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骗自己?”陌寒喃喃。
“答案你早就清楚,只是你不愿去承认,不愿承认当年你所做下的一切,恨之反被所恨累的代价。”
陌寒双眼陡然睁大,惊慌地望着他。
“我们都老了,活不上几年,将以前的种种放下吧,放下心里的包袱,轻轻松松地过完下半辈子,陌寒,原谅自己。”
“原谅自己?”陌寒慌乱地摇头,厉声道:“原谅什么?我没有什么要原谅的,是你负了我,是你,一切是你的错。”
应修门轻轻一叹,苦笑:“是啊,一切都是我的错。”说罢,深深望了儿子的遗容一眼,转身缓步离去。
陌寒起身欲喊,却不知该说什么,盼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见到他的时刻竟只是复杂地望着他离去。陌寒终于忍不住痛哭,哭声凄厉。恨之反被所恨累?恨之反被所恨累?再次相见,他竟给了她这么一句话。
“官儿?”此时,一道身影冲进了厢房,却在见到房内的情形时,僵在当场,目光掠过陌寒与床上躺着的人,久久,说不出话。
“皇上。”双言哽咽的朝他摇摇头。
“母后保重。”千言万语,皇帝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咬牙离去。
一个冬天就这么静悄悄的过去,过了年,转眼间小草泛绿,花开满园,橙黄色的琉璃瓦,红色的宫墙,白玉砌阶栏杆,仲春之中,格外鲜目。
“主子,开花了,开花了。”随着燕子的欢叫声,离根匆忙从内室跑出,只见在院内的石桌旁,几株去年刚种下的海棠花开得艳如云霞。
“主子,您种的海棠可比御花园的美多了。”燕子嘻嘻笑道。
“你这小马屁呀,一天可得拍上好几个。”离根轻笑,这株海棠世间最为普遍不过的,哪能与御花园的相比。
“主子冤枉奴婢,奴婢说的可是实话。”
见燕子嘟嘴俏皮的模样,离根眼珠一转,咧嘴笑道:“那我一天岂不是要冤枉你数十回?”
“主子,”燕子跺跺脚,主仆二人嘻闹成一团。
这时,一红一绿穿得光鲜夺目的二嫔妃进了圆门,和煦的阳光下,二人头上的翠玉金银散发着特有的光泽,竟是如嫔与有了二个月身孕的彩嫔。
燕子忙朝二人行礼,进室内端茶去了。
“荣嫔妹妹这儿就是不一样,天天很热闹啊。”
“是啊,从未见过主子跟奴才玩得这么起劲的。”
“二位姐姐,快请进。”离根笑望着她们,见彩嫔满脸郁气,关心的问道:“彩嫔姐姐这是怎么了?”
“哎,妹妹,你也不是不知道,自御医诊出我怀有龙子,贤妃娘娘便从未给过我好脸色,左右给我难过。”彩嫔抿了口燕子上的茶,又重重放下。
“姐姐,千万别动气,伤了龙子就不好了。”如嫔在旁边劝说。
“是啊,听说有了身子的人,忌心浮气燥,姐姐要为肚里的孩子着想。”离根温和的道,自彩嫔有了身子,不止主宫位的贤妃,连淑妃,德妃都对彩嫔施压,太后从天龙寺回来后,清心理佛,将后宫的一切都交给了皇后,皇后体弱,有些事虽知道,但也管不过来,贤妃三人对嫔妃的施压虽不敢明目张胆,却也让嫔妃们吃足了苦头,像彩嫔这样的更不用说,这些她都知道,后妃之间的手段也就如此,不过,却不知怎的,自贤妃对彩嫔摆脸色后,这彩嫔竟常上她这里来说说话,俨然拿自己当好友般。
“我气什么,她也只是忌我而已,她自个八年来蹦不出个子儿,还不允许我们生了?”彩嫔神情据傲。
离根淡淡而笑,“贤妃娘娘对姐姐们向来挺好的呀。”
“好什么?”如,彩二人异口同声,彩嫔更冷哼:“就是个蛇蝎美人。”
二人又说了些话,便起身离去,至始至终,离根只微微笑着,听着。
“主子,”燕子收拾着桌子,满脸光荣:“您的好脾气可是出了名了,嫔妃娘娘们都来亲近您呢。”
“她们只是太寂寞了。”靠在桌上望着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离根眼底有丝伤感,都只是太寂寞了,一如她。
夜来得太快,金碧辉煌的皇宫在夜幕下变得寂静,若明若暗的宫灯在夜风中飘扬,宛如幽火。
慈德宫殿内只剩一只青花宫灯照明,烛光照在冰冷在大理石上,使得整个宫殿更为清冷。
陌寒坐在冰冷如明镜的大理石上,赤足披发,双眼无神的望着这盏明灯,苍白面容毫无生气,像一个冰人,脑海里转的始终是三个月前那人所说的话‘恨之反被所恨累?’夜夜,这话像是个毒咒,咬扯着她的心灵,怎么有承认?二十五年来的执着,只为等一个早已知道的答案?她耗尽的青春,只为自欺欺人吗?恨了一辈子,只是恨自己过去的荒唐?蜷缩起身子,深深抱住自己,也抱住她脆弱不堪一击的心,似乎这样,她才能觉得好过点,陌寒闭眼,静静靠在冰冷的墙上,任孤独啃噬。
直到烛火即将燃尽,陌寒幽幽出声:“修立,若要我原谅你,除非回到当初,人生若只初相见。”十六岁的她…
良久,久到以为只是她在喃喃自语时,黑暗中传来声音,沉沉的,像是压抑了许久,才吐出一字:“好。”
一直守在殿外的双言一震,人生若只初相见?初相见时的王爷?二人清相从她的脸上滴落,这代价,太大,太大啊。
第一道曙光从东边升起时,二扇笨重的木门被打开,金光迅速射进了寂静阴沉宫殿内。
赤足散发的陌寒走进了殿内,望着睡在木地板上的男子,有瞬间的恍惚。
“主子,您这样做,对王爷公平吗?他可痴痴等了你二十五年呐。”双言哽咽,王爷这样值吗?值吗?
陌寒蹲下身,一手轻抚上他的俊颜,淡淡道:“我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原谅自己。”她的仇恨,毁了一切,若非当初她与天宇之间,一切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想了整整三个月,最终承认,二十五年来,她早已料到她在等的答案,只是不愿承认,不愿承认现在她所受的一切是她自己种下的因,因由她起,果亦由她独尝,而地上的这个男人则是根源。
“陌寒?”熟睡的人陡然醒转,原本邪肆的狭目此时却是天真如未经历风雨,孩童般清澈。
“修立,醒了?”她笑得倾城。
修门点点头,弯着头无邪的道:“这一觉睡得好沉,陌寒,##什么,突然好想你。”说完,一把抱过她,将脸深深埋进她怀里。
陌寒微一怔,此时,应修立抬头,嘻嘻道:“陌寒,我饿了。”拍拍肚子,似在朝她撒娇,神情举止完全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起来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嗯?”
“好耶。”
二十八章 执着
星光闪耀,将天空点缀地似一块锦布,光彩夺人。
“皇上,今天的夜空真美。”离根端来一盏春菊茶放在院内供乘凉的石桌上。
“朕有好阵子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色了。”皇帝望着天空,目光沉淀。
“皇上,上次下棋您可输给了妾身哦,今夜想不想反败为胜?”
“你的棋艺是越发精湛,再这样下去,朕得重新去拜师了。”
月光下,皇帝浅笑着望她,虽笑却毫无生命力,原本如星斗般明亮的双眸此刻也不见了光华,只剩淡淡惆怅,全身沐浴在月光之下,似与人隔离,离根心被纠痛了,已四月,至那日已四个月,看着什么都没变,却什么都变了,太后与其说的潜心理佛,实则是关门自闭,皇上如常的表面下,只有她知道,心底的哀伤有多浓。
“怎么了?”见荣嫔只望他,皇帝笑问。
“皇上,”离根弯头迎笑,深深望他,半响,轻轻拥住了他,感受着他的温暖,亦把自己的温暖给他,“冷的话就抱抱妾身,妾身从小可是冬暖夏凉的哦。”皇上的人生不应该被那狠心的女人左右,她要皇上快乐,发自内心的快乐。
“这么说来,你还是块璞玉呀。”
“那是。”离根将他拥的更紧,许久,幽幽开口:“皇上,妾身不甘,好不甘。”
“怎么了?”
离根的双眸暗淡似暮,抬眸时,暮色隐去,只剩淡淡温柔,“妾身不甘皇上为了一个女人没了笑容,丢了心,只剩躯壳。”
“你是不是想说,朕是大应的皇上,是千万百姓的皇上,不该有儿女私情,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而做贱负天下?”皇帝苦笑,对荣嫔他向来不隐瞒他的痛苦和想念。
“呵呵~~~皇上想得真深远,妾身可没想得这么伟大呀,妾身说了,妾身不甘,这不甘只是为自己抱屈,皇上不是我一个人的皇上,”离根哀怨的道:“就已够委屈的了,现在,皇上的心还这么廉价的给了别的女人,妾身是怎么插都插不进,怎能不甘呢?还有,皇上一进妾身这里,妾身就觉得是在跟个没魂没心的稻草人说话。”
“没魂没心的稻草人?”
“是啊,皇上容妾身放肆了,您呐,活生活现的人不当,干吗要当个没魂没心的稻草人呀,天下男人可羡慕您的左拥右抱的日子,您倒好,放着色诱可餐的后宫不尝,偏要做个稻草人,被天下男人知道了,这世界就快没男人了。”
“没男人?什么意思?”
“男人都被您气死了。”
皇帝微怔,望着荣嫔二分伤心二分委屈六分俏皮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被她如此表情一闹,连日来的心底的阴霾竟少了许多,沉重的心情在今夜有了丝轻松。
“皇上,妾身讲的实话有奖励吗?”离根眨眨眼,在心底起誓,她要皇上快乐,一生都快乐。
“这是实话吗?”
“当然了,要不您指出妾身哪句说的是谎话了。”
皇帝沉吟了下,道:“你想要什么?”
“妾身不贪心,只要金、银、绸、缎、烟、茶叶,盐之物就行了。”
“这还不贪心啊?”皇帝摇头,复又奇道:“你要烟、茶叶、盐做什么?”
“嘿,这还用问,当然是孝敬父母了。”
“好,朕赏你。”
“皇上,您老人家赏赐奴才东西时,唔,暗中进行吧?”
“暗中进行?”老人家?皇帝额头折出了几条黑线。
“是咧,妾身怕别的嫔妃眼红,成为众矢之的呀。”离根###的笑容。
一听这话,皇帝哭笑不得。
星光柔和,辉照大地,二人愉悦的相谈着,似望了那些沉重的过往,只沉浸在彼此的逗趣中。
月上柳梢。
夜静了下来,一时,二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相视好半响,离根收敛了俏皮,轻声道:“皇上,您不应该再悲伤了,四个月的悲伤足够了。”
“你不懂。”皇帝叹息。
不懂吗?明明心底沉痛,离根却不允许自己沉到痛苦中去,想了想,道:“皇上,或许在这宫里也有人像您爱她这般爱着您呢。”
皇帝摇摇头:“她们或许爱朕,只是这爱多少夹杂了权力与利益,她们身后牵扯的可是整个朝廷。”
“那我呢?妾身身后可干净得很。”
“你爱朕吗?”
离根一楞,下意识的反问:“皇上会爱上离根吗?”
皇帝眼底带笑,温和的望着她:“这就是你,在别人未对你付出时绝不会对他人付出。”这也是他能站在这儿的原因,这辈子,不想再有感情的牵扯,累了倦了。
离根张嘴欲驳,却不知该说什么,罢了,皇上认定的事她又何必去说透,透明了,一切就会不一样,说过了要陪他一辈子的。
当雷声响起时,轰鸣汹涌地铺开盖地,只觉天要踏下来了,此时,已过了春夏,是深秋。
叶黄了,纷纷扬扬洒落,雷一过,风肆虐,飘起落叶无数,整个王宫尽是飞叶的天下。
离根一进甘泉宫,听到内寝传来的咳嗽声时,眉心蹙了起来,眼底尽是担忧,进了内寝,浓郁的药草味扑面而来,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红木宫窗前的秋菊,和着窗外阴沉天空与滚滚闷雷,形成明暗的对比,雕着牡丹屏风后便是楠紫木雕刻凤翔展翅的御床,倚靠在枕上的佟皇后虽然满脸苍白,神情憔悴,却依然维持着皇后该有的尊贵和矜傲。
小微刚服侍主子喝下药汁,见荣嫔进来忙端了凳子过来,离根朝皇后行了礼便入座。
“我们有些日子未见面了吧。”佟皇后轻开口,目光似在看着她,又不似在看她。
“禀皇后,妾身已有一年多未见着皇后了。”
“可知道我今天为何叫你来?”
“妾身不知。”
“听说你近来跟贤妃三人走得很近,是吗?”绣着精致牡丹花的被褥下,皇后冰冷的手指突然紧握,神情却未变。
离根奇怪于皇后所问,柔声道:“贤妃娘娘常唤妾身去给她选布料,看花式。”
“只是如此而已吗?”
“是,妾身有时也会和淑妃,贤妃,德妃三位娘娘聊聊天,赏赏花。”这就是她这一年来的生活,隐约的离根有些知道皇后今天为何会叫她来甘泉宫了。
此时,一小宫女进来将小微叫走,一时,内寝只剩下了离根和皇后二人,方才还不觉得,小微一走,这屋内竟如外的天气,沉闷不已。
“听说宫里的嫔妃们都和你走得很近,你的内殿天天嬉闹不断,已成为皇宫的一景了。”皇后定定望她,苍白面色上的双眸显得更为幽深。
“各宫娘娘们…”离根正欲说的话被皇后冷声截断:“荣嫔,你要知道,后宫是给皇上歇息用的,不允许嬉闹,坏了宫规的人得受到宫规的处置。”
“是,妾身知罪,定没有下次了。”
如此恭顺,到让病中的佟皇后一楞。
许久,都没有听到佟皇后的声音,离根不禁抬眼,却见佟皇后已磕眼熟睡,睡中的她眉心紧皱,显然是睡得极不安稳,离根起身,以极轻的脚步走至窗前,望着窗外黑云压顶的天空好半响,暗附:秋天就这雷声跟吃饭似的的频繁,却也不见会下雨,反把人的心情搞得一团糟。忙关上门窗,走至佟皇后的身边,细细将被褥盖上,犹豫了下,离根一手抚上佟皇后的额,觉并无异样,才行了个简礼悄悄退出。
而此时,佟皇后睁开了眼,望着离根的消失,目无复杂,暗喃:荣嫔和三妃如此亲近,心中所想的就是她这皇后的位置,若让这四人连成一线,到时,她该怎么办?为了皇儿,她不应该再坐视,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她要知道离根的弱点。
小微走进来,见主子脸色比起方才来似更为苍白,忙道:“主子,喝了药,您身子好点了吗?”
“小微,传我旨意下去,景妍宫荣嫔为人细心体贴,皇后身子不适,宣她进甘泉宫服侍。”
小微一怔,“是。”
连续五天,乌云密布,连着室内也变得异常阴沉,明明是白天,天色却黑如夜似的。
景妍宫内,淑、贤、德三妃正吃着西域进贡的果子,边吃边说着些风凉话,而离根只笑着坐在下首,静听着,不一会,三妃的话题就转到她身上了。
“荣嫔啊,皇后让你去服侍,摆明了要你难堪,你还真乖乖去了。”贤妃边吃着果子,时不时吐出果子,动作优雅,虽笑着,却笑不达眼。
“皇后的心思还不明白?荣嫔,你别太顺着她,看以后还敢这样支使你。”德妃朝身旁的淑妃使了个眼色,淑妃会意,道:“你就是好脾气,被这样欺负都不吭声,荣嫔妹子,这皇后心肠可不若外表那样好着,你真不该太顺着她。”
离根暗叹,自她去了甘泉宫后,三妃每天见着她都要说上同样的话,听听这些话,都是在离间她与皇后,挑拨她与皇后斗,只可惜,她既不想竖敌,也不想交友,她会防着她们,也会亲近她们,安安稳稳的在宫中陪皇上一辈子,若不然,她也无须装得‘好脾气’了,便温和的笑道:“娘娘们对妾身的关怀,妾身感激在心,妾身会将娘娘们的心意记在心里的,时候不早了,妾身也该去甘泉宫服侍皇后了。”
“去吧。”三妃点点头,离根一离开,皆露出不屑与冷笑,闲来无事,三人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起宫中的鸡毛蒜皮之事来,明明说的是不好笑之事,也不知怎的,三人竟笑得花枝乱颤,似真的挺可笑般。
一旁的小妩听着主子们千篇一律的话题,时不时的给主子们剥出坚果放在桌上。
离根刚出景妍宫,乌沉沉的天际射出几道金丝,不一会功夫,下起毛毛细雨来,赫然竟是太阳雨,离根抬眸望着这奇怪的景象片刻,朝天微微一笑,心情大好般朝甘泉宫走去,好似心底所有的沉郁都在这一笑中丢开了。
刚进入甘泉宫外殿,就见太监总管张能也在,这张能可是时刻不离皇上身边的,离根往内室一瞄,见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知道皇上也在里面。
“荣嫔娘娘,您来了?”与之前相比,张能对离根的态度可说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毕竟,一个月中,皇上总会上荣嫔处五六次,虽看着这荣嫔并未受皇上大宠,但也不冷淡啊,他哪敢得罪,再者,这荣嫔的好脾气在宫内出了名,奴才们都喜与她交好。
“公公,皇上来多久了?”离根笑容温和,轻问。
“有二柱香的时间了。”
离根点点头,进了内室,寝宫里的草药味已不复见,窗旁除了一盆秋菊外,在各处还多了几盆秋海棠以及养目的吊兰,窗外细雨如雾似烟,屋内的景象却清晰如春。
见荣嫔进来,小微刚要行礼便被离根阻止,离根朝她无声一笑,便如一个宫婢般恭站在她旁,静听皇后与皇上二人的说话,这五日在甘泉宫,她知道皇后对皇上的期盼与渴望有多浓,此刻,皇帝已然察觉到了离根的存在,叫住了她:“荣嫔,进来了怎么不出声呢?”
离根忙转身行了礼,见皇后身子一僵,原本泛着暖意的面庞冷了下来,知道她已惹了皇后不快,只得浅笑道:“妾身不敢打扰。”
“不敢?”皇帝挑眉,那目光戏谑得好似重新认识了她一般。
“是,娘娘,妾身方听小微说,那药方已差不多凉了,妾身这就去取来。”说罢,离根欠身离去,门旁的小微搔搔头,她什么时候说药差不多凉了?这五天主子的身子已大好,御医说了从今天起试试食疗,不用再吃药,让主子多多外出走动走动就行。
皇帝眯起了眼,见小微困惑的样子,心底浮起丝异样,回过身见皇后竟在出神,道:“皇后,怎么了?”
二十九章 过继
离根慌忙低头,“妾身先告退了。”说罢,便出了宫。
连续阴雨天终于在下了场太阳雨后停止,当星星爬满了满天空时,可以预见明天的好天气。
平常宫奴们往来频繁的御道此刻已显得冷清,离根静静的走于狭长的御道上,手上的宫灯在雨过的冷风中飘荡,朦胧的月光淡淡印出了她的倒影,一切都显得孤独。
突然,离根停住了步伐,看着自己在宫墙上的影子出神,半响,嘿嘿一笑,对着墙面倒退了几步,用手对着月光做出了几个奇怪的手影来,虽说手的动作看起来是有模有样的,但折射在墙上的手影却显得异常滑稽可笑,离根毫无感觉,只沉浸在自娱自乐当中,边做着手势边轻喃:“这是小鸟,这是鸭子,这是马头,嘻嘻,再来个贵妃醉酒。”
半响过去,离根搔搔头,望着墙上只有三分像的手影,想了想,道:“来做个容易点做出来像点的,小狗撒尿。”说罢,双手撑地,一脚抬起,配上口音:“嘘——”猛然,离根身子僵硬,傻了眼,只见从她的裤裆内真的撒出一条弧状的抛物线来,抛物线接触地面时,还‘骨碌碌’一声,赫然是颗小石子,正当离根惊出一身冷汗时,大爆笑从她身后传来,离根慌忙起身,满天星光之下,明黄身影目若眩月,笑弯了腰,肆笑声更是冲上九霄云外,令离根窘迫不已,恨不能从此人间蒸发。
“很像,很像,再做一次让朕瞧瞧?”许久,皇帝依然不可抑制的笑着,最后拼命忍住笑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说完,又是肆笑声不断。
离根从最初的窘迫到此刻怔忡的望着皇帝毫无形象的大笑,想起自己所做出的可笑动作,脸上不禁也泛出笑意来,不过,已有多久,她没见过皇上开环敝笑了?
“怎么不说话?”见离根只是望着自己,皇帝挑眉。
“皇上,出一次丑就够了,您竟然还让妾身出第二次丑,妾身也要面子的。”离根嘟起嘴。
“面子?”皇帝详装思考,“朕的荣嫔在夜深人静的御道上对着月光做出了,唔,难登大雅之举,这面子可早就丢光了。”
离根眼珠一转,“妾身的面子只给皇上一人拾了去,不算丢光了,皇上还给妾身就行。”
“那不行,朕好不容易拾到了荣嫔的面子,怎么能还?”
“您可是皇上,若不懂物归原主四字的含义,怎么做万民表率?”
“言之有理,就还你吧。”
“谢皇上。”
“走吧,今晚朕想和你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