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樗赏结束,紧接着就是大婚了。
一回到乐林王府,弄影就在宫人的簇拥下赶去京郊皇家别苑的温泉浴池沐浴,连续三天。三天里每天早午晚各沐浴一次,池水里不但浸有极好的润肤美容香料,而且对身体有很有助益。沐浴完了,还要用上佳香精油全身按摩,用蜂蜜和新鲜花瓣制成的膏剂敷脸洁面等等,真是一场超高级的美容大餐。来这世界后,弄影从没认真保养美容过,因看中这点才没要求取消。同样,龙擎天这几天在忙国事之余也要特别沐浴净身。
三日过后回府,几乎以为走错地方了。乐林王府内外整饰一新.张灯结彩,到处喜气佯佯,连家仆都是全新行头,个个面帝笑容。府里皇宫送来的各种用品物什堆了满厅院。之前,以及在弄影出外沐浴期间,很多宫廷俗礼繁文褥节都已经行过。只要不需她费神费力,弄影便不管。别人爱怎么忙呼就怎么忙呼,皇帝也是要点面子的。只是辛苦了乐林王,为义女着实大忙一场,迎来送往脚简直没有停过,笑容里居然有了疲倦的味道。
到得迎亲这天,京城里人大大饱了眼福!因为,以往纵有大婚,皇帝本人是不会上门迎亲的,只派宫人仪仗来接。但此次由于成婚对象是芳菲谷主,而且,是皇帝嫁,芳尊娶,形式便有所不同了。
吉时将到,弄影在芳非谷众侍女簇拥下出了门,近旁的王府家仆与宫人,以及远远围观的京城中百姓本热闹异常,一瞬间都象被点了哑穴,鸦雀无声。
弄影一身白衣,芳尊礼服的白版,样式只稍比平日常穿的白袍降重一点儿。这还是考虑到芳非谷主的面子,毕竟要站在大众面前,太不修边幅了到时选她继任的龙思渺面上下不去。头上倒是戴了紫金牡丹玉凤冠,虽有点沉,但尚在她的忍受范围内。
瞧了瞧呆若木鸡的群众,弄影微笑。估计,发呆原因不外乎:一,第一次见新娘子穿白衣。二.没盖红罩头。三.容貌。
龙擎天也是一身白衣,但衣上以金丝绣着精美的五爪金龙闹海图,看起来倒象是白版龙袍。他骑着爱马飞翼在侍从宫人包围下立在府前十米左右,面上戴着白色的金绣蒙面巾。是他嫁,当然该他蒙面!弄影心下好笑。
静寂许久后,龙擎天终于忍不住了,假意咳嗽几声,惊醒了身边的侍卫。逐渐恢复行动力的侍卫给弄影让出一条道来。有司礼宫人拉长嗓子大喊‘吉时到.’弄影便走近龙擎天马前,关嘻嘻朝他伸出手,龙擎天作势握住翻身下马。弄影牵着他来到芳尊专用的紫凤金驾舆驾前,装模作样地扶他上车,接着自己实实在在被龙擎天拉上去。两人都上了车后,奏乐起驾,浩浩荡荡的队伍沿铺了红毡的御道向皇宫行进。
鸾驾首达皇宫金銮正殿阶下。按事先商讨的礼节,弄影先跳下车,然后依旧作势伸手扶龙擎天下来。临要跨过焚着香柴的火盆时,弄影有些畏怯退缩。她对龙擎天的感情实在没到赴汤蹈火的地步,虽然这火盆的设置不是考验爱清。正犹豫间,龙擎天一手轻楼她纤腰,帝她越过了火盆。两人牵手并肩缓步同上金銮殿。满殿宾臣目光都聚焦于弄影身上。虽然这种情形已经多次,但弄影仍觉不舒服,于是眼睛向前平视,在心里不断念叨:红薯!红薯!都是长了眼睛的红薯!别看了,再看把你们全煮了!
外殿人多又远,所以弄影与龙擎天说好,只游内殿。但这一游,却游出不少事儿来。
龙擎天与弄影游到哪个席,哪个席就杯翻碟倾酒洒,有时连人都会呛到或跌跤,丑态百出。那些人,近距离看到弄影,似乎太激动了!连着几席都不平静,不仅龙擎天,连弄影都要受不住了。虽表面仍作出一脸笑,但脸部肌肉快不听使唤了。暗里恼怒:这帮人到底是没见过美女,还是把我当怪物了?!
正想与龙擎天悄语,不游下去了,却发生了意料不到的事。
突然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弄影,门里喃喃着:‘小影,你是我的小影!’边说边胡乱亲吻她的面庞嘴唇。
大惊之下,弄影手中的酒盏华丽丽地摔在地上清脆的撞击声在静寂里听来格外响亮。目光扫过大殿,一众愕然,呆若木鸡。这回,却不是因为她的容貌了。
第五十六章 冰蚕童子
“放开我! ’弄影从大脑空白中回过神来,使劲挣扎,无奈那人抱得极紧,勒得她生疼。但她也终于发现,偷袭她的竟是早已被她遗忘到九宵云外的淳亲王世子龙亦筠! 又是他,这人有偷袭癖啊?!
但这次他似乎有些奇怪,不象以前。以前他就算垂涎,也会保持表面上的世子风度,绝不会做出当众非礼有损形象声名的事。毕竟是个皇族,要顾及起码的体面。可现在,他不但无视满殿宾臣,对弄影也没了温柔,紧紧箍抱住她,只知一味地乱亲乱吻,近于颠狂。
弄影急了,这么多人在看着,其中还有不少外国贵宾,传出去她的脸要丢光了!手臂被箍住,就脚踢脚踩!
一切的发生,只是瞬间而已。
龙亦筠吃痛,却仍不松手,但身体不稳,眼看两人要一起滚倒在地,说时尽那时快,有几条人影飞掠近来!
“啊!”一声尖历短促的惨叫响起,随之,弄影得到了自由。
惊魂未定的弄影转眼一看,龙亦筠倒在龙擎天脚下,身体扭曲抽搐,口角流出汩汩鲜血,不一刻便再没声息动静了。作为千草婆婆的高徒,弄影当然知道,他已赴黄泉。
望着龙擎天,弄影说不出话。而龙擎天面色铁青,一脚将龙亦筠的尸体踢到殿下:‘来人!将它丢弃到西山狼窟!”
卫士应诺将尸体拖下。
“这……”不必做到如此吧?弄影想说,但龙擎天异常恐怖的眼神令她打了个寒战,噤声。
“圣上息怒,亦筠好歹也是皇叔独子,如今皇叔新薨,皇嫂患了疯疾,亦筠极哀之下神志有恙,方才做出失礼之事。圣卜盛怒,掌毙亦筠也已经足够,今日圣上大婚,便开恩让他好生棺葬得个安息吧!’说话的却是龙御天,飞掠过来的人影之一。可怜,来迟了,龙擎天先出了手。
“不错,今日大喜,还请圣上开思。’苏嵇躬身施了一礼。
孜屏珞虽无言语,但也微领首赞同。
有了大家的支持,弄影也嚅嚅着再次开声:‘人死万事消,圣上便让他入土为安吧。’他一家子也够凄渗的。
龙擎天兀自沉默了好一会儿脸色才缓下来,冷哼了声道:‘准了。
苏嵇向随侍摆了下头,他便机灵地溜出去寻卫士了。
龙御天等人回到座位,大殿里恢复正常,弄影和龙擎天却是再没心情游席了,返回首席坐下,面对美酒佳肴却再没什么胃口。
“金銮殿时没见他在,为何宴席时他却突然出现了?淳亲王府不是被圈禁了吗?’弄影疑惑轻问。当时那些熟面孔里没有他,否则不至于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本朝规矩,金銮殿只有高品阶朝臣与外国使节可入。皇叔涉嫌谋反,虽未削去亲王衔,但不再世袭传承。皇叔去后,品阶上他就较低微了,当然不能列席金銮宝殿。至于便殿宴席,但凡京官与皇室亲友他国贵宾等皆可持柬入来。
“今日因你我大婚,大赦天下。轻罪免刑,重罪减刑。他总是皇叔之子,皇族一员,内务总管自也发了请柬与他。宴后仍回淳亲王府圈禁。”龙擎天微皱眉。
原来如此。
只是,龙亦筠回去的是具尸首了。细想想,龙亦筠会那么反常,除了家庭惨剧对精神的打击外,也可能是因为,他同样没想到会突然看到她,过于惊讶而忘了场合吧。虽对他一直没什么好感,但他到底也没伤害过她。现在,却因她惨死。
弄影黯然,几不可觉地轻叹了口气。
喜宴早早结束,群臣再次恭贺后,影尊与皇上退席进入寝宫,随之众人逐渐散去,夜厥太子苏嵇一行也夹在其中。
出了皇城后,人群各奔东西。
“殿下,您的餐席就在龙世子身边,他方起身上前,欲行无礼之初,小的见您本有意阻止,为何后来却罢了手?”否则龙世子不至于激怒大凌皇帝惨遭掌毙。他怎么说也是你姑姑的独子啊!
苏嵇微微一笑:‘他死了,比活着有用。
随从莫名,不解:‘恕小的鲁钝,体会不了殿下的深意。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苏嵇瞟了眼其它从人帝着的龙亦筠尸首,唇边有丝极淡的笑意。‘先不回驿馆,到淳亲王府去拜访一下我那好姑姑。
随从虽服侍苏嵇多年,听了也不由心寒了下,对苏嵇更加畏怯恐惧。
到得淳亲王府附近,苏嵇下了马,让随从抱了龙亦筠的尸首,其它从人则牵马回驿馆。
遥望淳亲王府,苏嵇微笑:‘果然,今轻龙擎天大婚,百姓同庆,连淳亲王府的守卫都少了很多,正是潜入良机。
眼看一队卫兵走过,而另一队尚未近来的空隙间,苏嵇飞快跃出,翻过淳亲王府的院墙。
随从抱着龙亦筠的尸首跑到墙边,犹豫了下,先把它丢过去,自己再急忙攀爬翻进。重新抱起龙亦筠的尸首,随从连连在心里祈祷:世子您莫怪我啊,小人我武功不好,抱着您实在过不来。看在我送您回府份上,您就宽恕我则个
龙亦筠被龙擎天一掌击碎心脉,死时面目扭曲狰狞,再被这么一丢,尸体砸到院墙里的石头硬物上,脸孔青紫破皮,委实可怖。随从瞧着心里怕得紧,但被苏嵇迫着,不得不重又抱起死尸跟着躲躲闪闪避过府里仆侍寻到王妃的住处。
虽是王妃住处,但不比从前了,脏乱冷僻。
亲王因谋反罪合府被禁,尔后削颜自杀,王妃发疯屠戮府众被囚,世子失魂落魄近于废人。世子夫人在王妃屠府时惊成癔症,经其父含泪求恳,皇帝开恩准予接她回家养病。剩下的世子姬妾一向毫无说话权,没人有管御能力。
仆侍们原先被严厉府规约束,唯唯诺诺,敢怒不敢言,如今府里再没人有足够的威权与气魄压制他们,他们自然就胆大散漫起来。刚开始还有些畏惧疯了的王妃,怕她再杀人或清醒过来,战战兢兢。后来发现她被废武功后极虚弱,除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缩在角落喃喃自语,再无那夜的恐怖可怕,疑惑观察了几天,并无异样,终于放心了。由于长年积威,虽不敢凌辱虐待她,但却对她敬而远之,置之不理。囚禁王妃苏彤的屋室,原本进出都要开锁上锁,后来嫌麻烦也渐渐免了,甚至有时几天都忘了送饭菜给她。如此个多月下来,王妃憔悴了不少,倒也没饿死。
苏嵇与随从闪进院后,警觉地贴壁静听了会儿,示意随从放下龙亦筠的尸首,让他出去放风观望。
略抖抖衣袍,苏嵇脸上的凝重谨慎转换为从容自信的笑容,恢复了太子的雍容风度。缓步踏进狭小的屋室,苏嵇笑望着蜷缩在墙角喃喃有声 仿佛根本没看见他的王妃苏彤。
“彤姑姑,你还要装疯装到什么时候?’苏嵇自行走到屋里一张相对较干净的椅上坐下,悠然道。‘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来看你了。你还不肯对侄儿我坦诚以待吗?
苏彤嘻嘻傻笑,目光呆滞无神,抚摸着床腿:‘执元、执元你还在我身边,你终于肯理我了’对苏嵇的说话毫无反应。
苏嵇看了会儿,冷冷一笑,起身走出屋外,一会儿返身回来。‘彤姑姑,你看这是什么?”一脚将某物踢进屋,沉闷地落在苏彤近旁。
“筠儿?!’苏彤失声惊呼,扑上去抱住,泪流满面。末了仰头怒道:‘是你杀的?!”眼中激怒与愤恨几可毁天灭地。
饶是苏嵇也忍不住身体寒颤了下,勉强笑道:‘怎么可能?亦筠是姑姑你的爱子,我的表兄,我怎会杀他?’把殿上细节讲了下,道:‘姑姑,若非我与莽突厝亲王世子.龙二皇子求情,亦筠表兄便死无葬身之地了。你该恨的是大凌皇帝,而不是我。’笑得别有意味。你终于不装疯了?
苏彤怔怔听着,仿佛失去灵魂的空壳。许久方缓缓转头盯视着苏嵇:‘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能发誓你对筠儿毫无恶意?
苏嵇在她眼光逼视下虽坐着也不禁退了一步,帝倒了坐椅:‘彤姑姑,我发誓,亦筠表兄真的是大凌皇帝杀的!绝无假话!”
苏彤听了,又呆怔了许久,吃吃笑起来,笑得如颠如狂,笑得眼泪直流。那泪,竟是淡淡的红色。
“彤姑姑,大凌皇帝害死了姑父,又杀了表兄,如此深仇大恨,不可谓不刻骨。时至今日,你还要固守对姑父的愚蠢诺言吗?”虽然看着苏彤的疯颠样子苏嵇心里有些微寒悚.但仍笑着娓娓劝诱。
“姑姑,只要你愿意协助,夜厥可为你报此大仇。
苏彤止了笑,注视了苏嵇一会儿,看得他浑身毛骨悚然,仿佛被幽魂盯住,笑容也失了。
“哼,你当我不知你么?哥哥养的好儿子,父子一心,成日里便想着击败大凌,称霸天下。当初要我嫁到大凌来,也是为了打探消息,里应外合。结果人算不如天算,执元并不爱我,反是我真心爱上执元。我手握皇兄的痛处,以此相迫,逼得哥哥答应,得我应允之前,不侵犯大凌。为了大凌,执元也终于如我所愿。’只起往昔,苏彤眼睛里恢复了一丝人气。而苏嵇听及她说起父皇的秘密,眼睛里也闪过异样亮光,可惜并未详述。
随即苏彤冷笑道:‘你今番来大凌,目的不过两个。一是表面上的寻找水漓天人,二是暗里说服我,令我说出久居大凌所得的机密情报,同意夜厥进犯大凌。夜厥厉兵秣马多年,周边小国尽数扫平荡尽,国域达到前所未有的疆幅。如今实在忍不住,要对大凌出手了?可是,即使我把情报与你,你们便有把握了么?你来大凌多时,应可看出,大凌国力不衰,仍是强于夜厥。非要发动战乱,只怕还是夜厥吃亏!
苏嵇听她话意似有松动,大喜之下,得意道:‘这点姑姑不必担忧。只夜厥,当然吃不下大凌。但是,若三国联合,就远胜于大凌了。
“三国联合?’苏彤一愣,尔后嗤道:‘雪翼一千五百年来,没有侵犯过他国,也从不与他国建交,能为你们俩父子的野心破例?
“雪翼确实难说动,但是,姑姑,莫忘了还有莽突。即使只两国联合,实力也超过大凌颇多。”苏嵇扬了扬眉,胸有成竹。
“莽突王虽久闻好色贪婪.但他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从不做无利可图之事。’苏彤道。‘你们能给他什么好处?
苏嵇但笑不语。
苏彤看了看他的神色,忧然。‘难道是色?
“不错。’苏嵇露出赞许神色。‘来前父皇便说彤姑姑聪慧精明,心思机敏,今日方知不假。
“最初计划中的‘色,,不是水漓天人吧。她的传闻近两年才出现,而且你们也没把握寻到。那原先是谁呢?你妹妹苏玎?夜厥第一美人。’苏彤沉思道。
“是的。本打算应大凌和婚要求,与蓝田家联姻,不但可得大凌首富的助力,并且蓝田家与大凌众多民间势力关系极好,蓝田玉为天下第一公子,才貌盖世无双,这桩姻缘无论从得利亦或玎妹妹本身幸福着想都大有可为!’叹了口气道:‘真可怜那蓝田玉却另有心上人,竟拒了婚事。而莽突王竟不顾体面派来使臣求纳玎妹妹为妃。父皇便想到以玎妹妹为诱饵,许他战胜后嫁与。没想到才在计划中,便传出了水漓天人之闻,这‘色,,便改换人选了。但若寻不到,玎妹妹还是得依计行事。
苏彤冷笑道:‘在你们父子看来,女人都是工具。以前是我现在是玎。
苏嵇皱了皱眉:‘彤姑姑,这般说话太难听。如果父皇当年不派姑姑来大凌,姑姑怎会遇见淳亲王?玎妹妹也只是作个幌子。当真战胜大凌后,莽突有何惧哉?’嘴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
苏彤呆了呆,醒悟:‘你们打算利用莽突平了大凌,再趁其不备,吞掉莽突?’真是打的好算盘!
苏嵇笑点头:‘姑姑实是聪慧过人!生为女儿身,当真可惜了。
“我自觉作伪极真,旁人无有察觉,为何你却能一口咬定我是装的?’苏彤突道。
“呵呵,先前我也以为姑姑真的疯了。但是有天深夜派来潜伏在附近的暗哨却发现有人偷越出府,身手不凡。几日后的凌晨此人重又偷返回来,灵活机敏地避过仆从进入此处,似极熟悉府中景物。而此处,不就只住了姑姑么?看来,姑姑并未真被废了武功。
“’苏彤沉默了堪道:‘纯是凑巧。乐林王以普通的点穴法封我内力真气,可我修炼有移穴术,那时虽是神志昏乱,但遇袭仍自动反应,将穴位偏移半寸,没有点正。因而当时虽无力软倒,过得几日后却恢复无异。’叹了口气道:‘其时伤痛攻心,确是犯了杀孽。后纵清醒,已是悔之末及。”因此,装疯时仆婢慢待,她也没有发作。
“原来如此,但是,破绽不只这一处。’苏嵇似笑非笑:‘姑姑疯傻多时,乏人照料,可身上衣物虽沾染尘土,近前却毫无恶臭汗味。想是自己时常寻机洗浴换衣?真正的疯子,会如此么?还有,屋里器物时久无人擦试,尘土厚积,然总有一把椅子上了无尘迹。你的卧榻虽凌乱,却洁净无垢。
苏彤无语。
苏嵇笑了笑,凑近苏彤轻道:‘姑姑装疯,是想求得大凌皇家怜悯,早日解除圈禁之罚罢?可是,姑姑本为了淳亲王留在大凌,如今他已被害,表兄也毁于皇帝之手,何不随我回夜厥去?我对姑姑可是推心置腹,姑姑也不该于我有所隐瞒才是。待我等齐心协力灭了大凌,也好为姑父与表兄报此深仇。’他这话说得极是悦耳动听,自以为苏彤必无不应。
哪知苏彤退开两步,冷冷道:‘你们父子俩那阴谋诡计,便是不说我也猜得到。我对执元说的话,字字金石,纵然执元已去,今生今世也绝无反悔!我既嫁与执元,执元所在之处,便是我安身立命之所。他走了,我便守着他的墓,筠儿没了,我就将他的孩儿们养大,直到我也入墓合葬之时。你回去后代我传话给你父王,大凌若无先犯,夜厥敢入侵大凌一步,王后马上就会知道那件事!
“什么事?”
“……’苏彤几乎失口说出,幸得立刻反应过来。‘想知道,回夜厥问你父王去!
突袭计败。苏嵇暗中失望。
室里安静了一会儿。苏嵇终不能死心。‘彤姑姑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姑父表兄惨死,不作复仇之想?
苏彤咯咯一笑:‘我已经作了安排,必能成功,不劳牵挂!
苏嵇也是个聪明人,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就是那次偷潜出府?
“不错!’苏彤厉笑,末了一字一顿咬牙亲齿道:‘冰蚕童子!
苏嵇的脸瞬间煞白,眼中透出惊惧之色。‘姑姑你竟然修炼了冰蚕盅?!
以血养蚕,魂命相锁。童颜永驻,恭谨附首。色呈青碧,触之凝冰。言笑索魂,阎狱使者。但是……
“姑姑,冰蚕童子对他人而言,确是无有不克。不过,姑姑久在大凌,难道不知龙擎天他百毒不侵百盅不犯吗?
苏彤桀桀怪笑道:‘我不杀他。他可日括着,但要永远活在痛苦中!今天,不是他的大喜日子吗?哈哈哈……”
第五十七章 狼烟起
苏嵇望着苏彤,心下寒气直冲天庭。凭心而论,他姑姑容貌不差,即使污衣破裙,不掩容色。但现在眼神狂乱,有如疯魔殷,着实令人胆寒。忽然醒起,失声道: “姑姑你要杀的是影尊?! ”
“当然,她是一切灾祸的因由!”苏彤恨恨道。 “若非魏芷救她回府,被筠儿看见,筠儿怎会为她神魂颠倒令执元不满?为使筠儿忘了她,执元才骗说已杀了她,因而令筠儿怀怨在心阴差阳错毒害了慕天。执元为此削颜自尽,筠儿负疚有如痴子。今天又因她被当庭掌毙!”
苏彤双目尽赤,怨毒以极。 “她是恶运与不幸的邪魔!因了她,执元与筠儿惨死,我期待一生的幸福毁于一旦!”复又狂笑。 “杀了她,淳亲王府的噩运就会退散!龙家臭小子一生都不会再有快乐!哈哈哈!让他也尝尝爱人死去的痛苦!”
苏嵇沉默凝望着苏彤,脑中瞬间权衡了利弊得失。
原来姑姑真的对冰蚕童子下了杀小影的暗示。要如何是好?小影若死了,或许龙擎天会伤心过度,国事颓废,益于夜厥入侵,但对联合莽突却大有妨碍,那时恐怕真得牺牲玎妹妹了。我与玎妹妹一向感情好,让她去服侍莽突那老色鬼可真不忍心!而且小影这般天人绝色,没能尝尝味道就香消玉殒,未免太可惜了。来时父王也曾有言,可容我斟酌情势决定。既然如此……
“彤姑姑,你毕竟是夜厥人,与我等立场相同,理当携手共济,讨伐大凌。姑父与表兄都没了,在此多留无益,你还是随我回夜厥去吧!父王多年不见你,也想念得紧。 ”苏嵇微笑着温言道,但眼睛里却无一些笑意。
苏彤止了笑,冷哼一声道: “莫与我装假胡话,你俩父子的居心我清情楚楚。我生是夜厥人,死却要当大凌鬼!龙擎天与那妖孽害死了执元与筠儿,我恨不能吮血噬骨,剥皮食肉!但大凌却是执元的国家,我既应承执元嫁他后一生保护大凌,便言出必行,绝无更改!你若硬要逼我回夜厥,只有抬着我的尸首回去!但是,你有这能耐吗?”目中精光射出,寒气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