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璟书喉结滚了滚,接过水杯,低声说:“谢谢伯母。”
姜迎也不清楚她爸和她男友在聊什么,反正看起来相谈甚欢,她也就放心让孟璟书自己玩,她吃完早餐还得忙着化妆做造型呢。
她挑了一身黑色的复古连衣裙,珍珠扣作装饰,袖口的裙摆是白色的风琴褶,配以微卷长发和一顶低调的小礼帽,整个人十分秀丽端庄。
谨守规矩一直待在客厅的孟璟书忽然收到姜迎的传唤,“孟璟书~进来帮我拿个东西。”
姜爸挥手放行,“去吧。”
孟璟书淡定地走进女友闺房,刚转到外面看不见的角度,就被端庄优雅的姜小姐扑个满怀。
她仰着脸,“还没涂口红,先亲一会儿。”
他自欣然同意,揽着她唇齿缠绵。
毕竟是在长辈眼皮子底下偷摸,也不敢太忘形,三两分钟便够。
姜迎靠在他怀里,有些敏感地察觉到什么,“想什么呢,有心事?”
孟璟书望着她眼睛,轻轻摇头,说:“你这样穿,好像一个修女。”
“是吗。”
“我在想,和修女做是什么感觉。”
“喂!”
孟璟书笑。
……
孟家四叔孟居言喜近自然,今天的小聚请了大伙去他朋友的庄子,钓鱼。
他自己自由自在惯了,约了这么个时间,醉心工作的孟居娴和孟居礼自然是懒得凑热闹,来的都是亲近的小辈,二伯母也带着小妹妹一块儿出来。
姜迎第一次见孟璟书已出阁的表姐,表姐不像孟居娴严肃正经,反倒很是随意热情,见面就夸姜迎的帽子好看。姜迎与她款款笑谈,心里默默记住等回了泽卞要去这家店给孟表姐买一顶同款。
庄子里有水库和果园,几个青年人从小跟着年纪差不大的四叔到处玩,倒是个个都被带出逸趣,端坐入定如老翁。
二伯母带着小妹妹去摘桑葚,没多会儿就糊得满手满嘴的酱紫色,哭闹着要去洗花脸。
与此同时,孟居言的浮标跳跃,他轻巧起竿,钓上一条巴掌长的鲤鱼。
他微微笑道:“今天的第一竿啊,可惜还是个小家伙。”
之后便取了钩子,把小鱼抛回水里去了。
姜迎眼睛不自觉往那边多看了会儿,然后便听见身边人低声说:“收起你那花痴的眼神,我四叔在国外有稳定的女朋友的。”
姜迎笑了,故意说:“我觉得你四叔年轻的时候一定比你帅。”
孟璟书眉梢吊高:“是吗,可惜他现在已经不年轻了。”
“四十岁左右的大叔很吃香的。”
孟璟书盯着她,冷酷地说:“今早你爸还夸你是好孩子,你敢花心,我就告状。”
姜迎笑得花枝乱颤。
……
半个多小时过去。
其他人各有一些收获,只有孟璟书他们这边迟迟没有开张。姜迎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孟璟书觉得有些没面子,“钓鱼很无聊,对不对?”
姜迎点头。
“要不要捞虾?”
“怎么捞?”
“那边有个小水沟,跟水库连着的,没堵严实,有些鱼苗和虾会游过去,拿个网一兜就上来了。我以前来这里的时候经常捞的。”
姜迎听出了些兴趣,频频点头。
孟璟书勾了勾唇角,“那我去跟四叔拿抄网。”
“你就呆这里等着,不用跟过来了。”他补充一句。
姜迎无语极了。这个人怎么这么能吃醋?
孟璟书去跟孟居言找工具说要捞虾,孟居言笑说:“这都是小孩子才玩的了。”
孟璟书丝毫不害臊:“迎迎本来就是小朋友啊。”
此言引起兄姐狂嘘。
姜迎为此偷偷掐了他好多下。好在他们的小桶很快就收获了活泼好动的小虾,姜迎转移了注意力,兴致勃勃地抢过抄网,跟着他的指导和小鱼小虾作斗争。
不过她还没玩多久,她的手机铃声就响了,差点就兜进网里的小虾仓皇逃窜。
姜迎可惜地低呼一声,把抄网递给孟璟书,自己起身接电话去了。
是姜妈妈的电话,姜迎刚接起,就被那边的语气震撼到了,
“姜迎你怎么回事啊!!!!”
她迷茫:“什么怎么回事……”
“你怎么!怎么在泽卞有两个房子哦?!”
“两、两个……?”姜迎差点吓得摔倒。
姜爸爸在那边解释说,他们今天约了管理局的熟人,拿姜迎的证件出去,打算一次性把手续办好。登记的时候随便一查,就查出了从天而降的两处房产。
姜迎一听那两个地点,脑袋晕乎乎地想……这不就是,江边高层和小洋房吗。
姜妈妈已经由最初的震惊转为大喜:“嗨呀小孟也真是的,怎么不声不响就办了这么大的事,哈哈,也不告诉你一声。我就说你稀里糊涂吧,真的是,哎哟你对人家好一点,别一天天的耍横啊哈哈哈……”
姜迎心情复杂地收了线。
下午两点多,晨雾阴云早已散尽,正是日头最好的时候,一切都明晃晃的。
孟璟书半蹲在清澈的水沟边上,一脸肃容,游刃有余地操作着手里的抄网,生猛透明的小虾一茬一茬地灌进水桶里。
他出了些汗,鬓角闪着细细的光。见她打完了电话,他招手喊她,“过来啊。”
姜迎长长叹了口气:“什么呀……”
……
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孟璟书原本说要带着姜迎出去跟朋友聚会的,孟奶奶却说自己好不容易回老宅住一段还约了朋友到家里小聚,让姜迎过来,要把她介绍给自己的老姐妹。
“迎迎,这是王奶奶,周奶奶,冯奶奶,尤其是冯奶奶难得一见,最近身体好了些,才刚出院呢……哦对了,王奶奶的孙女也是你的同行,比你大一些,在泽卞高级法院工作的,你们可以认识一下,以后互相照顾。”
姜迎心中肃然,乖巧地跟长辈们一一打招呼。
她烤了些无糖小饼干,正好给几位老人家做茶点。
奶奶笑呵呵夸道:“我们小书的媳妇可以吧?”
其他奶奶也很是慈祥,
“是个好孩子,又贴心,手艺又好。”
“小姑娘眼珠子又黑又大,看着好乖哟!我就喜欢这样面善的,可惜我那孙子不争气哟!”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太操心,他们自己高兴就好了。你最重要是把身体养好,再多陪我们几年。”
“嗨,这事儿就算皇帝也不能自己做主,全看天意。”
“可不就是!跟你们多打几轮牌,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喽!”
“说这些干嘛啊,别吓着小女孩儿了。”
姜迎在旁边听着,一边感慨伤怀,一边又被她们的洒脱感染。人生匆匆几十年,她希望自己也能有这样的从容气度。
几位奶奶住得近,聚了几个小时,就慢慢悠悠散步回家了。
姜迎和翟姨很快收拾好桌子,她捧了杯茶去沙发坐着,时光也像慢了下来。
孟璟书说一会儿就回来跟她们一块吃完饭。
奶奶从洗手间出来,姜迎笑盈盈地跟她说:“奶奶,你现在身体是不是好多了,我瞧着觉得你比过年的时候更年轻了。”
奶奶笑说:“是吗。可能人老了,就像跟四季长在了一块儿,春荣秋枯,就跟那树似的,奶奶现在正抽新枝呢!”
姜迎乐得东倒西歪。
奶奶说:“是了,年轻人就应该这样开开心心的,刚才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啊?”
姜迎噎住:“也……没有啊。”
老人家的眼光却是清明的:“是不是因为房子的事?小书说你有点被吓到了?”
姜迎缓缓坐直:“奶奶,你知道了啊。”
“知道的,我也是同意的。我们家很开明的,他自己有能力他就去做,迎迎不用觉得有压力。”
姜迎更羞愧了:“就是,觉得很不好意思,觉得,无以为报……”
奶奶看着她,忽然说,“迎迎喜欢我们小书很久了吧?是不是读书的时候就喜欢了?以前来我们家烧烤的时候,那个戴眼镜的小姑娘就是你吧?”
姜迎惊怔:“奶奶你还记得啊……”
“也是最近才想起来的。老人啊,很容易回想以前,我都还记得那天,你总待在小书身边,跟前跟后,不停不停地跟他说话。说实话,小书小时候脾气是真的不好,我都有点担心他会跟你发脾气,可谁知他看着不耐烦,却问一句答一句,我跟他爷爷都有点惊讶了。”
听他人说起从前那段岁月,姜迎就像泡进了温温的酸梅汤里,既甜又酸,还有数不尽的温柔波浪。
“是吗?为什么会惊讶,他跟别人不这样吗?”问出这话时,她的眼圈已经在发热。
“反正我是没见过的。你是不知道,他有多不服管,三天两头跟他爷爷怄气。你骂他,他左耳进右耳出,你打他吧,又心疼。整天吊儿郎当的,还好总算没长歪。”
“有时我都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不好。他很小的时候,有一回问我,为什么别人的爸爸妈妈都在,就只有他的爸爸妈妈不在……我当时心酸得要命,不停地流眼泪,可能吓到他了,他之后就再也没有问过这些。”
“他一天天长大,我却觉得他就像是越来越封闭了自己,也不是不懂事,就是不把别人当回事。你看着他跟你笑着好像挺高兴,但又什么都不跟你说,也不听你说的话。他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我真怕他的心就一直这样,像颗石头冷冰冰的。”
“……可是跟你在一起之后他变了,动不动就跟我报备,说女朋友送他什么生日礼物,女朋友做了什么好吃的,女朋友又陪他怎么怎么了……我就知道,他心里有你,献宝似的捧给我看呢。”
姜迎静静听着,此刻已经不能言语。
“奶奶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但人与人之间自有缘法,缘分到了,自然就走到一处。你说觉得无以为报,那奶奶问你一句,你以前喜欢小书,对他好的时候,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吗?”
她咬着唇摇头。
怎么会想着回报?看见他,就会开心。喜欢他的时候,对他好的时候,追着他跑的时候,她一直都是快乐的呀。
她本来就是为了自己快乐,才喜欢他的。
奶奶温厚的手掌握住她,“小书现在也是一样的。他有能力给你点什么,他就高兴。感情的事,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一定是在你这里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所以其他所有,他都心甘情愿。”
老人家微微笑起来,“迎迎也一定是同样爱着他,是不是?不然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呢,傻姑娘。”
姜迎低头擦了擦脸,抬头却见奶奶眼里也有些湿了。
她望着窗外远处,轻声低喃:“夫妻间的恩情,大抵如是。”
……
六月十号这天,像个不曾说破的纪念日。
一行人聚在The One,也是恰好。姜迎左手被孟璟书牵着撘在他腿上,右边的衣袖时不时被胡若晨紧张的小手一揪一揪,这让她产生自己一手牵了一只宠物出来的错觉。
童浩好像对胡若晨有点意思,却不知为什么半年过去还是这么个不进不退的样子。有次姜迎忍不住问胡若晨到底怎么想的,小姑娘脸蛋爆红,嘟嘴说不知道。姜迎白眼一翻,懒得再管,让他们自己造作。
孟璟书和朋友们闲聊着,杂七杂八的内容,偶尔笑闹。气氛正好,音乐正好,一杯酒也正正好。姜迎跟着那么点冲动,站了起来。一直牵她手的男人看过来,她靠近他耳边说,“去补妆。”
她也确实是去补了妆,不过她没有回他们的位置,反而去往大厅中央的小舞台。
五、六分钟后,话筒传出一道清澈的女声。
“大家晚上好。今天是6月10号,高考后的第三天,一个很普通的日子。但是我想唱一首歌送给我男朋友。”
台下观众纷纷鼓掌欢呼。
孟璟书更是听到第一个字开始,就诧然抬眼,直起身望过去。魏展风等一众损友大感有趣,起哄道:“嫂子这是要干嘛啊,不会是要求婚吧?老孟你行不行啊,让女人给你求婚啊!”
“我和他,认识了有十年,但是在一起还不到一年。”姜迎笑了下,话锋一转,“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这首歌我在很多年前给他唱过。”
“那个时候……”
观众仔细聆听,等待她接下来的深情表白。然而她又笑了一下,稍作停顿,便不再多言。她朝舞台旁边比了个手势,轻柔低缓的旋律便幽幽响起。
“愿意合上眼才能美梦无边……
别让悔熏乌了从前……”
她穿着简单的衬衫和修身牛仔裤,随意地坐着,阖眼轻唱。她的声音并不娇俏,因为职业需要显得沉稳可靠,平日里甚至习惯性压低一些,此时和着音乐,却别有一番妩媚动人。
孟璟书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六月十号,是高考后谢师宴那天。她无视所有人的起哄,看着他唱完了这首歌。
她下来的时候四平八稳泰然自若,只有他知道,她紧张得不得了,发消息都错了几回。
“出去做作?”
“……”
“做做”
“……我是说,要不要出去坐一会,吹吹风?”
那时候的QQ并未开发撤回功能,他被几个男生拉着摇了一把骰子后才看手机,仍可一眼扫完全程。不用想都知道她的样子有多呆,才几步路,都不敢当面问。
许嘉宏问他在笑什么。
他微怔,“我在笑?”
许嘉宏贼兮兮的表情已是答案。
他扬眉,开了罐啤酒,“考完试心情好,你不好?”
“啊?什么?”
几秒钟的时间,许嘉宏的眼神已经不知飘到哪里去,再转回来时,神情明显与刚才大相径庭。男生堆直接,管这种表情叫:发骚。
孟璟书懒得理他,直接出去了。
“思念如燕它飞舞舌尖,
若是真爱配尝几分苦甜,
意念婆娑时间里推磨,
追随到何处才结果……”
那天夜里,她在盛夏的星空底下问他,想不想和她去一个学校。
是在告白。
而他态度轻慢。
她湿着眼,短暂地拥抱了他。
便是告别了。
他如今知她固执,也知她骄傲,更知她对自己锱铢必较,但凡有一丝怠慢,一切就到此为止,势必不会多走一步。
他手指震了震,几乎是立刻就做了决定。
魏展风他们还在调侃,
“嫂子可以啊!”
“台风演唱俱佳,为今夜增色不少。”
只见孟璟书猛然起身,大步流星离去。
“喂你疯球了?你老婆还在台上你要去哪?!”
他充耳不闻,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口。
一曲完毕,台下掌声热烈,众人大声起哄:“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而姜迎站起身,完全迷茫……
人呢?
就算没有被感动哭,至少也应该在台下等着,向她张开双臂吧?
现在是什么意思?
就在她不尴不尬地下台时,台下人群突然爆出更为高昂的惊叹。然后起哄口号从“亲一个”变成了“嫁给他”。
姜迎震惊地站定。
孟璟书捧着大束鲜艳的玫瑰,缓缓朝她走来。因为刚才楼上楼下赶路,他还喘着粗气,大汗淋漓,发型也乱了些。一切并不完美。
他其实,准备了在今天求婚的,但不是此情此境。
之前问过她,想要什么样的求婚,她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说,“普普通通的就好,不要有太多人。”
上个月,他请国外设计师定做的戒托完成,新房也装好了,他就琢磨着求婚的事。他们两个的生日都还在后头,而他想快一点定下来,便灵机一动,选了今天。他计划着让她喝到微醺,回去的路上拉她去江滩,给她点蜡烛,有气球,也有玫瑰,把这些普普通通的事情都做一遍,趁着她头脑发热,一举拿下。
可谁知她头脑发热,竟然福至心灵,上台唱了这首歌。
唱得他杯弓蛇影,百爪挠心,就怕她生气,几个小时都等不了了,就这么慌慌张张,把自己捧到她面前。
他亦动容,眼中只见她一个。他去到她面前,单膝跪下,仰视她,却一直说不出话。
姜迎不知该作何反应,今晚实在超出预料,兴奋有之,紧张有之,羞怯有之,她的脑子已经糊成一团了。
有越来越多的人走近,拍照、录像,朋友们好像也过来了,嘈嘈喳喳不知在说些什么。
可是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想告诉她,想告诉她……
结婚吧?嫁给我?这些话已经缠着她说过无数遍。
“姜迎……”
爱把他们的时光镌刻心上。
他说:“我想的。”
别人都不知道,这句话的意义。
可她湿着眼,笑了。
——你想吗?和我一个学校。
——我想的。
迟到的回答,来得刚刚好。
“我知道啊!”
她没再拿乔,没再犹豫,把手递到了他面前。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作者有话要说:
[注]改自王小波的句子:“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第65章 番外:最初的最初
高考完那天, 男生寝室进行了轰轰烈烈的撕书运动,仿佛随着纸张清脆的撕裂声,所有沉闷压抑, 从此就能像那些破烂的书一样离开他们的生活。孟璟书没有太疯狂,只是把书拨到地上, 好方便收拾其他行李。
散落的书堆里, 有一角小狗的画像堪堪滑出,在众多教科书和练习资料中显得格格不入。他皱着眉抽出来看。
《一只流浪狗的心事》?
翻开内页,一张卡片掉了出来,上面是女孩的清秀字体:
孟同学, 生日快乐呀~
恭喜你成年了~
最好的祝福, 相信你已经听过很多遍了,我就不再赘言。
送这本书给你, 是想跟你分享书里我最喜欢的一句话:我们都在寻找理想, 为此, 灵魂总在季节里流浪。
希望即使到很多年以后, 我们仍然能记得最初的理想。
许嘉宏撕完一趟从走廊回来, 路过他,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哟,是我们副班长的字吧?”
孟璟书淡淡“嗯”一声,把卡片夹回书里。
然后,把书丢进行李箱。
很多年以后?
她话那么多, 又很能记住细枝末节,万一扔掉, 以后被她问起,实在不好交代。
……
高二。
下周又是期末体能测试了,又到了跑八百米的时候。可姜迎觉得以自己的状态,只能跑两百米再散步到终点……
于是在黄彦菲的鼓舞下,下午放学后她不情不愿地去操场练习去了。
可惜姜老师一身懒骨,花五分钟跑完四百米之后,实在累的不行,干脆拿出古诗词小册,边走边背,美其名曰:逐步提升体能。
三天后,毫无进展。
黄彦菲硬着头皮继续把好友拖去操场,还要忍受她的小抱怨。
“不及格就不及格,能把我怎么样呢,还能不让我毕业么。”
“我觉得根本没有用,我就是跑不了。我就是没有跑步的天赋。”
黄彦菲戳她:“你就是懒,不想动!”
姜迎委屈憋闷。
此时孟璟书踢球中场休息,跑去买冰水,快步路过塑胶跑道。
姜迎一个冲动叫住他,破罐破摔道:“孟璟书,你是不是天生就跑步比较快?但是一个天生就跑的很慢的人,怎么练习都不会跑的很快的,对不对?因为上限就在那。”
他停住,扫她一眼。
“不一定。但是首先,”他冷静地从她手里抽走了小册子,“不要看书散步,跑起来。”
男孩宽大温热的手掌拂过她的手,姜迎耳根瞬间发烫。
……
高一。
彼时,一个名叫切水果的划屏游戏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遍高中生群体。全触屏智能机刚上市不久,还是稀有物件。每个班总有一群人饥渴地候着弄潮儿的手机,等着什么时候能轮到自己手上。作为一个有理想的高中生,谁不想切水果破纪录呢?
好容易班里男生打球赛,许嘉宏手里的手机轮了空,姜迎美滋滋接手,一切就是一个多小时。
到后来人渐渐散了,她仍然如老僧入定般坐在球场边的石阶上。
有人来到她身边,问她:“好玩么。”
姜迎掀眼皮瞧一眼,哦,是狂拽酷炫的孟帅哥啊。
她矜持道:“还行。”
两分钟后,孟帅哥还在监视她战况。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你也要玩?”
“不是。”
“那你怎么……还不走?”
他淡淡道:“等着用我的手机。”
姜迎一愣。
GAME OVER.
……
中考后的暑假。
他们高中公布新生分班名单,正是在本世纪最长日全食的那天。
孟璟书中考期间,因为某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和爷爷起了争执,怒而弃考最后一科。于是最后成绩达不到重点高中的分数线,还挨了结实的一顿打。
孟爷爷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也只能拉下老脸,动用关系,把不争气的孙儿塞进重点高中重点班。
校领导对着爷爷阿谀奉承,孟璟书听得耳朵起茧,借口说要逛逛校园,便自己走开了。
他踱步来到林荫校道,再往前就是教学区,等待名单的人群拥挤,他懒得过去。
一旁是老旧的凉亭,有些掉漆的柱子边上站着个女孩子,她在自己的近视眼镜上方套了一副丑不堪言的卡通镜,正穿过两副眼镜,直直地望着树荫外的天空,样子要多傻有多傻。
他莫名受到牵引,顺着她视线望去,眼前瞬间发黑。
他迅速闭眼,一声咒骂。
这动静引起了那个女孩的注意,她摘下丑眼镜,看过来,便了解发生了什么。
“同学,”她好意说,“观测日食不能用肉眼直视的,你没有日食眼镜吗?”
他视线还在恢复中,只见她镜框里的眼珠子黑得惊心。
她了然:“没事,我还有多一副,给你啊。”
她从书包里掏出另一副奇丑无比的眼镜,递给他。
孟璟书拧眉,不接。
她说:“没关系,才五块钱,也是别人给我的。你就拿着吧。”
她执着地举着那副眼镜,孟璟书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就真的收下了。
这时,另一个女孩远远喊她:“姜迎!名单出来了,快过来呀!”
“来啦!”她把自己那副眼镜往书包里一丢,快步朝朋友跑去。
孟璟书无所事事,便也跟过去看看。
很多同龄人挤在公告栏前,像一窝刚出生的小鸟嗷嗷嗷的。孟璟书被挤得难受,一想这里又没有他名字,真不知道过来干嘛,脑抽了。
转身又见刚才那个傻里傻气的女孩,这会正跟她朋友哀嚎呢。
“为什么我们成绩那么接近,你在8班而我却在10班,是不是上天故意要拆散我们!”
上天谁想搭理你?真是想太多。
孟璟书没逗留多久,因为爷爷给他电话,让他去年级主任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爷爷果然正被人哄得红光满面。
五张4A纸摆在他面前。
年级主任笑眯眯地说:“8、9、10、11、12,五个实验班,你看看喜欢哪一个?”
爷爷指点江山:“我帮你看过了,9班有你初中班里三个同学,11班语文老师是你二伯母的同学,你看挑哪个吧。”
孟璟书垂眼扫视密密麻麻的名单,几秒钟就做了决定。
“那就,10班。”
孟老爷子拐杖一撑,厉色怒视。而他挠挠后颈,嘴角轻扬。
他经历了近十年的青春期大逃亡。
懵懵懂懂少年时,一往无前孑然梦。
若你肯回看,最初的最初。
也只是心湖落了一滴水。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陪伴,有缘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