着,海塞斯给学员们讲起了芝诺那个“灵光一现”的故事。芝诸在五岁的时候,他父亲曾经考他,从他们家到外婆家有五公里路,他以每小时五公里的速度走,需要走多少时间。芝诺答是一个小时,父亲给他了一颗糖吃,因为他答对了。十年后,等他十五岁时,父亲又拿这个问题问他时,他知道这下如果再答是一个小时肯定要挨骂。因为,很显然这回父亲考的再不是他的算术能力。父亲是在考他的判断、分析、思辩等多方面的能力,他需要找出另外一种答案来博得父亲的嘉许。最后,他告诉父亲:他永远也走不到外婆家。父亲想当然地替他回答了原因:因为外婆已经去世,外婆家已经不存在。这事实上也是父亲要的答案。父亲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就是要儿子打开思路。但年少的芝诺说:不,父亲,你这是偷换概念,不是在用数学说明问题。父亲哈哈大笑说:那你用数学来说明一下。他根本不相信,这还能用数学来解释。芝诺说:我可以把五公里一分为二,然后又把一分为二的五公里再一分为二,这样分下去、分下去,可以分出无穷个“一分为二”,永远也分不完。既然永远分不完,你也就永远走不到。芝诺正是这样创造了他流芳百世的悖论学。几百年后,有人以芝诺悖论为据,研制了世上的第一部数学密码——无字密码。
讲完芝诺的故事后,海塞斯告诉大家:“这道题就是我根据无字密码的原理做成的,你们解了这道题,从理论上说也就等于破译了这部密码。当然,这是最初级的,以你们现有的知识,应该都可以解破。如果你连这道题都破不掉,那么对不起,我建议你自动退学。这仅仅是一个十五岁少年的智慧,虽然他是天才,但说到底,也仅不过是一部初级教学模拟密码而已。”
要求有两点:一、必须独立完成,可以查阅资料,但绝不能互相交流,二、只有三天时间。就是说,等教授下一次再来这里上课时,大家都应该交卷,否则以零分计算——换言之,你已被淘汰,可以回家了。
海塞斯说:“当然,我欢迎你们早交,‘越早越好。在答案无误的情况下,交卷时间越早,得分越高。”
林容容问:“交到哪里?”
海塞斯指着放在讲台上的一只上了锁的小木箱,“这里。等一下我会把它交给左主任,让他保管。你们在交卷之前要找左主任签字,注明你破题的时间。还有什么不清楚的?都清楚了,好,下课。”
学员们都起身送海塞斯走,只有陈家鹄不闻不顾,不起立,不再见,没有任何表示。他在干吗?正聚精会神地趴在桌子上看着那道题,仿佛已经潜入到它深幽玄奥的世界里去,尽情纵横徜徉。
一个十五岁少年的智慧竟能令陈家鹄如此痴迷?这共实并不让人意外。老饕好肉,老餮好酒,不是只好香肉、美酒,但凡只要是肉是酒,都能令饕餮深陷痴醉,难以自拔。陈家鹄就是数学世界里的饕餮,少年芝诸创造的数学模型,尽管并不繁复,但对陈家鹄而言仍不失为一道精致小菜,抑或一杯醇香美酒,不尽兴品尝,焉能罢休?海塞斯见他如此有兴,更是生出心有戚戚的知己感来,连走出教室的脚步都带着三分欣慰三分微笑。

海塞斯走进办公室,将那只小木箱交给左立。左立在靠墙边的一壁档案柜旁,找了个地方安置它。陆所长觉得放在那里不合适,左右看看,问左立:“这些柜子有没有空?”左立说:“你的意思是放在柜子里?”
陆所长说:“还是放在柜子里为好。”
海塞斯却不同意,他四周看了看,最后走到门外去,要求把小木箱钉在门口的墙壁上。他解释说;“这样,今后如果他们对我的课有什么意见和要求,还可以随时给我塞条子。”
左立说行,就要去找人把它挂起来。陆所长说:“你急什么嘛,没有人这么快来交卷的。教授你说是不是,今天晚上之前有人来交卷就不错了。”
海塞斯说:“只要是在明天早上之前交卷的,都可以得满分。”
左立嘀咕:“要在半夜里来跟我交卷,我就麻烦了。”
陆所长说:“我倒希望他们今天晚上都挨个来跟你交卷,折腾你一宿不眠。”
“不可能。”海塞斯说,“今天晚上只有一个人有可能来交卷。”
“谁?”
“陈家鹄。”
正说着,有人敲门。海塞斯首先反应过来,把指头竖在嘴巴上,低声说:“你们信不信,肯定是陈家鹄来交卷了。”陆所长和左立根本不信,这才下课多长时间呀,也就十来分钟,他陈家鹄再是数学博士,再有破译天赋,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把题做完了。
海塞斯见他们满脸疑色,便诡秘地笑笑,大步走到门背后去,突然哗的一声拉开了门。陆所长和左立看,门外果然站的是陈家鹄!
海塞斯问他有什么事,他递上卷子,“我来交卷。”
陆所长和左立不觉惊得目瞪口呆。陆所长不仅仅是惊愕,甚至还有一丝莫名的紧张和惧怕——他怀疑陈家鹄交的是一张白卷,以此来表明他的无能,为自己最终被淘汰出局大造声势。所以,当海塞斯拿着卷子回到屋里时,他连忙催他快看。海塞斯一目十行地看着,很快看完,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样,”陆所长急切地问,“能得满分吗?”
“你说的满分是指多少分?”海塞斯问。
“一百分啊。”
海塞斯摇摇头,“那他不是满分。”
陆所长一愣,“怎么,有错?”
海塞斯慢悠悠地说:“错是没错,但不是满分。”
陆所长急了,“既然没错,为什么又不是满分?”
海塞斯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笑嘻嘻地说:“我刚才不是说了,明天早上之前交卷可以得满分,他提前了将近二十个小时,难道不应该给他加分?我看再加个一百分也不为过。”
陆所长禁不住破颜而笑,重重地在海塞斯肩上捶了一拳,“教授先生,你这关子可卖大了,可把我卖到猪圈里去了。”海塞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接他话,而是自语道:“可以下个结论,他以前一定干过这行。”陆所长说:“据我们了解的情况是没有,日本陆军省曾经希望他去干,但他没有接受,拒绝了,所以才去了你们美国,因为他把日本政府给得罪了。”
没有就更加不可思议了,海塞斯想,目光落在窗外。窗外的天空里伸展着一枝树叶金黄的枫树枝桠,两只山雀从高空中飞落,停在树枝上,你追我赶,上下翻飞,叽叽喳喳,顿时派生出一份山中野趣。他突然想起,昨天夜里钟女士给他背过的几句诗:
我一生最大的梦想
放下枪。拿起锄头
和一箭之地,战斗
狂热地信仰太阳和雨水……
钟女士的丈夫曾是张治中手下的一个团长,去年淞沪战争爆发后,他是第一批阵亡者,遗物只有两本诗集和一本记满了他自己诗作的笔记本。从那以后,钟女士爱上了诗歌,一年多来她已经把那些诗都读得滚瓜烂熟,随时随地可以背出来。这让她枯燥、单调、苦闷的工作和生活平添了一份诗意和浪漫。当海塞斯把她揽入怀里后,她觉得这是自己一年来生活在诗歌中给她的回报。钟女士给海塞斯背过好多诗,其他的他都忘了,独独记牢了这首诗,是不是因为近来破译敌21 师团密码的“战斗”太激烈的缘故?所有事情太激烈了都会令人心生厌倦,想逃避,想放下“枪”,拿起锄头,归于山野。
确实,最近海塞斯的心思全扑在敌2l师团的密码上了,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闻到了它的气息,偶尔也瞥见过它倏忽的影子,可就是抓不住它。它随风而来,随风飘散,如梦似幻,亦真亦假。这天晚上海塞斯一如既往,吃过晚饭又去了办公室对着一桌子的电报苦思冥想,脑海里却一再浮现陈家鹄的影子。很奇怪,开始他想给陈家鹄打个电话聊一聊,后来临时改变主意,决定上山去看他,便卷起桌上所有瓷料。连夜开车上山。
海塞斯没有将他的来意跟陈家鹄明说,只是将一大堆资料和电报扔给他,淡淡地说:“你看看这些东西吧,我有些想法想跟你聊一聊。”
“这么多?”陈家鹄看着一大堆东西,“看来你是不准备让我睡觉了。”
“该让我睡一睡了,”海塞斯把自己沉沉地放倒在陈家鹄床上,“我已经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了。”
“那你睡,我去教室看吧。”
“不,”海塞斯顺手从床头柜上抓过一张报纸看,“你以为我真能睡着?睡不着的,我要跟你说事呢。”
但报纸没看完,海塞斯已经睡过去,酣畅的呼噜声从他半张的嘴巴里一串接一串地溢出来,像屋外山野里的松涛声,绵绵不绝,訇然不息。陈家鹄怕吵醒他,便抱着资料去了教室,等他离开教室时东方已经发亮。中途,蒙面人两次来偷偷看他,第一次看到他时而蹙眉沉思,时而闭目遐想,时而嘿嘿自笑,像个完全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里的疯汉;第二次看到他埋头奋笔疾书,像在给阎王爷赶写生死状——天亮前必须抄完。
入秋了,山上的夜凤已见寒意,陈家鹄离开宿舍时,怕风吹开门,专门从外面扣上了搭链。当然没有上锁,这样如果海塞斯醒来,照样可以从窗户里伸出手来开门:窗户和门框只相隔一米远。这会儿陈家鹄回来,看搭链还扣着,知道教授还在做梦。搭链本是轻轻扣着的,但经夜风再三的推搡,现在已经扣死,陈家鹄在解搭链时,搭链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把梦中的海塞斯吵醒了。
“几点了?”海塞斯坐起身,双手揉着睡眼问。
“天快亮了,”陈家鹄开了灯,“你该下山了。”
“看来我是睡了一大觉。”灯光让海塞斯扭过头去,对着后窗。他发现,朦胧的天光已在窗外浮着,冷冷的,像浸在水中。等他适应了灯光,回过头来,看看熬了一个通宵的陈家鹄,走上前问他:“怎么样,是空手而回,还是满载而归?”
陈家鹄递上几页稿纸,“我有个方案,但还需要演算来证明。”
海塞斯粗略翻看了一下,点头说:“1比25000,演算量并不大嘛。”
“你现在有几个演算师?”
“刚来了两位。”
“那也要好几天时间。”
“好几天时间我给得起。”海塞斯继续看着那些稿纸,“就怕你文不对题,浪费我时间。现在先给我几分钟时间看看吧,你可以出去想一想,我可能会对你的方案提出问题。”
问题很明显,陈家鹄似乎是小看了鬼子,把对方密码锁定在业已“退役”的指代密码上。“你为什么认定它就是一部单纯的指代密码,”海塞斯的眉头紧锁不展,“难道你不知道指代密码已经落后了,淘汰了,现在军事上已经很少采用它了?”
指代密码是德国军队在一战时期广泛使用的密码,当时效果很好,但德国战败后指代密码的一些关键技术被一一公开、推广,它的神秘性消失殆尽,落毛凤凰不如鸡,它的价值一落千丈,到了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后,基本上被军方淘汰不用。海塞斯认为,日本作为崛起的新一代军事强国,还在沿用这么落后的密码体系,理论上说不通的。“你的判断让我怀疑你对当前世界密码发展状态缺乏了解,就像你们的中医没有摸清病人的脉搏,”教授不客气地说,“据我所知,日本从明治维新后一直崇尚西方科学,推行科技革命,现在,他们在科技层面上一点也不落后于西方发达国家。”
“那么请问海塞斯先生,”陈家鹄反问教授,“现在哪个国家的军官还喜欢随身佩着一把军刀?你对日本文化缺乏了解,这个民族的守旧和创新同样卓绝:他们一手拿着世上最先进的枪,另一只手也没有丢掉最古老的刀。”
犀利的反问,占领了理论的制高点,令海塞斯暗暗窃喜。显然,陈家鹄做此判断,不是因为无知。“可是在我看来,敌21师团是新组建的部队,武器精良,配备的密码也应该是先进优良的。”海塞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们没有历史,他们的今天就是他们的全部过去。”
陈家鹄摇摇头,“其实你比我知道,当大家都这么想时他却不这么做,逸本身就是密码的一部分。关键是,如果它确实是一部高水平的新式密码,我们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破译它,等我们破译了,仗早就打完了。所以,那条路我们可以放弃不走,因为走了也是白走。”
后面那个说法太形而下了,遭到教授嘲笑,“怎么拿出一个赤脚的人冒犯穿鞋人的那一套,你不觉得太低级了吗?你最后一下犯了两个毛病:妄自菲薄、投机取巧,它会影响我对判断的尊重。如果你的‘理论’就落实在这上面,我想也许没有演算的必要了。”
陈家鹄不作更多的解释,只言一句:“去试试看吧。”
海塞斯说:“当然,如果你坚持,我可以给你机会,但恕我直言,我并不看好它。”
陈家鹄笑问:“如果我对了呢,你是不是可以给我个奖赏?”
“你需要什么奖赏?”
“带我下山去见见我的太太。”
“如果你对了,我就把你留在山下。”海塞斯哈哈笑道,“现在我该下山了,你还可以睡两个小时,我呢也不想让孙先生派人找我。他们不准我单独出门,可允许我的车自由出入,真荒唐。你们中国人的有些想法很有意思,他们认为只有司机才会开车,哈哈哈。”
海塞斯哪里知道,其实老孙已在山上陪了他一夜。事实上,昨晚他的车子引擎声一响就被老孙盯上了。车还没有开出院子,还在院子里打圈时,老孙的车子已经在外面路口恭候了。因为是从外面开始跟的,海塞斯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方面老孙是老手,比如现在他就在车里等着,只要你海塞斯的车子引擎声再次轰然作响,他又会率先出门,先为你开道,到了山下再转到你后面,断断续续、若即著离地跟着你回家。

分析员是破译师的二传手,演算员则是破译师的检验员。打个比方,破译密码犹如是在一座森林里找一片特定的树叶,破译师根据分析员的报告,综合分析,作出判断:这片“树叶”在某一棵树上。是不是如此呢?如果是一棵小树,树叶不多,破译师当然可以自己去一片片翻来看,去求证。可如果是棵大树呢,枝繁叶茂,树叶多如牛毛,破译师哪有时间去一一翻看、求证?演算员就是帮他干这活的。
森林里树木众多,确定“哪一棵树”显然是最关键的,只要“这棵树”找到了,找对了,就不愁找不到“那片树叶”。现在陈家鹄已经确定了一棵树,这棵树的树叶不少,需要演算员来帮助求证。演算员的配备标准是一名破译师配两名演算员,黑室发展到最兴盛时演算员多达十七名,现在只有两名,是父子俩,姓王,父亲六十多岁了,儿子也年近四十。
这天晚上陆所长来看海塞斯,一进破译楼就听到噼噼啪啪的算盘声,心里一喜,循声而动,闯进了演算科,见父子俩正算得起劲,忍不住打断老王,“怎么,教授来灵感了?”老王说:“是的,我的手就等着教授出灵感呢。”
“怎么样?演算量大吗?”
“二万五千分之一的几率,现在已经排除小一半了。”
“哦,那还是很快嘛。”
“我们一天都没休息,”儿子说,“晚上还准备干它一个通宵。”
“要注意休息,别累坏了身体。”
父亲笑道:“只要教授的方案没错,我们再累也值得。”
儿子也说:“是啊,只要谜底就在这二万五千个旮旯的一个里面,我三天三夜不睡觉也不会累的,值啊。”
陆所长点点头,转身走出演算室,往楼上走去,噼噼啪啪的算盘声淹没了他的脚步声,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甜滋滋的感觉,好像背后都是给他的鼓掌声。同时,他也想这声音实在太大了,会影响其他人工作,他得赶紧处理这个问题。
海塞斯正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握着一支笔,似在苦苦推敲什么,嘴上叼着未燃的雪茄,对陆所长的进来毫无觉察。陆所长走过去,给他点燃烟,幽默地说:“别人废寝忘食,你连烟也忘记抽了。”
海塞斯吸一口烟,抬头看他一眼:“我是抽得太多了,想少抽一口。你来干什么?你帮不了忙的,来了就是打搅我。”
陆所长笑道:“我想让你休息一会儿。”
海塞斯说:“你想让我休息,可楼下的两只算盘不让我休息,二万五千分之一的几率,已经算过了快一半了,但还是没有证实。我在想,不知是我的运气不行,还是我的判断有误。”
陆所长趁机说出了他心中的困惑:“我真想问问你,二万五千分之一的几率你是怎么得来的?”
“这就是我的判断。”
“如果判断错了呢?”
“那还用说吗?错了,就是他们演算完了也没有一个结果。”
陆所长来了兴趣:“如果判断没错呢?是不是他们这样算下去,就可以找得到谜底了?”
海塞斯说:“那叫密钥,解开密码的钥匙。这你不懂,跟你说不清楚。”
陆所长故意逗他:“你是怀疑你的解说能力,还是我的理解能力?”
海塞斯不耐烦地说:“我是没时间跟你啰嗦。”
陆所长却在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显出很有诚意的样子:“我是借机想让你休息一会儿。跟我说一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