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西安大功告成,便离开了古莱比耶,回到加的斯,等着将军带着他的人来与他会合。过了很久很久,好几年之后,吕西安才把他在加的斯的事情写在信里告诉芝莱特,那个时候,芝莱特已经和贝特朗回到了干草村的伯爵府,伯爵府的大宅前面的草坪上,他们的双胞胎儿子在嬉戏。他在信里写:

“亲爱的芝莱特,我现在可以把这件事写下来了。我一直怕你在信里提起这件事,以前几封信我都没有回,让你以为在寄的路上遗失了。芝莱特,你那么希望得到公爵夫人的消息,一直在问将军和公爵夫人是不是尽释了前嫌,是不是在一起幸福地生活,就像你和贝特朗。

芝莱特,不,不是世上所有的情人都可以在历经了磨难后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这一点,你们是多么让人羡慕。我衷心佩服你们的坚守和对彼此的忠诚,那是如此的难能可贵和不可思议。你们对彼此彻底的信任,让阻隔你们的所有困难变成你们脚下的石头,让你们站在上头,笑傲世间。信任和真诚,这是如今这个乱世最难拥有的品质。

我们曾经在一起感叹过将军的痴情,和公爵夫人的决绝。他们的行为,让他们的爱情变得像一出莎士比亚的悲剧。我曾经以为是神和高墙隔开了他们,但如今我才明白,真正隔开他们的是他们的自负和傲慢,是他们对爱情的不信任,才让他们的故事变成了悲剧。是的,芝莱特,他们以悲剧收场。他们没有你们这么幸运。但你们的幸运是你们该得的,是你们无私的爱和完全的信任着对方,才有你们的幸福。

芝莱特,让我告诉你当时我们做过些什么。我回到加的斯,在九月一日等到了将军的来到,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十一个人,他们都是当时的权贵,我要说出他们的名字,你会惊讶的。但他们属于他们的小团体,我答应过他们要保守这个秘密,请让我做到。我们十三个人驾了一艘船,在船上挂在美国的过旗,对外人宣称是美国的船只,在这里打捞一艘西班牙的沉船,据说这艘西班牙船上都是从东方运来的财宝,那地图是我们在一间咖啡馆里买来的。开始好奇的渔民听了这个,都大笑,笑这些有钱的轻信的愚蠢的美国人,这样的谎言也就美国人会相信,然后他们就对我们停在这里,失去了兴趣。芝莱特,你该记得当初托勒米修士说过,这个岛不再欢迎我们,不许我们踏上岛一步,这是将军可以在这里作业想出的完美借口。

我们花了十一天的时间,在修道院的悬崖下的礁石间,结了一张钢丝网,就像一只善于结网的蜘蛛。钢丝网轻巧结实,我们十三个人站在上面也不会下陷,而在涨潮的时候,也不怕潮水将其淹没。而别的船只在驶过这一片海域时,也看不见这些钢丝绳。网结好了,我们在网上铺上松木板,在悬崖峭壁上打进楔子,一点一点向上攀升,这些楔子上再安装踏脚,等把踏脚都铺上,又花了二十二天。最后我们带着匕首,还有你手绘的地图,进了修道院。这个时候,将军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

修道院里传出管风琴悠扬的圣乐,带着一丝哀伤,我们没有心思去聆听音乐告诉我们的讯息,只是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到了你们当初住的房门前,门上用拉丁文写着:圣特蕾莎保佑!下一行字是:永远崇拜。这个,你一定早就熟悉了。你知道这是她的新信仰和新格言,以及最后的意念。

我们正要打开门,就听见教堂的追思音乐响起,告诉我们,所有的修女都到教堂圣殿去了,这个时间,修女们居所的前厅是空的。我们到了那里,知道我们看见了什么?我们看见一个修女躺在一张尸床上,她的脸边点着两支长烛,照着她素白的脸。那脸如此美丽,我们所有的人都看呆了。芝莱特,你在我的心里是最美的美人儿,但这一刻,我觉得这个死去的修女,才是最美的女人。如果说你是人间的画中人,那她就是天堂里的天使。

而我的将军,看了这个美人,叫一声“安东奈特”,就抱住她哭了。这时追思音乐停止,修女们就要来了,来将她运走,装进漆黑的棺材,埋进冰冷的泥穴里。我们都等着将军的命令,而将军说,“带她走”!

我们把特蕾莎修女的尸体带出了修道院,从悬崖上下到蛛网上,又回到船里。如果没有这些准备,要想将一具尸体从如此陡峭的地方运走,是不可能的。将军把自己和公爵夫人关在舱房里,关了两个小时,然后出来对我们说,把她扔进海里吧,让她葬身在海洋的泡沫里,她像维纳斯那样从海洋的泡沫中诞生,也消失在泡沫里。

芝莱特,我这个时候想起你说的,你曾说公爵夫人像一粒珍珠一样的在黑幕上光华蕴吐。她那没有生气的脸,白得就像大理石的雕像,就像出自克里特岛的一座惊骇世人的艺术品。

我们把公爵夫人用白布缠裹,丢进了海里。十三个人一个月的辛苦,得到的是一具尸体。芝莱特,那个时候我只是难过,觉得你和贝特朗能够在一起,是奇迹。又怕你会以为是将军先接走了你,会让公爵夫人认为将军放弃了她,才使她绝望之下,心碎而死。因此我一直不说,直到现在,国王彻底没有了,贵族制度也取消了,世事变幻如同海上的泡沫。我这才悟出,如果换成是你,贝特朗是将军,他先接走了公爵夫人,而你,会知道重逢就在眼前,只会更加决定地相信这一天就快来到,而不会任由自己枯萎,任爱情死亡。

芝莱特,你让我相信,爱情永存。我会找到我的爱情,就像所有怀着爱人之心的人,而不是爱自己更多,怜自己更重。

芝莱特,你是坠落人间的天使。贝特朗,他是生活在天堂里的俗世之人。我嫉妒他的幸运和幸福,更嫉妒他比我更早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会那么坚持,不管是冰天雪地的俄罗斯,还是面对分离在即的婚礼,他都不畏惧,因为他相信,你是美和信念的象征,是通往幸福的路。”

 

 

第54章 奥德赛勇士的胜利

古莱比耶城那条僻静的小路上,种满了椰枣树,空气里有着椰枣散发出的特有的香甜味道。椰枣树高大的树干和宽大的树叶遮蔽了北非灼热的阳光,树叶的阴影投在街道另一侧的房屋上。房子一律是雪白的墙和蓝色的窗,一间连着一间,一幢挨着一幢,雪白的墙明蓝色的窗,一片一片蔓延开去,在眼前无穷无际地展开。那片白,白得就像蓝天上的云,那点点框框的蓝,蓝得就像云后的晴空,那一片的白,白得就像海上的船帆,那些点亮白色的蓝,蓝得就像帆后的海洋。

亨利埃特大妈的房子,有一个小小的四方形屋中天井,天井里有一口古井,古井的水从做成花瓶状的井台出水口里汩汩地冒着水,流进井台底下用土耳其蓝玉色的磁砖砌的浅水池子里,池子里养着红色的鱼。天井的栏干上是色彩艳丽的手绘花纹,井台花瓶里放着花钵,钵里的花是亚历山大茴香、土耳其粉红鼠尾草、土耳其桔梗和星辰花。贝特朗想,芝莱特在哪里都能找得到她喜欢的蓝紫色的花,哪怕是在突尼斯。土耳其桔梗和星辰花都开着蓝紫色的花朵,而粉红鼠尾草和茴香则散发出幽幽的香气,百页窗缝里吹进的海风让屋子里有阴阴的凉意,让从外头炽热的阳光下走进来的人,马上心静气定了下来。

亨利埃特打开大门,见了贝特朗毫不惊奇地行了个屈膝礼,说:“伯爵大人,吕西安先生,请进。”把他们请进这个天井里,说:“我去请芝莱特小姐下来。”把两人留在这里,就走了。

吕西安把鞋子脱了,赤脚伸进池水里,让鱼儿游来咬他的脚,还感叹一句:“太舒服了。我离开的时候还没这些鱼呢,她是怎么做到的?你不泡一下脚吗?凉快得很。让我想起我们一起在核桃溪游泳的日子了。我说,贝特朗,晚上我们一起去海里游泳吧。你不会现在就要把我赶走吧?”又取过靠柱子放置的一面突尼斯手鼓来,抱在怀里,用指关节敲了几个音节,颇有阿拉伯韵律。

贝特朗看都不看他,眼睛只盯着亨利埃特进去的那个门,说:“我看你最好还是马上就走,出去找间水烟馆,吞云吐雾地逍遥一下午去,我这会儿没工夫理你。”

吕西安笑笑,放下手鼓,从池里里出来,把湿脚在裤子上蹭干,重又穿上鞋,一边嘻嘻哈哈地说:“放心,我这就走,可是晚上我是要来吃饭的,我晚上的住处还没着落呢。”

两人阴一句阳一句地斗着嘴,就见一个阿拉伯女子从阴暗的门洞里走出来,浑身亮晶晶的,穿一套烟玫瑰灰的纱裙,领口和袍袖边上、裙角底边钉着星星月亮的亮银饰物,裸臂上戴着成串的黄金臂钏,脸上面纱覆盖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榛仁色的大眼睛,却又用眉黛描得青影沉沉的,头纱上也是银丝绣花,额尖的发路里垂下一条银链子,卡在鼻翼上。又轻又薄的纱裙下,是一双雪白的赤脚,趾甲上染着玫瑰色,脚背上用青黛画着西番莲卷草图案。这个女子,完全是一位阿拉伯舞女,除了应该露出的腰没有□。这个舞女走一步响一路,浑身叮叮铛铛的银饰随着她的走动像音乐般的响着,那纤细的足踝上还有两只挂了小铃铛的脚镯。

贝特朗和吕西安看得惊讶得张大了嘴,呆呆地瞪视着这妖冶的舞女。舞女俯身拿起那只手鼓,塞进吕西安怀里,说:“弹。”然后走到贝特朗跟前说:“贝特朗少爷,跳舞吗?”不等他回答,就伸出手臂,在他面前跳起舞来,赤脚跺着地,银铃声响得清脆悦耳。

吕西安哈哈大笑,敲着热烈的鼓点,给芝莱特的舞蹈伴乐。芝莱特边跳边笑说:“贝特朗少爷,马耳他没有阿拉伯舞娘吗?”

贝特朗听她这么说,想起当年两人在干草村的五朔节上,自己也是吃惊地看着芝莱特一身白色长裙,打扮成五月女王,笑盈盈地问一脸呆相的自己,她问:贝特朗少爷,跳舞吗?又问,贝特朗少爷,圣西尔没有舞蹈课吗?那个五朔节的夜晚,自己第一次发现了深藏在心中对她的爱意,从那以后,两人走过了多少不平凡的日子?那个时候,怎么会想到两人会在多年以后,重逢在北非的一个小城里,在一个突尼斯的庭院里,跳一曲阿拉伯的舞蹈?那一夜,她戴着五月女王的桂冠,他戴着雄鹿王的王冠,在全体村民的面前,由他父亲主持,行了加冠礼,等于是在全村人的面前,为他俩主持了婚礼。十九岁的少年和十六岁的少女,未来的路是那样的明媚和阳光灿烂,充满了希望。而真正的婚礼,要等到四年以后,由国王和红衣主教来主持,这一次的婚礼,却是面临的离别和黑暗的政治。今天两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这其间的磨难和曲折,几乎没有让两人等白了头。

贝特朗喜笑颜开,拍起手掌打着节拍,加入她的舞蹈。确实值得庆贺,只用一个拥抱和亲吻不足以宣泄如此兴奋的心情,必须要歌之咏之,舞之蹈之。贝特朗这时才明白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结婚,都想要有一个盛大的欢庆的婚礼,因为非如此不能表达满心的喜悦,非如此不能说明诚挚的迎接。贝特朗想,我真想这会儿是在干草村啊,我要大摆宴席,请全村的村民来庆贺,来为他们祝福,喝上三天的酒,跳累所有的脚掌,磨破无数的鞋底,醉倒一屋子的宾客。而不是刚才那样一心只想着拥抱他的新娘,进入她的卧室,急切切地做一个新郎。虽然那是他该做的,并且已经延迟了那么久。

听见庭院里的热闹,亨利埃特出来看他们,贝特朗笑着拥抱她,亲她和善的笑容,说:“亨利埃特,拿酒来,我们大醉一番,说一下这几年的经历,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亨利埃特用头巾擦着眼泪说:“贝特朗少爷,这才是我的乖孩子。我的宝贝芝莱特,她要是按安妮夫人的意思嫁给她选好的人,可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伯爵大人,你是个坏小子,看把我的乖乖折磨得东跑西躲,躲进了修道院不算,还躲到了非洲!安妮夫人要是知道她的宝贝要遇上这么多坏人,只怕是在坟墓里也睡不安稳。”

贝特朗只是温柔地笑说:“亨利埃特,你的牢骚太多了。”

亨利埃特咕哝着,拿出椰枣酒来,还有突尼斯软核石榴、椰枣、葡萄、无花果、香蕉、菠萝、木瓜,色彩缤纷的热带水果堆在盘子里,就像一幅静物油画。主菜是香醋腌的黑橄榄、迷迭香烤的羊排、红辣椒柠檬汁拌的章鱼、加了各种蔬菜丁的鸡肉库司库司,最后是突尼斯饭后必喝的薄荷茶,用薄荷和松籽沏成,加了许多的椰枣糖。芝莱特取出两支水烟,请吕西安和贝特朗吸,两人靠在许多的软枕上,酒足饭饱,头晕脑昏,眼花耳热,吸着水烟,说着各自这些年的际遇,感叹世事的变幻莫测。说着说着,一直说到睡着。

第二天吕西安和贝特朗在软垫中醒来,又是说笑胡扯一阵,吕西安暗示他新郎没做成,开始还想把他一脚踢开,结果小心思转不过芝莱特,跟他醉成一团,笑骂说:“贝特朗你将来是个怕老婆的。”贝特朗踢他一脚说:“昨天没踢成,今天接着踢。”

等吃过亨利埃特送来的早饭,和芝莱特道过再见,吕西安才搭船回加的斯,上船前答应芝莱特把劫出公爵夫人的经过写信告诉她。

看着吕西安的船驶离开码头,贝特朗带了穿着白袍蒙着面纱的芝莱特进到一间专供欧洲人去的高档烟馆里,要了一个小房间和两支水烟,等待者离开,贝特朗拉紧帘子,这才把芝莱特抱在怀里,吻着她的脸,揭去她的面纱,轻声叫“芝莱特”,叫得声音都颤抖了。芝莱特低低地答应,回吻贝特朗,又羞涩地一笑,说:“玛德莱娜。”贝特朗不明白,用带疑问的音调嗯了一声,又吻她的嘴唇。芝莱特躲避着说:“玛德莱娜。我是玛德莱娜,总督阁下。”

贝特朗不让她避开,热吻一直印到她的胸口,问:“你在害怕什么?玛德莱娜小姐?”

芝莱特想起那些宫里的日子,想起那些流言,想起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和讪笑的口气,想起她“处女新娘”的名号,她拉过头巾盖在胸前,摇头说:“不,不是在这里。”不是在这里,不是在一个人来人往的烟馆,不是在一个随时可以掀开门帘子的房间,她缺乏安全感太久,没有修道院那样的四堵墙,她不能放松。可是修道院的厚墙,又让她窒息得恐惧。她不明白她是怎么了,能和贝特朗在一起,那是她从少女时期就盼望的,可这一天真的到来,又让她害怕了。

有时恰当时机就是那么的难以得到,在她十六岁的热情盲目的岁月里,她可以学干草村的村姑,在干草垛上在森林里在河边草地里,和青梅竹马的少年做一切想做的,那将是自然而然的,是夏天美丽的午后倦憩。她也可以在圣母院的婚礼后,在十二层的绣花床单和床罩里,像一个公主一样献出她的纯洁,可以像中古世纪的城堡淑女一样骄傲地在窗口挂出她的床单。但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在激情和婚礼之后,有太多的事情发生了,虽然爱情仍在,但时机已经错过。芝莱特有点理解公爵夫人为什么那么热烈地爱着将军,却仍然进了修道院。

她抬眼看着贝特朗,眼里有迟疑。贝特朗替她把头巾在耳后挂好,说:“我明白。”拿过一支水烟请她抽,自己也半躺着抽起另一支来。芝莱特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问:“贝特朗,王后陛下没有告诉你我在哪里吗?她把我送进修道院,就不再管我了,我这一年都在害怕会在修道院住到老死,而你,在外头疯了似的寻找我,会不会像将军寻找公爵夫人那样,找遍欧洲大陆的每一间修道院,仍然没有消息。要是一直找不到,会不会像奥德赛①一样,走遍七海四洲,阅尽人间奇幻,就是回不了家。”

“而你,我的妻子,你也会像佩涅洛佩②一样忠贞不渝,拒绝所有的人的求婚,等着我回来。”贝特朗笑笑答道:“芝莱特,你对王后的希望太大了,她自身难保,顾不了那么多。并且,如果她是一位英明的王后,政局将不会像如今这个样子。不过她在最后的时候,还会想起把你安置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已经很了不起了。我想你和你母亲的忠诚,是她这么做的主要原因。不,王后没有派人通知我你在哪里,如果我知道,我不会不加行动。”

但芝莱特对王后的敬意是深重的,她说:“也许她知道太快告诉了你,你会不计后果就贸然行动?毕竟现在是贝里公爵夫人权势盖天。”

贝特朗同意她的说法,“是的,这是一定的。可是,那样的等待和心焦会要人的命。也许再过两年,王后认为时机恰当了,会写信或派人来告诉我。芝莱特,马耳他虽然不如干草村那么美,可是远离欧洲大陆,在目前是一个安静的好地方,你和我一起去马耳他吧。”

芝莱特疑惑地看他一眼说:“我当然跟你一起去。为什么你要这么问?”

贝特朗说:“我想你也许更愿意回干草村。”侧身半躺半靠,眼睛却凝视着她说:“芝莱特,只要我们愿意,只要我们在一起,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伊甸园。”

芝莱特的脸微微发红,垂眼说:“我知道。”

贝特朗笑一笑,继续呼噜呼噜地抽烟。抽得迷迷糊糊的,有人在帘子外面说:“总督大人?”贝特朗说:“我在这里,进来。”

外头一下子进来好几个人,个个一身的衣着懒散,脸上的酒气和烟醉搞得他们没有一点警觉性,面对躺在烟塌上的阿拉伯女子,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歪歪斜斜地站着,等着总督发话。

贝特朗故意又抽了几口烟,才慢条厮理地说:“你们都办好事了?”那些马耳他官员都点头说办好了,贝特朗说:“我也办好了。这是我在城里选中的女子,昨晚已经娶了她做我的妻子,等会儿跟我们一起上船,回岛上去。”

马耳他的官员颇觉奇怪,不过这个奇怪是感觉总督大人行事太风风火火,这么快就办好一件大事,很了不起。于是转而向芝莱特行礼,芝莱特只是在面纱后面眨了下眼睛,就算回过礼了。

傍晚时分,马耳他官员回岛的船只上已经装满了货品,人也都上了船,芝莱特和亨利埃特在舱房里,翻看着厚厚的一大叠彩色面纱,嘴里说着这个好看,那个漂亮。

越过突尼斯海峡,船回了港,总督命令官员和随从还有总督府的仆人把买的东西都入库造册,让亨利埃特跟随仆人回总督府,对她说:“天气太热了,我带玛德莱娜去游泳。”骑上一匹刚买的阿拉伯骏马,朝他的一个私人池塘驰去,蒙面的女子坐在他的身后。

那是一处位于一个小山凹里的小湖泊,有一条小溪的水注进这个湖泊里,周围是密密的橄榄树林,遮天蔽日,鸦雀声噪,人影不见。贝特朗下了马,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池塘里走,背对着芝莱特说:“来,我教游泳。我记得在你十三岁的时候,有一天我从河里游泳回来,经过你的身边,你问我,贝特朗少爷,游泳好玩吗?我回答你说:好玩。你不会吗?那等天再热些,我教你吧。现在天够热,身上的汗够多,正好游泳。”

芝莱特面红耳赤地看着赤身露体的少年走进水里,转身面对着自己,身上的汗毛在阳光下折射着光,每一块肌肉都被汗水涂得发亮,金色的身体在对她发出邀请,生气勃勃,蓄势待发。

橄榄树林里有鸟儿在鸣叫,一声声,此唱彼合,呼朋唤友,像是在喊:芝莱特!芝莱特!芝莱特!

芝莱特像是又回到了十三岁,干草村的夏季是那么的美丽,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一切都等着她去探究。世间所有的苦难都不曾发生过,十六岁的少年长身玉立,头发沾着水,在阳光下发着光,像一个从希腊海里走出的太阳神。那时的她不知怎么,就对眼前的美少年伸出了友谊的橄榄枝,在早上刚闹过别扭后,主动招呼他说:“贝特朗少爷,游泳好玩吗?”那其实不该是一个来自巴黎的淑女该问的话。淑女不该问一切暗含与身体有关的话题,就像淑女从不出汗,如果出汗,那也是空气太潮,就像不该看见男子出汗,如果出汗,那也是浑身闪亮。

浑身闪亮的少年在水里朝她伸出手,等着与她一起探知人类的秘密。伊甸园里的亚当和夏娃都不能抗拒的诱惑,她同样不能。

解下面巾扔在草地上,芝莱特裹着一身薄纱踏进水里,水漫漫浸到她的腰间,贝特朗上前把她举起,湿漉漉的纱覆在她的身上,曼妙的倒三角黑影在纱下若隐若现,贝特朗在她腰间印下灼热的唇印,说:“芝莱特,跟我一起,来吧。”
(全文完)

文案

芝莱特医好了法王的痼疾,请求国王把贝特朗伯爵赐给她做丈夫。伯爵娶她,并非自愿,婚后不告而别,在他乡另外爱上一个少女,芝莱特赶到那儿,冒名顶替,和丈夫同睡,养了一对双生儿。伯爵从此敬爱她,认她为妻。

补一下《以此戒指》的原文,方便大家知道故事的走向。看看我可以把人物改变成为什么样子。
内容标签:西方罗曼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破镜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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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古色古香-爱情小说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西洋镜
文章进度:已完成
全文字数:6186字

芝莱特的故事  作者:蓝紫青灰

劳丽达已经把故事讲完,第奥纽的特权又得尊重,女王知道接下来该由她自己讲一个故事了,就不待臣下请求,和颜悦色地道:我们听过了劳丽达的故事,真觉得谁还能象她那样讲得有声有色呢,幸亏她不是第一个讲,否则别人的故事都要黯然失色了;今天我们还有一两个人没讲故事,只怕谁也不会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了。不过话虽然这样说,我还是准备按照原来的命题,讲一个故事给大家听。

从前法国有一位贵族,名叫伊纳尔,是罗西雄地方的伯爵,只因为他身体衰弱多病,家里常年请着一个医师,名叫热拉德?德?拿包纳。伯爵有一个独子,名叫贝特朗,长得十分英俊可爱。他小时候,有个女孩子,常跟他一起玩儿,叫做芝莱特,就是那医师的女儿。这女孩子年纪虽幼,却是情窦早开,竟私下爱上了贝特朗。伯爵死后,贝特朗承袭父荫,前往巴黎侍候国王。

自从他一走,芝莱特在家里郁郁不欢;过了不久,她自己的父亲也去世了。她真希望她有一个相巧的机会,可以到巴黎去找贝特朗;可是她家里别无亲人,又继承了一大笔财产,所以受着严格的监护,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让她到巴黎去的借口。她已经长大,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却仍旧钟情于贝特朗,她的亲戚来替她做媒,提了好多人家,都被她一一谢绝,却又不肯明白说出她不肯嫁人的理由。

芝莱特听说贝特朗到了巴黎之后,出落得越发风流潇洒了,害得她更加朝夕思念,旧情难忘。这时候,法国的国王胸部患了脓疮,治疗失当,变成瘘管,十分疼痛难受,经过许多名医诊治,却都不见起色,病情反而越来越恶化了。到后来,国王也灰心绝望,回绝了一切医师,再也不愿意乞灵于药石了。

芝莱特听得这个消息十分高兴,认为不但可以借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到巴黎去,而且,如果国王的疾病正是她所设想的那一种,那么说不定她还有希望跟贝特朗结为夫妻呢。原来她父亲生前,传了不少秘方给她,她现在就照着国王的症状,采集了几种草本,配制成药粉,骑马上道,向巴黎进发了。

一到巴黎,她首先就打听贝特朗的下落,探望了他之后,这才去求见国王,请求国王准她看看他的病症。国王看她是一个又年青又漂亮的姑娘,不忍拒绝,也就让她诊视患处,她看了之后,越发有了把握,就说:“陛下,如果你准许我替你看病的话,那么凭着天主的帮助。不出八天,我可以把病完全医好,一点也不会叫你感到痛苦,或者觉得麻烦。”

国王听了她这话,觉得好笑,对自己说道:“连最高明的医师都束手无策,一个小姑娘又懂得些什么呢?”所以他谢了她的好意,告诉她:他已经决定不听任何医师的话了。那姑娘就说:“陛下,你大概看我是一个年青的姑娘,不相信我会有什么本领吧,不过我要告诉你,我所以能对症下药,并不是仗着自己精通医道,而是凭着天主的帮助,和家父的传授——家父名叫热拉德?德?拿包纳,生前是一个名医。”

国王听得她这么说,心想道:“这个姑娘莫非真是天主派遣来的?她既然自称在短期内可以把我的病医好,又不会叫我吃什么苦。那么何不让她试一下呢?”这样决定之后,他就向芝莱特说:“姑娘,给你这样一说,我倒想打消原来的主意,让你来医病,不过,假如你结果不能把我医好,那时候你怎么说?”

“陛下,”她回答,“请你先派人把我看管起来,如果八天之内,我不能医好你的病,那么你把我活活烧死好了。假使我医好了你,那时候你又赏些什么给我呢?”

“我看你好象还不曾嫁人,”国王说,“如果你能把我的病医好,那我替你体体面面地配一门好亲事。”

“陛下,”那姑娘回答,“你肯替我作主配亲,我真是十分满意,不过我希望丈夫要由我自己选择——不过决不选择你的王子,或者王室的后裔。”

国王立即答应了她的要求,于是芝莱特立即替他看病,不到规定的期限,果然把他的宿疾医好了。国王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健康,就说:“姑娘,我应该替你的亲事出力了。”

她就说:“那么。陛下,请你把贝特朗?德?罗西雄赐给我吧,我从小就钟情于他,直到现在,我还是深深爱他。”

国王觉得把贝特朗给她做丈夫,这可得郑重考虑一下,不过他早已有话在先,不能背信,就召那年青伯爵进宫来,对他说道:“贝特朗,你现在已经成年了。也受了很好的训练,应该成家了,我现在替你选择一位小姐给你做妻子,你将来带着她回到故乡去,治理那一个采邑吧。”

“陛下,那位小姐是谁呢?”贝特朗问。

“就是那一个替我医好恶疾的小姐。”国王说。

贝特朗当然认识她,新近还跟她见过一面,觉得她长得很美,但是嫌她出身低微,不能跟他高攀,所以带着不屑的声气“陛下,你要我跟一个女郎中结婚吗?老天在上,我决不要这种女人做我的太太!”

“那么,”国王说,“你难道要我对人失信吗?我答应过那位姑娘了,她医好我的病,我就让她挑选一个丈夫作为对她的酬劳,她现在就要你娶他做妻子。”

“陛下,”贝特朗回答,“我是你的臣子,我所有的一切都归你支配,你也可以把我赐给随便哪一个你所喜欢的人;不过我可以明白对你说,我对这样一门亲事,永远也不会满意的。”

“不,”国王对他说,“你将来会满意的,那位小姐长得又美又聪明,又是那么一心爱你;我包管你娶了她,比娶一位名门小姐,还要美满幸福呢。”

贝特朗不敢多说什么,国王就吩咐布置盛大的结婚典礼。到了那天,一对新人在国王面前结了婚,但是那新郎实在出于无奈——他爱自己胜过爱他的新娘。婚礼刚完,他就向国王告辞,说是要回到家里再和新娘圆房,说罢就上马而去了;其实他心里早有打算,他并没有回转家乡,而是赶到土斯卡尼去了。到了那儿,他听说佛罗伦萨人正在跟西恩那人交战,就决定加入佛罗伦萨的军队。那儿的人很优待他,派他做一名军官,带领一队人马,还支给他一笔很高的饷银,这样,他就在军队里安顿下来。

新娘看见丈夫不别而行,心里好不难过,但是总希望眼前暂且忍耐一下,将来有一天他会回心转意,重返家乡。她独自回到罗西雄,地方上的人士都很尊敬她,认她做伯爵夫人。她来到邸宅之后,就着手整顿家务——原来这里长久缺少一个当家人,一切都弄得杂乱无章,把产业都荒废了。靠了她勤勉从事,苦心规划,家事重新给安排得井井有条,真是一个少有的贤良主妇。那班家臣和仆役看见伯爵夫人这样能干,个个心悦诚服,都说伯爵把她丢下,实在太欠理了。

夫人把采地经管得有条不紊之后,就派两个骑士去向他报告,并迎接他回来;如果他是由于她的关系而不愿回来,那么也不妨让她知道,她为了成全他的心愿,可以另找安身的地方。不想贝特朗冷冷地说道:“家里的事情,随她怎样打发吧,我可是决不回去找她,除非是——我这个戒指会套在她的手指上,她的胞怀里会抱着我的亲生孩子。”

他那只戒指据说有避邪的功能,所以他非常珍爱,戴在手上,时刻不离。两个骑士觉得这样两个条件分明是无从办到的,可是怎么也没法向他讨个情,只得回去见过夫人,把话实说了。

夫人听到伯爵对她这样无理,难过极了,可是千思万想,觉得假如她果真能够依他,把这两点办到,那么或许还可以叫她的丈夫回心转意。她决定了进行的方针之后,就把当地重要的绅士和一些忠厚长者邀请了来,用悲戚委婉的声气告诉大家,她怎样真心爱着伯爵,为了他怎样任劳任怨,结果伯爵又是怎样看待她。最后又说,她不愿伯爵永远流放在外,而自己却占有他的产业;她宁可把这一生从此奉献给天主,去朝拜圣地,济贫扶伤,好挽救自己的灵魂。她请求他们接管采地,并且派人去通知伯爵,说是她为了好让他回来,已经出走,再也不回到罗西雄来了。

她讲到这里,大家听得一阵心酸,不禁掉下泪来,都再三挽留她,却是始终没法叫她打消原来的主意。她向天主祷告,为他们祝福,随后收拾了许多钱财饰物,只带一个使女和一个表妹,全都穿着香客的衣服,也不让人知道她们往哪儿去,就这样出发,晓行夜宿,径直来到佛罗伦萨。

到了那里,她们就在一个善良的寡妇所开设的客店里住了下来,生活十分安静简单,象是三个穷苦的香客似的。

伯爵夫人一心要打听丈夫的消息,事有凑巧,在她到达的第二天,贝特朗骑着马,带着一队兵从客店门前经过,给她看见了,虽然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却故意问女店主,那位军爷是什么人。那个善良的女主人告诉她说:“他是外国来的绅士,叫做贝特朗伯爵,人挺有风趣,而且彬彬有礼,城里的人都很喜欢他,这会儿他正一股劲儿地爱着我们邻居的一位小姐呢。这位小姐也是名门出身,可惜现在穷了;她真可以算得上一位最贞洁的小姐,只因为缺少陪嫁,所以到现在还没能嫁人,和她的老太太住在一起,母女二人相依为命。那位老太太也是十分慈爱贤良,她要是没有这位母亲的话,也许已经叫伯爵勾引上了。”

伯爵夫人把她所说的这些话记在心里,又把其中详细情形都一一打听明白,然后拿定了主意如何去进行这件事。她问明了那位老太太的姓名住址,过了几天,就穿着香客的服装,私下去访问她们,看见那母女二人,果然十分清苦。她先问候她们,然后说是有话想跟老太太商量,不知是否方便。那老妇人听说有事,就站了起来,把她请进内室,一同坐下。伯爵夫人首先说道:“老太太,我想你的运气不怎么好,我呢,也是个苦命的人,不过要是你肯出一下力的话,你就可以同时帮助了你自己又帮助了我。”

那老太太回答说,只要是正当的办法,她岂有不乐意替自己着想的道理。于是伯爵夫人接下去说:“我必须先得到你的誓言,要不然,我信任了你而你却欺骗我,结果只有把你我的希望
都断送了。”

“你尽管放心,有什么话对我说好了,”那位太太说,“我决会对你言而无信的。”

于是伯爵夫人把自己的身分告诉她,又把自己从小就恋爱着伯爵,以及后来的经过,源源本本都讲了出来。老妇人听她说得十分恳切,加以这事她也略有所闻,所以深信不疑,对她产生了同情。伯爵夫人把自己的遭遇诉说一番之后,接着又说:“你看,我是多么不幸,要使我的丈夫回心转意,我先要做到那两件事,那又是多么困难啊。我觉得除了你,再没有哪个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了,因为我听说伯爵——我那丈夫——一心爱上了你的小姐,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夫人,”那老太太回答说,“我说不准伯爵是否爱上了我的女儿,不过看样子,他倒的确是对她挺热情的。但是就算真有这么一回事吧,那我怎样才能帮助你达到你的目的呢?”

“老太太,”伯爵夫人说,“这倒不用你费心;现在且先让我告诉你,假使你帮了我这个忙,你会得到什么好处。我看你的小姐相貌这样美丽,论年龄也该找一个夫家了,她现在所以还留在你身边,听人家说——也想必是因为家境清寒、缺少嫁妆的缘故吧。将来你帮助了我,我也要报答你,准备送你一笔钱,让你可以把你的小姐体体面面地嫁出去。”

那老太太本来手头很窘,听说有人愿意资助她,哪有不高兴的道理,不过她究竟是大户人家出身,又说道:“夫人,请你告诉我,我应该怎样替你出力,只要能够正大光明地办到,我一定乐于效劳,至于说到报酬,以后你随意斟酌好了,我决不计较。”

伯爵夫人说:“你不妨托一个可靠的人去向伯爵传话,说是你的小姐愿意和他相好,只怕他只是虚情假意;现在听说他有一只戒指,常戴在手上,是他最心爱的饰物,如果他确是倾心相爱,那么请他先把那只戒指送给她,否则她怎么也不会相信他的。如果他听了这话,真把戒指送来,那么你得把戒指交给我,随后你再托人去传话,说是你的小姐约她晚上到她家去欢聚;就这样私下把他领到这儿来,让我冒充你的小姐跟他睡觉,但愿凭着天主的恩宠,我因此怀了孕;这样,我手上戴着他的戒指,胸怀里抱着他的孩子,我就可以叫他回到我身边来,从此不再做一对挂名夫妻了。假使真有这么一天,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你。”

老太太起初觉得这事有关她女儿的名誉,不好轻易答应下来;不过再一想,帮助一个贤德的女人,使她的丈夫回心转意,夫妇和睦,也是一件好事。她相信伯爵夫人的动机是纯正的,所以就答应下来了。过了几天,她照着伯爵夫人的指示,和伯爵取得了联系,把他的戒指拿到了手(伯爵真有些舍不得把它送人呢),让伯爵夫人冒充她的女儿和他睡觉,一切安排得周密妥贴。也许由于伯爵平素的渴望终于如愿,再由于天主有意要成全她。在初欢的夜里她就受了孕,后来足月临盆,居然还是一胎二男呢。那位老太太设法使伯爵夫人和她的丈夫幽会,非止一次,每次都布置得十分谨慎,不曾漏出一点风声,所以伯爵始终以为他是和他所爱的人儿睡在一起,绝没想到是自己的妻子,到了第二天清晨分别的时候,他常常拿些珍贵美丽的首饰送给她,伯爵夫人都小心地保存起来。

后来伯爵夫人发觉自己已怀了身孕,就不愿继续麻烦那老太太,向她说道:“老太太,感谢天主和你的帮助,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我应该怎样报答你才好?等了却了这一件心事,我就要离开这儿了。”那意妇人听说她已经达到目的,表示十分高兴,又说她做这事是为了成人之美,并非希望得到报酬。

“老太太,”伯爵夫人说,“你真是太好了。你要什么尽管说好了,这也谈不到报酬,我只是尽我的一分心意罢了,况且别人有困难我也应当助一臂之力。”

那老妇人确实境况困难,只得勉强开口请求伯爵夫人给她一百个金镑,好替她的女儿添置些嫁妆。伯爵夫人看见她这样不好意思,要求的数目又这样小,就给了她五百金镑,另外还送了她许多贵重的首饰,也值到这么多钱。那老妇人真是喜出望外,再三道谢,伯爵夫人于是向她告辞,回到客店去了。那老妇人恐怕伯爵以后再到她家来(或者派人带信来),因此带着女儿到乡下一个亲戚家里暂住。不久,伯爵听到家臣的报告,伯爵夫人已经出走,又经他们的一番劝说,就回到自己的庄园去了。

伯爵夫人听说伯爵已回返家乡,不胜欢喜,她自己仍留在佛罗伦萨等待分娩,后来一胎二男,都酷象父亲。伯爵夫人小心抚养两个孩子,又过了一阵,觉得该是动身的时候了,就离开佛罗伦萨,悄悄来到蒙贝叶,在那里耽搁下来,住了几天,不曾被人识破。于是她向人打听伯爵的近况,知道在万圣节那天,伯爵将要在邸宅内举行盛大的酒会,宴请当地的骑士和贵妇人。

到了那天,她依然是香客装束,回到家中,登上大厅,正当是宾主入席的时分。她也顾不得自己穿着一身粗衣陋服,抱着两个孩子,从人堆里挤了过去,终于找到了伯爵,这时她百感交集,仆倒在伯爵的脚下,哭着说:“我的夫君,我就是你那苦命的妻子,为了好让你回家来安居乐业,我情愿天涯海角,到处飘零。我现在恳求你,看在天主的面上,遵守你上回叫两位骑士带给我的诺言吧,因为你所提出的条件我都已办到了。看吧,我的怀里不止抱着你的一个儿子。而是抱着两个呢。这里又是你的戒指。那么照你的诺言,现在你应该认我做你的妻子了吧。”

伯爵听见这番活,怔住了。他认出这果然是他的戒指,就是那两个孩子,他也看出跟自己十分相似,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伯爵夫人于是把经过的情形,从头至尾都说了出来,满堂的人听了她的叙述,无不惊叹,伯爵知道她所说的都是真情实话,更是感动,觉得她的坚忍和智慧,真可钦佩;又看到她给他养了这样一对可爱的婴儿,再说,自己当初确实跟他有言在先,现在那许多男女宾客,又都一齐来相劝,他终于不再固执己见,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又搂她、又吻她,承认她是合法的妻子,也承认了她怀里的婴儿是他的亲生孩子;于是请她换过装束,恢复原来的身分,重新相见,在座的人,都尽情欢乐,酬酢的宴会变成了合欢的盛宴,闹了几天,这才罢休。

地方上的臣民听见了这段事迹,也无不欢喜,传作美谈。从此以后,伯爵不但尊她为正式配偶,而且始终非常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