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侧目深望她,漆黑如夜的眸子深沉如海,离根柔和的微笑着,坦然迎视他的目光。
“朕记得上次,你让朕去贤妃那儿,还有一次让朕去德妃处,难道你不希望朕在你这边安置?”
离根垂目,长长的睫毛下的眸子有些黯淡,却是笑着说道:“皇上可以认为离根是大度贤淑的人啊。”
“朕可从未有这样的感觉。”
“那皇上对妾身的感觉是怎样的?”
“至少与大度贤淑还是有一大段距离的。”皇帝呵呵笑道。
月光下,二人缓慢的走于御道上,似在散步,边说边笑的朝景妍宫走去。
十天之后,天气晴朗。
“怎么了,燕子?”离根忙过去扶起她,燕子全身似散了架似的,刚扶起她来竟又跌坐于地,脸色更加死白,离根心中诧异,自认识燕子以来,她从未见过她这么失态的,倒了杯热茶放至燕子手上,柔声道:“先喝了它暖暖身子,再慢慢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主,主子。”喝下热茶,燕子定了定神,害怕的紧握过主子###颤音:“彩嫔娘娘生了个皇子,四皇子。”
“呵呵,终于生下来了,这四皇子可让彩嫔娘娘疼了三天呀,这可是喜事呀。”离根笑道。
“可彩嫔娘娘死了,奴婢亲耳听到是贤妃娘娘让产婆害死彩嫔娘娘的。”
“什么?”离根一惊,只觉全身掉进了冰窖中,全身冷道。
“主子,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那四皇子呢?四皇子呢?”
“四,四皇子没事,贤妃娘娘本说是要产婆对彩嫔娘娘母子都下手的,可也不知为何,中途只让产婆对彩嫔娘娘一人下手。”
“奴婢不知道,主子,奴婢害怕。”
离根闭了闭眼,轻拥过发颤不止的燕子,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这就是皇宫吧?嫔妃的命运如她人手中的小玩物,轻轻一摔,便摔没了小命,而这也是皇上继位十年来才只有三位皇子,二位公主的原因,想到这,离根打了个寒颤,她该怎么做才能在皇宫里生活的更久?一辈子,很长啊。
“主子,您在想什么?”燕子害怕这份突然而来的寂静。
“燕子,你要像平常一样,当做什么事也未曾发生,知道吗?”离根低头望她,面色凝重。
燕子是个机伶明白人,点点头,“就算主子不说,燕子也明白,主子,您不怕吗?”
“怕,比你更怕。”离根将燕子拥得更紧,却语气平淡:“我怕活不久,怕不能活到老,怕不能陪他老,更怕他寂寞,说以,我必须更加坚强才是。”
甘泉宫。
“主子,您身子好得快,多亏了荣嫔娘娘呀,若非荣嫔娘娘细心服侍,又弄了些花花草草让您开心,依奴婢对您的了解,这毛病定要拖上几个月呢。”小薇边服侍佟皇后,边笑说着。
“你真这么觉得吗?”佟皇后的声音非常漠然。
“是啊,奴婢是您的贴身人,可服侍起来也没有荣嫔娘娘对您一二细心,主子,奴婢觉得荣嫔娘娘并不如您所想的那样。”
“小薇,你跟我也快十年了,后宫是个什么地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佟皇后从盒内挑出八攒珍珠钗进了脑后的发鬓内,拿过铜镜,前后照映,满意的点点头。
“主子说的奴婢明白,可荣嫔娘娘应该不会是那样的人吧?”
“哪样的人你又怎会明白?”佟皇后冰冷的眸子噙着一丝级深的讥讽,“就像彩嫔之死,人人都知道她是难产死的,但聪明人都清楚,这跟贤妃脱不了干系,谁让彩嫔生了个皇子呢,皇宫里的人都在烟雾中活着,连对方的相貌都看不清,更何况的隔了皮的心。”她并非是个体弱的人,只是一想起荣嫔和那女人相像,这心底就堵得慌,无法透气,才生了这场心病。
小薇低头不语。
佟皇后起身至那盆秋海棠前,拨弄着枝叶,淡然道:“过一会,景妍宫的人也该到了。”
“主子,景妍宫的人来甘泉宫做什么?”
“你说呢?”
小薇心中微凛,当今的贤妃娘娘只生了一位公主而已,彩嫔娘娘一死,四皇子便无依无靠,贤妃娘娘定会把住这个机会将四皇子过至她的名下,到时,大皇子的太子位怕又多了个对手。
“我不会让她如愿的。”佟皇后丝毫没有笑意的眸子仿佛一根无形的针刺,让人不敢与之相视,小薇像早已习惯主子这般,只点点头,皇后虽然是个温柔善良的人,但毕竟生活在深宫里,十年了,若没有一定的城府,皇后的位置怕早已易了主,再加上太子的安危,说白了,在这十年的时间里,皇后是睁着眼睛看着贤、淑、德三妃加害那些怀了龙子的嫔妃的,而三妃却以为她们做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
就在小薇拿过了丝锦外衫给主子披上时,宫女来报贤妃求见。
皇后浅笑开口:“你先去请皇上和荣嫔娘娘过来。”
甘泉宫大殿内的黄铜熏炉里装着桂花香干,淡淡的清香弥漫开来。
远远的,离根就听到了贤妃的哭泣声,走进大殿,就见贤妃坐在梨花凳子上哽咽着说着她与彩嫔的姐妹情深。
“荣嫔,你手上的这盆青竹很别致啊。”佟皇后打断了贤妃的哭说,目光落在了离根身上。
离根福了礼,道:“娘娘,这是妾身这几天精心细弄的盆栽,听说青竹的绿能让人心情开阔,妾身特来放到娘娘的寝宫内。”
“难为你有这片心了,坐吧。”佟皇后话音刚落,一宫女便接过离根手上的青竹。
此时,宫女来禀:“禀皇后,皇上来了。”
众人起身出门迎接。
离根已然猜测到今天皇后要讲之事,定跟四皇子有些关系,彩嫔娘娘去了也不过才一天,宫里对于四皇子过继到哪个妃娘娘身边的话题早已议论纷纷,按理,嫔妃所生子女是唤主宫位的妃娘娘为母妃,因此,四皇子定会过在贤妃这里无疑。
明黄身影一进入甘泉宫,离根以余光深深望了皇帝一眼,皇帝神情依旧如平常那般,温润如玉,让人察觉不出他在想什么,但离根知道,皇上对所有的事情并非全然无知。
事情往往有着戏剧性的发展,就在贤妃说着与彩嫔往日情份要将四皇子亲自抚养视如已出之时,丽嫔在宫女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扑通跪在皇帝面前,只见她满目皆苍,神情痛苦,睫毛上还点染着零星泪珠,双眼红肿,显是哭过,她颤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彩嫔娘娘并不是难产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骇然,但都是一瞬间,便定了神,贤妃冲至丽嫔面前,神情悲痛万分:“你说什么?彩嫔妹妹是被害死的?是谁,是谁害了她?”
“贤妃娘娘,你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是你,是你害死了彩嫔。”丽嫔声音尖锐,望着贤妃的目光如鹰般锐利。
“丽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皇后眉心紧拧,眼底尽是冰冷。
“皇后,妾身冤枉。”贤妃很是震惊,望着丽嫔的目光不信、受伤、疑惑,让人只觉得是冤枉了她。
“禀皇后,妾身在彩嫔的小院里亲耳听到产婆说奉了贤妃娘娘的旨,要让彩嫔娘娘难产而死。”丽嫔的目光里有着豁出去的绝望。
“妾身没有,妾身素来跟彩嫔交好,宫里人都知道,又怎会去毒害她?丽嫔,你怎能在皇上和皇后面前血口喷人呢?”
听着丽嫔这些不要命的话,离根心底微颤,原本温暖的双手在此刻冰冷如夜,想起燕子对她所说的那翻话,全身似结了冰,直到身边浸入了丽嫔刚说的话,这冰像是崩了,连着她的身子,一块一块的裂了开来,只听得丽嫔道:“皇上,皇后,那些产婆的话不止妾身一人听到了,还有荣嫔娘娘的贴身侍女燕子也听到了,妾身看着她惊惶跑出去的。”
“燕子?怎么会呢?”察觉到了所有人的视线,离根既不能泄露心底的慌乱,又无法装出无动于衷的表情,只得面色凝重,诧异的开口:“燕子这些日子可一直在我身边呀,再者这丫头有话是瞒不住的。”
皇后已挥手示意宫女前去叫燕子。
离根的心往下沉,沉至谷底,抬眸之时,却见到皇帝似不经意间望向她的目光。
燕子被唤了来,却是一口咬定自己没去过彩嫔的内殿,离根不安的心才落下。
望着燕子半响,丽嫔陡然狂笑起来,笑声凄凉,笑过后,面色反倒平静了许多,只听她似泣似喃的道:“妾身与彩嫔自幼玩在一起,既是表亲,亦是知交,今日早料到是这个结局,却还是想为她平冤,是贤妃害死了表姐,是贤妃,我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吗?可没人相信,我一直以为荣嫔娘娘跟别的嫔妃不一样的…”丽嫔望着离根,眼底雾水翻腾,就是因为荣嫔,她今天才有勇气站在这里,是她看错了她,看错了。
“丽嫔,你在皇上皇后面前胡说什么呢?”贤妃喝道。
丽嫔只绝望的望着离根,半响,猛然朝皇后重重叩头,“皇后娘娘,不要把四皇子过至贤妃的名下,妾身求您,把四皇子过到荣嫔娘娘名下吧。”
第三十章 沉痛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望向了离根,佟皇后凤目微动,余光落在贤妃铁青的脸上,见贤妃眼底闪过蕴怒,虽快得来不及让人察觉,但那蕴怒底下的深沉正是她所熟悉的黑暗。
“皇上,皇后娘娘,贤妃娘娘是四皇子的母妃,妾身只是区区嫔妾,不敢逾越,再者也不合祖制啊。”离根听得心惊,自己若真的成为四皇子的娘亲,她努力之下的平衡生活不旦会被打乱,更会成为贤妃的眼中钉,自已和四皇子的安危都会受到威胁。
“皇上,皇后娘娘,在这皇宫里,妾身和彩嫔表姐就只信任一人,那便是荣嫔娘娘。”丽嫔望着离根的目光复杂万变。
“放肆,皇子的抚养岂是你小小丽嫔能左右的。”贤妃气得恨不能打这丽嫔几个耳光,在皇上面前又不敢发作。
“皇后娘娘,二皇子的生母不也是在所谓的难产中死去的吗?您还不是把二皇子接到甘泉宫交由迎膑娘娘扶养吗?”丽嫔急道。
“这个?”皇后面有难色,望向神情如常的皇帝,“皇上,您说呢?”
“这些事向来由皇后决定,你看着办吧,朕还有朝事要忙,先走了。”皇帝说罢,起身。
“皇上。”贤妃与离根同时喊道。
皇帝低望跪在身下的离根,漆黑的双眸如深潭一般。只听离根道:“禀皇上,皇后娘娘,前天,家母托人来信说身子极不适,想让妾身回去探望,当时皇后身子微恙,妾身不能走开,现在皇后身子已大好,妾身想求皇上、皇后娘娘让妾身出宫几日以尽孝道。”一说完,离根背后已渗出了冷汗,搬出她尽心服侍皇后之事,皇后应该不会拒绝她在这个时候出宫吧?
果然,听得皇后关心的道:“你怎么不早说呢?病得严重吗?”
“妾身并不清楚,因此心中忧急如焚。”
皇后点点头:“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够吗?”
“够了,妾身谢过娘娘恩典,妾身这就下去准备,告退了。”离根恭身退出,一出甘泉宫,对着蓝天碧云长长吁了口气,募然,听得身后的燕子喊道:“奴婢恭送皇上。”
离根慌忙转身,对上了皇帝清清的,一双没有暖意,清冷无底的眸子,皇帝只淡望了她一眼,似是个路人,漠然离去。
“主子?”燕子欲说什么,离根朝她摇摇头,主仆二人静静的朝自个的寝宫走去。
最后一丝夕阳隐入天际,黑暗浮了上来。
燕子一边整理着衣物,一边嘟囔:“主子,您也真是的,当四皇子的娘亲那是多荣耀的事儿,您倒好,还没等皇后说什么呢就急忙推了。”
“丽嫔没了心眼怎么你也没了心眼呢?四皇子跟着贤妃娘娘才会荣耀一生,贤妃娘娘待四皇子会比二公主还亲。”离根笑说道,贤妃最忌讳的便是生了个女儿,这么多年来没生下个儿子,若是扶养了四皇子,不仅贤妃娘娘的地位会更上层楼,宫里的局势怕也会变一变吧。
“可彩嫔娘娘是被…”燕子话还未说完,离根慌忙出手捂住了她的嘴,眉心深蹙,轻喝道:“燕子,你若还想活命,就忘了这件事,就像你在皇后面前说的那样,什么都不知道。”
燕子被主子眼底的慎重吓了一跳,忙点头。
“还有,我爹娘不知道我已成为嫔妃的事,还以为我依然是个小宫女,出了皇宫你也别叫我主子,明白吗?”
“主子也要带奴婢出宫吗?”燕子大喜
“嗯,你在这儿我不放心。”
“嘻嘻,谢主子关心,那奴婢该叫您什么呢?”
离根想了想,道:“就叫我根儿姐姐吧。”
“是,主子,您为何不告诉父母您已是嫔娘娘的事呢,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
“他们现在的生活很好,喜事多了,生活或许就变味了,有时会身不由己。”离根想了想,道。
然而,离根最终没有走成,刚至门口时,皇后的懿旨便到,她成为了四皇子的娘亲,而当夜,丽嫔自尽身亡。
十二月初九,大雪纷纷而至,转眼间已过了三月。
“相爷夫人,您送给四皇子的小玉石好漂亮啊。”燕子拿过这块刻有福字的小指般大小的玉石欣赏了一阵,才轻挂于四皇子的小脖子上,四皇子应荣睁着乌黑如蝌蚪般的大眼睛看着四周围,很是可爱。
“这玉是我朋友的朋友送我的,听说冬暖夏凉,我就觉得它太小了,给四皇子正合适。”琴安道。
“夫人太抬爱四皇子了。”离根笑说着来到桌旁,为二人再添些茶水,这几个月来,古琴安每到甘泉宫来时就会到她这里来坐坐,心底有些明白她是为何而来,估计跟皇后脱不开,二人的关系到也友好。
“四皇子人见人爱,我呀恨不得把他抱回家呢。”琴安开心的道,望着离根略显清瘦的侧脸,心底微讶,方才不觉得如何,但从侧身看荣嫔,只觉荣嫔似瘦了许多,尽管她微笑着,显得很是开心。
“这话也就夫人敢说,这是上好的铁观音,夫人尝尝。”
“很香啊,娘娘对品茶也有研究吗?”
“时间多了,也就什么都学会了,以前什么都不会,就是乡下野丫头,现在,凡琴棋书画都略通一二,真成为大家闺秀了。”离根笑着揶揄自己。
时间多了?琴安脸上虽带笑,心底却想着方才在御花园时皇后对自个说的那句话:“这个三个月,皇上别说是留宿荣嫔那,就连去看她一眼也未有过,我却还把她当回事。”当回事?怎么个当回事法呢?
“娘娘,这些日子怎么不见各宫嫔娘娘们来您这儿热闹呀?”往常,这荣嫔处可是人满为患的。
离根眼底精光一闪而逝,却掩饰的极好,瞄了眼四皇子戴在胸前的福字小玉石,道:“这新鲜的日子一过去,自然就不来了,再者她们一来四皇子就哭闹,总来也没什么意思。”
琴安不是很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抬眸见到窗外天际的黑暗时,讶道:“天已这么晚了,娘娘,妾身要先告退了。”
“夫人慢。”
临走时,琴安轻咬下唇,定定望着离根半响,才轻声道:“荣嫔娘娘,多长几个心眼。”说完,隐于雪幕中。
离根眯起了眼,靠于廊内的宫柱侧,静望着夜幕下的银白世界,陡然对着屋内正哄四皇子玩的燕子道:“燕子,将那小玉石解下放至深柜。”
燕子本欲说什么,但想起这三个月来,每当有嫔妃来过,四皇子就会出现一些轻重不同的症状,幸好发现得及时,若晚了,想到那结果燕子打了寒颤,忙应了声是,从小皇子身上解下小玉石放进了衣柜最里面的深柜内。
多长几个心眼?她的心眼还不够多吗?离根漠然的望着已变得漆黑的夜色,今年的雪比起去年来小了许多,记得在去年的雪天,她深深明了一件事,这辈子皇上的心就像这雪,冰着,只是这落雪终有一天会化,而皇上心里的雪,却永远不会融化。那个女人只是一个背影便使皇上的心门重重关上,再也无法打开,而她能做的,只是带着笑容陪在皇上的身边。她很不甘,不甘自己的妥协、耐心、微笑,她更不服输,她不信走进不了皇上的心,因此她耗着,她会用自己的耐心来取得皇帝心中的微笑。她在等,然而等来的却是各宫嫔妃对她对四皇子无形的伤害,防不胜防的招术让她心力憔悴,她小心翼翼,三个月来极少出寝宫,就算带四皇子上甘泉宫请安,也是亲自抱着四皇子寸步不离,总算有惊无险。
夜深人静时,她会想,这样做值吗?八岁的自己面对一样得不到的东西怕会抢了就跑,现在的她不会,看着父亲为了赎回在青楼卖唱的母亲,不惜被那些恶奴打断腿的痴情,一家人逃跑时相依为命的艰辛,最后相亲相爱的幸福,她感同身受,性子也一点点的在转变,只要最后能幸福过程就不重要了。几年的相处,是爹娘教会了她付出,教会了她怎样在困境中寻找快乐,不管她有多苦、多怨、甚至多恨,她依旧要微笑,要快乐。
“主子,四皇子睡着了,还流口水呢?”燕子悄然来到主子身旁,掩嘴自乐。
“又流口水呀?”离根漠然的神情在转身之后浮上了皮皮的笑容:“走,咱们再逗逗他去。”
“啊,主子,您又要使坏了?”
“谁让咱们的小皇子长得这么可爱呢?”
这场雪,陆陆续续的下到了大年夜,皇宫里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远看皇宫,大红灯笼蜿蜒如彩带,耀了人的眼目,大节的气氛让皇宫退下了庄严肃穆的纱幕换上了朝气蓬勃的彩衣。
按惯例,所有的嫔妃都会收到皇帝的口谕至大殿赏烟花,燕子站在院口圆门翘首盼望,这么晚了,传讯的公公也该来了吧?直到半空出现炫彩的烟花争艳,她才死了心。
“应荣。快看,那就叫烟花,是不是很美呀?”离根抱着才三个月的小皇子出了内室,站在院子里兴奋的仰望着烟花的美,四皇子也显得很快乐,在离根怀里蠕动着。
“主子,你可真兴致勃勃啊。”燕子嘟起嘴。
“废话真多,快去拿些干果出来,再把亲酿的雪米酒也拿出来,咱们来煮酒看烟花。”离根还真起劲了。
“是。”
午夜刚过不久,天空的璀璨才渐渐隐去,天空又是清冷一片,雪花有一颗没一颗的落着,更见萧瑟。
燕子哄睡了四皇子,自个也打着哈欠跟主子告退回小厢房睡觉去了,只留离根一人对着乌黑的天空发呆。夜很静,静得似能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
离根一手托着下颚,突道:“想睡了吗?”突如而来的一句话让圆门处明黄身影刚迈出的脚步收了回来。
“还不想睡。”离根用另一手拖住下颚,笑说道。
“烟花已放完没得看了,再说晚睡对身子不好。”
“说得也有道理。”离根点点头,“现在我如此冷门,生了病怕没人愿意给医治,还是早点睡吧。”
类似的话又自言自语了一阵,离根才起身。
“看来,你过得很好。”皇帝出声,黝黑的眸子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二人隔着一条廊栏相视着,离根福了礼,淡淡道:“难道皇上想看到病恹恹的荣嫔吗?”
皇帝走上亭廊,坐至石凳上,为自己倒了杯酒,轻浅不语,离根复又坐下,剥出干果放在他的面前,一时二人都没话说,他们似在等,等对方先开口。
不知何时,雪停了,燕子离去时刚满上的一壶酒也见了底,桌上的干果所剩无几。
离根轻轻一叹,先打破了这份寂静:“皇上,妾身只是小小的嫔妃,不想为谁出头,只想平静的、毫发无伤的过日子。”
皇帝放下酒盏,落漠的道:“朕原以为彩嫔之死你会站出来,是朕高估了你,你没有这个勇气。”
“勇气?皇上是想让妾身在宫里冲锋陷阵,成为众矢之的吗?”
“朕以为你跟她们不同,至少有勇气站出来,你如此胆小怕事,朕对你很希望。”
离根剥着干果的手指一抖,干果内‘骨碌碌’在桌上转了几圈后掉落地上,顺势朝低处滚去,“皇上清楚彩嫔之死,是不是?”
皇帝沉吟了半响,才道:“这样的事在后宫已屡见不鲜,朕很希望有…”
离根突然想笑,截断了他的话,道:“皇上,离根没有你所要的锐气,更担不了此重任。”顿了顿,复又道:“皇上,这三个月来,你除了恼妾身懦弱之外,是不是还想再妾身身上看到那个女人的影子?”
皇帝的身子遂然变得僵硬。
果然如此,离根只觉有说不出的失落,怔忡的望着他的微垂的眸子半响,苦笑:“皇上,妾身不是她,没有她的锐气与傲气,更没有她的攻击性,妾身,也不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