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也是一样,也把嘴张得大大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我之所以会做成这样的反应,是因为在此刻,我竟发现这个人是我认识的。
他是——奥苏拉!
狄力度部落的手下,就是那个有着粗壮上肢,可以在林间如一只长臂猿一般自由攀缘的土人奥苏拉!

第九章 灵童传奇 第二节 残缺骨架

“你不是死了吗?”我大声叫了起来。可我这才想起来,奥苏拉根本听不懂我所说的话。幸好这时候,陈博士与狄力度已经跑了过来。
狄力度和奥苏拉紧紧抱在了一起,狄力度甚至多愁善感地哭了起来。过了很久,他们才分开,通过狄力度的翻译,我们也知道了奥苏拉是怎么逃出了生天的。
那天司徒教授的手下带着军方的人,假称致命病毒侵入狄力度的部落,大开杀戒要对部落土人进行大屠杀。奥苏拉站在雨林灌木丛的附近,身边正好有一株棕榈树。他见势不妙,立刻跳了起来,攀住棕榈树的一根枝条。当他跃到了另一棵树上的时候,他听到了枪响。不用往后看,他也知道部落里已是血流成河。幸运的是,雨林中茂密的树干为他挡住了军队的子弹。
之后,奥苏拉就一直在丛林里,过着土人应该过的生活。捕捉小动物,钻木取火,攀爬到树上摘果实,在河里捉鱼虾……他还要躲避凶猛的野兽,狂虐的雷雨,倒灌的河水……直到几天前,他才来到了这个地方。
奥苏拉说,他在天刚黑的时候,看到这里有一顶住着人的帐篷。他一开始以为是军方的人驻扎在这个地方。他一想起部落毁灭的悲剧,就对军队的人恨之入骨。他看到这顶帐篷附近没有其他人的踪影,认为这是几个落了单的军人,于是心头涌出一个想法——他要手刃帐篷里的这几个人,为他那些受难的同胞们报仇雪恨。
他甚至准备好了偎了毒的吹筒竹箭,还准备好一根皮鞭。
幸好那架突然出现的直升飞机,我与狄力度、陈博士冲出了帐篷。奥苏拉见到了我们,心中顿时一喜,他正要下树与我们相见的时候,雨林里又出现了豺豹的踪影。于是他就躲在了树上,准备随时出手相救。
在我被绳套吊到半空中的时候,奥苏拉从树上伸出手来,将狄力度和陈博士拉到了树上。然后在我与豺豹对峙的时候,他用皮鞭将我拖到了安全的地方,又吹了支毒针,射在豺豹的身上。可惜豺豹是雨林中最健壮的动物,中了毒针只是底沉地嚎叫了一声,就转头钻进了密林之中。
不过,想必那支毒针也会令那只豺豹不好受几天,它也会对我们这帮人产生畏惧,不敢来侵袭我们。雨林里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的,强硬的力量,才是生存的硬道理。豺豹虽然凶狠残暴,但当它见到比它更厉害的事物时,就会躲得远远的,不敢再行出现。
动物如此,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由此说来,我与狄力度、陈博士还得感谢一下那场突如其来到大雨与莫名其妙出现的直升飞机,才让奥苏拉认出了我们,否则我们说不定已经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中了毒箭,变成三具冰冷的尸体。
我望了一眼奥苏拉,然后捉住了他手中的皮鞭问道:“这根皮鞭是你从哪里弄来的?难道你从部落里逃出来的时候,就带着这根皮鞭?”
狄力度帮我把这句话翻译给了奥苏拉,奥苏拉顿时兴奋了起来。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嘴里哇啦哇啦快速说着什么话。
狄力度愣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奥苏拉说,他是从一只死鸟的肚子里找到的……他是一个土人,一辈子没离开过丛林,所以根本无法说出他到底看到的是什么东西,也说不出皮鞭是从哪里拿出来的。我详细问了问他,但他还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但是他说,可以带我们去看看那只死鸟,就在没多远的地方……”
不过看了一下依然黑暗的夜色,我还是说:“算了吧,我们等到天亮再去吧。”
为了不再出现豺豹袭击的惊魂一幕,我们再次找来了树枝,生了一团火。因为刚才那场雨,我们没找到枯枝,所以只好在枝叶茂盛的大树底层,找了一些没被淋到的新鲜枝条。幸好奥苏拉是雨林生存的专家,他找到一棵蕴藏油脂的大树,只需要拿打火机轻轻一点马上就可以燃烧。只是那种树枝燃烧时,发出的臭味有些强烈,熏得我们都躲到了帐篷里。
不过,也好,浓烟也帮我们驱赶走了那些讨厌的螨蚊。因此,我们也得以一夜未曾被骚扰,一觉睡到大天亮。
天亮之后,我走出帐篷,已经看到奥苏拉站在火堆旁,手里握着刚烤好的几条小鱼,还有里嫩外焦的蚱蜢、蚯蚓与甲虫。对于昆虫,我是没有一点兴趣的,陈博士对食物的品位与我也大致相当,所以烤好的鱼就归我们俩,而那些昆虫都进了奥苏拉与狄力度的肚子里。
补充好营养,奥苏拉带着我们走进了热带雨林。他的确很厉害,一眼就可以看成什么地方有沼泽,什么地方有瘴气,一路带着我们走最安全的道路。
大约走了两个多小时,奥苏拉突然兴奋了起来。他指着前面不远处,大声地哇啦哇啦叫了起来。狄力度向我们解释,奥苏拉捡到皮鞭的地方到了,就在前面。
我顺着奥苏拉指着的方向望去,然后,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到了一架白色的飞机。
一架掩埋在雨林中的残旧飞机!
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地势有些稍稍下陷,几棵橡胶树伫立在那里,许多墨绿色的攀缘植物密密麻麻地占据了多余的空间,数不清的藤本植物也从空中垂下下来,纠缠在一起,将那架飞机隐藏得只露出了一个机头。
这是一架小型飞机,准确地说,应该是一架老式的运输机。从机头的大小来看,机舱里应该只能乘坐四五个人。机翼折断了,散落在四周,看来这是一架失事的飞机。飞机的外壳锈蚀得快要穿孔了,飞机失事的年头应该不会太近。
我们四个人,沿着野兽踩出来的小径,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了飞机旁。
拉在蔓延在飞机外壳上的藤本植物,我们看到机身上并没有任何标识。分辨不出这架飞机是属于哪个国家的,但从机型来看,飞机应该是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产品。回想这个东南亚国家在那个年代,正是日据时期,盟军与日本人曾经在丛林里有过一番浴血奋战,最终以盟军的胜利而告终。
我不能判断这架飞机究竟是盟军的,还是日本人的。但不管属于哪一方,都与我们无关。我关心的是——飞机上还有没有保存良好的通信设备,可以让我们联系到外界。我可不想在到处都是蚊子和瘴气的雨林里终老一生。
机舱舱门的把手已经锈死在一起了,怎么都扭不动。
我们身边也没有铁器。于是我干脆走到了机头,选了一块大石头,让奥苏拉爬上机头抱着石头向挡风玻璃砸去。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防弹玻璃还没有诞生,挡风玻璃只是用厚一点的强化玻璃制成。不过因为飞机在这个地方躺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挡风玻璃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我们根本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东西。
奥苏拉的气力真的很大,只使劲砸了几下,玻璃就哗啦一声碎了。奥苏拉透过玻璃的碎洞向飞机里面望去,他忽然“啊”的一声尖叫,然后抱着头就从机头上摔了下来。当我们围过去的时候,他的身体还在不住地颤抖,嘴里大声叫着什么。
狄力度询问了一声,文化为我们翻译,说:“奥苏拉说,他看到里面有人!”
“有人?”我反问到。而奥苏拉也忙不叠地点着头,证实了他的说法。
飞机里怎么会有人?这架飞机起码在这里呆了几十年,机舱舱门是关着的,挡风玻璃也是完好如初的,我就不信飞机里还会有人可以在不出舱门的情况下,活上几十年。
我拿起奥苏拉的皮鞭,手微微一抖,鞭子刷的一声,如一根赤练,准确地缠在机头顶上。我正准备纵身跃起,攀上机顶时,忽然愣了愣,向奥苏拉问道:“你这根皮鞭是在这里什么位置拣到的?”
奥苏拉指着飞机旁的一棵橡胶树,说,他是在那里拣到的。当时,他路过这里的时候,看到皮鞭正缠在树梢上,微微颤动。奥苏拉正愁没有防身的武器,于是就借势取了下来。
我眉头紧锁——这不是个小问题,这附近一定还有其他人。用皮鞭做武器的人,想必对国术有着一定的研究。皮鞭是软兵器,要把软兵器耍好,绝对需要不凡的基本功。从皮鞭的新旧程度来看,它原本的主人应该一直是使用,没有一点锈蚀的痕迹。
为什么皮鞭会挂在树梢上呢?只有一个解释——它的主人手上要拿其他东西,腾不出手来拿皮鞭,所以才把它挂在了树梢上。
在飞机附近能拿到什么东西呢?我不禁感觉到一些隐隐的不安。
不管这么多了,还是先去看看飞机里的人吧。
我拽紧了皮鞭,猛一蹬地,只是一瞬间,我就已经跃到了飞机顶上。而奥苏拉也攀上一棵橡胶树,然后从树上跳到了机顶。在他的手里,拿着一支吹箭的竹筒——他要与我生死与共!
说实话,我有一点感动。能有这样的朋友,实在是人生的一大幸事。虽然奥苏拉只是一个土人,但他比许多所谓的文明人更加淳朴耿直。
暂且把我多愁善感的一面抛在一边,继续我的探险历程。
我勾下腰,透过挡风玻璃上的洞,向里望去。然后,我真的看到了一个人!
不错,那是一个人。不过,是一个死了的人。他就坐在驾驶室的座位上,就在我的面前。只有一副白森森的干枯骨架,骷髅上,深陷的眼窝正好对准了我的眼睛。眼窝中,深邃的阴影,似乎埋藏着陈年的不堪旧事。当然,还散发着经年的腐臭。
我不禁哑然失笑。我就说,机舱里怎么会有活人呢?都这么多年了,这个死人也早就变成了一堆白森森的骨架。
我用石头将整块玻璃都敲碎了。在敲击的时候,整个飞机都在轻微地颤动。"奇"书"网-Q‘i‘s‘u‘u‘。‘C‘o‘m"当最后一点玻璃被我敲下来的时候,坐在我面前的骷髅突然震了一下,“哗啦”一声,全然摔落在座椅之下,变成一堆碎骨。
我着实惊了一下,但随即保持住了镇定。一个人又怎么能被一堆死去的骨架所吓倒呢?更何况我还是一个勤习国术的年轻人。
我从挡风窗中爬进了飞机的驾驶室,小心翼翼避免自己踩到一地的白骨——一个人,必须得对他人的尸骨充满敬畏之心。如今踩了别人的尸骨,等自己也变成一堆白骨时,难免不会没有人来踩你的骨头。
驾驶室通往机舱的门是开着的。我踏步走进了机舱,然后我又看到了三具骨架,横七竖八倒在机舱的地上。
没等我跨入机舱,就听到奥苏拉在我身后哇啦哇啦叫着什么。
我回过头来,看到他手里正捉住了一根骨头,大声朝我喊叫着。看形状,那已经是一根胫骨。唉,他真是一个对尸骨没有敬畏之心的人。
我走到奥苏拉身旁,他连忙把胫骨递给了我。而我,马上也瞧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胫骨被折断了,只有一大半的骨头。被折断的地方,切口很整齐,不像是自然折断的,倒更像是被锯子锯断的。而且茬口很新,应该就是前几天才被锯断的。
我蹲下身来,翻查了一下地上的这堆枯骨,然后又有惊人的发现。不仅这只胫骨被锯断了,还有另一只桡骨也被锯了下来,不翼而飞。
我又走进了机舱,这才发现,机舱中的三具白森森的骨架,也都各自少了一些组成部分。一具少了肋骨,一具少了盆骨,还有一具少的是椎骨。更有甚者,缺少了椎骨的那具骨架,竟干脆连骷髅头都不见了。
四具骨架丢失的部分组合在一起,竟然正好是一具完整的骨架。这真是一件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
是谁锯走了这些骨架的组成部分?这是不是有某种隐喻暗含其中?或者是,还有一层更深一层的神秘?
我想起了十七世纪雪莱夫人写下的一本小说《弗兰肯斯坦》。文中的科学怪人,就是将若干具不同的尸体碎块拼凑在一起,用线缝上,再加进一颗活人的心脏,成功复活……
看着满地的残缺骨架,我仿佛看到了一幕画面。一地骨架碎块,在地上挣扎着,聚拢在一起,各自寻找着自己的位置,然后陈列出一个正确的人型。一双手、几根铁丝、一瓶胶水,将骨架固定成一个完整的骨架。涂抹上一层清漆,骨架在暗夜中熠熠发亮。它活了,它向我们逼近。它摇摇欲坠,它却像个不倒翁。蚯蚓从它的眼窝里爬了出来,还渗着血丝。骨架咔咔作响,铁丝叮当作响。我眼冒金星,我浑身颤抖。冷汗从我的额头渗出,冷汗从我的后背渗出。骨架笑了起来,骨架跳起了舞蹈。我恐惧,我惊惶。它狰狞,它恐怖。我瑟瑟发抖,我无法呼吸。

第九章 灵童传奇 第三节 豹口婴啼

等我从恐惧的心绪里回过神来,才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飞机的舱门是关着的,挡风玻璃也是完好无损的。从理论上讲,整架飞机称得上是一个密室。而飞机驾驶员与机舱中的军人,骨架丢失的部分,究竟是怎样被人取走的,这就成了一个极为神秘的问题。
我首先肯定,这四名死者的骨架,不是在他们死之前被取走的。因为残疾人是没有办法在战争时代,独力驾驶小型运输飞机穿越东南亚雨林的。
虽然在侦探小说里,常常出现密室谋杀的情节。但事实上,密室谋杀是不可能出现的。所有的密室都是伪造或者用某种手段造成的假像。这架飞机也不应该例外。
我再次走进了机舱。三具躺在地上的白骨,身上裹着的衣服早已经腐朽不堪,但我还是可以辨认出,他们都是日本人。不仅他们的军服可以做证,那堆矮小的骨架更加证明了我的判断。
我对日本人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对于尸骨的敬畏之心也就随之荡然无存。我一脚刨开了那堆白森森的骨头,这时,我看到了一道裂缝。
裂缝位于机舱的铁皮地板上。还有几块石头突兀地伸进了机舱之中。我立刻就明白了,飞机在失事的时候,冲进了我们所处的这块凹陷的地方。但凹地里却有一些尖锐嶙峋的怪石。当机腹擦过地面的时候,机身自然就被那些石头挂破了,剧烈的冲撞就形成了这一条条裂纹。
既然有裂纹,也难保不会被撞出破洞。
我走进了飞机尾舱,果然,尾舱的地板上,有一个赫然的洞口。透过洞口,我甚至看到了地上丛生的野草。
的确,密室是不存在的。我之所以刚才把这里看做了密室,只是中了习惯性思维的障眼法而已。
我又想起了那根挂在树梢上的皮鞭。皮鞭的主人是因为手上拿了其他的东西,所以才没办法腾出手来拿皮鞭。那个神秘的主人当时是为了取走什么而放弃了皮鞭?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他当时一定是带走了那些丢失的骨架!
他带走骨架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制造科学怪人?还是因为某种神秘的图腾?
回到驾驶室,我找到了通讯仪。可惜年月实在是太久远了,再加上飞机失事时的冲撞,通讯仪早已经失去了效用。
离开飞机的时候,我与奥苏拉并没有从挡风玻璃那里爬出来,而是从尾舱的破洞跳到了地上。当我们从机腹下钻出来时,狄力度与陈博士都吓了一跳。而当他们知道了我的发现后,更是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问狄力度:“你听说过在雨林中,是否存在崇拜白骨的土人部落?”
狄力度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他解释道:“雨林里,有很多很多部落,每个部落都有各自不同的图腾与信仰。比如我的族人,就喜欢吃人肉,认为这可以为我们带来力量……”
说到这里,我立刻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我与蜜雪儿泡在陶罐里,差点被他们煮成一锅人肉汤。
狄力度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露出了悲伤的表情。我明白,他想起了死去的蜜雪儿。但他马上就收回了悲伤,继续说道:“不管哪个部落,都把死亡看作了很神圣的一件事。他们会供奉自己部族先人的尸骨,有的部落还会吃掉先人的尸体,因为他们觉得这可以让先人的勇气继续长存于后人的身体里。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去供奉其他部落人的尸骨!他们只会吃掉敌人的肉,然后砸碎敌人的骨头,绝不留一点碎渣!”
难怪他会先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么取走骨架的,应该不是部落土人。那么又是什么人呢?我把玩着手中的皮鞭,沉思着。
土人也不是不会玩皮鞭的,起码我看到奥苏拉就可以把皮鞭挥舞得团团转,他还曾在豺豹面前救了我一命。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我一直有个致命的缺点,做事喜欢追根刨底,有着可以杀死猫一般的好奇心。现在见到了奇怪的事,我甚至把离开丛林的目标都暂时放到了一边。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狄力度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绝对不能在狄力度与陈博士面前显得毫无主张,要知道,现在我就是他们的主心骨。特别是在奥苏拉面前更得如此,自从上次在狄力度的部落里,为他们消灭了巨型飞蛾,他几乎把我看作了神。
正当我斟词酌句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野兽嚎叫:“吼呜——吼呜——”
是豺豹!
不过这一声嚎叫,与我在昨天夜里听到的豺豹嚎叫完全不一样了。昨天夜里,我们听到的是饥饿野兽发出的残暴嚎叫。而今天,我们听到的,却是绝望的悲鸣。
接着,我们听到了树枝折断的噼里啪啦声,从茂密的雨林中传了出来,正渐渐向我们靠近。
“快上树!”狄力度叫道。
我们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了一棵粗壮的橡胶树,而奥苏拉也取出毒箭吹筒,凑到了嘴边,准备随时射杀豺豹。
这时,飞机旁的草丛忽然晃了晃,然后一个三角形的脑袋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正是那只凶残的豺豹!
在它的嘴里,还衔着一堆草。真奇怪,豺豹什么时候变成了草食的动物?
紧接着,豺豹的整个身体都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它走路的动作似乎有些怪异,两只后腿仿佛使不出气力,只是软软地瘫在前腿后,尾巴也有气无力地耷拉在地上,一副衰弱的模样。它行进全靠两只前腿用力向前抓,尽管如此,它的速度也并不慢。但不管它用什么姿势向前走,都小心翼翼地抬着头,不让嘴里衔着的那堆草落到地上。
我仔细看了看豺豹的后腿,这才发现——它的后腿竟然滴淌着鲜血!它受伤了!
豺豹竟然也会受伤?难道在雨林里还有比豺豹更凶狠的动物吗?
不等我多想,就听到身边传来“扑哧”一声响。是奥苏拉吹出了毒箭。
奥苏拉的箭法很好,“啪”的一声,豺豹颓然倒在了地上。在这之前,我曾经听陈博士向我介绍过奥苏拉的吹箭所喂的那种毒,是奥苏拉在雨林中采撷了十余种毒草捣成浆液,混合在一起制成的,根本无药可救。豺豹虽然强壮残暴,但中了毒箭后,还是倒在了地上。
豺豹是慢慢倒在地上的,先是肚子趴在了地上,然后前腿缓慢地伸开,接着头才慢慢落到地上。它似乎在临死前,依然很在乎嘴里的那团草,不愿意让那团草重重落到地上去。
那是团什么草?为什么豺豹在死亡来临的时候仍然那么在意,把它看得比生命更重要?
我不禁开始好奇起来。
在确认豺豹已经死亡之后,我顺着橡胶树的树干滑落地面,走到了豺豹的尸体旁,从它的嘴里取出了那团草。然后,我听到一阵婴儿的哭声从那团草里传了出来。
“呜哇哇——呜哇哇——”
我顿时吓了一跳,差点手一松,把怀里的这团草扔到一边去。
准确地说,这并不是一团草,而是几张芭蕉叶卷曲成了条状。芭蕉叶中,是一个婴儿,最多只出生了几天。婴儿的身上虽然有些脏兮兮的,但抹去尘土,仍然可以看到粉嫩的皮肤。婴儿在我怀里哇哇地哭着,我有些不知所措,一片茫然。
天知道一只豺豹怎么会叼着一个婴儿,而且还照顾入微。不过想一想,司徒教授麾下,还有个叫小波的男孩,以前就是由野狼抚养长大。既然有狼孩,出现豹孩也是件顺理成章的事。
看着豺豹临死前的有情有意,我不禁为奥苏拉杀死了它,感到有些愧疚。不过,让一个婴儿跟着豺豹一起长大,却并不见得是件好事。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变成一个凶残的兽人?
但是在此刻,我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啼哭的婴儿,我从来都没有过类似的经验。
倒是奥苏拉有办法。他走到草丛中,拔出几株有着锯齿形状叶片的草,捣碎,挤出浆液,滴到了婴儿的嘴里。过了一会儿,婴儿就不哭了。
而我在这时,也看清了,这个婴儿是个男婴。
就在这时,我们忽然听到了嘈杂的人声,有人在说话,有人在争吵,还有人在吼叫。因为隔得太远,再加上雨林中密密麻麻的树木,我根本听不清楚那些人在说什么。
也许是追赶豺豹的人吧,也说不定是取走了骨架的神秘人。
在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的情况下,我吩咐狄力度、陈博士和奥苏拉再次爬上橡胶树。当然,我不会忘记怀中的男婴。此刻,他已经睡着了,嘴里流淌出口水,弄得我手臂上湿湿腻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