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为这件事情琢磨了好几天,可是根据大黎律例,每个皇帝登基都需要重新扩充后宫,有些被新皇所不喜欢的宫女会被放出去,然后换一批背景干净的女孩。
黎孜念早就预料到这是避不过去的坎,他面上没说什么,吩咐一切由礼部来处理。但凡关于女人的留言总会不经意间就被人放到了后宫,大家都观望着开选秀的事情,看看这位新皇后娘娘如何处理。
白若兰听后,浅浅一笑,没有多言。
她前往后宫最西边的一处宫殿,叫做荷花苑。这里住着上任皇帝的妃子,如何处理他们,着实让黎孜念费神了好一阵。宫女可以遣散,没听说皇帝的女人可以离开的……可是这群女人算不得他的长辈,好在先帝宠幸的女子并不多。
白若兰吩咐人将轿子停下,直奔里面的东厢房。隋天爱失神的躺在床上,她自从发现并未怀孕后,整个人精神都不大好。
白若兰咬住下唇,坐在了她的床侧,说:“嫂子……”
隋天爱一怔,摇摇头,努力想要起身却没有起来,轻声道:“若兰你如今身份高贵,倒是应当我来向你行礼的。”
白若兰摇摇头,轻声道:“身子……可是好些了?”
隋天爱深吸口气,说:“前几天咳了血,怕是命不久矣。”
白若兰咬住下唇,轻轻叹了口气。隋天爱这病,多半是因为怀孕的事情闹腾的。随着她月份越来越大,黎孜念就断了她进宫看望她的日程。说是怕隋天爱有一日知道没怀孕,情绪上会受不了伤着她……
再后来,是隋天爱的妹妹进宫告诉她真相的。
因为在她以为自己怀孕的第三个月,突然来了月事儿……她以为是流产,整个人慌了神……
隋天爱望着白若兰,她眉眼清秀,肤色嫩白,整个人好看的仿佛是院子里粉红色的桃花,明明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却像是少女的样子。她垂下眼眸,想起了兄长所托……
“若兰。”
“嗯?”白若兰抬起头,接过宫女端来的汤药,说:“喝药吗?”
隋天爱欲言又止,旁边宫女上前回话,道:“三姑娘来了。”
白若兰皱了下眉头,这才反应过来。前阵子太后娘娘欧阳雪说宫里寂寞,接了几个女孩进来。其实她怕是主要想提携欧阳家的姑娘吧,但是不好太过明显,顺手将隋天爱的妹妹也接进后宫。
对此黎孜念可淡定了,冷言道:“先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总是要寻个名头来杀鸡儆猴,若是不先圈养鸡,反倒是抓不住什么把柄了。”
白若兰本是想宽慰他几句,可是见黎孜念恨得咬牙切齿,就从最开始的犹豫不定,变成对那些姑娘们的担心了……她这位夫君,可从来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的。就连礼部这次的事情,黎孜念也决定让他们大搞特搞,秋后算账!
万事都有操碎了心的黎孜念,白若兰反倒是觉得无所事事。这后宫哪个宫里安插了什么人,黎孜念比她还要上心,必须亲力亲为……
隋家三姑娘名字叫做隋天灵,长得有几分灵气,大大的眼睛,笑起来露出一对小酒窝,看着就不招人讨厌。不过一想到这些女孩进宫的目的无非是爬她夫君的床,白若兰垂下眼眸,少了几分亲近的心思。
隋天灵自然是对皇后娘娘倍加尊敬的,眼里都看不到她嫡亲的长姐了。白若兰随意问了她几句话,就又看向隋天爱,说:“长公主的宫殿就别腾了,我会看顾好她的。”
隋天爱点头,她看得出白若兰是真心疼爱女儿心心,已然生出托孤的心思。她才要开口,便被白若兰打断,她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道:“这世上谁都比不了亲生的娘……你信我,一定要养好身子。关于荷花苑女人们的事情,我们另有打算。”
隋天爱愣住,诧异道:“先帝碰过的女人全都要老死宫中,你和静王……不是皇帝难道还……”
白若兰笑眯眯的点了下头,说:“再看吧。我们家那位想法一直异于常人。”
隋天爱也忍不住笑了,难不成他们这群先帝时期的女人,还能有出宫的那一日?荷花苑的女人们虽然挂着先帝女人的名头,但是大多数都是没被碰过的美人,黎孜念当真没什么想法吗?
白若兰尚未起身,门口便传来了太监的嗓音,道:“皇上驾到。”
白若兰一怔,隋天灵则是立刻站直了身子,含羞带怯的偷偷看向远处身材挺拔,俊逸非凡的男人。他目光温柔的看向白若兰,说:“今个早朝散的早,我等你不急,就过来接你了。”
白若兰脸上一热,道:“嗯。”
黎孜念看向卧病在床的隋天爱,恭敬道:“嫂子。”
隋天爱撑了下身子,还是起不来。
“好好躺着便是。嫂子好好养着身体,若兰宫里本就没个可以说话的人,若不是避讳闲言碎语,我就给嫂子换个地方了。”
隋天爱急忙摇头,说:“不用特意为我兴师动众。”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的皇后又能如何。她又不是六殿下的母亲。其实就算是母亲,比如太后娘娘欧阳雪,还不是都习惯了皇帝的一张冷脸?
她不敢去预测静王爷当了皇帝后是否可以依然如以前般敬重爱护白若兰,但是看起来是没有任何改变的。至少从始至终,皇帝似乎都没发现妹妹的存在……
嘎嘣一声,黎孜念回过头,发现一个女孩急忙跪地求饶。
白若兰有些想笑,成全她道:“这是天爱姐姐的妹妹,隋家三姑娘。”
隋天灵适当的抬起头,明眸皓目,主要是年轻,浑身充满着朝气,美丽的令人心颤。
黎孜念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说:“什么掉了?”
隋天灵一怔,道:“茶杯。”
“何时拿的茶杯?”他看了一眼白若兰,说:“皇后娘娘都没人奉茶,你倒是手握茶杯?”
白若兰有些同情的望着她,这姑娘好笨啊,真当皇帝是傻子吗?偏偏她可以睁只眼闭只眼,黎孜念却是早就想找个机会训斥下陪着太后娘娘的那群小丫头们了。
“那是方才我喝药的药杯。”隋天爱担心妹妹自以为是的说错过,惹怒龙颜。
“原来如此。”黎孜念挑眉,目光冰凉的盯着隋天灵,说:“你捧着药杯干什么?”
“我……”隋天灵脸颊通红,结巴的快哭了。她不过是想要引起圣人注意,这才随手将方才白若兰放在茶几上的药杯碰洒了。否则看皇后娘娘的意思,根本不曾想要介绍她呢。
“可是身子不舒坦了?”黎孜念在白若兰息事宁人的目光下,皎洁一笑,很体贴的说。
隋天灵以为他关心她,总算是不愿意计较,故意忽略姐姐明明说过这是她的药杯,硬着头皮胡诌道:“身子是不太爽利。”
“哦。”黎孜念垂下眼眸,看向白若兰,说:“走吧。我扶你。”
白若兰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道:“嫌弃我老了么?需要你扶着……”
“那就牵着手!”黎孜念轻笑,左手和她的右手交叉起来,紧紧的攥住。他们同隋天爱道了别,边走边说道:“估摸着明个礼部就会整出个名册送到你这里来,你装装样子审审,看看都是哪些不开眼的自甘下贱的破坏人家夫妻感情!”这话声音极大,隋天灵以为自个听错了,圣人有必要这样纠结吗?这种话难道不应该是女人抱怨的?
白若兰蹙眉,说:“你小点声,要有个皇帝样子。”
“样子?一想到这群小丫头的目的就是让你离开我,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愤怒道。
白若兰索性主动甩了甩他的衣袖,道:“好了……”
黎孜念见她害羞的样子,这才心里好受一下,转脸吩咐王大太监,说:“方才你也听到了,隋家三姑娘身体不爽快,万一把病气过给了太后娘娘该怎么办?立刻差人将她给我送回去!越快越好,看着就让人呼吸不爽!”
王大总管立刻领命,态度颇为恶劣的完成了主子的吩咐,让隋姑娘收拾铺盖滚蛋……
☆、109
午后的暖阳异常明亮,映射着黎孜念光滑的脸庞白净无暇。
白若兰见他像个孩子似的赌气的样子,轻笑出声,被黎孜念气急败坏的揽入怀里。
两个人依偎在御花园中,黎孜念亲吻着她的发丝,小声说:“再给我几年时间,等团团那臭小子有了太子的自知之明以后,我就带你回荆州……到时候就没有贱人来烦你了。”
荆州……白若兰眼眶忽的模糊起来,他们两个人的小家,民风淳朴的小地方。
当晚,隋天灵被人连夜送出宫。
次日,刚刚入仕的隋家长房长子被圣人贬斥了一顿,夺下其官职,让他回家闭门思过!
礼部尚书见此,原本准备好的秀女名单偷偷收了回去,又重新备了一份。傻子才会给皇帝塞女人,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是想获得皇上青睐,反倒是成了仕途的阻力。
礼部尚书决定弱化选秀事宜,本着新帝登基,吉祥喜庆的由头,定下国号吉庆。关于秀女名单,尚书大人故意挑些家世背景不好的,丑了吧唧的送去给娘娘,希望白若兰可以体会她的用心,不求有赏,但求被让圣人发落了……
三个月后,坐稳皇帝位置的黎孜念因为皇后娘娘有孕大赦天下,同时遣散了荷花苑,在不远处的东华山上盖了一座尼姑庵,专门供女子修行。隋天爱也有机会出宫……至于是否在尼姑庵修行,还是象征性的定期住在庵里,圣人是懒得管的。
许多官员对此颇有微词,但是随着黎孜念的强势手腕和大黎国的风调雨顺,渐渐收声……
为了让团团早日适应太子生活,黎孜念对他管教甚严。然后待圆圆却有些放纵,甚至主动培养圆圆爱好花草,养养小动物,画画的爱好。
白若兰看在眼里有些心疼,却满是无奈。
一次团团被大学士训斥了,委屈的来寻母后,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白若兰的手背上,惹得白若兰都哭了起来。
黎孜念见状十分不喜,却是又对团团训斥一顿。
白若兰皱起眉头,没有多说,心里却隐隐有些难受。
入夜后,黎孜念攥着她的手,轻声道:“若兰,你可是觉得我太严厉了?”
白若兰摇头,又点了下头,说:“其实圆圆性子更温和,他……”
“不可以!”黎孜念眯着眼睛,叹气道:“这便是皇家的悲哀。我不愿意破坏祖制,从始至终严格教养团团,省的下面的人生出外心。”
白若兰深以为然,近来太后娘娘经常寻二皇子去身边陪着,她其实是有些担心的。丈夫故意将圆圆培养成闲散优雅的性格,何尝不是怕日后兄弟二人因为皇位产生隔阂。
“昨日里,圆圆在母后那待了一整天。”
“呵呵。”黎孜念冷笑,说:“听说欧阳岑的小女儿也被接进宫里了?”
白若兰无奈一笑,道:“老侯爷也是感受到你的疏远,深怕家族的宠幸……”
“若兰。你如何看待靖远侯这个人?”
白若兰愣了片刻,说:“他毕竟是母后嫡亲的兄长。”
“嗯,我舅舅不简单,在我祖父的时候,欧阳家还是贩马的商贩。后来父亲登基后,不敢轻易让隋家重新入仕,怕控制不住,又想削弱李家,这才有了欧阳家的机会。”
“母后也真争气呢……”三个儿子……白若兰笑着摇摇头。
“若是他们安分的做个外戚,看在母后和小时候的情分上,我何尝不希望欧阳家安好?”
白若兰愣住,捏了捏他的手心,说:“你不会是想……”
黎孜念摇头,道:“只是无法回到最初。欧阳家我如今看得上的就剩下远征侯欧阳穆,可是他最然同宗族不亲,却逃不过是欧阳岑嫡亲大哥的事实。我膈应欧阳雪,反感欧阳家所有女人!”他眯着眼睛,记忆仿佛回到了上辈子,若兰可是在靖远侯府长大的女孩,还不是被他们算计了。这其中或许有他们俩不成熟的原因,可是欧阳家绝对起了推泼助澜的作用,他做不到不去介意,每次想起若兰去世后若干年的孤独空虚,他就觉得害怕,害怕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害怕,他的兰兰会离她而去。
“若兰……”黎孜念忽的红着眼眶,孩子似的盯着她,说:“若有来生,一定要来寻我。你说我们以什么相识,就能立刻想起你。”
白若兰摸了摸他的脸庞,笑道:“呆子,哪里有什么前生今世是呢?”
“有的有的,若兰……我偷偷在肩膀上刻了一朵兰花,若是来生你听闻谁说肩膀有兰花,一定要去打听,我等你,只等你一个。”
白若兰急忙坐起身,伸手去扯开他肩膀上的亵衣,生气的说:“难怪你前几日裹的像是个粽子,你真是……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你了。”
黎孜念却扬起笑颜,搂住她蹭了蹭,道:“一定要找到我,否则我会孤老终生。”
“若是你忘了我呢?”白若兰心里满满的感动,却忍不住调侃道。
“不会。”黎孜念目光坚定,声音忽的有些沙哑,说:“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比生命还重要,这世间万物,都不及你陪在我的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就陪着我即可,让我每日睁开眼睛可以看到你,让我每日闭上眼睛可以闻到你活着的气息,这便是我活着唯一的所求。”
白若兰望着黎孜念坚若磐石的表情,忽的哭了起来,她咬住下唇,用力点了点头。她的梦里一直时隐时现,那个红衣女子的一生,那个令人悲伤的故事。可是不管如何,感受着黎孜念的一往情深,她都决定选择忘记。
真真假假,你又如何分辨什么才是梦境,什么才是人生?
珍惜当下,难道不比任何事情重要吗?
我们总是习惯患得患失,可是姑娘,你知道吗?有些时候勇敢一点点,宽容一点点,给别人一个机会,何尝不是给自己重新选择的恩赐!
我们的生活都不会太圆满,所以才会有悲伤两个字的存在,可是爱是什么?
爱是抚平伤口的良药,它让我们慢慢长大,学会拥抱,学会承担,学会努力对一个人好……
黎孜念也哭了,他亲吻着白若兰泪眼模糊的脸颊,哽咽道:“若兰,你不知道,我守着你有多高兴,我每天都恨不得笑出声音,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得过你的陪伴还重要。那些冰冷的夜,我心冷,那些难以言喻的悔恨,我心疼,哪怕是有一天我们熬不过这岁月,你也要在奈何桥上等等我,他们都说地府路难走,我不会让人你独自前行,我陪着你,不管在哪里……”
“别说了,你这个呆子!”白若兰用力咬住他的唇角,血腥的味道蔓延鼻尖,她的目光忽的清明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说:“你欠我的,慢慢还吧……”
夜已深,一切都显得寂静无声。
吉庆二年,皇后娘娘白若兰又诞下一子,圣人高兴,举国欢庆,大赦天下。他借此机会命人整合律例,修正了关于后宫一后四妃的名头。
至少在吉庆年间,除了皇后娘娘白若兰一人以外,后宫无妃。
吉庆三年,靖远侯去世,享年八十岁。太后娘娘悲痛欲绝,黎孜念象征性祭奠一番,转脸将南域西山军还给隋家,隋家武将正式回归朝堂。
远征侯欧阳穆的封地正好在靖远侯封地里面,新任靖远侯是并没有本是的白容容丈夫。靖远侯府内部势力面对两个侯爷,一分为二,渐渐生出家宅不和的传言……
吉庆五年,长公主被赐婚嫁给远征侯欧阳穆长子。欧阳穆长子逃婚,黎孜念大怒,对欧阳穆隔了心。送亲路上,长公主黎回心失踪,皇太子团团愤怒至极,寻人揍了欧阳穆长子,打断了他一条腿。为了让团团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皇帝,黎孜念待他颇为严苛,反倒是长公主黎回心疼他异常。
吉庆七年,黎回心重新下嫁,却是许配给欧阳穆不受宠的小儿子,这却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只知道那个小儿子虽然是个粗汉子,却待公主殿下忠犬异常,其他女子皆入不得他的眼睛,为了长公主,连兄长和父亲欧阳穆都得罪死了……
吉庆九年。团团殿下年满十六岁,正是登基为帝,国号昌盛。
九年来,黎孜念关心民政,不论出身善用贤才,除了政事以外皇帝生活比老百姓还要简单枯燥,就是守着皇后娘娘白若兰过小日子。
所以这九年来,是大黎国最为平稳安顺的九年……
当一切尘埃落定,白若兰和黎孜念起程回荆州。
该放手的,终归要学会放手。
孩子是雏鹰,不可能呵护一辈子。
清晨,夕阳的余晖照亮了石板路的水珠,闪闪发亮,黎孜念攥着白若兰的手,说:“昨夜下雨,下了一整夜。我起来关了窗户,怕吵着你。”
白若兰轻笑,说:“你又一夜没睡吧。”
黎孜念没吱声,转移话题道:“我们上路吧。”
白若兰犹豫片刻,嗯了一声,说:“孜念,你知道吗?最好的救赎是便是陪伴……你不要再担心害怕了,前面是一座桥,我答应陪你一起走。”
片刻,黎孜念泪流满面。
他握紧了她的手,道:“走吧。若每个人的最终都是一钵黄土,你无需等我,我会随风追着你,总是会找到的。若兰,你不是我的命,你就是我的一辈子啊……”
白若兰垂下眼眸,豁然的笑了。
前路漫漫,别让仇恨彼此伤害,模糊了活着的初心。
一座桥,美人如画,笑似桃花,男子俊逸非凡,贵气天成,明亮的暖阳冲破云层,雨停了,天空变得碧蓝如洗,映衬女子清澈的眼睛闪耀着别样的光芒,那男子的眼瞳,好像墨,深邃沈静,闪着无法克制的水花。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全文终。
☆、110 番外②(上)
窗外,午后的阳光特别明亮,青石板地面上映射着树木的影子,阴晴不定。琐碎的日光透过枝干和树叶的缝隙倾洒而下,仿佛是脸上那无法摸出的瘢痕,密密麻麻,一个个圆点,看着闹心。
黎回心从院子里折返回来,坐在梳妆台前,发了会呆。
她侧身回头看了一眼黎孜念,父皇依然睡着,于是她的目光又回到镜子中的自己。
一张精致漂亮的鹅蛋脸,眉眼如画,自然卷起的睫毛,仿若绸缎似的墨色长发,还有一双深黑色的瞳孔。父皇特别爱看她,尤其是这双眼睛,说是像极了她的娘亲,唯一的区别是她的娘亲总是带着充满阳光的暖意。而她自己呢,则是过度早熟的漠然。似乎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懂得了自我掩饰,习惯性在不开心的时候展开笑颜,腻味在母后身旁,说着自己都不信的甜言蜜语。
她的目的很单纯,就是希望母后不要那么难过了……
她曾经很讨厌生下大皇子的王才人,一切的源头都是她,母亲心里的结,一道越不过去的沟壑。可是当大皇子去世,父皇处置了王才人以后,她又觉得很迷茫,父皇和母后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最终变成了这般模样。
若说深爱,为何情伤。
若说不爱,又怎么放不下。像个活死人,她看着心疼难过……
“殿下。”大宫女晋宁轻手轻脚走了过来,说:“皇上睡着了,公主殿下何不去休息。”
黎回心摇摇头,卷翘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轻声道:“晋宁姑姑,你说父皇这般活着,是不是还不如去了。”
晋宁脸色大变,低声道:“殿下,这种话万别再说了。”
黎回心叹了口气,道:“只是不明白,既然彼此这般在乎,又干嘛将日子过成这样。”
晋宁心疼的看着黎回心,说:“不要想了,日头正热,我服侍殿下休息会吧。”
嘎吱一声,屋门被推开,一个像是团子的东西貌似被台阶绊了一下,滚了进来。
他抬起头,瞬间撇嘴,作势大哭。黎回心跑过去按住他的嘴巴,道:“你哭一试试,吵醒父皇他会大发脾气的。”
小男孩想起了冷漠的父亲,立刻闭上嘴巴。
他眉眼清秀,圆滚滚的眼睛转来转去,哽咽道:“姐,我不是睡觉嬷嬷又吓唬我来的。我就假装睡着了,然后跑出来。”
黎回心一阵头大,这男孩是皇祖母欧阳雪眼里的心疙瘩,德妃娘娘欧阳春的儿子,三皇子黎定轩。他这性子不知道随了谁,活泼好动,就没个安分时候。尤其是和他娘亲欧阳春关系不好。
欧阳春年龄比她才大九岁,孩子却是五岁了,母子两才差十五岁,当年的再老成,骨子里也是个少女吧?欧阳春在乎黎定轩,便吩咐身旁的奶娘亲自给儿子做嬷嬷,这倒好,黎定轩和李嬷嬷不晓得有什么仇,一天到晚的以致力于弄走李嬷嬷为目的的调皮捣蛋,为此没少被欧阳春管教,从而闹腾的更欢实了。
黎定轩从怀里掏出一颗超大个夜明珠,递给黎回心,说:“姐姐!外祖父给的……说是叔父们打仗得来的。”
……
黎回心摸了摸他的头,道:“你额头红了,我让人给你擦下药,省的回去又被娘娘说。”
黎定轩撇撇嘴角,小大人的似的推开黎回心的手,说:“姐姐喜欢吗?是不是比二哥上次给姐姐的大好几圈!”
黎回心怔了下,这才想起去年她生日,二弟送的那个礼物。
她望着迫切希望她点头的小弟弟,捏了下他的肥脸蛋,说:“你们都是我的好弟弟,不分伯仲。这是你们的心意,哪里来的轻重大小?”
黎定轩冷哼一声,说:“呵呵呵呵呵呵……”
黎回心无语,她低下头亲了黎定轩一口,说:“好了,你这个好!”
黎定轩果然心满意足的咯咯咯笑了起来。黎回心眯着眼睛,记忆仿佛回到了几年前,欧阳春初进宫的时候,还曾以小辈去给母后请安。那时候她的卑微,奉承,无助,青春……明媚的脸庞,无一不是对母后最大的讽刺!
或许母后也心知肚明,再无眷恋之心,这才谁都容得下。
她盯着黎定轩,自嘲的想着,黎回心啊黎回心,你说你不在意,却还是故意宠着他,从一开始,她便有意接近小皇子,尤其是在父皇给她管理后宫的牌子后……
没错!
她就是要让黎定轩,同她更亲!
她恨欧阳春,若是有朝一日,她占了母后的位置,那么她就抢了她的儿子!
他们欧阳家,都欠她母后!
☆、111 番外②(中)
小皇子黎定轩见长姐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想什么事情。
他觉得心有不甘,胖滚滚的身子挤进黎回心怀里,抱怨道:“姐姐,娘亲昨个亲自教我读书来的。我不认识字,她就发脾气。”
……
黎回心有些无语,首先欧阳春被靖远侯教养的很好,从一个妃子角度来看,她识大体,不多言,原则性强,为人处世妥当,令人挑不出错处。可是那是夫妻吗?
父皇自从母后去世后变了个人,一心迷信神佛,渴望和母后重聚,太后娘娘本是想现纵着父皇,时间久了兴许就会淡了。可是近来父亲浅眠,竟是有日益严重的趋势,莫不是欧阳春自个坐不住了?
后位空置多年,朝堂不是没有人施压,不过父皇这次算是铁了心不再充盈后宫,更无给欧阳春昭仪进阶品级的想法。
这对于欧阳春来说,或者说欧阳家来说,是目前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大黎国后宫立储惯例是立嫡长子为太子,可是小皇子并非嫡子!若说长,还有二皇子挡在黎定轩的前面,就算父皇再如何当二皇子是空气,二皇子比黎定轩年长是不争的事实。
欧阳春必须占住嫡……否则,若是圣人突然出了什么事情,靖远侯府多年来树立的政敌,指不定抓着二皇子身份如何兴风作浪!
黎回心叹了口气,父皇有意让小皇子同她亲近,必然让欧阳春心生怨言。不过父亲在位一日,那边倒是不敢多言。于是欧阳春就想笼络黎定轩,可是为人母者,难免习惯性希望孩子长进,她眼底的期望越深,反倒是给孩子带来压力。三四岁吃奶娃子,你就让他学字,这真的好吗?
黎回心没有接话,她面上可是和父皇各位后宫母女情深的啊。
“昭仪也是为了你好,你切忌不许在人背后说她哦。”黎回心“好心”劝道。
黎定轩委屈的伸出小手,道:“都被母亲掐红了……”
黎回心一怔,给他揉了揉,又吹了一口,笑着说:“好些了吗?”
她本就生的好看,不过是脸蛋和额头有瑕疵,现如今淡了不少,落在一双炯炯有神的黎定轩眼里,只觉得姐姐美若天仙,万无人可及。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还有还有,我偷吃了块糖,柳枝姐姐就被娘亲撵走了。”
黎回心哦了一声,说:“你正在长牙齿呢,昭仪是怕你牙齿坏了,以后都掉了多丑呀。”
黎定轩耷拉着脸,害怕道:“我前几天真的掉了一颗牙,姐姐,不会它就不长了吧。”
黎回心温柔的宽慰他,道:“不会的,十几岁还换次牙呢。不过糖确实要少吃……”
“那柳枝姐姐呢?她身子胖胖的,我喜欢她哄我睡觉!”黎定轩委屈道,不就是一块糖吗?娘亲就将他身边大宫女换了。
黎回心暗道哪个母亲受得了儿子不亲近自个,却是喜欢个宫女哄睡觉呢?吃糖什么的是说给小皇子说的,怕是娘娘早就想将柳枝姑娘轰走了。
“母亲身边的,叫墨恩。死板的很,连跳棋都不会玩。”黎定轩嫌弃道。这又是欧阳春的错了,她还不如换个讨喜的给儿子,兴许黎定轩很快就忘记柳枝了,自然就对娘亲少了埋怨。
不过这一切都和黎回心无关,她巴不得他们母子离心呢。欧阳春教养好,或许未来可以做一个掌管后宫的皇后娘娘,却未必能做个讨孩子喜欢的好母亲。
黎回心多少舒坦一些,好歹她是讨弟弟们喜欢依恋的“暖心”大姐姐!
她小声附耳和弟弟说:“改明个我和大总管说,给你那填个活泼的小宫女陪你玩?”
黎定轩眨了眨眼睛,将脸蛋蹭着黎回心手腕处好几下,说:“我就知道和姐姐说管用!”
黎回心也笑了起来,身后传来一声动静,皇帝醒了。
☆、112 番外②(下)
黎定轩立刻刺溜一下子从长姐怀里跑出来,正规的坐在地上,两只成拳小手放在膝盖处,一张小脸蛋甚是煞白。他可是还记得上次扑倒长姐,后来被父皇看到臭揍一顿,说皇姐身子骨本就瘦弱,他那么胖,万一压坏了怎么办。总之父皇就是看他和二哥不顺眼,所以抱紧长姐大腿很有必要……黎定轩觉得自个可聪明了。
黎回心拎起裙摆,走过去,说:“父皇今日睡得不错……”她言语才落下,便目瞪口呆的看着父皇,心疼道:“父皇,你、你怎么了……”
此时圣人泪流满面,眼底闪着水花,他一把攥住女儿的手腕,说:“我、我梦到你娘了……”
“嗯嗯。”黎回心眼圈发红,却也习以为常。
圣人见她不当回事儿,用力道:“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心心,我相信只要心诚,就会和李道长所言,死后一定可以见到你兰兰的。我还要再坚持坚持,等你长大,我也才有脸去见若兰。否则她不会原谅我的……”
黎孜念神神叨叨,目光悠远深长,喃喃自语道:“不、她是爱我的……她会原谅我的,心心。你娘亲是爱我的……她说了,珍惜眼前人,我们不去想不开心的事情了。没有什么比陪伴长情,我会做到的,我一定做得到,我的眼里只有她,什么都依着她,护着她,绝不会让任何人为难她……”
黎回心连连点头,吩咐人去倒写热水。她打湿了毛巾,拧了一下,说:“父亲,擦下脸吧。稍后再冰敷下眼睛,省的发肿,明个还要早朝呢。”
黎孜念却仿佛没听见女儿所言,目光炯炯,微微有些兴奋的看着女儿,道:“我不早朝了,我想睡觉。睡着了,就可以和兰兰在一起了。我们之间只有彼此,还会有孩子们,我和你母后团团圆圆,恩恩爱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将我们分开。”
“父亲……”黎回心有些担心的望着他。
“心心,你稍后去寻李道长要今晚的药,就说我真的回去了,我看到了,看到了我的一辈子……”
“父亲……”黎回心忽的无法遏制的心酸起来,她扑入黎孜念怀里,哽咽道:“吃什么药啊,看什么啊,我娘已经死了啊,父亲!”
“胡说!”圣人大怒,一把推开黎回心,道:“梦里真的有兰兰……”他顿了片刻,好像发癔症的站起来,宽大的白色亵衣显得他的身体越发纤瘦,他来回走着,指着黎回心,道:“我一定是做梦了!你们都是我的梦……”
他本能的敲了下大脑,说:“我要赶紧清醒,这个梦太可怕了,兰兰怎么会死呢?她一个人哪里走得了奈何桥!不、我不能丢下她……心心,你是四哥的女儿,你、你去找四哥吧,不要叫我爹!”圣人发了疯似的大吼大叫,吓坏众人。
李道长赶了过来,命人立刻熬药,然后给黎孜念喝了,他才安静的睡过去。
黎回心委屈的流着眼泪,她恨过父亲,更可怜他,她也怨过母亲,却又特别理解她,为什么好好的日子偏要过的如此撕心裂肺?
黎定轩害怕似的缠住黎回心手臂,说:“姐姐不哭……父皇、怕,可是你还有我呢。”
黎定轩一直听人说父皇有病,却不曾想还有这般疯狂的时候,他指着他们说,不是他的亲人,这多寒心啊。尤其是长姐,日日伺候在父皇身边,父皇神智清醒的时候,便对长姐宠爱有加,迷糊起来,却偏偏说长姐是别人的孩子……
他心疼长姐,按住黎回心的大腿就往上爬,两只手圈住姐姐的脖颈处,小声说:“不怕不怕!”
黎回心没吱声,每次父亲指着她不认她的时候,她都从那双绝望的目光里看到埋怨。似乎如果她不是他的女儿,娘亲就会活下来似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摸了摸小皇子稚嫩的脸庞,轻声道:“定轩,你记住了。若是喜欢的人,就一定要对她好,不能有半分犹豫。若是不喜欢,甚至不待见,就不留半分余地,将其扼杀,哪怕再小的蚂蚁你若是忽略了,它也能爬到你眼皮子底下恶心你。”
黎定轩怔了下,懵懂的点头。
黎回心摸了摸他的头,不晓得是对他说,还是自己,轻声诉说:“珍贵的东西要呵护,不要等失去了再悔恨终身。”
切忌,珍惜眼前人……
番外终。
☆、113
绣宁给白灯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小子。
于是听说主子要进京,绣宁决定不再生了,为此给白灯设定了比较苛刻的房事条件。
第一,必须女上男下!
第二,必须体外!
白灯脆弱的心灵受到了伤害,体外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女上男下?
绣宁斜眼看他,说:“这样不易受孕。”
白灯撇撇嘴,真的是这样吗?还是绣宁大女子主义作祟!这种事情都要挣个高低……别人都说绣宁温婉,唯独白灯知晓她是个多么强势的女人。不过也奇了怪,他却是特别服管,绣宁几天不说他一顿,他浑身就痒痒,总觉得人生缺了什么。
白灯还和绣宁分享了这种感受。
绣宁只回了他一个字,贱……
白灯受伤了,于是去和小六子喝闷酒。
小六子心情也不好,主子白若兰习惯叫他小六子,谁知道有一日被王爷听见,以为王妃在叫他,于是小六子就悲剧了,从王妃身边赶了出来。成了外院管事儿。虽然内院和外院就差一个字,这不能见到主子的下人,还有前途吗?更何况小六子暗恋王妃身边的绣香姑娘,以前隔几天就能远远看一眼,如今倒好,连内院门都进不去。
两个人对酒消愁,各抒己见。
白灯敲了下小六子的脑门,说:“你这个多好办,改名就是了!”
小六子一怔,他也是傻啊,直接改名字不就完了吗?再说小六子本来就不是他的名字,让大家注意不好么……
白灯解决了小六子的烦恼,小六子感恩的问道:“灯哥,你到底和嫂子怎么了?”
白灯犹豫再三,暗道那两个事情也说不出口呀,嘟囔的说:“她、她不尊重我……”
“怎么不尊重了?”小六子还是个单纯的汉字。
白灯脸颊通红,道:“她、她居然不让我扑她!”
小六子一怔,尴尬的说:“这……”
“她总是想扑倒我……”
小六子愣住,狠狠敲了一下白灯,说:“你故意的吧你,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啊!这有是什么可烦恼的,你想想我这种孤枕安眠的……”
白灯琢磨过来,对啊,又不是不让碰……当人发现别人更惨的时候,往往会内心充满满足感。他拍了拍小六子的肩膀,说:“夜深了,你嫂子还在家里等我。”
小六子一口酒憋在喉咙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灯主动结账,开开心心的回家了。
其实绣宁的心思他也清楚,就是听说主子要进京,她不放心想要多帮主子做事情,不想因为生孩子又给耽搁了。
回到家门口,碰到了李大娘。她是绣红的娘亲,白灯和绣宁没成亲前,倒是老帮李大娘做事情。
李大娘有些踌躇的看着他,说:“阿灯,大娘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白灯心里一咯噔,道:“您说。”
李大娘递给他一个包,说:“帮我送到夏先生府上……我……”绣红如今和娘家已经彻底闹翻了,李大娘怕是不想让绣红觉得她可以这般轻易原谅她。可是自个的闺女当娘的能不心疼吗?听说女儿又小产了,李大娘心里跟被刀割了似的。
白灯想起绣宁温和的笑容,以及院子里的闲话。他当初迷恋羞红谁都清楚,所以李大娘才来寻他吧。可是他如今是有家室的人……他可不能心肠软,于是坚定的摇了摇头,说:“大娘,我毕竟是个外男,这件事情不妥当。您和我进屋吧,我媳妇在呢,她可以去送……”
李大娘眼底难掩一抹失望。她听说夏家那身体弱的原配夫人居然怀孕了,所以她女儿才会小产,夏老爷和夫人为了让媳妇心里舒坦,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孩子,已经有卖掉绣红的打算。她会来寻白灯,也是听说他和绣宁吵架了,想看看他对女儿是否还有心思。
绣宁和绣红一起伺候过主子,有些情分,若是能给白灯做个妾,也算是个去处。
可是如此看来……
她那里有脸见绣宁!
李大娘急忙抢回包裹,说:“我脑子晕了,这件事情寻谁不好来劳烦你们。就不麻烦绣宁了,大娘回去了。”她狼狈的快速离开。
白灯皱着眉头,轻轻叹了口气。
他推开院门,发现妻子就站在院子里,急忙扑过去,说:“冷不冷?”
绣宁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道:“大晚上出去喝酒,我正要去寻你。”
“娘子……”白灯立刻气势弱了下来,说:“我错了……娘子。以后你想怎么弄我都成,只要陪在我身边就好。”
“白痴!”绣宁刮了下他的鼻头,转身回去。她借着余光斜眼看身后的影子,唇角不由得轻轻上扬。其实她祖上一直是镇南侯府的下人,爹娘从小就和她说,她的主子是白若兰。一切都要以姑娘为先,所以她才会愿意嫁给被羞红拒绝的白灯。因为主子信任白灯,这样他们夫妻二人就可以一起伺候主子,一辈子留在主子身边了。
这些年过去,没想到白灯看起来不靠谱,骨子里却是个心疼媳妇的……方才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忍不住摸了摸胸口处,或许……她待他有些冷漠。
突然,绣宁停下脚步,回过头。
白灯没停下来,撞到了绣宁,急忙两手扶住妻子肩膀,害怕道:“媳、媳妇,没磕到哪里吧,我真是笨,反应慢!”
“白灯!”绣宁扬起下巴,明亮的目光好像漆黑夜色里璀璨的星星。
“吻我……”她轻声道。
白灯傻眼,这么、这么奔放,这……这院子可不只住了他们一户人。
他心里害臊着,两只手却老实的揽住妻子的腰间,用力将她抱起来直奔屋子里面……
他决定装疯卖傻,一定要在上面!
上面=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