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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兰,大片大片地绽放,好像她初识安辰那时候的雪天,在月下翩舞。
正文 [二七]狼毒杀(六)
暗夜无边,没有月光。.
紫莫静静地讲着。
江南的朱亭折扇,细雨小楼,晚晴江船,像水墨画一般缓缓铺开。
这样美好的光景,我也见过,就是因为我也见过,所以在脑中那样清晰,清晰到我想模糊也模糊不开。
紫莫说:安辰喜欢抿唇笑,喜欢喝云兰泡的茶,写字的时候用镇石压住渲纸。
我想,这些我也知道。
我还知道,用清晨收集的露水,采了云兰花蕊向外数第二层花瓣,搁在茶壶中用温火煮一柱香的时间,恰到好处。
紫莫说:为了解毒,我们去了很多地方,试了很多药。
安辰翻了很多医典,布了许多次针依旧不见效果。
毒发之时,紫莫头昏得厉害,宛若有千万支针深刺入脑中。
她躺在院中的软榻上,看着窗外树叶渐渐枯卷,再随风飘飘扬落下来。
紫莫说:安辰,我是不是会死?
安辰说:不会,我不会让你死。
他带她品中原的酒,换上中原姑娘的绸裙。
像寻常百姓人家一般,平平静静地住在一间屋子里。
晚上安辰看医籍,紫莫在灯下替他研墨。
不知道为何,她同我道这段往事的时候,我觉得很熟悉。
我能想到紫莫捻着灯芯将油灯点燃,安辰低头执笔的模样。
他在看完一章之后,会微微偏头,朝她笑一笑。
油灯磨出浓浓的墨香,静夜里逗留在人影摇曳的屋中。
或许,他还会执起茶碗抿一口。等到深夜,我便点了炉灶再煮一壶茶,师傅会说:“小香煮的茶很香,拿去给三公喝一些。”
秋天要来的时候,安辰带着紫莫离开江南,去了崖洲,去了东海。
我抬起眼问紫莫,“所以,在那个秋天之前,你们一直在扬州,是吗?”
紫莫说,“是,一直到扬州矮堤上的柳条黄了。”
我想了许久,鼓足了气力低声问她,“安辰那时候有没有和你提过,他…他有扬州有一个朋友,也曾…和他一块在堤边赏柳听琴。”
紫莫说,“嗯?”
我闭上眼,“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她顿了顿,说:东海很美。
夕阳西下,戴着荆钗布裙的紫莫,在岸边等安辰出海回来。
渔村的妇人指着她窃窃低语,说她生着湛蓝的眼眸,雪白的肌肤,是东土的妖女。
紫莫神情淡漠,从腰间抽出匕首,微眯双眸,冷冷地扫过妇人的脖颈,一刀见血。
日暮染红海面,血滴在岸边的砂石上。
紫莫冷笑地瞧着剩下的妇人,她们惊惶无措,恐惧地望着她。
她扬起衣袖,手被人捉住。安辰的声音响在她耳旁,“紫莫。”
紫莫回头,染血暮色将安辰周身晕了一圈金色,他的神情安静柔和。
他说:“别动手,我带你走。”
紫莫收了手,问安辰:“我是东土人,怎么办?以后别人都要对我指指点点。”
安辰抚着她的长发说:“我觉得挺好。”
安辰自腰间取下一块浅紫玉佩:“紫莫,紫玉比匕首更适合你。”
他们去了骊山,在起伏的山峦中相依。
安辰摘下雪梅,配好药替她解毒。
骊山顶上有一处银盏池,池内泉水温热,池外冰雪连天,枯藤掩埋,烟花浩渺雾茫茫。
安辰在池内替她运功驱毒。
腾腾的暖气缭绕在二人身旁,紫莫嘴角渗出毒血,顺着雪白的面颊染至下颚。
她皱着眉头,说:“安辰,我疼。”
紫莫讲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她说:“这是我第一次对人喊疼。”
往日里,刀入骨内、噬心噬肺,她从没同别人说过疼。
安辰在她身后轻笑,“紫莫,以后疼就喊出来,想哭就哭出来。”
紫莫看着起伏连绵的雪山,轻声道:“我真的疼。”
她酿东土的木熹酒给他喝,他千杯不醉。
紫莫对安辰说:“我不识中原的字,你教我认字可好?”
安辰望着她,片刻之后,他在纸上写了“安辰”二字,他说:“我的名字你要记住。”
她一笔一划地学,学得很用功。
紫莫问安辰:“你没有家人吗?”
他笑了笑,低头在白纸上写上“紫莫”二字:“本来没有,现在有了。”
他们在东土逗留了数日。
一日夜里,十余个黑衣暗人从天而降。紫莫那时候尚有余毒未曾逼出,安辰顾及她,重重地接了一枚暗器,正中胸口。
来人看着紫莫,用东土话对她说:“你将他杀了,跟我们回去。”
紫莫抽出匕首,撑着身子,将刀抵在自己脖颈上:“你们谁敢动他,就让帝君将我的尸体收回去。”
暗人面面相觑,冷冷地道了声:“帝君会找你算帐。”接着,消失不见。
紫莫自怀中摸出一管膏药,涂在安辰的伤口上,她说:“他们在暗器上喂了毒,这是解药。”
安辰倚在桌边淡淡地看着她,很久以后,他开口道:“紫莫,你有家人吗?”
紫莫一愣,旋即摇了摇头:“没有。”
安辰自己简单包扎了一番,他挑了眉尖,说:“不要骗我,将你过去的事告诉我,可好?”
他说话语气很轻,像是情人间在商量。
紫莫垂下头,简单道:“真的没有,我是孤儿。小时候的事情我什么都不记得。”
安辰望着她,缓缓靠近,贴在她唇上,低声道:“那好,从今往后我做你的家人。”
秋风瑟瑟,安辰宛若雾气袅袅的银盏池一般温暖。
尔后,两国再战。
接到传信的时候,安辰在替人诊脉看病,紫莫坐在竹帘后替他缝补衣裳。
安辰将信搁在一旁桌上,笑着看向紫莫,“你手艺越来越好了,那时候缝顶皮帽要缝十几天。”
紫莫惊讶,“你那时候知道我在偷偷给你做裘帽?”
安辰侧着头,喝了口茶,“知道。我看你做得那样吃力,都想去替你缝了。”他看着紫莫的眼眸,“紫莫,你的事我都知道,瞒不了我。”
紫莫碧眸微眯,认真道,“我没有瞒过你。”
安辰手撑着额头,浅笑如曦,“紫莫,战场上要随我一起去吗?”
紫莫说,“你去哪,我去哪。”
安辰用纸将药粉包起来,他说,“紫莫,这次过后我们去金陵,金陵花锦如烟。然后在那里隐居。”
他静默了许久,“我欠将军一个人情,所以这次还给他。”
紫莫问,“什么人情?之后你再不踏足战场吗?”
安辰笑道,“我以后慢慢告诉你。”
紫莫将缝好的衣袍置于凳上,她在上头细细绣了“紫莫”二字,“可是我觉得你更适合带兵布阵。”她稍稍低下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我眼里的英雄。”
红霞悄悄染上她白净的面容,添了小娘子的赧涩。
安辰平静地望着紫莫,“你更想留在营中?”
紫莫贴近他,耳语道,“不是,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安辰说:“紫莫,这次我不能答应你。”
这时候已经是九月,深秋。
红色的霜叶纷纷扬扬铺了一地,芳草萋萋,采繁祁祁。
他们启程往余埠走,
到余埠之时,已是狼烟四起,黄沙卷起营旗。
又是一年冬。
紫莫看着身边的翩翩公子,他负手立在军帐中,与将军彻夜挑灯。
他执着石子在地上摆出偃月阵。
夜里星辉落在他眸中,他坐在篝火旁,和军中将士喝酒吃肉。
有人喝醉酒,跌跌撞撞一把将紫莫搂在怀中,浑浊的酒气吐在她的脖颈上。
这人昏昏沉沉地摸上她的脸颊,“小美人,大爷好好疼你。”
紫莫眸色一沉,抚上腰间的匕首,一刀没入他的胸膛,快得不眨眼,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的衣衫。
男人闷吭一声,瞪大眼睛看着她,“妖女…”
她蹙着眉尖,看着眼前人应声倒地,营中一片混乱。
她被捆起来送到将军眼前。
将军身旁站着安辰,安辰抿了抿唇,朝她春风浅笑。安辰说过:紫莫,我不会让你死。
将军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又是她。”
安辰淡淡地开了口,“将军。”
将军拂袖将案上的砚台扫落,“砰——”砸在地上,沉重地闷钝。
将军临走前对安辰说,“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安辰走到紫莫眼前,松开她身上的绳索。她手中依旧死死攥着那柄匕首。
安辰握着她的手,将匕首抽出来,温言对她说,“紫莫,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依靠我。”
紫莫孑然地看着他,“安辰,是不是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安辰抚着她的发丝,“没有。你知道天河吗?”
紫莫摇头。
安辰拉着她的手走出营帐,抬手指着浩渺的天际,“那里是天河。中原有许多传说,关于天河,关于月亮。”
紫莫看着他,“你说一个我听听?”
安辰撩了袍角,与她一并坐下,篝火“吡吡啪啪”作响,他握着她的手暖了暖,“我一个一个讲给你听,一天一个。”
紫莫讲到这里的时候,轻笑了笑,她睁开眼睛,蓝色的眸中泛着涟漪。
屋中寂静,纱帐起伏,在黑色的笼罩中,依稀能见着她的肌肤苍白无力。
她说,“可是,我只听他讲了一个故事。”
正文 [二八]狼毒杀(七)
紫莫的声音渐渐黯了下去,我起身走到她身旁,将银针取出。8 9 文学网
她瞌上眼,眼睫轻颤,“他大抵是这世上最会讲故事的人了。要是能听一辈子就好。”
我趴在案上,问她,“是么?我没听师傅讲过…”
紫莫说,“听故事的人,有时候愚钝得很,不知道自己可能就在故事里。”
屋外有人敲门,门轻轻开了。
我听到师傅的声音淡若月痕,“小香,怎么不点灯?”
我向屋门口走了几步,不想被什么绊住,往前踉跄了几步,师傅伸手扶住我。
我抬起头,隐约看得清他的面容。
师傅说,“我们出去吧。”
我回头望了望紫莫,她好像睡着了,没了动静。
出了屋门,我绞着衣裳,“师傅。”
师傅停住脚步,低头看我,院里的兰花绚烂如兆雪,“嗯?”
我眼一闭,心一横,“这个紫莫是外国人,东土的占卜师要净身,不能成亲。”
师傅淡淡地瞧着我,抿唇温言道,“你好像对东土的习俗很熟悉。”
我说,“是。我在宫里挣了这么久的钱,这里头的门道摸得一清二楚。我听说,占卜师虽然法力无边,但要修炼许久才能成精,所以并不吉利。而且占卜师每天要观星象,很容易被雷劈着。”
师傅没有答话,转过身来看着我。
我小声道,“刚刚说的这些…都是楼西月告诉我的。”
师傅似染了笑意,他说,“你来这里采什么药?”
我说,“都采好了,楼西月他三叔中了狼毒,我来东土摘雪梅。”
师傅眉宇微滞,他说,“狼毒无解。”
我奇道,“怎么会?你的手札上写着雪梅和血石草,布针能解狼毒。”
我心中一紧,“而且…你好像…曾经…大概…可能…替别人解过这个毒。”
师傅说,“手札上记错了,狼毒无解。小香,你确定他中的是狼毒?”
我一愣,“和你手札上记的症状差不多。身上未有毒血。”
师傅平静道,“有种毒叫乌针,和狼毒的症状很像。若是中了乌针毒,脑中宛若有针刺,施以雪梅和血石草能够解毒。若是中了狼毒,毒侵脑,神志或有紊乱,至今我不知道如何解。”
我说,“师傅,你知道安辰吗?”
师傅看向我,眸中沉寂,“知道。”
夜色铺天盖地,大片大片地染黑了我眼前的光景。
这样浓的夜色,化也化不开。
我低着头,良久,“原来你骗我。”
师傅说,“小香,许多事我记不起来了。”
我问他,“你记得紫莫吗?”
他稍有迟疑,“记得一些。”
我问,“为什么许多事你记不起来?”
师傅说,“我中了狼毒。”
我一惊,“怎么会?”
师傅淡道,“时辰不早了,早点去歇息。”
师傅要朝旁边迈步之时,我叫住他,“师傅。”
他没有回头,“小香,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我走到他跟前,抬头看着他的眼眸,我向他咧了咧嘴说,“我之前没和你说过吧。当时安辰问我叫什么,我和他说,我叫齐香,唔,香草美人的香。”
我一直很后悔,当时做自我介绍的时候说的香蕉不够风雅,所以安辰印象不深。
眼下终于有个机会重来一次,我要改变我的定位,深化我的形象。
师傅沉默片刻,他轻笑,“嗯。我知道。”
我望着大殿檐角上挂着的宫灯,依稀放着昏黄的光晕,我说,“这个名字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我小时候喜欢去庙里或者观音台上蹭吃蹭喝,于是莫明地对烧香产生了亲切感。所以叫齐香。”
我顿了顿,补充道,“这个名字蛮好记。不小心忘了,可以触景生情,比如香油、香肠、香艳什么的,都可以想想我。”
师傅说,“小香,我记住了。”
我说,“哦,那就好。”
我想了想,复又问他,“师傅,你记得原来有个姑娘给你缝过衣裳,还在衣裳上绣着她自己的名字吗?”
师傅思索了片刻,“不记得。”
我感谢上苍:狼毒真的是好物啊好物。
师傅迈步离开之后,我蹲在云兰旁边,顺着花瓣的纹理细细摸了一摸。突然有个人影跳下来,落在我跟前,楼西月似笑非笑地俯首看我,“我在上头观摩你很久了。见着心上人,饭也不要吃了?”
我点了点头,“不吃了。”
楼西月问,“你在做什么?”
我说,“你不是看见了么?我在蹲墙角。”
他有些好笑地凑近来,“然后呢?”
我说,“画圈圈。”
他撩起袍脚蹲到我旁边,笑道,“姑娘你这是要诅咒谁?”
我偏过头去,“我不告诉你,要不然你又要说我心狠手辣。”
楼西月正色道,“不会,你是我师傅。”
我说,“我诅咒天打雷劈…”
楼西月扶额轻咳了一声。
我瞥了他一眼,“你咳什么咳,我诅咒明天打雷闪电,把这片云兰都给烧了。”
楼西月支腮道,“小香,你好像心情不好。”
我扯下朵花,数着花瓣,“没有没有,我心情极好。”
楼西月说,“那你笑一个我看看。”
我扭过头去,朝他咧了咧嘴。
楼西月偏头,“你这是在笑么?”
接着,他伸手在我眼角处拂了拂。
我骤然意识到我戴着面纱,只将一双眼睛露在外头,很难判断出表情是哭是笑。
于是我哀伤地瞧了瞧他,一本正经道,“笑中带泪就是这样的。”
他定定地瞧着我,寂静了半晌之后,楼西月说,“你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姑娘。”
我说,“但凡是个姑娘,你都认识。”
他扬了眉骨,隔着面纱捏住我的下巴,“姑娘你心情不好,本公子做皮影人逗逗你。”
我叹了口气,起身拂了拂衣裳,“不好,我对皮影人这种没兴趣。”
楼西月扶着下巴,笑道,“那你对什么有兴趣?扎小人?”
我说,“我心如挠墙,你让我挠挠?”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我不让你挠挠。”
我幽怨地瞧了他一眼,“我心如死灰。”
他上前扣着腰,陡然将我打横抱起来,飞上屋顶,再凭空踏了几步,就落到大殿外头。
我哼哼道,“原来我这样轻,抱着我飞檐走壁这样轻巧。”
楼西月伸手捉住我的手,环在他脖颈上,示意我抓紧些。
他长眉一展,说:“有一次,三叔和我爹在外头喝醉酒。我就是这样将他俩提回去的。”
我哼哼道,“我心如挠墙,我心如死灰。”
他带我来到一间酒家,纪九和大风等在里头。
我见着大风,默默地低头。大风炯炯的目光射在我身上,让我感觉如芒在背。
纪九说,“它没走,一直在酒家前头等着。”
我闻言非常感动,抬头瞧了瞧大风,见它身上羽毛稀落了不少,有些奇道,“大风,最近开始掉毛了?”
纪九说,“它总把酒家里的烧鸡叼出来,刨坑埋了。于是酒家掌柜的,见它一次打一次。”
我心疼地抚了抚大风的翅膀,它哆嗦了一下,想必是羽毛掉了,身上冷得厉害。
我对大风说,“我再也不扔下你,你就是我的风儿我的沙。”
楼西月扶着额头说,“…”
纪九低下头说,“…”
我们点了些饭菜,我要了一坛木熹酒。
我一面喝酒,一面对楼西月道,“不知道你三叔中的毒是乌针还是狼毒。”
于是我大致地将这两种毒与他解释了一番。
我说:狼毒就是中了之后无药可解,乌针就是中了之后有药可医。
楼西月问,“从症状上来看,怎么辨得清是哪一种?”
我说,“就是把药吃了,如果好了就中的是乌针,要是没好中的就是狼毒。”
我转念一想:紫莫在与我说她的故事的时候,她说她中了狼毒,然后安辰带着她天涯海角地寻找解毒之道;可是师傅说狼毒无解,那么紫莫中的便是乌针。她既是东土的暗人,自是应当对狼毒这一御毒了如指掌,如何会分不清自己中的是什么毒?
我凝神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我问楼西月,“一般情况下,如果一个女人骗一个男人她中毒了,需要这个男人帮忙才能解,她居心何在?”
楼西月顿了片刻,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她中了春/药。”
正文 [二九]狼毒杀(八)
我“哦”了一声,低头默默吃菜喝酒。8 9 文 学 网
吃完之后,我抬头与他道,“我说的‘要男人帮忙才能解’,和你理解的‘男人帮忙才能解’不一样。”
楼西月替我斟好酒,笑眯眯道,“那你说的解是怎么解?我说的解又是怎么解?怎么不一样了?”
我斜了他一眼,正色道,“你之前说的公子辰,和我说说?”
楼西月放下筷子,瞧了瞧我,“我只知道公子辰善布阵,但有一次两军相战中错摆了游龙阵,结果满盘皆输,好不惨烈。余埠就是在那次给东土攻下了。”
我说,“行军打仗,本就有赢有输。胜败不是很正常么?”
他沉吟片刻道,“嗯,只是余埠是大埠,内有盐道横穿千山山脉。余埠往西是草原。东土人善长马上作战。所以攻下余埠之后一路往西,险些破了京城。”
我与他道,“我师傅就是你说的这个公子辰。”
他点点头,“我知道。”
我想了想,还是打算把事情大抵都同他讲了一讲,往后也有个人同我商量商量,于是我说:我师傅之前救了紫莫,完了紫莫喜欢上了他,那时候他还是安辰,尔后他中了狼毒,失忆了,这才去了药王谷。
楼西月听罢,下巴支在立起的扇柄上,问了两个问题,“安辰喜欢紫莫么?他怎么中的狼毒?”
果真是一针见血,前一个问题我选择性忽视,后一个问题确是这桩扑朔又迷离,揪心又挠肺的前生今世、国仇爱恨里最关键的转折点。
我说,“我也想知道。可我师傅中了毒,他大抵都记不起来了。”
我猜测,“可能是紫莫给他下的毒。
楼西月锁了锁眉头,“不如…”
我问他,“你有办法了?”
他吃了箸菜,“夜里去找紫莫问个清楚,问完了明日一早我们回中原给三叔试药。”
我本来期待楼西月会有锦囊妙计,能够在珠丝马迹中寻到事情的始末,最后让我眼前一亮霍然开朗,结果他想出来的办法是我早就想出来的,而且是最容易惹祸上身的。
我说,“你以为问了就会说?万一真要是她给我师傅下毒,我们这么直接地逼问,把她炸毛了就了不得了。”
楼西月淡道,“所以我说,问完了就跑。”
这次行动因为是暗地里的,于是我们布置得异常严谨。先将大风留在酒家里,还给它点了只烧鸡陪它玩。纪九在屋檐上候着。我蒙了两块面纱,严严实实,只将眼睛露出来。以免日后紫莫寻起仇来,满世界贴画像寻人。
楼西月换了袭黑衫,他将往常束发的玉冠取下了,用根黑色的帛带绑了绑,很有夜黑风高杀人夜下,偷瓜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