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儿捏起了拳头,面对孩子们的欺负一直忍着。
直到一个孩子推他的力道过重,政儿痛得小脸都挤在了一起,挥起了拳头打了上去。
这一拳打得不轻,那小男孩的脸上已红红一片。
“哇——”小男孩痛得大哭。
“三儿姨娘说过,忍无可忍时无须再忍。”政儿学着大人样,哈了下拳头,睨视了被吓住的孩子们,恶狠狠的说:“要打架,我可不会输给你们。”
孩子们估计是怕了,很快跑着离开。
就见政儿小脸一下子挤在一块,自言自语:“这下糟了,又要被夫子骂了,那个老头一定会去娘那告我的状。”
“夫子不会来告状的,”我接上口:“因为娘都看到了。”
“娘?”一见是我,政儿立马欢蹦乱跳的跑了过来抱住我大腿,左右摇晃:“娘怎么突然来了?政儿好想娘哦,政儿最喜欢娘了,政儿以后一定好好孝顺娘。”
小书童在一旁偷笑。
想笑不能笑,真的很辛苦,可我还是假装沉下了脸,微诉:“这招你用过很多次了,没用。”
“娘。”小身子摇得更起劲:“政儿是被冤枉的。”
“那你就把事实的真相找出来啊。”
“他们都是孩子,幼稚得很,真相找出来也不会听啊。”政儿老气横秋的道。
‘扑——’小书童忍不住了,笑破了声,慌忙转过身去笑,我看到他的肩头颤抖得极为厉害。
“那你不会去找夫子吗?把真相告诉夫子。”使劲掐着手指,才能克制想笑的冲动。
“夫子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只帮那些有钱的孩子。”政儿说得有些郁闷,小脑袋耷拉了下来。
这模样,可爱极了。
蹲下了身子,轻轻抱住他,柔声说:“娘相信政儿。”
“谢谢娘。”大眼晴一亮。
拍拍他的脸颊:“放学的时间也到了,回家吧。”
“好。”
夕阳的光辉将大地万物照得黄金般璀璨。
牵着儿子的小手静静走在街上,看着他明亮清澈的双眼好奇的东张西望着,心里就会幸福万分。
“要吃糖葫芦吗?”我问。
“要,我还要吃棉花糖。”儿子又多了个要求。
都依了他。
“娘先吃三个。”儿子将糖葫芦递到我手上。
“谢谢政儿。”我笑得很开心,政儿虽才五岁,已懂得很多的道理。
正吃着,一道道铜锣声像是崔命符似的从远处敲来,几名官兵急步跑着,边跑边喊:“皇上驾崩,太子继位——皇上驾崩,太子继位——”
“皇上驾崩了?怎么突然驾崩了?”惊诧声此起彼伏。
“是啊,从没听说过皇上得什么病啊?”
“难道宫中有了什么恶疾?”
“娘?糖葫芦掉了?”政儿可惜的看着地上已脏污的糖葫芦,抬头时,小脸变得害怕:“娘,你怎么了?娘?”
此刻,我什么都听不见,脑海里只有那几个字‘皇上驾崩,太子继位——’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娘——”
“娘——”
“姐姐——”
“姐姐——”
我是被政儿和三儿焦急担忧的喊声叫醒的。
“娘,你怎么了?”见我醒来,政儿爬上了床,蹲在身边关心的看着我。
“姐姐?你没事吧?”三儿忙拿过绣枕垫在我背后,又拿过热茶给我。
浅喝了口,摇摇头,对着政儿道:“娘没事,政儿不要担心,三儿,我怎么会睡在床上?”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应该还很早吧,往常的这个时候,我还在做一些绣活呢。
“你在路上昏倒了。”
“昏倒了?”见三儿抱了政儿下床,我也起身,双脚刚碰上地面时,一句话冲出了脑海‘皇上驾崩,太子继位——’
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发出轻脆的破裂声音。
“娘?”
“姐姐?”
下午的记忆从脑海里闪过,神情刹那惨白,一把抓过三儿的手,嘴唇抖动着,好半晌才问出:“皇,皇上驾崩了?”
三儿沉默了一会,点点头。
“不是,我是问你皇上,就是以前在宫里,我们都认识的那个人驾崩了?嗯?”眼角突然有泪水流出来,越来越多,其实是同一句话,我却不死心的再问。
“姐姐,他死了,听说生了莫明的恶疾,昨夜就死了。”三儿说得直接,没敢看我的眼晴。
愣住,不信的望着她,摇摇手:“我不信,我不信。”
他那么年轻,怎么会突然生了恶疾死了呢?
“姐姐,三儿说的是真的。”
“我不信。”
“姐姐?”
“我不信。”朝三儿大吼,第一次对三儿吼叫,也是我生平的第一次。
政儿在一旁害怕的望着我,走过来轻唤了声:“娘?”
“政儿,”三儿忙过来拉过政儿的手,轻声说:“政儿乖,很晚了,快去睡觉,好吗?”
“可是娘好像很伤心啊。”
“去睡吧,嗯?”
政儿又看了我一眼,才点点头,打开门时又回头说道:“娘,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还有政儿啊。”
见我没说话,小脸暗淡了不少。
“政儿乖,娘不是不理你,只是在想心事没听到你说话。”
“真的吗?”
“真的。快去睡觉吧。嗯?”
“好。”
三儿朝门外的朴人使了个眼色,立时,仆人进来牵过政儿的手就离开。
他死了?
死了?
说是不信,可是眼泪就是控制不住,越掉越多。
“姐姐,都过去那么久了,难道你还爱着他吗?”三儿依着我坐下,见我难过的样子,也红了眼。
泪眼婆娑的望着她,“我从没有忘记过他。”
“可他曾那么伤过你。”
“我爱他啊。”心痛的事早已淡却,对他的爱却越来越深,从不刻意去想他,他却在我心底生了根。
“姐姐别伤心。”三儿轻轻抱住了我,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连着半个月,我如行尸走肉般,没说过半句话,更别说笑了,连吃饭也只吃一点。
人瘦了一大圈。
静静的坐在院子中,风扫过脸颊时,已有了冬的味道。
眼泪又情不自禁的落下。
到现在,依然不敢去相信他已死了。
出殡那天的哀乐响彻了整个京城,我听到了。
新皇登基,大救天下的公文也在朴人口中听到了。
大门外不意的一瞥,能见着路过的人都戴了白花,这白花得戴百日,以告慰先帝的在天之灵。
我拒绝去信,自欺欺人也罢,就是不愿去相信。
他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他说过要带我去看日出的。
他说过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会宠我一天。
他说过他会用行动来告诉我,会用诚实的心态来告诉我有多爱我,不爱了,他会说出来,不是官制式的说往左,也不找任何的借口。
赶我离宫的时,他始终没说出不爱我。
怎能就这样死了呢?
“姐姐,政儿新请的教书先生来了。”三儿到了我面前,道。
政儿的教书先生?茫然,缓缓抬目,在见到眼前站着的人时,觉着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停了,眼中只有他。
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伸出手,颤抖的手指摸上他的脸,这张脸,我时不时的会在梦里遇到。
这双眼晴,以前总是闪着薄凉的光芒,仿佛天生似的,这会,却满是笑意,深情的笑意。
鼻子尖又挺,有着一个完美的鼻弧。
绯唇弯成一个好看的角度,融化了他整个人所散发出的压迫气息。
“炎綦。”颤颤出声:“是你吗?你没死,是不是?”
“夫人,在下以前确是叫这个名字,不过现在叫应子墨,是夫人新请的教书先生。”
“教书先生?”
他笑着点头。
“炎綦,你没死,是吗?”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只是紧紧的握过他的手,感受着他的温暖,迫切的想得到他肯定的回答。
“在下说了,现在叫应子墨,是夫人新请的…”他的声音嘎然而止,因为我吻上了他。
亲吻的这一刻,依然没感觉到踏实。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房,不知道全身衣裳是怎么褪下的。
当他以炽热的目光望着我时,双手主动囤上了他,抬起了腰。
深深进入,肌肤紧紧相贴的那一刻,我才感觉到了他的存在,真实的存在。想念一个人,真的很苦,很苦。
半夜醒来,痴痴的望着身边熟睡的人。
笑了,笑得很开心。
我想我是在做梦。
挪挪位置,与他紧紧相贴在一起,闭上眼,如果这是梦,我不愿再醒来。
“我回来了,恩恩,久等了。”头顶突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腰上的手又紧了些。
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泪水就这么盈满了眼眶。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轻轻回应:“回来了就好。”
泪水已然湿了枕巾。
很多事,随风而逝吧,只要他来到了我身边,其它的还有什么要紧的吗?

大结局
这一夜,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
梦里,他来了。
温柔的亲着我,极尽缠绵。
这样的他,真的是不习惯,可是,心底是那么的喜欢。
梦里,紧紧的拥着他,一刻都没有放开过。
不再去想别的事,只是感受着他在我身边,其它的一切已是不重要了。
从窗缝里偷射进来的金光,顽皮的落在我脸上时,不适合在亮光下睡觉的我醒了过来。
身子的酸痛使我忍不住痛吟出声。
掀开被褥起身,见到了一双男人的手横在腰上,自己更是全身赤裸,且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吻痕。
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醒了?”低沉熟悉的声音,是我五年来日夜的渴望。
机械似的转头,看到了一张慵然俊美的面容,身子散懒的半卧着,正笑望着我。
见我怔着,他长手一伸,将被褥重新盖上:“别着凉了。”说完,被下修长的双手又揽上了我的腰。
他,也是全身赤裸。
瞪大眼望着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脸,软的,热的,是活的。
再捏了捏自己的脸,会痛。
不是梦。
不是梦。
痴痴的望着他,此时,我除了用眼晴傻傻的看着他,什么也不想做,不想说。
“恩恩。”他抚上了我的脸,目光极尽心疼:“我没死,我来找你了。”
“没死?”声音暗涩。
“这是我早已安排好的,先让三儿保护你离宫,待时机成熟我再出来找你。
“时机成熟?”
“不错,只要我还是皇帝,就不能丢下黎明百姓不管,更不能随随便便的将太子送上帝位,我需要时间培养出一个比我更为优秀的帝王。”
“培养?”
“这个计划,我足足想了三个月,这三个月来是我人生中最为痛苦的时候,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我已经将前半生给了皇位,后半生,想和心爱的人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所以?”
“所以,为了让你死心离开,我说了那些绝情的话。”
不是听不懂,不是接受不了,只是,只是…“你可以不赶我离宫的,我同样能在宫里等你。”
“我以前说过,朕的女人越须有能承受以及周旋宫斗的能力,只要我还是帝王,后妃只会越来越多,我怕有一天,保护不了你,我也想过,你能适应皇宫,可这些年,你还是傻傻的让人操心。”
吸吸鼻子,说不出的伤心,想别过脸,可眼晴就是不舍得离开他的面孔:“你可知道离宫的时候,我有多伤心,多绝望?”
“恩恩?”
“当我知道怀有政儿时,我是那么的迷茫。”
“恩恩?”
“当听到皇帝驾崩了这四个字时,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他拥住我,紧紧的拥着。
“你所谓的保护,伤我伤得太深太深。”我哽咽痛哭。
“我知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是傻,我是笨,可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只想与你一同面对,你怎么能将我孤零零的撵出宫外呢?”
“我没有自信能保护好你。”
痛哭,除了哭还是哭。
知道他说的都是实情,知道他是为了想保护我,可是,想起这些年来的酸楚,思念的折磨…
推开了他,起身,快速的穿好衣服。
“恩恩?”
“我不想听。”穿戴好,冲出了房。
来到了院子,躲进了茂密的万青树丛中。
将自己蜷曲着。
静静流泪。
心底其实是开心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至少他还活着。
只要他活着,发生的一切都不算什么。
心底很矛盾,就是别扭,就是不想这样朝他张开怀抱。
哭过后,又笑了。
到最后,我已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三儿的声音在外响起:“姐姐,该出来了吧。”
三儿?想到炎綦布置的这一切三儿也有份,不免又是一翻在意。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我要冷落一下他。
打定了主意,这才缓缓走出了万青树丛。
有四个人在等我,他,三儿,白玄,青逸。
“姐姐。”三儿满脸歉疚,扯了扯我的衣袖。
“夫人。”白玄与青逸朝我行礼。
“什么夫人?二位叫错了吧。”我佯装冷淡,对着三儿道:“既然是政儿的教书先生,三儿,你去安排几间厢房出来。”
白玄,青逸,三儿都一愣,唯独他,饱含笑意的望着我,说:“夫人,为夫方才还刚从你房里出来呢。”
脸一红,假装没听到:“三儿,还不去准备房间。”
“姐姐?”
见我瞪着她,三儿吐吐舌头,“是,三儿这就去准备。”
饭桌上一下子多了三个人,让气氛变得很奇怪。
政儿是左看右看,小脸满是疑惑。
我吃得极为不自在,因为炎綦总是笑眯眯的望着我,而政儿望向他的目光居多。
政儿是个不多话的孩子,但这会还是忍不住了,冲着炎綦问:“为什么你总是看我娘?”
炎綦挑了挑眉,语不惊人死不休:“因为我喜欢你娘。”
‘咳咳咳——’差点被饭咽着,在小孩面前,我瞪他也不是,说他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说:“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说这样的话。”
“娘,我不是小孩子。”政儿放下了筷子,认真的望着我。
“是,你长大了。”
政儿又望向炎綦,二双相似的星眸彼此凝视着。
三儿好奇的左望右望。
白玄和青逸边吃饭,边打量着政儿,目光里是满满的趣意,更是有种想看戏的光芒在里面。
相视良久,政儿突然坐了下来,老气横秋的道:“好吧,你可以继续喜欢我娘。”
白玄和青逸互望了眼,淡然的眼底不禁也有了笑意。
三儿更上低头闷笑。
“好,我一定会好好喜欢你娘。”炎綦郑重点点头,一大一小之间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看着这二人,几乎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五官,我一个头二个大,是天生的血缘,还是那看不见却又无时无刻不联着亲情使然,政儿向来不容易相信别人,这会竟然会如此信任他?
“娘只喜欢政儿一个人。”心里有些不是味,亲手养大的孩子这会帮着这个才来的‘外人’。
“政儿知道,可总有一天,政儿会长大,要出去赚钱,到时就没人照顾娘了,娘也应该找个人作伴才行啊。”
我一怔,政儿才五岁,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说不出的感动:“政儿真是娘的好孩子。”
“所谓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娘,你要听政儿的话。”说这句话时,那神情,那口气,真是像极了他。
刹那,只觉一道锋刺的光芒划过我全身。
炎綦薄凉的声音飘过:“夫死从子?怎么,你对政儿说,他的父亲死了?”
“政儿的爹爹没有死,他只是,”政儿满脸伤心,更是满目心疼:“只是傻了,不认识回家的路了而已,等政儿长大了,一定要去找爹爹回来。”
“傻了?”
我能看见炎綦的脸上已有大片乌云在了。
白玄与青逸的脸迅速埋进了碗里,大口大口扒饭,那肩膀像是弹簧似的,抖个不停。
而三儿,已无法忍住笑,端着碗筷迅速的出了客厅。
眼晴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向炎綦的脸,直到他走到我面前,我才抬头朝他讪笑了一下,忙对着儿子说:“我吃饱了,政儿,娘去给你洗澡搓背,好吗?”
“好啊。”一听洗澡搓背,政儿一改伤心之状,开心不已,放下碗筷就跑出去准备了。
临出门的身子被他板过,拥入了温暖的怀抱,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为什么告诉孩子我傻了?”
一阵沉默,我方道:“难道要我告诉他,他的父亲是当今的皇帝吗?我也不想说你死了。”
“难为你了。”
心底有些懊恼,明明要冷一冷他的,这会竟然和他说起心里话来了,忙推开了他,漠然道:“夫子请自重。”说完出了堂。
留下炎綦哭笑不得的站着。
这几天来,府上最开心的人莫过于我了,尽管我拼命克制着心底的激动与开心,佯装着冷漠,可每当无意间照上镜子时,就能看到我的嘴角是上扬着的。
以前,只会觉着冬天的月光太清冷,有种凄凉的感觉,现在却觉无限美好,连着凄凉的感觉了变得柔和。
端着点心出现在了厢房,房门微敞着,淡淡的烛光从内透出,从里面传出綦声的声音,他正在给政儿讲一些做人之道。
政儿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的会问一下疑惑。
炎綦的讲解极为精彩,连我也不禁听得出神。
这个时候,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只这么站着,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的身影,眼底再也无法融进其它。
“夫人。”白玄在我身边出现,他望着我的目光说不上亲切,甚至还有点别扭:“夫人不该这么对主上,主上是真心爱你的,甚至为了你放弃了皇位。”
“你想说我不识好歹,是吗?”白玄对炎綦的忠心,我是深切感受到过的。
“是。”
“白玄,你爱过人吗?”
“没有。”
“那你就不会明白我的感受。”
“你要有什么感受?”白玄有些不满。
青逸爽朗的声音插了进来:“白玄,你多事了。我倒觉得主上这几天可享受着夫人的小脾气,所谓打是亲骂是爱,就是这个理。”
享受?小脾气?打是亲骂是爱?
听着青逸这话,我只觉着全身不自在。
仿佛我与炎綦…
“享受?”白玄满目疑惑看着青逸。
“这就是普通百姓家的夫妻情趣,你没见主公每天笑眯眯的吗?”
“似乎如此。”
“所以,你就不要再捣乱了。”
“你说我在捣乱?”
青逸点点头:“有一点,你要习惯了,她已经是我们的夫人,我们只是这里的护院。”
“护院?”白玄的眉越拧越深:“我可是堂堂大内高手。”
二人自顾自的开始说起来,说到最后,开始研究以后该给自己取个什么样好听的称谓来。
方才白玄还是那般来责怪我,现在竟然…
“娘。”此时,政儿一蹦一跳的走了出来,随口拿过我手中的点心吃了口,兴奋的道:“夫子讲的好棒哦,比私塾的夫子好多了。”
“是吗?”
政儿极为开心:“是啊,明天夫子还要和我下棋,如果我赢了就要请我吃糖葫芦。”
“那政儿可要加油了,夜深了,你该睡觉了,走吧。”有意不看他,领着政儿就离去,才走二步,就听得背后传来一阵低笑。
他在笑什么?难道真如青逸所说,他是在享受这个乐趣?
我的冷落,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啊。
一股挫败感油然而生,为什么他能这般的若无其事?
我的感受,他真的那么不重视吗?
他真的一点也不懂我吗?
因为心中极为在乎这个问题,连着三天,我连看他一眼也没有。
面由心生,淡漠的神情不必刻意摆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有心事了。
连着一夜,雨没停过。
到天亮了,还是雨落如珠,敲在屋瓦上乒乓响。
“娘。”
正在镜前梳发,政儿推门进来,满脸失落。
“怎么了?”我笑问。
“我又输了,连输了十盘。”稚声中的难过让人不忍。
“娘不是教过你吗?三人行必有我师,你应该把夫子的棋法记在心底,学为已用,才能想出压制的方法啊。”这三天,政儿每天都与炎綦下棋,但没有一次胜过。
“政儿知道,可夫子每天的棋法都不一样,儿子记了也是白记,娘,你去帮儿子赢一盘回来吧。”
“娘走得也不好。”三岁时,政儿迷上了下棋,非要缠着我也学,说以后要和我下棋,不得已,只好去学了。
“可你是大人啊,我是小孩子,大人不都比小孩子懂得很多吗?”
我莞尔,这个时候他倒承认自己是小孩子了。
“娘。”拉着我的的撒娇,“儿子不服气,娘——”
“政儿,娘不是夫子的对手。”他可是皇帝,不用问,也知道棋琴书画样样精通,未战心已怯了。
“娘,你太没志气了。”儿子双手抱于胸前,不满的望着我。
“政儿乖,该去上学了。”
“不去,私塾中的孩子都喜欢欺负我,我害怕。”
生气的说着害怕?我是哭笑不得。
“政儿,不许无礼取闹。”
“我才没有无礼取闹,我只是学娘,未战认输,懦夫的行为。”
一时语塞,与儿子对望了半晌,无奈的点头:“好,娘这就去。那你可以去上学了吧?”
“好耶。”政儿兴奋的跳了起来。
当我出现在他房前,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抬头想敲门,怎么也敲不下。
最后,硬着头皮叩门。
“进来。”薄凉的声音带着许些散慢。
一进屋,淡淡的香味扑入了鼻中,这香味?疑惑,这不是沐浴时的花精香吗?
正想着,他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白袍胜雪,轻轻搭落在身上,只用一根腰带随意的系着,仿佛轻轻一扯就会掉落,颈项至胸下白皙如玉的肌肤一览无遗,玉簪松松挽起发髻,几缕发丝慵然散垂,发上水珠还未干。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沐浴。
唔,这个样子,我实在移不开视线。
挑眉望着我,他朝我走来。
“你,在沐浴啊。”我干笑,想将目光移开,却怎么也使不动那脖子。
在离我半步处停下,他上身微倾,眯眼望着我:“恩恩,想要我吗?”
惊得我倒抽了口气,不禁结巴:“你,你在胡,胡说什么?”
眼前这人,真是我认识的炎綦吗?
他一脸失望:“不想要我吗?那为什么要这般色色的看着我呢?”
“我没有色色的看着,我是找你下棋的,政儿让我替他翻本。”一口气说完,真想挖个地洞藏算了。
“你会下棋?”他颇为不可思议,一副不信的样子。
“不错,而且下得还行。”我挺胸道。
当一副棋盘摆在我面前时,顿时傻眼。
“一个时辰前,我与政儿就下到了这里。”他指了指棋中央:“既然你下得还行,咱们就不重来了,接着下吧。”
这明明是一副死棋,叫我怎么下?
“我让你十颗。”他微微一笑,拿去了十子。
眼前一亮,他拿去的十子都是他的活子,从这棋局看来,没了这十颗活子,大罗神仙降临也是无力回天的。
“说话算话,不许赖账。”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计,我小心为上。
“当然。”他很肯定的点头。
心里自然是乐着,他这一让,我一下子有如神助,一会就攻下了他的半边江山,且越站越勇,而他则是前有虎后有崖,落子难行。
“哎,”他一声叹气,抬起一脚踩在凳子上,肘顶着膝盖,手指托着下颚想着计策,半晌摇头:“看来,我要输了。”
嘴角的弧度越扬越大,只要我落下这一子,他铁是输字了。
手已伸到了半空,就在要落下时,他深情的一声呼唤:“恩恩?”
忍不住抬目,这一望,身子僵化,脸瞬间涨红,脑袋充血。
他撩起了白袍,白袍下空无一物,全景展现在你面前。
他,他,他下面竟然什么也没穿。
‘啪’一声,我手中的字无意识的落下,而我的人还是呆愣状态。
直到他将白袍从新遮盖,若无其事的说:“该我下了。”
傻傻的点头。
他笑得春光明媚:“下完,该你了。”
“好。”愣愣的答应,视线回到棋盘,看到棋局时,瞬间清醒了过来,惊呼:“我的子落错了。”
就因为落错,使他的子竟然一下子吃了我一大片,所有死子都成为了活子,而我,最重要的城丢了,边缘都是一些小城,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你?”怒目瞪着他,好,好卑鄙。
“要不我再让你十子?”他好心情的说。
“不必了。”咬牙切齿。
“好吧。”他摊摊手,一脸无辜:“看你刚才一副享受的模样,我再牺牲一下色相以平息你的怒火吧。”说完,就要打开袍摆。
“不要。”忙上前阻止他乱动的手,却不想刚碰上他,身子就被他拥住。
“放开我。”只是微微挣扎,哎,又没骨气了。
“恩恩,对不起。”他真诚道歉。
突然的转变让我有些不适应:“对不起什么?”
“在我做出退位这个决定时,不该以绝情的方式让你如此伤心:五年的时间,你在孤独和思念中渡过,这份煎熬外人无从得知,我却知道。我知道你想与我并肩同路,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始终会与我共同走下去,而不是将你孤独的留在另一个地方等待。”
原来他知道,他知道我的所想,这一刻,心底所有的难过都消了。
在心底叹了声,双手了不禁拥上了他,没骨气就没骨气吧。
“可一旦将你留在我身边,等待你的将会是无止境的宫斗,你的心很容易软,怎会是她们的对手?我要在几年内把太子培养成能独挡一面的帝王,根本无法分心来照顾你,如果时间倒退再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这样的决定,我要你毫发无伤的在我身边,开开心心的生活。恩恩,原谅我。”
没有丝毫的犹豫,我点点头:“只要你知道我心里想的就好了。”从没有生气过,只是恼他这般不懂我,我不要独居一隅,被保护起来,看不到他,天天担心着他,又因为他的绝情而伤心着,这样的日子,太难过了。
“我怎会不知道你心里所想,可你太笨了,笨得不知道反击,明明有时硬起了心又软了回去。我怎能将一个笨人留在宫里呢。”
“我知道我很笨。”朝他笑笑,心里没了隔阂,轻松了许多,可我还是想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他吻上了我:“我喜欢你的笨,这个世界上聪明的人太多了,所以要将几个像我这样优秀的男子送给几个笨的人才算公平啊。”
哎,这个男人,我想,我应该开始重新认识他了。
一年之后。
我与炎綦到来了一处山林。
这片山林底下,是前朝的皇陵,连绵百里的皇陵威严壮观,肃静清冷。
不一会,一道绵长的笛声从皇陵中飘出,音声孤独而落寂,时如秋风萧瑟,时如冰水缓流。
可以听出,吹这音曲的主人满腔心事。
炎綦握过了我的手:“自那比斗之后,他就来到了这里,恩恩,你原谅他了吗?”
五年了。
棠煜,这个名字没有刻意的去想起,也没在无意间出现,可一直认为,心里是怨着他的。
现在却发现,怨已经没了。
手上的温暖是我幸福的来源。
不敢无愧的说我真的有那么的善良,但我现在过得很幸福,正因为幸福所以不再怨。
“我已经不怨了。”
炎綦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了一只短笛,吹出了一曲欢快的曲子,合着皇陵中吹出的笛声,一轻一沉,一乐一愁,一动一静,怪异的融合。
笛声落幕时,炎綦道:“比斗结束后,棠煜对我说了一句话‘一定要让恩恩幸福。’而我也告诉他,如果你原谅了他,就会带着你在这里与他合鸣一曲。”
棠煜…眼眶有些湿。
“他出来了。”
朝着下方望去,果然,陵正中站着一人,修长而立,衣袂翻飞。
是棠煜。
看不清他的容貌,不知道他此刻是怎么的神情,只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之感。
此时,他又吹起了笛,笛声轻柔,悠悠扬扬,有一种伤感,却已没有了方才的孤独。
“他要走了。”炎綦温声说:“不去见他吗?”
摇摇头:“既然你已告诉了他我的意思,见与不见已然一样。”
不见,会让他更自在吧。
望着棠煜一步一步离开,直到身影没入了山林。
“他都消失了你还看?”旁边的人声音酸酸的。
“看,以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棠煜了。”
身边的人一声冷哼,强行扳过我与他对视:“只许看我。”
我笑了,笑得只剩眼晴缝,将头轻轻靠在炎綦的肩上:“炎綦,我爱你。”
“我也是。”他轻轻搂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