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秋脸沉了下来,咬着唇只是不说话。
双红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忙收了笑容,呐呐道:“四少爷不是也要送…”
“阿红”
“好了,我知错了,再不提了还不行么。”见宁秋真的动了气,双红赶紧讪讪住了嘴,不敢多言。
等房里重归平静,宁秋这才放好帐子,蜷缩在炕角,呆呆出神…
转眼天就暖了起来。
寒梅日渐凋谢,只剩细细碎碎几片残瓣儿,溪桥边的柳树却萌出了浅绿嫩芽,远远望去,那仿佛笼着一层青黄薄纱的轻软细条,在微微柔柔的春风中轻轻拂动,让人的心也跟着轻软起来。
雨竹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默念这是春困啊春困将手里的笔丢在案上,欣赏着自己刚才的涂鸦——
其实画的就是葡萄,而且是一串硕大无比的葡萄,旁边趴着一只猪,还不及葡萄高。
华箬有些可惜的看了两眼,那紫色可是上等的胭脂紫,就这般被太太拿来给这么丑的一串葡萄上了色…
“喂喂,华箬,你那是什么表情。”雨竹一眼暼到华箬眼中的那抹可惜,深觉不满,义正言辞道:“这叫陶冶情操…”
自满了三月之后,阮妈妈对她的管束就少了许多,雨竹乐的轻松,不过也约束着自己的性子,不敢过分肆意,每日里只养养鱼,跟琴丝她们一块儿做做针线,琢磨着做些又好看又舒适的小孩子衣裳。
忽的有小丫鬟禀道:“林家那边有喜帖过来。”算算日子,已是三月初,雨菊成亲的喜帖也该正式送过来了。
“拿进来吧”雨竹叫了小丫鬟进来,看了看喜帖就随手放到了炕桌上,问道,“老太太那边收到了没有?”
小丫鬟笑道,“早送去了,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呢。”
雨竹忙起身去了谢氏那里。
谢氏身旁也放着那大红洒金的喜帖,见雨竹来了,就与她说起了齐家的喜事,“这喜事都凑一起去了…齐家六小姐的好日子定在三月十五,差不了几日。”
齐国公府?雨竹点了点头,娇俏一笑,“到时候娘带我走亲戚去。”
谢氏将雨竹拉到炕边坐下,神情柔和,“…这才刚刚坐稳了胎,你且当心着,去瞧你妹子也别累着了。”
雨竹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哼哼,“小东西,你奶奶疼你…不过以后出来还是要最孝顺你妈,世上只有妈妈好咩…”
凑着个暖意融融的好天,雨竹便撒着欢儿出门了。
崔氏早得了信,干脆也就了这一天来添箱。
四房已经新搬了宅子,如今住的地方与德园隔了两条街,虽少了两分繁华热闹,但是颇为幽静,前门的那条街少有行人,后面是一大片葱郁的树林,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雨竹和崔氏都是第一次来这里,四下打量一番,都是赞叹不已。
赵氏笑得合不拢嘴,脸上不由带了几分得色,“…也是运气,前头主人是翰林院检讨熊大人,他家公子得罪了人,要花不少钱打点,这宅子就便宜了我们。”
雨竹注意到她说“不少钱”,在联想到一路进来,丫鬟婆子都是极规矩稳重的样子,想来赵氏日子真是过得不错。
“果真是极的好运气。”崔氏笑吟吟的让跟着的丫鬟递上给雨菊添箱的翡漏芙蓉纹重花宝瓶,接着道,“不是今儿要上门,你怕是都不叫我们知道搬了新宅子,还怕跟你讨喜钱不成?”
赵氏笑着让身边的妈妈接了宝瓶,引着两人去厅里歇脚,“看嫂子想的,搬来也没多久,屋里屋外一堆事儿,就没来得及。”
说话间就有丫鬟来奉茶,雨竹开始还没注意,等送到自己跟前时才发现,居然是方姨娘只见她穿着件青缎掐花对襟比甲,头上插了根颜色暗沉的五蝠捧寿簪,又土气又别扭,印象中那娇怯可人的模样早就不见了踪影,表情木木的,像是老了十岁般。
惊讶之下,一时就没想到去接那杯茶。
“连个丫鬟的活计都做不好,还怎么伺候老爷?”赵氏脸色一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整天摆着那脸谁耐烦看,马上就到了菊姐儿的好日子了,好歹也是你肠子里爬出来的,一点喜气都没有,真是晦气…”
居然是想骂就骂的样子。
方姨娘也不多言,很快就被婆子拉着退下去了。
崔氏看着方姨娘丝毫没有放抗的被扯了出去,眉头一挑,笑道:“怎么又接回来了,放在庄子上也免得看着生气。”
“放在庄子上我才生气。”赵氏满不在乎道,“况且惦记着的总是好的,要是就这么把她扔在庄子里,整天被供着吃好的喝好的,老爷还整天想着她的好…”
“太不划算了,当初她敢谋算明哥儿,我可一直记着呢。”
赵氏与崔氏亲近些,也不怎么避讳,索性都告诉她,“弄巧成拙害了孝哥儿…把她接回来后,我瞧着那孩子着实可怜,就把孝哥儿放她屋里养了几天,没成想,孝哥儿没照顾妥当,她自己反而给弄疯了。”
“看见孝哥儿不是打就是骂,看到了我的明哥儿反而要死要活的扑上去喊‘孝哥儿’,你说好笑不好笑。”
雨竹默默擦了把汗,真狠,当初方姨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好好的孩子给吓得半痴半傻,心里肯定是悔不当初。
赵氏还把那孩子天天放她眼前,让她每时每刻的瞧着,那种煎熬…光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第212章 槛菊愁烟

崔氏和赵氏说着史氏寿宴的事,雨竹就去了雨菊住的院。
赵氏知道崔氏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小闺女,况且雨竹这会儿又怀着身子,不用崔氏说,就紧着安排了手下得力的丫鬟领路,务必要看顾好了。
新宅园子颇有古意,山径数折,间错着梅杏之类的树木,两旁山石营构,错落有致。石隙种兰蕙花草,左手旁还有一个荼穈架。
引路的丫鬟小心翼翼的扶着雨竹走过柳径,进了一个曲廊小庭院,走廊迂回,庭院狭仄,端的是个幽静的好去处。
正值花开春暖之极,几乎是一步一景,雨竹暗叹,这宅子赵氏买的真值。
两人关系本来就不怎么好,加上几年不见,雨竹颇感到几分尴尬,干咳了两声,寻着话题,“好几年不见,菊妹妹都长成大姑娘了…”
雨菊长得较像方姨娘,白白的皮肤,水汪汪的眼睛,身量苗条,加上总是垂首含羞,眸含秋水,倒是很容易勾起人的怜爱。
听得雨竹忽然出声,雨菊小小的哆嗦了一下,颤声道:“…是…是。”
竟然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连话都说不利索。
雨竹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天哪,四婶婶未免也太过了,把庶女养成这样,嫁到哪家去不是受欺负?
适当的时候在夫君面前示弱撒娇好处多多,可是处处都是软弱可欺的样子,那可就要吃大亏了。
即便不是宗妇,身为嫡妻,上有婆婆,外有妯娌,下面还有丫鬟婆子,没点威慑还不被人嚼成渣子啊。
雨竹满心复杂,只得放柔了声音,笑道:“你看,我大老远的来看你,你也不和我说说话,就干把我晾在一边了。”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而来,要是再不管用可就没法子了。
雨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细声细气招呼道:“…姐姐喝茶。”
雨竹舒了口气,好歹不是自闭…忙端了茶捧在手上,又问了些女红方面的东西,好歹让雨菊松快了一些。
“就做些针线,鞋子、荷包…之类的。”雨菊羞怯的笑了笑,声音低如蚊蚋。
不知所措的扭着手指,目光在空中飘来飘去,就是不敢落到雨竹脸上。
忽的注意到雨竹旁边茶几上的的碟子,又慌慌张张让丫鬟上茶果。
“菊妹妹莫急,我不饿。”雨竹眼睛笑成弯月,柔声道:“拿你的针线给我瞧瞧吧,好歹姐姐也有些经验,你若是不嫌弃,我就托个大,帮你掌掌眼。”
总要找一个切入点才是…当然若是能帮上点忙那就更好了。
雨菊踌躇了一下,不小心对上了雨竹含笑的眼,赶紧低下头去,喊着自己的丫鬟,“娇芮,去取我的针线篮子来。”
然后一脸羞窘的看着雨竹慢慢的翻看。
鞋子应该是做给长辈的福鞋,选了暗色寿字纹的锦缎,针脚细密,样式古朴雅致,线头一个也不见,显然是费了很多心思在上头。
“姨娘教过我。”雨菊轻轻抿了抿唇,将落在腮边的一缕头发撩到耳后,“女儿家最要紧的就是针线。”
雨竹笑了笑,将手里的鞋子放进针线篮子里,随手拿过茶杯,仿佛是不经意般的皱了皱眉,吩咐领自己来的那个丫鬟,“茶冷了,去给我换杯热的去。”
那丫鬟是赵氏身边的贴身大丫鬟,叫做紫园,被雨竹这般不客气的语气一激,有些愣神,反应过来,忙笑道:“是。”
转身就命门口伺候的小丫鬟取热茶来。
“我让谁去的?”
雨竹冷哼一声,面沉如水,不顾紫园惶恐震惊的样子,毫不客气的训道:“帮我换杯茶就辱没了你这双手了…当着我的面儿就推脱,我瞧你是一点儿都没把我放在眼里,如此,我待会儿可要去找四婶婶说道说道,我还真使唤不动丫鬟了。”
紫园给骂懵了,一听要告诉赵氏,吓得一个机灵,赶紧跪下,“奴婢不敢,只是怕留了小丫鬟在这儿有什么事伺候不好,这才自己留在这儿的。”
雨竹努力维持着凶恶的表情,冷冷道,“既是不敢,那还不快去。”
待紫园匆匆忙忙的端着茶杯出去,雨竹才缓和了脸色。
雨菊呆愣愣的回不过神,为何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姐姐一下子就变得那般陌生,凛然不可侵犯。
还有紫园,对自己从来都是皮笑肉不笑的紫园,竟然那么容易就跪下了…
“有些奴才你对她们太好就是不成,一不留神就气焰嚣张,总要找机会敲打敲打才是。有没有人撑腰是一回事,自己也要压得住…”雨竹若无其事的抚了抚袖口,手轻轻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拂过。“菊妹妹往后嫁了人可要注意,自己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要压着些,若是不听话,就打得她们听话。”
“不过长辈身边的下人可要给几分面子,不可与旁的一样对待。”
雨菊在娘家软弱得很,可是嫁到婆家那就是新的开始…她的孝顺温驯都够了,要是能够再适当强势一些,日子应该会好过许多…雨竹能帮的也就只有这些。
“可是…可是,她们不听我的。”雨菊嗫嚅着,“而且,女诫说‘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不可打人的。”
雨竹额角抽了抽,强忍住攥住她衣领摇晃的冲动,努力保持声音的柔软温和,“那是对夫婿的,丫鬟仆妇不在此列…”
不可不承认,赵氏从小到大灌输的习惯太可怕了。
雨竹抹了把汗,看紫园已经战战兢兢回来了,只得住了口,接过递来的茶水,略略沾了沾唇,又若无其事的说起了旁的。
半盏差的功夫后,赵氏打发人来叫了,雨竹这才闷闷的离开。
“这是怎么了,小脸板成这样,可是丫鬟服侍的不好?”赵氏携了雨竹的手,亲热的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雨竹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四婶婶莫怪,这会儿可要给紫园姐姐好好赔个不是。”
赵氏就淡淡的扫了紫园一眼,吓得紫园又要跪下。
“…近来脾气总是不好,刚刚莫名其妙就觉得心里不痛快,和紫园姐姐发火儿了。”雨竹想了想,从自己腕子上捋下一个颜色鲜润的珊瑚手钏,塞到紫园手里,“这就给姐姐赔礼了。”
紫园手里被塞了个贵重的镯子,只觉得烫手的很,只好求助般的看向赵氏。
“这有什么。”赵氏笑了,表示很能理解,“你这会儿有身子呢,心里时不时的气闷烦躁是正常的…不痛快骂出来也好,憋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复又打趣紫园,“我们紫园今儿晚上回去可要好好拜拜菩萨,挨了几句轻的就得了个珊瑚镯子。”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看着天色还早,雨竹就打算偷偷溜回家去一趟。
坐在回德园的马车上,雨竹给崔氏说起了雨菊的情况,末了感叹,“四婶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地。”
崔氏小心的揽着雨竹,让她不至于太过颠簸,闻言笑道,“你四婶婶如今可是家里家外一把手,名下的庄子、铺子都牢牢攥在手心里,你四叔要与同僚去酒楼喝酒还要向你四婶婶伸手要银子…”
“额…”雨竹奇道,“四叔就没生气?”这朝代,有妻管严的男人可是凤毛麟角,还基本都是要靠妻族势力混饭吃的。
崔氏狭长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他呀,被老太太从小管到大,早习惯了,如今不过是换个人管罢了,有什么生气不生气的…再说,你四婶婶把他照顾的舒舒坦坦的,年轻美貌的丫鬟紧着伺候,隔上半年六个月的就换上一批新的…你四叔不定多满意呢,哪儿还有怨气?”
这也可以…雨竹汗了,不松手则以,一松手就是跳楼大甩卖啊。
崔氏拍了拍雨竹的背,笑道,“你今儿是在点拨菊丫头的吧,。”见雨竹露出一个“什么都瞒不过您”的谄媚笑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倒是热心肠,可这硬气不硬气哪里一时半会儿就能扳过来的…到了这种地步,端看菊丫头的造化了,听说那余家虽然家境不显,但是余家公子是个好学上进的,长得一表人才,性情敦厚,还是个进士。”
“娘你怎么不说他是被寡母一手抚育长大的。”雨竹闷闷道,这才是关键好不好,面上总是要光光鲜鲜的,可赵氏是那么容易让雨菊过舒坦日子的么,雨菊未来婆婆的性情可想而知…而且余家子嗣单薄,肯定不可能分家…
崔氏轻轻在雨竹额上弹了一下,嗔道:“皱着眉头做什么,仔细以后生了哥儿也这样…你要是真的挂心,以后走动走动,有什么好担心的。”
雨竹跟崔氏撒娇,“也不知怎的,怀了之后就是容易心肠软。”
她忽的想起了一事,赶紧一拍脑袋,“哎呀,宅子…娘,托你寻的宅子怎样了,我婆婆不乐意我把宁秋安顿在青葙院里。”
“也的确有些不方便。”她重重补充道。

第213章 香囊

可以安顿宁秋和双红的宅院多得很,但是要找合适的就有些难了,若是随意扔到庄子上,到底是算主子还是算下人?
崔氏对王阿婆也是深深的感激,自接到雨竹递回来的消息后,就将远远近近几个空置的宅院来来回回想了一遍,最后定了春雨胡同的一个小院子,僻静是次要的,关键是离中等官员聚居的王府街位置适中,既有治安保证,又不会沾惹到不该有的麻烦。
她还存了这样一个心思:春雨胡同附近住的都是一些颇有财力和眼力的富商,如果宁秋命好,能够将自己嫁出去,那也是极好的…
宁秋的情况她了解了一些,要是想找夫婿,嫁入规矩宽松的商家才是最合适的出路。
“怎么,那个双红给你惹祸了?”崔氏满眼精明。
雨竹苦笑道,“她那么点儿能耐,惹祸倒是不至于,就是叫人恶心的很。”
与崔氏说话,她一直是毫无保留的,遂抱怨道:“一副天真至极的样子,看谁都笑得甜甜的,可耍起大小姐威风来却是毫不含糊。”
崔氏哭笑不得,连生气都忘了,“她对你耍威风了?”
“那道没有。”双红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自己面前猖狂,雨竹无奈道:“伺候的小丫鬟来与我说…她对旁人都是轻轻热热的,小脾气都跟宁秋发,偏她自己还不自觉,心情好了就又是笑嘻嘻的。”
这种人是她最讨厌的一类,做着最天真的模样,却伤人于无形。
她们还都聪明得很,以单纯可怜为保护色,却懂得什么人要讨好,什么人的容忍限度是多少…是不是真天真不重要,关键是这种人决不能沾上,沾上就甩不掉。
“宁秋整日提心吊胆,拦着她不许过分,真真闹心。”雨竹恨声道,“果真人情债最是难还,当年伍家主母不过是随手的一点慈悲,就要宁秋如此劳心劳累要不是顾忌这一点,我早早就把她赶出门了,放青葙院一天我都恶心。”
崔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从马车内置的小柜子中取出一个釉变金丝的漆制茶具,像是被雨竹的孩子气给逗笑了般,“你这丫头,总该长点心思了吧,这天底下形形色色的人多着呢。”
慢慢往里头到了些茶水,道,“喜恶不要明摆在脸上,要是嫌烦,明儿就给接出来吧,地方都收拾好了。”她笑容微淡,“帮了她一场,也算是全了你与王阿婆的师徒情分。”
说话间,在青州生活的一些记忆又重新被唤了起来,崔氏双目微湿,神色间已带了些激动。
那个地方虽又穷又破,可她这辈子许是都不会忘记了,她的夫婿,她的女儿…
待到了德园,马车缓缓在垂花门前停下,崔氏才收拾好情绪,笑着携了雨竹的手,“今儿不巧,你父亲、大哥和二哥都不在,咱们好好说话。”
边往里走便絮絮叨叨问她,“想吃什么不,让刘妈妈给你做…逛了这么半天,你不饿,肚子里的孩子也该饿了。”
雨竹只抿着嘴笑,嫁了人之后才知道,能听得娘亲这样的唠叨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想到只匆匆见了一面的小侄女,她忽的有些待不住了,崔氏只得陪她去汤氏的院子,提到胖乎乎的小孙女,崔氏也是笑容满面,路上告诉雨竹,“我们玥姐儿是个小娇娇,长得可喜人了,你二哥宝贝的跟什么似地。”
果然,已经三个月的玥姐儿比上次见的时候又可爱了许多,雨竹去的时候,她正被奶娘扶着靠坐在床上,粉团似地娃娃胖嘟嘟的,见来了人,小脖子微微转动,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了过来。
哎呦,真是太萌了,雨竹眼里嗖嗖冒着亮光,恨不得就此扑上去抱抱揉揉,再狠狠亲几口。
好歹看到屋里还有人,生生忍住了。
崔氏先吩咐奶娘,“姐儿还小,不可坐久。”见奶娘小心上前将小女娃娃重新抱着躺下,这才放了心,开始应付来客。
“都是亲戚,不需那么多礼。”崔氏笑着止了那面生女子的礼,面色和善,完全是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
汤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让那女子坐了,然后亲自给崔氏奉茶。
“夫人…”
那女子刚要说话,床上四脚朝天的玥姐儿忽的大哭起来,一下子就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
雨竹忙溜到炕边,小心翼翼将那软软的身子搂在怀里,那惨兮兮的哭声顿时戛然而止,低头看去,小婴儿一滴眼泪都没有,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咯咯笑了两声,粉嫩的嘴角还在流着晶莹的口水。
耳边传来汤氏有些羞窘的声音,“…这孩子不耐烦躺着,现下机灵的很,已经知道一哭就有人抱。”
崔氏眉开眼笑,“机灵才好呢。”
又与汤氏聊起了孩子晚间闹不闹人,一天吃几顿这些琐碎。
似乎把那女子完全忘在了脑后。
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地,与雨竹介绍,“这是你二嫂子的妹子,行三。”
雨竹抬眼打量,只见那汤三小姐十五六岁左右,颜如舜华,眉如远黛,潘鬓沈腰,与汤氏长得有五分相像,甚至更为美貌,只是嘴角没有梨涡。
穿一件烟霞银罗花绡纱比甲,下面系着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站在生产后略略丰腴的汤氏身边,很是抢眼。
“三小姐真是好看。”雨竹轻轻拍着怀里的小家伙,神情都温柔了许多。果然人不可貌相,要是崔氏不告诉她这位汤三小姐的那些手段,光看这清婉可人的模样,谁能想到她的能耐。
汤三小姐连道不敢,语声柔婉纯净,既软又暖,像是要溜进人的心缝里。
“本不敢打扰的。”她有些羞涩的垂了垂头,发间上一支纤长的缠丝点翠镶珍珠的簪子闪闪发光。“只是最近在家做针线…新做的香囊收尾处还要一种针法,以前都是姐姐身边的含秋帮我做的。”
她笑着看了看汤氏,道:“做到最后才想起她早就随姐姐出嫁了。”
“那香囊我费了不少心,就这么随便草草收尾也舍不得,又想着好久没见着姐姐了,就过来叨扰…”
崔氏笑眯眯的看着雨竹逗弄玥姐儿,闻言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也不多话,当即吩咐道,“去把含秋喊来。”
汤氏虽然还在笑着,雨竹却敏感的感觉到她的情绪一下子低沉了下去。
正思忖着含秋是谁的时候,帘子被撩开了,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娇小身影走了进来,应该就是那含秋的丫鬟了。
雨竹震惊的发现,那含秋居然梳着妇人的发髻汤氏屋里的…
难不成是二哥林宗延的通房?
十有八成就是了。雨竹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看着汤氏那张终于维持不住的笑意的白皙面庞,心里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