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纳尔伯爵拿着烛台走进卧室,揭开被子躺上床,就被一个暖暖的柔柔的女人身体拥住,这一下吓得他大喊起来,那女人用温柔的甜美的声音说她不是奸细不是间谍,就是一个女人,一个仰慕“法兰西情人”的女人,为了俄罗斯民族好客的名声,愿意侍奉他一夜。这一夜,将使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伊纳尔伯爵光着脚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亚麻布睡袍跳下床,指着她怒道:“滚出去!谁让你来的?说出名字,我不会让他这么侮辱我!”忽然听到窗帘后面有呼吸声,冲过去一把扯下窗帘来,就看见那个青年的脸,想怒又要笑,想笑又忍不住,一张脸忍得通红。见事情败露,只好大笑出声,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请您原谅。”

伊纳尔伯爵找件睡袍穿上,系上带子,怒气稍歇,停了一下说:“我们做朋友吧。我叫贝特朗·伊纳尔。先生你呢?”

 

 

第44章 一心一意的等待

贝特朗的笑话传遍了整个圣彼得堡,上流社会的淑女们在闺中切切私语,偷偷暗笑。有大胆的小姐会咬耳朵,说戒指当成订婚的信物,结婚了之后自然有孩子,这个“法兰西情人”,不算聪明啊,这两个条件基本上算不得什么为难的。有厚道的小姐说,也许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仔细想好就冲口而出了?她们笑着说着,叽叽喳喳,“法兰西情人”在圣彼得堡带来的热度在冷过一段时间之后,重新热了起来。到后来连她们的妈妈都好奇了,笑骂这个年青人不知羞耻,胡言乱语,存心要坏俄罗斯小姐的清白名声。有人听这么说,便好奇地问怎么讲?妈妈们说:就算有了订婚戒指,那孩子呢?孩子不能凭空而来啊,有了孩子才承认是他的伯爵夫人,没有呢?听的人眼珠乱转,想象其中的种种不便之处,和种种方便之处,吃吃而笑。有些事情本来很简单,但赋与了这个事情想像的空间之后,就引人遐思无限了。

风月场上的妓女们也在客厅里举杯共贺,说这两个条件不难办到啊,是不是只要满足了这两个条件就可以当“法兰西情人”的伯爵夫人了·那只要进了罗西伯爵的卧室,上了他的睡塌,不就什么都完成了·她们不相信有哪位男士可以在床上保持着清醒的神智。那个时候,别说问他要一枚戒指,就是一串法贝热①制作的钻石头冠珍珠项链也是有同行中的姐妹得到过的,至于伯爵先生的孩子,那就更容易了,俄罗斯女人胸部丰满臀部肥硕,养多少孩子都行。是先有孩子还是先有戒指,还是先有戒指后有孩子·还是同时都有了·这个问题,成了她们一个时期的见面问候句,想法子做一个伯爵夫人,这让姑娘们很有些兴趣和劲头。

如果没有那个讨厌的尼古拉斯躲在窗帘后头被罗西伯爵发现了,没准儿玛莎已经成了伯爵夫人呢?马上就有人反驳说:如果没有尼古拉斯的出现,激怒了罗西伯爵,那罗西伯爵也不会说这样的话,因此就算玛莎不当心,有了孩子,罗西伯爵不认,也没办法。于是她们又改想办法,最简单的仍是买通伯爵的俄罗斯仆人,只要进了卧室,就一切都好办了。

于是这一段时间,罗西伯爵的俄罗斯仆人发了笔小财。罗西伯爵明确告诉他说,你要是再放进任何一个女人或是陌生人进来,我就辞退了你,如果你做得好,我就有奖赏。那仆人心领神会,一面收着女士的小恩小惠,一面拿着主人的赏钱。而罗西伯爵自己,在这一阵儿也是颜面扫地,拉克萨公爵瞪着他,巴不得能把他瞪得马上从眼前消失,同僚取笑他,说他居然放弃了不花钱的享受,真给我们法兰西人丢脸。罗西伯爵恨不得拿把枪去找尼古拉斯决斗,这个人暗算陷害他不说,还把这件事张扬开去,最令人生气的是,他当时还向他伸出手去,要和他做朋友。

不过尼古拉斯也没占到什么便宜,白花了钱,没看到好戏,侯爵小姐听说了,更加不愿意见他,说他这个人品行不好。罗西伯爵没去找他决斗,尼古拉斯倒想找他决斗了。这件传到那位孀居的G伯爵夫人那里,那位夫人倒觉得这个年轻的罗西伯爵真可爱,写了信请他去她的府上赴宴,罗西伯爵自然不会答应,连回信也没写一封,就扔进了壁炉里。

流言蜚语传到拉克萨公爵那里,拉克萨公爵气得不轻,把罗西伯爵叫到他面前,怒斥道:“伊纳尔先生,最近有许多有关我国公使馆不好的传言,都与你有关,你要记住,你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我国在俄国的形象,俄国人不会只说是你的错误,他们会把这些错误都推在我法兰西的头上!试问你负担得起吗?你对目前的情况有什么应对方法?有什么挽救措施?怎样把对法兰西不友好的局势扳转过来?”

罗西伯爵把胸膛挺起,正视着拉克萨公爵说:“大使先生,我甘愿接受一切处罚,我无法继续担任驻俄公使的神圣任务,请免去我的职务,让更加优秀的人来接替我。请接受我的请求,大使先生。”

拉克萨公爵轻蔑地一笑说:“打了败仗就想逃?这就是你说的伟大的法兰西士兵?我为有你这样的士兵感到羞愧!”

“那么,大使先生,“罗西伯爵不理他的轻视,只是说出他想要的:“我请求休假。我来俄罗斯已有三年,可以要求一次休假。”

拉克萨公爵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说:“去写个请假报告来,这里是国家机构,什么事都要按正规手续办。”

罗西伯爵心中大喜,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流露出情绪来,只是大声应答了一声“是”,就退出了大使的办公室,一关上门,就忍不住张嘴大笑,又不敢笑而声来,只好跑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去狠狠笑了一阵,然后拿出纸来写报告,递上去后就焦急地等着批示,等得坐立不安,差点要跑去问拉克萨公爵,要不是和公爵有矛盾,早一天问过三回了。

在等回复的这段时间,G伯爵夫人又寄了信来,罗西伯爵一概不理,G伯爵夫人心怀不忿,对闺中女友说,我倒不信这位伯爵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要嘛不跟任何一家的小姐求婚,他要是求了,我就把这话告诉这家去,看那家小姐还敢嫁他?那女友笑嘻嘻地说,你这是自己得不到,也不让人家得到。罗西伯爵又不会在俄罗斯一辈子,他总有任满离职的时候,那时你又能怎么办?G伯爵夫人说:巴黎吗?我正想再去一次,上次去不巧遇上拿破仑退位,乱糟糟的,也没好好听两出歌剧。听说巴黎最近解了禁,夫人殿下说可以让市民娱乐了,皇家芭蕾剧团新排了一出复古剧《皇后的芭蕾喜剧》要上演,我们就去巴黎看看新剧。三年过去了,看有没有什么新的芭蕾舞娘成名。

新排的复古剧《皇后的芭蕾喜剧》上演时,巴黎像新皇登基一样的热闹,国家剧院的票早早售空,大家都把这事当作一个信号,黑色恐怖时期终于过去,歌舞升平的时代总算重新回到了大家的生活中,夫人殿下发了善心,路易十八没那么受气,他老人家也要出席这个盛事了。因为国王陛下将要露面,无形中这一次首场演出变成了一次社交集会,官方仪式。巴黎有头有脸的人都想法子为弄得一张票而四处活动,彼此拜访,首演之夜的热情提前到来。

路易男爵身为财政大臣,在国家剧院是有长年包厢的,男爵夫人想想亡故的兄长只有一个孤女留在世间,虽然芝莱特不甚讨她欢心,看在亲戚的情面,便邀请芝莱特去看演出。芝莱特已经答应了姨母的邀请,正好回信上就写在中场休息时过去问好。

到了首演那天,国家剧院里衣香鬓影,钻石生辉,晃得人睁不开眼。舞台上搭建了水妖的宫殿,有手绘的树丛,流水淙淙的喷泉,机关控制的花朵会打开花瓣,还有小孩子扮演的小天使在空中滑翔,女妖西尔瑟俘获了阿波罗的爱情,继续她的征服之旅,在众多的神祗面前卖弄风情。

普列维尔在芝莱特的耳边低声介绍说:“搭这台布景的是原先富歇的管家手下的高手们制作的,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你看那喷泉,就知道他们有多花心思了。是引的活水呢。”

芝莱特听他这么说,却想起了罗西雄干草村伯爵府草药园配药室外那一座小小的贝壳洗手池来,贝特朗也花了不少的心思呢,想起贝特朗,芝莱特就脸露微笑,嘴里却发出轻声的叹息。普列维尔自然是听到了,却不表露出来,等中场休息时间到了,带了芝莱特去男爵家的包厢,过去和男爵夫人叙话。

男爵夫人先前已经用望远镜仔细打量过芝莱特了,看她这半年住在巴黎,越发的优雅迷人,珍珠色的晚装裙子高雅端庄,露出奶油一样白晰滑腻的脖子,欣长优美足以比得过任何一个芭蕾舞女,神情安祥,略带忧郁,看见她,就像看见早就过世了的拿包纳夫人。男爵夫人对她恭敬的行礼点点头,对普列维尔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芝莱特脸色一白,不动声色地坐在一边,听普列维尔说:“芝莱特小姐还没脱下孝服,等她为拿包纳医生服完丧期,我母亲说会与您和侯爵夫人商议。”

男爵夫人点点头,“唔”了一下说:“我没想到你还在为你父亲服丧,也算是难得了。你这条裙子在今天这个场合穿很好。芝莱特小姐,你父亲是我亲哥哥,按理你应该住到我家里来,不过你的姨母把你照顾得不错,我就不抢她的宝贝了。芝莱特小姐,你精神像是不大好?年轻小姐这样没精打采的可不行,我们年轻的时候,在这种地方,可是连脖子都不敢乱转一下的。”

芝莱特只好答应一声是,直起了腰和脖子,露出谦恭的笑容。男爵夫人还要再训话,德·费那雪侯爵夫人一阵风一般地旋了进来,笑道:“男爵夫人,我刚从王后陛下那里来,没想到王后陛下还记得安妮,问起我的那个双胞胎姐妹来,我说她已经去世六年了,王后陛下很是伤感,说安妮是她身边最可爱的女士,还说记得她有个小女儿,曾经进过宫,长得像个天使。我就说那小女儿今天就在这里,要不要见见?王后陛下很有兴趣,马上说好,要我把芝莱特带去。芝莱特,来,跟我去觐见国王和王后。男爵夫人,我把芝莱特带走了,可以吗?”

男爵夫人只得说好,普列维尔也趁机告辞,送两位女士到了正中的包厢门口,门外的侍卫通报了姓名,里头有人说让拿包纳小姐一个人进去,芝莱特对姨母和普列维尔说了声请原谅,便低着头进了包厢,到了里面眼睛看着地板,按照宫廷礼节向国王和王后行了礼,包厢里原来侍立和坐着的侍卫和大臣都在国王的示意下退了出去。王后等别的人都走了,才说:“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芝莱特依言站直了身子,微微抬起脸,却仍然垂下了眼,不敢和王后对视。

王后看了她秀丽的脸蛋儿,感叹地说:“和安妮一个样子。你叫什么?”芝莱特回答了,王后又说,“很好听的名字,一定是安妮取的。你母亲是个外表温柔,内心却很有主见的女士,当时有那么多的宫廷贵族男士想要获得她的芳心,她却一个也看不中,反而选择没有爵位的你的父亲。你父亲当时为陛下治病,进宫时和你母亲认识了,你母亲请我许她嫁给你父亲,我就同意了。我相信安妮喜爱的人,是不会差的,果然他们婚后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可惜你父亲,治好了那么多病人,却治不了你母亲的病。”

芝莱特低声答:“那是上帝的旨意,并不是所有的疾病都可以治疗。臣女的父亲曾说,医生只是粉饰太平的粉刷工,修修补补可以,不能脱胎换骨,移花接木,偷梁换柱。他说他是壁画匠,不是建筑师。能有母亲的陪伴,这一生都没有白活。他一直记得王后陛下的恩德,说要不是陛下宽厚仁慈,他和我母亲就不会有十多年的幸福生活。并且他后来又蒙国王陛下的恩准,离开太医院,去南方治他的痼疾。我和我父亲在罗西雄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这都是两位陛下的仁慈之心。今天能够拜见两位陛下,臣女不胜荣幸,并致上臣女以及臣女父亲母亲的感激之情。”说完,又低头行了一个屈膝礼。珍珠色的宽大裙摆在地上铺开来,芝莱特像一朵印度莲花在盛放。

“果然是医生的女儿,说的话很有辩证思维和条理,不像一般的年轻淑女那样只会阿谀奉承,讨好卖乖。”国王说:“要是医生有用,人就不会死了,那这个世界也就人满为为患了。”路易十八说话有气无力,说完还咳了两下。

芝莱特听他咳嗽,微微抬眼看了一下国王的脸容,看国王一脸的晦气,眼睛混浊,面庞还有些浮肿,心里暗吃一惊。国王明明有病,还病得不轻,怎么不去医治,反倒来这人群密集的地方?这里空气这般污浊,空中飘浮着的全是脂粉与扑发的香粉扬起的浮尘,还有香水的刺鼻气味,这些,可对病人没有一点好处。

国王看她面上微有吃惊的表情,随即又收敛了起来,敛神屏气,目不斜视,脸上不露一点异常。路易十八赞许地对王后悄声说:“拿包纳医生有个继承人了,芝莱特小姐像是会看病。不但会看病,还会察颜观色。王后,你的侍女果然不凡,养了一个聪慧的女儿。”

王后有些动容,低声问:“芝莱特,你确实看出来了?”

芝莱特不为人察觉地眨了眨眼。她知道这是在国家剧院国王的包厢里,旁边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这里,不知有多少架望远镜对着这里,国王抱痒,这是关系到法国安危和平静的事情,何况现在的情形,可以说大半的王权都掌握在阿图瓦伯爵手里,他们要是利用国王生病的事情大做文章,法兰西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局面,就又要再起波澜了。而国王会带病出来看戏,也是做给政敌看的吧。

王后向芝莱特伸出手,嘴角微带笑容,说道:“亲爱的,过来坐我身边来。”芝莱特会意,站起身坐到王后的旁边,脸上也是含着合乎宫廷标准的笑容,把目光放到了舞台上。台上在中场休息后,重新跳演绎起这一个浪漫故事来。奥林匹斯山上的神殿里,男性天神一个个都拜倒在女妖西尔瑟的裙下。银笛吹响悠扬动听的旋律,阿波罗的七弦琴发出哀怨的乐声,台上台下一起心醉神迷。

王后看了一会儿,拿着望远镜,指着台上舞姿婉妙的的女妖,笑着说:“亲爱的,你明天进宫来,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一起带上。”

芝莱特明白,也笑了笑才说:“好的,王后陛下。那我就告退了,陛下。”起身退后两步,行了礼,等着国王的谕示。

路易十八点了点头,用平常说话的声音说:“拿包纳小姐,请你明天上午十一点进宫来,我和王后要和她曾经最喜欢的女官的女儿共进午餐。你可以退下了,拿包纳小姐。”

芝莱特上前吻了国王和王后的手背,告辞出去,外头的侍卫和大臣都听见了国王的话,不免对这位年轻女士多看几眼,看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得到这样的恩典,国王亲口说要她进宫陪膳。待看清她的脸,心里轻轻哦了一声,都说怪不得,原来是一位美人儿。

德·费那雪侯爵夫人面上无限光彩,顾盼生姿地挽了芝莱特的手臂向自己的包厢走去,一边问芝莱特,国王和王后都说什么了,她又回答了什么,让两位陛下这么高兴,极少见地当场邀请她隔天就进宫,而且是一起用午餐。这是多大的恩典啊。

普列维尔也觉得十分稀奇,连连追问详情。芝莱特只是说王后想起了安妮女官对她的忠心和细心服侍,因此念旧推恩,准她明天进宫。

回到包厢,消息已经像风一样迅速吹遍了整个剧院,楼上的楼下的,所有的望远镜一起对准了德·费那雪侯爵家的包厢,侯爵夫人洋洋得意,和左右包厢的人打眼风,普列维尔和芝莱特一动不动地看着舞台,布尼塔尼公爵和夫人在后排密语私言。舞台上,《皇后的芭蕾喜剧》到了最后的高 潮部分,赢尽了诸神爱情的女妖西尔瑟,最后拜倒在法王亨利三世的脚下②。

 


第45章 芝莱特的小念头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有一辆饰有皇家标志的四匹白马驾驶的豪华马车停在了德·费那雪侯爵府的门口,皇家侍从叩响了大门,应门的仆人打开门一看,抑制不住地高声唱名通报了主人。侯爵府里抬出了一个大衣箱,捆在了马车的行李座上,德·费那雪侯爵夫人亲自出来对侍卫说,这是国王的客人拿包纳小姐的衣服箱子,仔细着点。没准国王和王后要留拿包纳小姐多住几日,皇宫那种地方,可不能让人小瞧了,多带点没错。一旁站着的德·费那雪侯爵先生也说:“夫人想得周到。芝莱特小姐是我家的客人,可不能让宫里的人说我们闲话。”这时芝莱特打扮好了出来,安妮塔在替她整理帽子上的绸带,德·费那雪侯爵先生说:“芝莱特,要是王后留你多住两天,记得叫人捎信回来。你的女仆也去吗?”原来亨利埃特也换了好衣服,抱着一个大包,跟在后头。
芝莱特在姨父和姨母的脸上都亲了一下,跟他们告别,说:“亨利埃特当然去,没有她,我什么也做不了。”

德·费那雪侯爵等板着脸的亨利埃特上可马车,才小声在芝莱特耳边说:“我怕她不够体面,要不要换一个年轻的美人儿?把你姨母的女仆叫上,她常跟夫人进宫,多少知道点规矩和宫里的路怎么走。” 德·费那雪侯爵夫人拍着手说:“亲爱的,你这个主意不错。怎么不早说?不过现在也来不及了,总不能让两位陛下等着。这样好了,要是王后留下你来,你捎个信回来,我们再让她进宫去服侍你。我的乖乖,你可真像你妈妈啊,我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站在家门口送你妈妈去宫里的情形。”

安妮塔抱着芝莱特说:“现在换我来送你了。你不会留在宫里做女官,不回来了吧?”担心地看着芝莱特,“王后要是这么做了,我就宣布她是我的敌人。你去去就回来,没你我会很无聊的。”

芝莱特笑一笑说:“有公爵陪你,怎么会无聊呢?”

安妮塔也笑了,“他陪你进宫,有他陪着,我也放心。”

热拉瓦扶着芝莱特的肘弯上了车,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说:“又不是出远门,就在巴黎,说不定晚上就回来了,别这样。亲爱的,回见。”

安妮塔拉着他的手说再见,又跟坐他对面的芝莱特挥手,说:“我已经开始想你了,记得我说的,别做宫里的女官啊。”

芝莱特点点头说知道了,朝德·费那雪侯爵先生和夫人说再见,一家人看着马车离开才进去。

马车驶出一阵,热拉瓦说:“芝莱特小姐,看你这么沉静的样子,还有一点点偷着乐的模样,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主意?”

芝莱特把那点笑容扩大,说:“公爵先生,我心里有主意,可是没有结果之前,是不会说出来的。”

热拉瓦点点头,“芝莱特小姐是个不一般的女士,没把握的事都不肯说。”

芝莱特换个话题问:“你和圣-伊雷尔侯爵先生在贝卢诺公爵的军中过得如何?好久没见他了,像昨天这样的芭蕾演出,他都不在,真是可惜。”

“贝卢诺公爵自从升任陆军大臣,又兼任第十六军区司令,就忙上了,有消息称,他还将兼任更多的军区司令,弗卢洛做了他的副官,那是有得他忙的。”热拉瓦说:“我们两人能够在贝卢诺公爵手下做事,那是托了贝特朗的福,是他举荐的我们。我们这两年一路的升职加薪,还得多亏他。可怜的贝特朗,一个人去了冰天雪地的俄罗斯。”

芝莱特盯着自己的手套指尖说:“建功立业,裂土封爵,男人们自然会去做他们应该做的事,俄罗斯虽然远虽然冷,但对锤炼一个男人的身体和意志来说,也许就不算什么了。我相信罗西伯爵会把在俄罗斯的这一段经历当成一种财富。”

热拉瓦看着她,若有所思地说:“从一个人身边的人看这个人,也许是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式。我和贝特朗在同一间屋子里生活了三年,对他的信念不如你决定。芝莱特小姐,是你别具慧眼,还是贝特朗另有隐藏得好的物质?”

芝莱特轻笑一声说:“公爵,我相信您也有非凡的品质和高贵的修养,您和罗西伯爵还有圣-伊雷尔侯爵都是一样的人。在表面的玩世不恭和嘻笑怒骂底下,是百折不挠的精神和勇往直前的信念。这个时代给您们的命运带来的折磨比对罗西伯爵的更加残酷。就像您刚说的,从一个人身边的人看这个人,也许是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式。罗西伯爵拥有您们的友谊和忠诚,正是你们值得他同样这么做的原因。还有,男人看男人和女人看男人的方式是不一样的,我相信安妮塔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她看见您的品质上的闪光之处。”

“安妮塔,老实说从结婚到现在半年多了,我仍然怀疑我是不是在梦中。”热拉瓦说:“巴黎那么多的公子哥儿追求她,她却独独垂青于我。我一无所有,唯一有的,就是爱她的勇气。每天我看见她,就想为什么会是我?我这个布尼塔尼的渔民,也许指甲缝里还有鱼腥气。”

芝莱特含笑道:“巴黎的公子哥儿,永远不会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