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燕夏在剩下的资讯中,把那一大堆话的后半截咽到肚子里。
占星学有非常奇妙的地方,越是从事动荡高危的行业的人,他们“命运”在星盘里的显示就越清晰。吴燕夏年少无知的时候,曾经帮至少五位黑道高层挑选过“金盆洗手”吉日。这些人都很难缠,一个个伪装成良民和上班党,假装要他帮着看星盘,实际上提各种五花八门的要求——更或者说,想看看自己厄运是什么时候。
他向来不爱看这些,何况自觉现在也算半个有家室的人,非常惜命,不想被砍死在外地。
混到吴燕夏这种层次的占星大咖,除了老客户推荐外一般都不再接受普通人的预约看盘。只不过,他偶尔还会因为好奇,冷不丁地接几个陌生的私人看盘项目。
这次来扬州,吴燕夏原本顺便想逛逛毛绒玩具厂,扬州的玩具厂全国闻名。
四个小时的咨询后,当辞别那个打扮得人模狗样的皮条客,他已经没什么游玩的心情。
本行还不如飞到重庆吃火锅,写写商业的稿件,或听听其他的培训之类。
扬州第二个私人看星盘服务,没有前一个隐藏着危险但同样不顺利。
吴燕夏面对一个“我老公在我怀孕期间出轨了求怎么破”的淘宝店主,他充当了占星师、律师、心理医生、心理医生隔壁家的老王、闺蜜、冷笑话大师等角色。
说实话,他罕见地走神好几次。
晚上的时候,吴燕夏还要按照计划去当地一个小报社举办的周年会,他苦不堪言,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抽空给梁凉打了个电话。
响了好久,都没人接听。
吴燕夏若有所思地握着手机,他本来是想明天中午回程。此刻,冷不丁地问旁边的出租车司机:“帅哥,你跑夜间长途吗?”
第 62 章
清纯老板劈腿两个男人的事情, 很快就在吉兆里全传开了。
中午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梁凉都没有陷身来店里,但主人公不在,昨晚魏奎来店里找她对峙的一幕依旧经过桑某某人的蓄意改编,使得梁凉成为了“人从花中过,半叶不沾身”的情圣小公主。
桑先生对抹黑老板声誉的行为毫无内疚, 他更关心的是吴燕夏和梁凉成功分手, 就终于不用掏迪士尼门票。剩下吉兆大多数员工倒是都向着老板, 只是感慨吴燕夏此人的昙花一现, 更感慨以后没有免费的水果和零食吃。
所有人对占星师的印象都不错。
等下午两点,梁凉才来到店里。
她衣着和往常一样,依旧层层叠叠各种蝴蝶结的LO装, 唯独表情有点苍白。
“明天上午,旧店就停止歇业。会有工人把旧家具折价卖了, 如果咱们自己员工有想要的东西, 跟我登记下, 今晚可以免费拿走。”
桑先生目光一闪:“老板, 我那两套刀…”
“刀具和餐具,是要带到新店里用的。”
梁凉说话声音永远不大,但很清晰, 只是她总低着头,好像随时随地准备害羞和解释什么似的。桑先生失望地“哦”了声,倒是用他犀利的牛眼发现,自己老板平常总喜欢在她那头乌发上倒腾点什么蝴蝶结啊、珍珠啊、毛绒球啊、小帽子啊的装饰, 此时此刻,梁凉仅仅披着头发就来了,露出白到透明的耳朵。
吉兆的员工都偷偷往这里瞄。
桑先生等了她那么久,但梁凉就说了这么两句。随后她盯着自己的电脑记录什么,转身去已经半空的冷库查看。
多年职业习惯,梁凉每次来店里第一件事总是要去检查后厨冷藏室。
桑先生踩着热情的脚步跟上梁凉,他低声问:“昨天晚上那个小伙子就是你竹马吧?老板,我确实是看你面子才没有抽死他,对了,以后我们要亲上加亲啊。”
梁凉也微微愣住了:“什么叫亲上加亲?”“等我以后娶了他上司,你嫁给他。那我们之间不就是亲上加亲的关系吗?”
梁凉没搭腔,她转过身继续无声地检查完冷库,又去看了看后台的电表线路。
老板和夏大仙什么时候分手?他们千万别搞分手旅行这一套,搞也不要去迪士尼啊。桑先生抱着这种善良的祝福,不死心地跟着她,等着她回应。
一回头,梁凉大眼睛里面含着晶莹的眼泪。
桑先生一下子呆住。
梁凉拼命地憋住眼泪,她移开目光,先从随身带着的珍珠包里把杨雨薇昨天的餐费掏出来。
桑先生眼睛顿时发亮,赶紧先把这信封夺过来,上面的密封还在,里面打开是厚厚的现钞。杨雨薇才没那么多闲心情还附上什么纸条,给钱就不错了。
他幸福又心情复杂地握着信封,抬头刚要细问梁凉,她早已经默默地走了。
追到外堂,其他人说老板去新店监督。
桑先生倒是再愣了会,他自言自语地说:“这是怎么了?不就脚踏两只船么,多大的事啊,就又哭。”
梁凉没有去新店,她签了一份新的供货商协议,为城里的某家中档的连锁日料店提供边料。
签完合同后,梁凉又去银行里转出两个月的商铺房租费。金额不小,银行让她在贵宾室里稍等片刻。等待的时候,梁凉看着写有吴燕夏的姓名和银行账户的纸,无意识地在“夏”字上面来回画着圈。
她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
真的。
魏奎在她家的时候不无妒意地试探,吴燕夏追她时到底做了什么细节行为。
到底还是意难平,LO娘在眼皮子底下安然无事放了那么多年,突然有一天就被个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神经病拐跑了。
最该死的是,魏奎恨恨地想,最初是自己把吴燕夏介绍给梁凉的。
“我还不知道你,凉凉,心里有个自己的小算盘算得呱呱的。你要是真傻,也开不了日料店。但你和吴燕夏是怎么回事,他别是给你传什么邪.教了?”
梁凉想了会,在催促下才小声地说:“其实,吴燕夏没有追我。”
“没追你?但你之前不是说,他要你当他女朋友?他不追你还要带你去迪士尼玩?对了,你不是也租他的商铺么,还有那蛇皮?”魏奎提高声音。
他越回忆越骂自己蠢,目光越来越冷。而且,梁凉居然敢骗他。
“真的没有。”梁凉像个洋娃娃那样了无生气地静坐着,她目光盯着自己的膝盖,“他不需要追我,因为每次我都会忍不住去找他。”
魏奎猛地抬头,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不对,不对,有什么感觉特别不对。
他握紧了手,刚刚量戒指的纸狠攒在掌心。魏奎嘴头温柔地说:“对不起,凉凉,咱俩结婚后,我日日夜夜都陪着你。我们永远在一起。”
梁凉在开着冷气的银行里打了个哆嗦,怎么心情那么不情愿呢。
小结巴梁凉、少女梁凉,到现在的LO装梁凉,幻想过无数次穿着不同婚纱在不同地方嫁给魏奎的不同场面,那就像个最恶俗电视剧最美好的剧终结尾。
她很自信觉得,自己应该能做一个好老婆和好妈妈。
但是,当早上魏奎进门的时候,梁凉就不停地在脑海里想,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办,甚至在自己卧室里还撑开窗户往下看了看。她乱想着如果自己跳下去,魏奎就会后悔逼她,吴燕夏肯定会买下自己这个“凶宅”住进来,到时候大家都开心。
梁凉觉得,自己哪里好像做错了,但她同时又感觉非常的不服气。
这复杂思绪无法表达,只能先沉默着思考。
今日又报有雨,梁凉从银行里出来,已经把房租和餐费尽数地打到吴燕夏账户里了。
她心里非常不好受,感觉这行为是要忙不迭地拉开彼此距离似的。
晚上又去吉兆的新店忙了半天,梁凉自己爬上爬下地调了照案板得灯光,还拿着相机拍了不少照,累得满头大汗,才想起自己整天都没吃东西。
装修工人早几天已经走了,吴燕夏当初给他们买的那堆饮料和零食特别多,因此没喝完,仍然留有两箱堆在角落。
梁凉拆了一盒饮料和饼干,权当成晚餐。等走出门口,又暗自拿了几罐饮料想带回家。
她累得够呛,决定坐一站地的末班公交车回家。
刚走到不远的站牌处,这时听到有人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有个外地车牌号的车缓慢地停下来。
“凉凉,赶紧上来。马上就要下雨了。”
她呆立不动。
车窗摇下,吴燕夏在黑暗中露出那张削瘦的脸,手臂闲散地搭着下巴。
也许在吴燕夏的骨子里,藏着一个非常深沉多思的灵魂。根据面相学,手部有凸起的青筋血管代表这人脾性敏感且暴烈。但,占星师又好像并不是这样的男人,肯定是有什么特质在克制着他。
梁凉坐上了车的后座,随后发现和吴燕夏之间隔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子。
“租了辆车,直接从扬州市区赶回来了,怎么样?”吴燕夏在箱子后响起,懒洋洋的,“你说得对,我当初不应该坐飞机。”
过了好一会,也没等到旁边的女孩回话,她静静的。
吴燕夏在刚刚的路途补了眠,心情好得很,又有很多不正经的精力。虽然此刻看不见梁凉,但还是心里痒痒地把手从那个纸盒子的缝隙里伸过去。
最开始碰到梁凉的膝盖,他便拽了下她的厚裙子。梁凉回过神慌忙地用手推,却被吴燕夏牢牢地握住,长指微凉但带着温存。
她指甲一翻,死死地扣住他掌心。
再过了会,吴燕夏疼得几乎要龇牙咧嘴的时候,再看到梁凉从缝隙里给他塞来一包柠檬茶。
他就又笑了。
这是第一次,占星师感觉到,无论何时回到一个城市都有人等着他的感觉很好。
那辆车最终停在了吴燕夏家里的小区门口。
下车时,司机挺热情地问吴燕夏:“哥们,你两个箱子。需要我一起帮你把行李挪到门口吗?这看起来挺沉的。”
吴燕夏更热情地拒绝他:“不用不同,我让我女朋友帮我一起搬就行。不麻烦您了。”
司机看了眼花朵般的梁凉,抽了抽嘴:“…你这是亲女朋友吗?”
梁凉也看着吴燕夏把那一人多高的纸箱子费力地搬出后座,又从后备箱里把行李箱拿出来。他一挑眉,招呼她:“傻站着干什么?帮把手。”
她只好走上去,帮忙推着他那破破烂烂的行李箱。而吴燕夏在身后,独自费力地托着那足有两个分尸箱那么大的纸盒子。
一路沉默。
等走到家门口,吴燕夏终于把那纸盒子扔下。他微微出汗,刚要抢上一步输入新密码,但门锁已经被梁凉顺利地打开了。
嗯,她怎么知道密码的?他一怔。
但梁凉回头,几乎是用锐利的目光盯着他。吴燕夏的脸微微一红,暗想,怎么感觉LO娘目光更犀利了。
开空调、洗手、去冰箱里狂喝了不少水,又赶紧跑去蛇室看看那两个小动物。回到家的吴燕夏并没有费心招呼梁凉,他愉快地扔下纸箱子和行李后,就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
梁凉也不管他。
过了会,吴燕夏若有所思地走出来:“神灯姑娘怎么蔫蔫的。”
梁凉正独自坐在沙发上,小脸上表情严肃,看到吴燕夏出来后依旧不主动说话,一个极力抵御外部的姿态。
占星师坐过去,直接双手搂住她的腰。
在以前,吴燕夏是不好意思这么做的,梁凉对身体触碰总会非常害羞。而她一害羞的时候也会弄得他拘束非常。所以,吴燕夏更喜欢梁凉生气或害怕的模样,因为每当她生气或害怕就五感尽失,基本就可以代表随便动手动脚。
…吴燕夏承认,他很不厚道。
果然,梁凉暂时没挣脱他搂住她腰的手。
她顾不上,因为肚子有那么多想说但说不口的话,在白天,在路上,在刚才都准备好了腹稿。但此刻,当梁凉看着吴燕夏,他长着一双清亮的好眼睛,偶尔没休息好时会布满血丝像个无产者狂人。
她脱口而出:“…你还知道回来呀?”
吴燕夏眨眨眼睛,有些不解。
“哟,我不在,是谁欺负你了?”他严肃地说,但手又不动声色地摸了摸梁凉的腰。
她的腰非常细。
吴燕夏很满意,他和楚王一样爱细腰。
梁凉完全没发现她趴在他怀里,她全身精力都凝聚在望着吴燕夏的目光里,硬邦邦地说:“你出去玩的时候,魏奎让我嫁给他,他还要送我钻戒!他说他早就在准备这事了!”
没说几句,她感觉眼眶又开始发热。
此刻,一股羞愧、生气和安全感同时涌上来。梁凉突然间醒悟自己是个多么天真愚蠢的个性,但是,她真的好想跟吴燕夏告魏奎的状。
吴燕夏闻言只是目光一转,他漫不经心地:“你怎么拒绝他的?”
“我,我就跟他说我要想一想,我不敢拒绝。”
吴燕夏点了点头,依旧不见生气。
此刻是他搂着梁凉,手都快摸到小腹,她还那么乖,依偎着他总有种懵懂。面对这么漂亮而娇气姑娘,暂时犯不着为别的男人生闲气。
只不过,吴燕夏确实凝视了她很久,等到梁凉脸有点冒烟的时候,他才轻轻吻了下她嘴角:“这里,怎么烂了一块肉?”
“呜呜呜呜呜呜这不是烂的,是我太傻了自己划的…”
第 63 章
梁凉鼻子发酸, 不知觉地就又把桑先生逼着她打电话、和杨雨薇又送来一份餐费的事情统统都说了。
吴燕夏垂眸听着,他现在倒确实有点奇怪。
吉兆算是全城里数一数二的高级日料店,食客的身份显赫和富贵的都有,开这种高级餐厅老板一般长袖善舞,能和任何顾客和美食杂志的人都打好关系。怎么就到了吉兆这里,感觉两位合伙人的智商加在一起都互为负数。
“雨薇的钱你收下吧。”他思考片刻, 摸了摸梁凉的额发, “就当多交了一个土豪朋友。你不用急着把钱原封不动退回去, 到时候我帮你问问。”
“嗯, 我把钱交给桑先生了。他和杨小姐的事情,我不管。”
太妃糖色的大理石地板光洁照人,客厅橘黄色的灯光下, 梁凉刚刚说着说着就莫名地真哭了,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 又有种很奇怪的心满意足感。
等答完这句, 她再也说不出其他。
吴燕夏也没立刻说话, 他只是搂着她, 翘着脚沉默地坐着。
为了掩饰,梁凉吸着鼻子,转头凝视吴燕夏从扬州拿回来的大纸箱子。她眼尖的看到, 角缝处几经摔打,露出了里面白色的、毛茸茸的什么。
吴燕夏脑海里正淡淡地想着,杨雨薇平常总时看魏奎不顺眼,怎么她就让魏奎来吉兆送这一趟餐费?看不出啊看不出, 本以为只有像他这样贼眉鼠眼的才会挖墙角,想不到她杨雨薇专业女强人桃花鼎盛路线,居然下手那么狠毒,想搅黄他好事。
她搞什么?魏奎又对梁凉做了什么?
“这是什么?”
吴燕夏回神,他顺着梁凉激动的视线看去:“呃…”
所谓贼不走空,占星师挥别扬州前心有不甘。路边有一家韩国精品玩具商场店,他让出租车等了自己五分钟,随后,在里面绕了一圈。
嗯,感觉卖的玩偶也不便宜啊。
售货员却板着脸跟他说,这都是有正版授权的Hello Kitty玩偶,自然比那些盗版的要贵。
吴燕夏倒是在一个柜台前停下脚步。
占星师不是对吃穿住行很挑剔的男人,却确实有点怪癖,当挑不到喜欢的家具,就宁愿家里空着什么也不买,如果碰上他认为合适的,掏再多钱时眼都不眨一下。
他家唯一的Fendi沙发原本是科隆家具展的样品,也是吴燕夏当场高价预定,当场拖走。
在韩国玩具店,吴燕夏盯着一个和他三生三世风格都风牛马不搭配的Hello Kitty,居然迈不开步子。
首先,店里售卖的大部分Hello Kitty 都是坐着的,但眼前的Hello Kitty 是很罕见的站立造型。其次,眼前的这只Hello Kitty头上戴着小皇冠,耳朵系着蝴蝶结,穿着粉粉嫩嫩的裙子,就像个小姑娘似的。这意味着——吴燕夏突然想到自己每次路过这玩偶时,都可以无聊地把它裙子掀起来。虽然,他也知道裙子下面只有粗粗白白的猫腿。
但,人类臭流氓的恶趣味就是要立刻满足。
吴燕夏点点头,刷卡、包装,走人。
然后,大老远地把 Hello Kitty 运过来,就被LO娘黑吃黑了。
梁凉自从看到这只和她身高相仿,超巨型的毛绒猫咪玩偶,这傻姑娘就情不自禁地双手捂着脸,一分钟没动。
那是只有在商场或游乐园门口,才有机会看到的巨型玩偶,而且因为价格不菲,Hello Kitty 的绒毛和裙子非常精细,小皇冠上的粉珠宝闪闪发光。
梁凉是一个很纯洁的姑娘,她完全没有怀疑,吴燕夏买这只Hello Kitty 是想自留。她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买来Hello Kitty肯定是要送给自己。
“大仙,你不要总花钱送我礼物啦!”梁凉小脸绯红,她刚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睛漂亮无比,认真又郁闷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毛绒玩具的!”
她一边说,一边踮起脚尖去勾Hello KItty软绵绵的粗脖子,再贪婪地看着它的大脸。脑海里不停地回放“哇!”“哇!”“真好看!”“回家后把它摆在哪里呢”?
吴燕夏此刻哑口无言。
过了会,他无奈地问梁凉:“凉凉,你喜欢它吗?”
“喜欢。”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那就送给你吧。不过凉凉,我现在有两个问题要问你,你可以选一个回答。”
“嗯,你问呀。”
“第一个问题是,如果一个姑娘总是这么自然地收下男人送的礼物,你知道她会有什么结局吗?”
梁凉不吭声了,沉默片刻,她默默地把细胳膊从Hello Kitty上拿下来。
远远地看上去,一人一猫都穿着膨胀可爱的公主裙,天真又委屈。
吴燕夏又看她半晌,伸出的两根长指再压下一根,他再轻声说:“第二个问题,魏奎在什么地方向你求的婚?”
语气不复方才的温柔,眼梢嘴角都隐隐的有些下沉,还有些淡漠阴森。
吴燕夏像拖着被暴打而死的黑熊尸体那样拽着 Hello Kitty,再劫持着梁凉来到她家。
梁凉一路上都在想,魏奎此刻会不会在自己家等着自己。现在,她仅仅就差一件事没敢告诉吴燕夏了。
魏奎亲自己了。
目前为止,梁凉知道自己脑海里最糊涂的一点就是,她仍然无法讨厌魏奎——当魏奎亲她的时候,当魏奎说那些“白头偕老”的东西时,梁凉认为是有道理的,他那些话同样是她心底的想法。
唯一认为没道理的是,魏奎早干什么去了?
魏奎觉得他们之间关系是一层待捅破的窗户纸,但梁凉却清楚觉得,他们之间是一扇门,总是她自己在做白日梦和漫长等待。但那一把锁又掌握在魏奎那里,他想开就能开,想关就关,非常从容,也许魏奎太聪明,他太知道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就是那种能默默死磕到底的性格。
梁凉微微地侧过脸,占星师在她心里又是什么地位呢?这是让她最糊涂的第二点,对吴燕夏评价为“喜欢”或“不喜欢”似乎都很潦草,但在遇到他之前,很多感情,她根本没有体验过。
吴燕夏一出电梯门,就气势汹汹地左拐,被梁凉怯生生地拉住了。
“我家在右边。”她提醒。
占星师带着阴坏神气地瞪了她一眼,梁凉也大胆地回瞪他。
这个路痴!
家里没有人,唯独早上那一束黄玫瑰醒目地留在茶几。旁边摆着的,是早上原本好好戴在她头上的头饰。梁凉跟魏奎说话的时候,很怕魏奎再亲上过来,只好低头不停地玩头发挡住脸。
吴燕夏默不作声地看了几眼案上的玫瑰,他吩咐梁凉:“把你身份证准备出来。”
梁凉愣愣地问:“为什么?”
他随意地说:“你不用管,先拿出来。”
“哦…”梁凉也没多问。
吴燕夏再没有说半点废话,他在网上搜了个开锁的电话,五分钟后,开锁工人和附近的警察一起上门了。
附近治安很好,开门撬锁是需要跟110打电话报备的,也需要准备户主身份证。
当吴燕夏一知道魏奎大清早闯到梁凉家,他的神情实在算不上和善。即使惊动警察也非得让人把她家门锁先换掉,而等他跟警察寒暄了几句,再送走警察后,便把梁凉拉到角落里。
梁凉耷拉着脑袋,耳边听到锁匠乓啷地砸自己家防盗门锁的声响,心里有点忐忑和矛盾,甚至某一刻都想阻止。
如果今晚把锁换了,魏奎以后就再也进不来了…
很多小事情在梁凉脑海里跳来跳去的,又拼凑不出什么,最后的画面定格在魏奎说“凉凉,我喜欢你,我要娶你”,带着他独有的迫不及待、潇洒轻快的表情。可是当她追问为什么,他又给不出一个答案。
自己想要什么答案呢?梁凉也不知道,她就觉得怎么做都不对,有什么噎在喉咙里。
吴燕夏轻轻搂住梁凉的时候,她一点也没挣扎,整个人非常糊涂。
他的气息笼罩下来,清淳,使人微醉而受到蛊惑似的。
“凉凉,我回来了。如果你不忙,这几天带你去迪士尼玩啊?”吴燕夏低声说。
梁凉刚要答话,突然感觉到一支危险的大手正从她脊椎要害处,缓慢地推到她的臀部、臀峰,大腿根,最终那有力的五指深入地陷入布料,掐进皮肤,宽大手掌牢牢地托住她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