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歇了一会儿,哎哎呦呦地呻吟着,扶着快断的腰,继续往山下走。
一人一兔龟速下山,在山脚下找了间小旅店住下,云清还额外给老板塞了一百块钱,殷殷叮嘱说如果有人来打听千万别说他住这,老板满口答应。
小旅馆房型憋屈得要命,除去厕所,屋里只堪堪摆下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台电视和一只鬼,云清顺手驱了鬼,把小草窝放在枕边。白阮乖巧地跳进草窝,一骨碌仰面躺倒,向心绪不佳的师父主动坦露软嘟嘟的肚皮。云清也不和他客气,把温水袋似的小团子抓在手里搓搓捏捏发了会儿愣,便打开电视看白娘子,边看边大骂法海秃驴,看似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却满脑子都是云真。
他不敢把云真与自己的种种往深往细了想,因为他一旦放任自己想了云真,那团甜腻酥痒的鬼东西便会沸腾翻涌,以千钧之力冲击他体内的某道关隘。而这道关隘一旦被冲破,他就会变得奇怪了,就会心甘情愿地向人雌伏了,就会满肚子卿卿我我肉麻兮兮了,他这么恣意随性洒脱不羁的人,可万万不能做出那副羞人的样子!
于是他忽地打了个冷颤,满脸嫌弃:“噫——”
白阮以为师父在嫌弃法海,附和道:“叽——”
其实云清并非口是心非,至少他主观上确实是那么想的,可是今天云真强行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东西,那些红红紫紫的印痕、那些湿润滚烫的亲吻、那些激烈又笨拙得让他心疼的情话、那些让他如置云端的极乐与甜蜜…这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就是云真安插进他身体的探子,是一帮小叛徒。
这帮小叛徒互相眉来眼去,嘀嘀咕咕地搞阴谋,就是它们让云清解了云真送他的剑穗,却没摔碎玉牌。云清隐约察觉到脑内嘁嘁喳喳的阴谋声,愈发如坐针毡,心烦意乱,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盯着电视大骂法海,强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着电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天蒙蒙亮时,叩门声穿透单薄的门板。
云清一激灵猛醒过来,警惕地竖起耳朵。
睡得四脚朝天的白阮也跳起来,字面意义上地竖起耳朵。
“师弟,是我。”门外传来云真的声音,语调凉凉的。
云清倒抽一口冷气,怂到四肢蜷缩。
见云清不回应,那叩门声更重更急。
云清咬咬嘴唇,眼珠一转撩起窗帘,冲白阮指指那扇窄小的窗户,比出噤声的手势,白阮三瓣嘴紧闭,如临大敌。
云清不顾门外的呼喊,背好行李揣上白阮,推开窗户正打算跳,那单薄木门忽然喀啦一声脆响,紧接着铜把手咚地砸在地上。
云清机械地扭头一看,见半截雪亮的剑尖正从原本是门把手的破洞中抽出去——原来云真一剑把门锁捅穿了。
一阵风吹来,门开了,云真面沉如水,一双眼黑洞洞地盯着攀在窗台上的云清。
云清只得灰溜溜地爬下窗台,尬笑道:“哎呀,师哥早晨好。”
云真不吭声,只直勾勾地盯着云清,步步逼近。
一夜不见,他仿佛脱胎换骨,昨晚给云清擦身时的紧张青涩被失望的痛苦洗脱得分毫不剩,周身气势既沉且重,他朝云清投去的目光就像一块笼罩在兔子身上的、猎鹰的投影。云清向来懂得揣摩和利用别人的情绪,可面对明显黑化的师哥,他发现自己那点儿耍弄人的小伎俩都弱得拿不出手,更别提靠它们逃出生天了。
云真在别人面前向来是如此强势冷峻的,否则那群皮猴子师弟也不会听他管教,他只是对云清硬气不起来罢了。云清也是被他纵容惯了,时间久了,难免会生出大师兄温和好欺负、自己再胡闹他也不会动真气的错觉。
可云真今天偏偏就动了真气,与以往判若两人。
错觉被粉碎,云清登时慌了,慌得手脚都不知往哪放,可那张吓得发白的脸却偏偏在云真的注视中渐渐泛起血色,变得白里透粉,十分言情。
云真在他面前站定了。
云清目光闪烁,叽哩哇啦胡搅蛮缠道:“师哥您也下山散心啊,怎么这么巧,哈哈哈,我这边还有事儿呢,不然我先去忙了,师哥再见。”
云真寒声道:“你敢。”
云清被他气势震慑得腿一软:“不敢不敢。”
这时,白阮从云清衣兜里探出小脑袋,鼓足勇气捍卫师父:“叽!叽呀!”
云真一把捞出那白毛团,退开几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它往里一塞。
抽屉里的白阮顿时叽得撕心裂肺!
云真皱了皱眉,从手提袋里抓出一把白阮最爱的樱桃萝卜,拉开抽屉洒进去,又把抽屉一合。
里面瞬间没动静了。
云清气得吹胡子瞪眼。
小兔崽子有萝卜就不管师父死活了!?
“师哥你可别,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云清见云真越逼越近,头皮和屁股同时一阵阵发紧,警惕地贴墙站着护住后翼。可云真却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把他压倒在床这样那样,而是从手中的袋子里掏出一个不锈钢饭盒与一双用纸包住的筷子,往云清手里一递,言简意赅道:“吃。”
云清:“…”
空气中弥漫着韭菜鸡蛋的味道。
云清这会儿哪敢惹他,乖孙状掀起盒盖,一口一个饺子。好在饺子塞满嘴巴就不用担心被强吻,他绷紧的神经倒是放松了少许。
云真死盯着他,一副气恨难平的模样,可一开口,却只冒出一句:“…蘸点儿醋?”
云清险些噎死,忙摆手:“不、不用。”
可云真已强行拿出饺子醋,神色阴鸷。
毕竟他是最了解云清饮食习惯的。
云清接圣旨般诚惶诚恐地接过醋瓶,往饭盒里淋了些,笔直地站在墙角,惊恐地吃饺子。
“坐下吃。”云真冷冷命令。
云清疾速落座,震得床板咣的一声巨响。
云真:“…”
见云清不会再跑,他从口袋里取出云清昨晚解下的剑穗,把它系回云清的剑上,系剑穗时他垂着眼,神色阴郁,却显得格外的英俊。
云清看着他系剑穗,不知为何饺子都忘了嚼,房中便蓦地静了下来。
云真低头摩挲着玉牌,低声问:“你是故意的?”
云清都不知道他在问什么就急忙摇头否认:“我是不故意的。”
云真下颚绷了绷,一字一句道:“剑穗上的玉牌,自从我送给你,你就一直随身携带…玉石通灵,是沾染你灵气最多的死物,你把它留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他缓了缓神,继续道,“我可以用这块沾满你灵气的玉佩卜算你的方位,你一个修道之人,连这都想不到吗?”
云清有片刻的语塞,随即干巴巴道:“…想不到。”
云真幽幽地望着他,不吭声,这眼神令云清如芒刺在背,被云真气势强压下的一波别扭卷土重来,他一犯别扭,就不那么害怕了,脖子一梗强词夺理道:“我卜算那么烂,我哪知道你现在连这都能算了?”
云真声调一扬:“还敢狡辩?”
云清脖子一缩,小声哔哔:“你…你再凶我我也是没想到。”
云真微微眯着眼打量他,片刻后,沉声道:“昨晚我还算出一件事。”
云清把最后一个饺子塞进嘴里:“什么?”
云真先不答,只递给他一个泡了几颗枸杞的保温杯:“漱口。”
云清苦着脸,用耳语式的气声道:“商量个事儿…我漱完你别亲我呗,跳跳还在呢,别让孩子听见…”
云真面无表情地重复道:“漱口。”
云清只好慢吞吞地漱着以拖延时间,把腮帮子都漱酸了还想再漱,可云真已一把夺回保温杯。
“昨晚你走后,我用你的玉佩卜算方位,也顺手重算了你的命格与往后几日的运势。”云真从进门就一直沉重如灌铅的嘴角扬起一个细微的角度,声调也终于温柔了一点,“关于你的事,我以前一直算不出什么,算到的都是我已经知道的事。”
“呃…”云清忽觉大事不妙,头一转,顾左右而言他,“师哥你包这饺子真好吃…”
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住他的后颈,将他转来转去的脑袋强按住,紧接着,是云真飞快凑近了,两人成了一个额头相抵的暧昧姿势。
“师弟。”云真叫了一声。
两人离得太近,已互相看不见表情,云清听着那骤然软下来的语气,有种师哥是不是突然消气了的猜测。
“你已红鸾星动,”云真也用耳语式的气声道,“命犯桃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云真:我夜观星象,发现你喜欢我。:)
第82章 番外之【师哥饶命(十六)】
这几个字云真说得极轻, 轻得像桃花袅袅落在水面, 且也如花瓣一般,惹出了片片络绎层叠的涟漪。
云清被那涟漪波及得心尖一颤,正无措时,云真已微微偏头,衔住他的嘴唇。
云清惊得眼睛一闭, 可预想中酥麻蚀骨的情欲狂潮并没接踵而至, 这个吻极尽温柔,没有逗引撩拨的意味, 倒像一种对爱慕的倾诉, 那细腻的摩挲、若即若离的力道,与掌心温厚的热度,都令云清切实地感觉到自己是被爱着的。
云清心跳如鼓,虽仍负隅顽抗着, 却是越来越难以支撑。
一是因为,他对云真不是没有感情,不止有, 还深厚非常,这辈子也难有第二段。只是云清从未将两人的关系往这方面想过,云真的告白来得如此急切突然, 云清一时转不过来, 难免会觉得别扭和害羞。可云真早已是他此生最亲密、最信赖、最离不开,也是最放在心尖上的人了,如今只是要在这份感情中加一味料, 其他照旧即可。
二是因为,云清本身就有深柜的嫌疑,他向来恐惧同性之爱,可这恐惧并非真的出自厌恶抗拒,而是出于担心真面目被暴露,担心自己变成自己不想成为的样子——而这可能性偏偏是极大的。所以他才要通过愤怒和嫌弃来掩盖自己的恐慌,但天性既已如此,再多的抗争也是徒劳,他费尽心思筑成的高墙在天性面前脆弱得像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何况云真岂止是一捅,他是从下午捅到天黑…
红鸾星动,桃花入命,这卦象必得是被卜算者有心仪之人,且极有可能与那人喜结连理时才会出现,如果被卜算者只是遭恶人侮辱,不仅不会红鸾星动,还会生出刑煞灾厄的卦象。
也就是说,云清这边还别扭着羞于面对现实,老天爷却反手就把他卖了。
云清:“…”
贼老天!这贼老天啊!
可就算天时地利人和都叫他弯,身为一条铁骨铮铮的硬汉,云清也誓要抗争到不剩一兵一卒。
云真方才那几句话说出口,身上兴师问罪的气势已弱了许多,他一弱,云清立马就强了,正所谓天晴了雨停了,他又觉得他行了。
于是云清逮着亲吻的空隙抬手捂了云真的嘴,极力扮出副关切的模样,诚恳中透着三分贱兮兮,干笑两声道:“呵呵,那个,师哥你…别是算错了吧?你要算错了可就尴尬了。”
算错不是绝对不可能,这是人脑袋,又不是计算机,卜算还这么复杂…
云真定定地望着他,探出舌尖,在他掌心处轻轻舔了一记,低声道:“不可能。”
云清右掌倏地腾起团火,把他右半边身子都烧得热辣辣的,而他甫一收回手,云真便擒住他手腕继续吻他。
根本就不和他废话。
云真一口咬定没算错,云清关于此事的借口也就没了。
借口用光了,那换谁来都没办法,毕竟师哥这么厉害,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了,那就只能逆来顺受着呗,千错万错,都是禽兽师哥和贼老天的错…云清这么一想,就像对谁有了交代,自暴自弃停止抵抗,任由云真搂着自己亲,整个人飘飘欲仙如置云端,脚趾头都舒服得蜷起来了。
可云真很克制,似乎只想把这个吻停留在温情的阶段,于是亲着亲着,云清也不知怎么,脑子忽地一抽,把脸一偏,纯属作死地冒出一句:“师哥啊,万一我这红鸾星是跟哪家姑娘动的呢?你怎么就知道是给你动的?”
云真动作僵了片刻,猛地把云清按倒,寒声道:“你我运势交缠,我算得清楚明白,这种话不许再说。”
云清眨巴眨巴眼,半信半疑状:“喔。”
云真对他这副模样又爱又恨,只能通过身体力行的方式证明小师弟是自己的,于是那吻就骤然变得激烈了许多。
两人又纠缠了一会儿,隔壁间房客退房,弄出了些响动,那响动顺着四敞大开的门传进来,清晰无比。云真回过神,放开云清,云清抹了把嘴坐起来,道:“师哥你怎么这样,你太暴力了,有话不能好好说,一言不合就那啥…”
好像方才在云真身下哼哼唧唧的人不是他,简直就是典型的念完经了打和尚。
云真微微眯眼瞪着云清,沉默片刻,一针见血道:“口是心非?”
“没有的事儿!”云清被戳中痛脚,矢口否认,“我口非心也非,真的,特非。”
这时,白阮吃光了樱桃萝卜,三瓣嘴一抹,想起师父可能正身处水深火热之中,很有良心地在抽屉里闹腾起来。
“与我回观。”云真命令道。
“回,回就是了。”云清丧气倒灶状,耷拉着脑袋,却时不时偷偷一撩眼皮,从睫毛下迅速地把云真瞟一眼,“我还能怎么着,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只能屈从你的淫威…”
云真用钻研谜题的目光钻研他片刻,暂时放弃解题,拉开抽屉把拼命扑腾的白阮放出来,白阮一得到自由,立刻冲云真叽叽大叫,试图用噪音助师父一臂之力。
云真捏住白阮后颈把小团子拎起来,问云清:“你和他说什么了?”
云清一脸假笑:“什么都没说。”
白阮变出人形,急急道:“师父说,师伯是大坏妖怪,是狗妖怪,还扑师父!咬师父!”
云真神色顿时变得很复杂:“…”
“去去去,胡说八道!”云清挤眉弄眼连连摆手,“为师可没说过这话!”
白阮皱眉:“师父说了!”
云清语重心长:“傻孩子,那是你做的梦啊。”
白阮惊呆了。
云清谆谆教导:“人生本是空虚大梦一场,真真假假,谁也说不清楚。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这可是连庄子他老人家都弄不明白的事,你一只小兔子,分不清梦里梦外,自然再正常不过。”
白阮嗫嚅道:“但是…”
他虽只有一岁多,但有灵性,比寻常的一岁小孩儿聪明得多,隐约觉得师父这段话是在驴自己。
“人形光个屁股待着你羞不羞?快,快变回去!”云清啪地往白阮身上拍了张封窍符,小告状精失了妖气来源,一秒变回不会讲人话的兔子,被师父揣进口袋,失去了告状的能力。
于是云真背起行李,把小师弟逮回了观里。
上山的一路,云真一直牵着云清的手,云清唧唧歪歪的,总想寻隙把手抽回去,他反复抽了几次,被气恼的云真抓得更紧,还干脆从整只牵住改成十指紧扣。
“不许再动。”云真警告地盯了云清一眼。
十指交缠在一起,两人都有些脸红。
云清眼珠一转,疯狂试探师哥的底线:“那我再动呢?”
云真凉凉道:“再动就把你绑起来。”
这个不好…云清摇摇头,不再乱动,被揣进口袋的白阮总想探头看个究竟,却每次都是一冒头就被云清按下去。
第83章 番外之【师哥饶命(十七)】
回了观, 云真把云清押解回房, 放下行李。
云清往床上四仰八叉地一倒:“累死了累死了…”
云真打开行李,正欲帮小师弟把东西放归原处,手却忽地僵住,直白地问:“你还跑吗?”
回观这一路上他不慎给了云清些好脸色看,于是云清果然重整旗鼓嘚瑟起来, 做出副苦大仇深状:“跑!”
云真:“…”
云真薄唇抿成一线, 低声问:“不能和我好好的?”
云清躺在床上,仰着脸, 朝天举起双手, 神色虔诚肃穆,目光仿佛穿透了天花板,直抵苍穹尽处:“师哥,你看见天道了吗?”
云真猜不出小坏蛋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干脆不吭声。
云清用高举的双手在空气中虚抓了两把,贱兮兮道:“我只想和有胸的人好好的,阴阳调和, 没胸配有胸,这才叫天道,修道之人怎可逆天而为…”
云真一把攥住云清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有。”
“你那是胸肌。”云清撇嘴。
云真一咬牙, 粗声道:“昨天不是摸得挺高兴?”
他话音未落, 云清立刻鬼喊鬼叫掩盖他的声音:“哎哎哎哎师哥你别污我清白!我一个黄花大小伙子,将来还要娶人呢!”
云真气得青筋直跳,竟破天荒地爆出句粗口:“放屁。”
“鹰。”云清嘤嘤嘤着缩进床角, 一副良家妇女即将被恶霸那啥的无助模样。
可云真却并没那啥他,只蹲下将行李重新打包好,把云清从床上拽下来,道:“走。”
“干什么?师哥你干什么?”云清唧唧歪歪着被一路拉到云真卧房,掼到床上。
云真冷声道:“你不是要跑吗?我与你同食同寝,看你往哪跑。”语毕,打开行李帮小师弟收拾东西,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大师兄在观里有些特权,弟子房比其他人的大些,有内外两间,外间是厅堂,里间才是卧室,云真把白阮的小草窝放在外间,然后掏出那白团子塞进草窝,关上往内室去的门。
云清坐在床上看云真忙活,试探着问:“师哥,我要再跑你怎么办,是不要打断我的狗腿?跑一次打断左腿,跑两次打断右腿,跑三次打断中腿?”
云真哀怨地盯他一眼,明知他是试探,也狠不下心对云清说出打断腿这样暴力的威胁,默然片刻,气郁道:“…不打。”
云清心头一跳,面皮微微发热,循循善诱道:“你至少得吓唬吓唬我啊,要不我再跑你就三天不给我饭吃?”
云真长长叹出一口气,轻声道:“给你饭吃。”
云清啧啧不已。
这会儿云真待他温柔起来,他便好像忘了在山下旅馆被云真吓成孙子的怂样儿,摇头撇嘴道:“你一点儿惩罚措施都没有,那我今晚上就跑。”
“你!”云真本来在给他垫鞋垫,闻言霍地站起来,咬牙切齿道,“云清!你要是再跑,我就…把你…”
话说到一半,卡住了。
那覆了层寒霜般的俊脸却一点点红起来,显然后半句没说出口的威胁是不好出口的,是床事方面的威胁。
这也难怪,既然舍不得打又舍不得饿,那除了“X得你下不来床”之外也没什么能吓住人的威胁了。
一句威胁没说完,云真便面红耳赤地蹲下继续垫鞋垫。
云清闭紧嘴巴,蜗牛状瑟缩在床角,一副终于怂了的样子,似乎很怕被云真这样那样。
把云清的东西收拾好,云真坐到床上,按着云清躺下,一手环着背,一手揽着腰,把人整个圈进怀里,道:“今天早课不去,睡觉。”
他一宿没合眼,云清也没睡几个小时,两人又来回爬了趟山,纵是修行者也会疲惫。
“…就这么睡?”两人身体贴得严丝合缝,云清别扭着想往外挣脱些,却被云真死死按住。
“今天开始,”云真沉声道,“就这么睡了。”
鼻腔中满是云真的气息,又被紧紧搂着,加上这张床还是昨天两人荒唐时用的那张床,在此情此景前再想转移注意力也是徒劳,云清想东想西了半天,大脑都快抽筋了,也做不到无视当下的状况。于是与云真有关的前尘往事尽数涌入脑海,两人多了层关系,每桩回忆都在蜜里滚过一遭,甜到令人窒息,云清忐忑不安,羞臊得一秒也静不下来,在云真怀里拱来拱去。
云真纹丝不动,由着他在怀里乱滚。
几分钟后,云清小声道:“师哥,硌得慌…”
于是云真手臂力量放松了些,两人间空出些距离来。
这一觉他们睡得艰难,与对方贴得这么近,又各自都有心事,简直胡思乱想得一刻也停不下来,可昨天实在折腾得太累,最终紧绷的神经还是让位于疲累的身体,先后放两人坠入梦乡。
云清醒时已是下午,睁眼便看见一竖条白亮,定睛一看发现是云真正推开门往外走。
听见身后动静,云真回头瞥他一眼,道:“睡醒了?我去给你拿吃的。”
语毕,回身关上里屋的门。
几秒钟后,咔嚓一声,是落锁的声音。
“嗯?”云清光脚跳下床,在里屋门上推了两下,发现门外挂了枚挺大的铁锁头。
“师哥!师哥你别把我锁起来啊!”云清抻着脖子叫,话音未落,远远的又是咔嚓一声。
竟是外屋门上也落了道锁。
云清:“…师哥你不是吧?”
不知道院门锁不锁。
他刚转过一个念头,院中便隐约传来院门被合拢的嘎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