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究还是负了她。他只是下意识地将这段记忆封存,他没办法在黛绮丝之后,接受另一个女人。黛绮丝破门出教,他便毁了容颜,离了光明顶,混入了汝阳王府。从此世上再无光明右使范遥,只有邵敏郡主座下苦头陀。
不过,看到风君渝,范遥不禁苦笑。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世上会存在一个跟他血脉相连的人。若是这般,岂不是说风蓝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要带着一个孩子?原先他还偶尔想象风蓝鸢在这乱世如何度日,这么些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范遥到底聪明绝顶,看着手中玉佩,又回想起风君渝方才恨不得一掌拍死他的狠劲,马上便觉出了不对劲。以他对风蓝鸢的了解,既然她多年未来寻他,没道理会忽然让风君渝找上门来,这唯一的可能只能是…
“你娘她…”范遥不知道这时候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喉头艰涩得厉害。
“她已经去了。”风君渝答得很平静。实际上,他也知道当年的事情并不能全怪范遥,方才会那么失态地扬言要杀他也是一时气急。不说风蓝鸢临去前的嘱咐,便是看在两人无法切断的血缘上,他都不会真个下手。他只是恨范遥从来不曾想过去找风蓝鸢,以至于让她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行走,几次遭遇变故险死还生,自此留下病根。若非原白羽机缘巧合之下相救,这世上早已没有了风蓝鸢与风君渝两个人。
以明教的势力,真要找一个人,怎么可能找不到?只需范遥对风蓝鸢照顾一二,风蓝鸢便不会油尽灯枯而死。
果然!范遥暗叹一声,随即想到风蓝鸢的死必是与他有些关系,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怎么也开不了口。风君渝见状,也不再理会他,转向杨逍,“杨左使此次前来,该不是存心来看小子笑话的吧?”
“自然不是!”杨逍立马矢口否认,开玩笑,只要没瞎,谁看不出来范遥与风君渝之间的暗潮汹涌,这种事可沾不得,不然便两面不是人了。再说,他也不算说谎,他带范遥来不过是顺便,还另有其他事。
“张教主已救出被困的六大派众人,此行他本也同来,只路上发生了些变故,便先行往海边去了。不过张教主是追踪旁人而去,必是比不得你们全力赶路,所以不用担心会赶不上。”
韩烟暗道这张无忌真能折腾,一边又对杨逍的话有些疑惑,“杨左使你们不一起去么?”
“不了。韦兄与五散人已回转光明顶,我马上也要回去。去劝说谢兄回归中原,有张教主一人去足矣,反而是明教才刚遭逢大变,不能五人坐镇。”
韩烟了然地点点头,“不知张教主是追踪何人而去?若是方便,还望杨左使能够告知一二,也好让我们有所准备。”
“金花婆婆掳走了峨眉派新任掌门周芷若,教主此行便是为了解救周掌门。”
韩烟并不像杨逍所想的那样,听到金花婆婆的名号便大惊失色,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峨嵋派掌门不是灭绝师太么?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姑娘了?你们张教主…倒是惯会怜香惜玉,先有一个邵敏郡主赵姑娘,身边一个小昭,现在又来一个周姑娘,当真是艳福不浅。”
韩烟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她只知道听说张无忌去解救周芷若,便止不住一阵气闷,不及细想这类似于吃醋的话已脱口而出。事实上,她跟张无忌一点儿也不熟,管他是娶了三妻四妾,还是红颜知己万千?说完之后,又完全没了之前的感觉,仿佛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评价。
韩烟故作镇定,风君渝神色不变,杨逍却是有些尴尬了。若换了周颠在这里,反而会胡言胡语张口就来,必不会出现这样的冷场,但是杨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韩烟跟风君渝两人早已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方是自己也有份推选出的教主,一方是故人之后,这让他怎么接话?
“灭绝师太已在万安寺圆寂,之前将掌门之位传了周芷若。”掩饰性地轻咳了两声,杨逍看了一眼风君渝,续道,“韩丫头,虽然教主少年英雄,但依我看,风小子未必便比不上教主,你…唉!”
杨逍在那边纠结,韩烟却是莞尔一笑,心道杨逍这人不错,这安慰劝解人的活儿完全不是他所长,虽然这话没有说出他本来想表达的意思,但她还是承了他的情了。
“杨左使在说什么呢?”韩烟将自己的手递到风君渝掌中,任由他握紧,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虽然在杨左使眼里,张教主少年英雄,但在韩烟眼里,这世上无人比得上君哥哥。”
敢情韩烟还真是随便说说?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这姑娘说话这么“刻薄”?但一想起方才韩烟一句话便让范遥乱了心神,被风君渝轻松得手,杨逍又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对韩烟的最初印象。也许他根本不曾了解过人小姑娘真实的性子?
“杨左使多虑了。”自听到范遥的名字后,风君渝露出了第一个笑容,眸中恢复了往日的暖意,“小子自是相信烟儿的。”
杨逍觉得一阵憋闷,复点了点头,交代了几句,拉着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的范遥匆匆离开了。韩烟与风君渝对视了一眼,相对一笑,收拾了一番,便依着杨逍所言,向海边码头赶去。
正如杨逍所言,韩烟与风君渝比张无忌先到了海边。不过他二人也未久等,到了第二日上午,韩烟两人便在约定地点等到了张无忌。与他一道的还有那位容颜清丽、秀美无比的小昭。说也奇怪,见到了小昭本人,韩烟反而没有当日听到她的名字反应大。虽然心头略略有些被她触动,但也仅限于此了。
“让两位久等,真是抱歉。”张无忌对着韩烟两人抱了抱拳,不免多看了韩烟两眼,这才续道,“咱们在来的路上,听金花婆婆所言,她已向一位故人借到了屠龙宝刀,要与赵姑娘的倚天剑比上一比。我怕义父那边有所变故,便想混到金花婆婆船上,却是要委屈两位了。”六大派众人被赵敏设计擒拿,灭绝师太也在其中,她的倚天剑自然也到了赵敏手里。
张无忌这么一说,韩烟两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点头应是。接着便由张无忌领着,一行四人前往码头。令韩烟惊讶万分的是,她居然在码头边看到了赵敏,看她的样子,正在指挥人打扫布置一艘官船。
“张教主,赵姑娘怎么也在?”韩烟不客气地问道,“我记得明教与蒙古朝廷该是水火不容吧?张教主便不怕中了朝廷奸计,将谢狮王陷于险地?”
张无忌面上一红,有些尴尬,“韩姑娘有所不知。当日赵姑娘答应放过六大派众人,曾有言要我允诺她三个条件,我答应了为她做三件不违背侠义的事。赵姑娘想与我同行,看一眼义父的屠龙刀,我一想此事无碍大义,便允了她。”
韩烟无言以对。心道这张无忌看上去也不傻,怎么做事这么不着调?回想起武当山上,那赵敏一口一个张教主,心底便有了些许猜测,当下也懒得再管,“既然张教主愿意信她,我们自也无话可说。”
话虽这么说,但韩烟两人都没有将自身安危系在旁人身上的习惯。自出了缥缈峰,韩烟与风君渝都自觉地没有动用逍遥一脉的势力,只把所遇之事当成自身历练,但这一回,大海茫茫,若出了意外,那真是束手无策了。


☆、安然初至灵蛇岛

待韩烟与风君渝做了一番安排, 返回海边码头之时, 张无忌赵敏几人已做好了准备。
赵敏准备的那艘海船船身甚大, 船高二层, 船头甲板和左舷右舷均装有铁炮, 原是蒙古海军的炮船。炮口上挂满渔网,船上又装上十几担鲜鱼,装作是炮船旧了无用, 早改作了渔船。粮食清水俱已备齐,码头上空荡荡的,除了这一艘船,其他渔船海船都被赵敏拿着汝阳王府令牌命令着退到了南边三十里之外。
如果金花婆婆想要出海, 便只有这么一个选择了。
韩烟看了,也觉得应当无碍。金花婆婆带着周芷若, 显然走得没有张无忌他们快,再加上她以为张无忌还在后面追赶,必定急着出海, 哪里想得到因为赵敏, 张无忌早已在船上以逸待劳了呢?
很快,韩烟与风君渝两人便与张无忌几人一般,换上水手装束, 用油彩抹得脸上黄黄的,再粘上两撇鼠须,混入船上本有的几十名水手当中,更无半点破绽。五人坐在船中, 专等着金花婆婆到来。
赵敏果真是料事如神,等到傍晚,一辆大车来到海滨,金花婆婆携着周芷若前来雇船。船上水手早受赵敏之嘱,诸多推托,说道这是一艘旧炮船改装的渔船,专门捕鱼,决不载客,打消了金花婆婆心中最后一点疑问。直到金花婆婆取出两锭黄金作为船资,船老大方勉强答应。金花婆婆带同周芷若上船,便命扬帆向东。
茫茫大海之中,一叶孤舟,向着东南行驶。两日来,几人都安静地呆在底舱,也不上甲板,事情全由赵敏找来的那些水手做,完全避免了与金花婆婆照面的可能。韩烟风君渝不知金毛狮王居于何处,自然也没有什么疑虑,张无忌在底舱的窗洞向外望,每每见着日头、月亮都是从左舷升起,知道船一直在向南行驶。
“我义父住在极北的冰火岛上,若是去找他,应该向北行才是,怎么反向南呢?”
这种话张无忌这两日来已念叨了很多遍了,韩烟风君渝早已习以为常,也不去理他,只有赵敏,不厌其烦地解释,“这金花婆婆说不定另有古怪。更何况这时节不起南风,想往北去,也是不能。”
到第三日午后,舵工下舱来向赵敏禀报,说道金花婆婆对这一带海程十分熟悉,哪些地方有沙滩,哪些地方有礁石,竟然指点得清清楚楚。张无忌心底便是一动,“莫非她是回灵蛇岛?”
赵敏虽对中原的江湖势力有些了解,但对海外的却知之甚少了,这灵蛇岛她自是不知道的,“什么灵蛇岛?”
听到他们提起灵蛇岛,韩烟也不觉竖起耳朵,细听起来。只听张无忌回道,“金花婆婆的老家在灵蛇岛。她已故的先生唤作银叶先生,你不知道么?”
赵敏噗嗤一笑,虽仍找着粗布水手服,面上也涂抹成暗黄色,但一双灿若晨星的美目却微微弯起,笑意盎然,可以想见她此时的笑靥如花,“你就大我几岁,这江湖上的事儿倒像是知道许多似的。”
张无忌看得一愣,随即笑着答道,“咱们明教邪魔歪道,原就比郡主多知道些江湖上的闲事。”
他二人本是死敌,已狠狠的打过几场硬仗,但在海船舱底同处数日之后,言笑不禁,又共与金花婆婆为敌,相互间的隔阂已一天少于一天。韩烟看在眼里,回想着赵敏种种作为,再看看张无忌半点都没有察觉的样子,心底亦有些佩服赵敏这般润物细无声的手段。
只是,她这般费尽心机接近张无忌,到底是真的看上了张无忌,还是别有所图,便不是韩烟所能猜测的了。且她也从未想过要揭穿此事,不管事实如何,都与她与风君渝没有关系,她乐得在一边旁观看戏。
这两句话的工夫,那前来禀报的舵工怕被金花婆婆察觉,已返回了掌舵处。而赵敏笑看着张无忌道,“张大教主,那便劳烦你将金花银叶威震江湖的事迹说来,也让我这个小丫头开开眼界。”
“说来惭愧,我对那银叶先生可说是一无所知,倒是那金花婆婆,早年倒是与她做过对。”当下,张无忌便把自己少时在蝶谷胡青牛处时,各派众人被金花婆婆整得生死不得、来到蝶谷求医,自己受胡青牛指点而治愈众人,金花婆婆和灭绝师太比武落败,胡青牛、王难姑夫妇终于又死在金花婆婆手下种种情由,一一说了。
这些事情并不机密,韩烟风君渝都听过一些,只不过时隔多年,传言颇多,有些失真罢了。现在听当事人将事实说来,自然有些不同的感觉。赵敏听了也是面色凝重,皱眉沉思了片刻,“初时我只道这老婆婆不过是一位武功极强的高手,原来其中尚有这许多恩怨过节,听你说来,这老婆婆委实极不简单,咱们可千万大意不得。”
张无忌笑道,“郡主娘娘手下能人众多,对付区区一个金花婆婆,还不是游刃有余、手到擒来?”
赵敏一怔,咯咯地笑了起来,“可惜这茫茫大海,没办法将我那群能人招到身边来。”
“这些煮饭的厨子、拉帆的水手,便是算不上一流好手,也该算得上二流吧?”
“佩服佩服,张大教主好眼力!”这些人都是赵敏特意调派,只没有参加追捕六大派之事,所以并未与张无忌照过面。但练武之人与普通人相比,举止行为、气息之类总有些不同,却是瞒不过张无忌。便是韩烟二人,也早看了出来,只未说破罢了。这话说完,赵敏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敛了笑意,面色肃然。
张无忌觉得奇怪,“怎么了?”
赵敏轻轻一叹,“张大教主武功高强,那金花婆婆也差不到那里去,且见多识广,你都能看破的事情,能瞒得过她么?不过她既然装傻,咱们人多势众,也不惧了她,暂且静观其变吧。”
张无忌听赵敏这么一说,原还有些担心金花婆婆有什么阴谋,但想到己方这么多人,周芷若又还在金花婆婆手上,等着他去解救。芷若先前被金花婆婆逼着吃下□□,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便按捺下来,只暗自提醒自己小心行事。
过了些时候,忽然听得船上传来一阵吆喝之声,接着便有水手下来禀报,“前面已见陆地,老婆子命我们驶近。”
韩烟几人从窗孔中望出去,只见数里外是个树木葱翠的大岛,岛上奇峰挺拔,耸立着好几座高山。座船吃饱了风,直驶向前。只一顿饭功夫,便到了岛前。那岛东端山石直降入海,并无浅滩,战船吃水虽深,却可泊在岸边。
战船停泊未定,猛听得山冈上传来一声大喊,中气充沛,极是威猛。韩烟眼见张无忌面露惊喜交集之色,口中喃喃轻唤“义父”,便知这人竟是那金毛狮王谢逊。一念至此,心知张无忌先前所言,听得金花婆婆说寻故人借到了屠龙刀,竟是已将远在冰火岛的谢逊不知为何到了这个岛上。若金花婆婆真是黛绮丝易容,可不就是故人么?
张无忌与谢逊相别近十年,一得知谢逊近在咫尺,竟是顾不得被金花婆婆识破身份了,急步从木梯走上后梢。韩烟几人见了,也跟了上去,向叫声所发出的山冈上望去。
只见四条汉子手执兵刃,正在围攻一个身形高大之人。那人空手迎敌,双目已盲,一头长发披散,根根竖直,显出一种奇特的暗金色,正是金毛狮王谢逊。韩烟一瞥之下,便见谢逊以一敌四,虽然赤手空拳抵挡四件兵刃,却丝毫不落下风。她从未见过谢逊,此刻只瞧了几招,便觉得金毛狮王之名,确实名不虚传。
那围攻谢逊的四人武功显然也颇为了得,从船梢仰望山冈,瞧不清四人面目,但见衣衫褴褛,背负布袋,当是丐帮人物。旁边另有三人站着掠阵。只听一人道,“交出屠龙刀…饶你不死…宝刀换命…”
顺着山间劲风,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下来,隔得远了,听不明白,但已知这干人意在抢夺屠龙宝刀。只听谢逊哈哈大笑,“屠龙刀在我身边,丐帮的臭贼,有本事便来取去。”他口中说话,手脚招数半点不缓。
金花婆婆身形一晃,已到了岸上,咳嗽数声, “丐帮群侠光临灵蛇岛,不来跟老婆子说话,却去骚扰灵蛇岛的贵宾,想干什么?”
韩烟心道这岛果然是灵蛇岛,心下对金花婆婆的身份,已确定了十之□□。听得金花婆婆咳嗽之声,知她肺腑暗伤甚重,已伤及根本,无药可医,不觉抬眼看向了她。
金花婆婆背对着众人,韩烟只能看到她花白的发髻、佝偻的背,手上拄着一根婴儿手臂粗细的龙头拐杖。韩烟是知道黛绮丝与谢逊交情的,所以金花婆婆语中言道谢逊是她请来的贵客,而谢逊会跟着金花婆婆来灵蛇岛,她都不觉得奇怪。
张无忌却不知内情,一时间竟是疑窦丛生。


☆、武林至尊屠龙刀

山岗上那四人听得本岛主人到了, 只盼能尽快收拾了谢逊, 夺得屠龙刀, 早早逃离, 便攻得更加紧急。岂哪知道这么一来, 反而犯了武学中的大忌。谢逊双眼已盲,全凭从敌人兵刃的风声中辨位应敌。这四人出手一快,风声更响, 谢逊长笑一声,砰的一拳,击中在一人前胸,那人长声惨呼, 从山岗上直堕下来,摔得头盖破裂, 脑浆四溅。
在旁掠阵的三人见此,便已看出问题所在,其中一人轻喝一声“退开”, 轻飘飘地一拳击了过去, 拳风若有若无,教谢逊不能判断出出招方向。此种方法果然有效,待那一拳至谢逊胸前三寸时, 他才有所察觉,举掌应对,却有些手忙脚乱,狼狈不已。
那几人见此法奏效, 立时有样学样,与先前那一人打法一般,也是出掌出拳轻柔无比。数招一过,陷入重围的谢逊便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眼看着只要再过几招,谢逊必会伤于那几人手下,金花婆婆一声断喝,“季长老,郑长老,你们欺负金毛狮王眼睛不便,使这等卑鄙手段,枉为江湖上成名的英雄。”说着,她拄着龙头拐杖,走上山岗。
金花婆婆看去老态龙钟,微微颤颤的,似乎被这山岗上的强风一吹,便会被吹地摔下来一般。可她的身形闪动的速度却异常快,只见她龙头拐杖一点,身子便如凌风虚渡风般飘行而前,几个起落,已到了山腰。
张无忌挂念义父安危,也快步登山,赵敏跟着上去,韩烟看了默默地拔足跟上的小昭一眼,心下不免有些疑惑。自从上了船之后,这小昭似乎极少说话,安静得有些过分了。因着有赵敏在一边缠着,那张无忌估摸着还未发现他这个小丫头的异样。不过,只要她不来碍着她的事,她才不管她到底有没有存在感呢。
收回视线,韩烟拉了风君渝,也跟了上去。
上了山巅,韩烟发现张无忌三人藏身在一块大石后,向场中看。这谢逊正被人围攻,张无忌居然还能呆得住?随即韩烟看到他身侧赵敏,心道定是这位邵敏郡主的主意了。想必她早已看出来了,有金花婆婆在,谢逊定是不会有事的,将张无忌劝住了。
哼,这位郡主娘娘是防着他们二人呢。也是,张无忌虽然性子优柔寡断,但还是讲信义的,哪怕是赵敏私下询问,也断不会将他们的事说给她听。赵敏这是怕她与风君渝存着旁的念头,这才不让张无忌贸然出手,否则由他们二人与张无忌联手,还怕救不下谢逊?哪怕与场中所有人为敌恐怕也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想到这里,韩烟倒也不怪赵敏多疑,不在意地拉了风君渝藏身与另一块大石之后,将视线转到场中。此时逊双手出招极短,只守不攻,直至敌人拳脚攻近,才以小擒拿手拆解。这般打法一时可保无虞,但要击敌取胜,却也甚难。此时离得近了,韩烟才看清谢逊的面貌,他竟是看上去极是苍老,满面皱纹,暗金色的发间夹杂着不少苍白色,想是这些年来孤岛上的生活很是不易。
金花婆婆却是先扶起了不远处地上一个身着翠绿衣衫的少女,抬手解了她的禁制,让她退到了一旁。韩烟一见,那少女赫然便是当日被她下了追魂香的殷离。只如今看她模样,一张脸上坑坑洼洼,黑红交杂,局部地方还化脓溃烂,比之上次见她的时候竟严重了好几倍,心知这殷离的毒功已有了极大进展,体内毒性也积累到了一定程度。
直到这时候,韩烟才发现那个被金花婆婆带着身边的周芷若不见了。左右看了一圈,没有找到她的踪迹,心知定是金花婆婆嫌带着她碍事,先将她藏到了岛上某个地方。抬眼看看还在围攻谢逊的丐帮众人,韩烟不由地怀疑这岛上其他地方的安全性。
暗自摇摇头,韩烟暗道自己多管闲事,便定了心神,仔细地观看谢逊与丐帮几人打斗。只听金花婆婆道,“季长老,你的阴山掌大九式驰誉江湖,何必鬼鬼祟祟的变作绵掌招式?郑长老更加不成话了,你将回风拂柳拳暗藏在八卦拳中,谢大侠便不知道了么?”说着,便是一阵急促的咳声。
谢逊看不见敌人招式,对敌时十分吃亏,加之那季郑二老十分狡狯,出招时故意变式,使他捉摸不定。但被金花婆婆这么一点破,他已然胸有成竹,乘着郑长老拳法欲变不变之际一拳击出,正好和郑长老击来的一拳相抵。郑长老退了两步方才站定,季长老从旁挥掌相护,使谢逊无暇追击。
韩烟看这丐帮二长老时,只见那季长老矮矮胖胖,满脸红光,倒似个肉庄屠夫,郑长老却憔悴枯瘦,面有菜色,才像是不折不扣的丐帮人物。两人背上都负着八只布袋。远处站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也是穿着丐帮服色,但衣衫浆洗得干干净净,背上竟也负着八只布袋,以他这等年纪,居然已做到丐帮的八袋长老,引得韩烟不觉多瞧了他两眼,暗暗留心。
正打量着,便听得这青年人道,“金花婆婆,你明着不助谢逊,这嘴巴上帮忙,便不是帮忙么?”
金花婆婆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是丐帮哪位长老?请恕老婆子眼拙,从未见过。”
那人微微一笑,“在下在下新入丐帮不久,婆婆自是不识。在下姓陈,草字友谅。”
“陈友谅?”金花婆婆一皱眉,自言自语,“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