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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对面说差不多,他合上账册。
“说完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
“户部这些年还真是任务繁重,想必各位也都辛苦了。”
属官不好意思地摇头:“不敢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咱们只不过是做了本分。”
场面话还真挺会说,端王咧起唇角:“尽本分?那你就再尽一次本分,明天本王来此,要见到这些年朝廷往西北历次拨款的汇总。若是见不到,本王的确拿你们没办法。”
说到这端王顿了顿,挑挑眉毛看着属官脸色。面前之人虽然站直了身子低着头,但耷拉着的双肩还是尽显漫不经心。
“当然,本王也从没想拿捏你们。整个京城都知道,本王平日最是悠闲,不少人都在背后窃窃私语,说本王不过是投个好胎,正好亲爹是皇上。”
属官一脸惶恐:“端王殿下言重了,谁不知您文武双全。”
“文武双全?”
端王嗤笑,单手伏在桌上,他侧过头另一只手摸摸下巴,一脸漕运帮主豢养的赤膊纹身大汉挑衅的表情。
“本王倒觉得,他们说出了大实话。本王最大的本事,就是有个手握天下大权的好父皇。你们推三阻四没关系,本王也奈何不了你们,但本王的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满脸韧性地撂下这句话,端王头也不回地冲着门外走。
走到门边,他停住扭过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明天一早,西北历年账册,记住咯?记不住的话,本王可真的会跟父皇告、黑、状。”
甩甩衣袖扭过身子,他下意识地往怀中掏,却扑了个空。平日装模作样用的折扇并不在,遗憾地皱皱眉,他快步走出户部衙门,翻身上马。
虽然在户部放下狠话,但他心里始终笼罩着一层阴云。亲眼目睹西北官员的胆大妄为,他还曾安慰自己,天子脚下的京城总不会如此。谁知这次回来他才发现,天下乌鸦一般黑。之所以平日看京官好,不过是因为他们善于装模作样。真到伤筋动骨的时候,那层画皮下面早已开始腐烂的本质表露无疑。
他毕竟还年轻,办差不多,且平日为了躲避父皇疑心很少关心政事。如今到了动真格的时候,他那两招花架势,根本应付不了这些身经百战的老油条。
怎么办?
溜着马走到道路尽头,面前是一座三岔路口。左边通向皇宫,前面通向端王府,右边则是文史侯府。
母妃不在京中,王府内那帮只会斗鸡走狗尽情享乐的“幕僚”这会一万个不顶用,也许他该去外祖家问问。勒住缰绳刚准备调转马头,左边突然传来马蹄声。
“四皇弟,”
夜色中明黄色的身影踏马而来,怎么会是他?皱皱眉头,下一秒端王下马,面对走到跟前的太子满脸崇敬之情。
扎个千,他恭敬道:“臣弟给太子殿下请安。”
勒马慢慢走到跟前,太子下马,神色中十足满意,口气中却满是无奈:“说过多少遍,你我兄弟不必多礼,叫我二哥便是。”
不必多礼?跪在地上的端王面露嘲讽。当他不知道这位太子爷本性,在父皇和文武百官面前装得一幅文武双全、胸襟大度的儒雅面孔,实际背地里心眼比谁都小。多年带兵打仗的大哥武王秋狩时打猎赢了他,都能引得他黑脸。他要是真不见外,骑在马上随意地喊二哥,背地里一准被他扎小人。
“多谢太子二哥。”
“四弟你啊,真是说多少遍也不听。”
太子上前搂住端王肩膀,哥俩好地问道:“四弟这会不应该随父皇在草原西巡,怎么会出现在京里。”
这事还要问!
端王心情那叫一个复杂,这人能再假模假式点么?父皇此次西巡命太子监国。这么多天过去,他会不知道幽州大火和西北官场贪污,这两件令父皇震怒之事?
心下无奈,他绝对无心帝位。虽然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没人会信,但他自小被母妃教育,看得比一般人透彻。父皇有那么多儿子,手握兵权如武王,名正言顺如太子,八面玲珑善于拉拢百官如六皇弟,他们哪一个不比他强。虽然他外祖父家名望很高,但名望这种东西,在夺嫡这种需要真刀实枪的事上压根不占一点优势。
是保持现在情形,做一个父皇宠爱、兄弟拉拢的悠闲王爷,还是殚精竭虑拼那几乎可以算作不计的一点可能去谋大位,失败后落个身首异处,下辈子投胎指不定怎么辛苦。这两种选择稍微有脑子的人就很清楚。虽然有人管不住自己欲望,但他可以。
繁杂的想法一瞬间在端王脑中飘过,再次面对太子时,他神色依旧认真而恭敬。
“幽州大火几乎烧毁了整座城池,这事概因有心之人要烧毁账册而起。账册牵连西北官场贪腐,父皇震怒,命臣弟回京核查多年来西北账册。”
“还有这回事。”
还装…深吸一口气,既然太子在装,端王也只能继续装下去。
“哎,太子二哥也了解臣弟,我只是一闲散王爷,哪接触过如此重大的事。刚才去了趟户部,真是拿那些人没一点办法。刚我还发狠,要给父皇告状。但父皇如今远在幽州,即便告状也是鞭长莫及。前一秒我还在发愁,后一秒您这及时雨就到了。”
“哦?”太子拉长音。
端王满眼都是信任:“虽然父皇不在,但京城这不是有太子哥哥。哥哥往日最疼咱们这些弟弟,如今你可一定得帮我。”
说完他凑到太子跟前,低声道:“父皇说了,贪官污吏是国之蛀虫。他们贪的还不是父皇和太子哥哥的江山,这事你不帮我谁帮我。”
被四皇弟坦诚告知事实,又这样大捧特捧,太子一颗心直接往云上飘。往日他看这个不学无术,只知为了菜谱与平头老百姓大吵大闹的四弟就顺眼,如今被他说成下任帝王,正在大皇兄与六皇帝威胁下焦头烂额的太子,一颗心更是如三伏天喝了雪水,从内到外的熨帖。
拍拍四弟肩膀,他打着保票:“这事包二哥身上。四弟急匆匆回来,你那王府什么都没准备,先跟二哥回宫。“
被他拉着回到宫中,四皇子实在恶心到不行,百般推辞住到了淑妃的翊坤宫。一夜无梦,第二日一早醒来,母妃宫中总管告诉他:一大早吴尚书去了太子宫里。
第121章 太子阻拦
端王并不知道吴家与贪腐一事牵连程度究竟有多深,但他知道近二十年吴家一直镇守西北。若说他们干干净净,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皱眉他问道宫人:“吴尚书进东宫多久了?”
后宫环境复杂,宫斗绝非话本中描写的下毒、罚跪那般轻描淡写。能在这座皇城生活下来的人,虽然行事风格不同,但本质上没一个傻的。淑妃也是如此,虽然在庆隆帝心目中,她是贤良淑德、大度得体的宠妃,但淑妃的得宠也绝非偶然。
最起码入宫这些年,她培养起了一大批忠诚且不起眼的人手。
而这帮人手,如今完全被淑妃亲子——端王利用起来。
“吴尚书一等开宫门,天还没亮就进来,到如今呆了有小半个时辰。按前几次来看,他还要再呆一会,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才会出去。”
平日玩世不恭的端王,这会神色却无比认真:“前几次?”
“是,自打皇上西巡后,吴尚书便是东宫的常客。”
宫人低眉敛目地答道,而后往端王跟前凑凑,小声说道:“端王殿下,据咱们在东宫的人来报,太子殿下近来越发急躁。”
急躁?
瞪大眼端王跳起来,看向宫人的眼满是危险:“这话可不能乱说。”
“奴才绝不敢妄言。”
翊坤宫外面飘来一片乌云,端王抬头望天,认真的神色变得紧绷起来。熟悉他的宫人甚至感觉到,这会的端王周身散发出一股所向披靡的锐气。
“传令下去,让咱们的人不要轻举妄动。有些事我宁愿不知道,也不愿意平白折了人手。”
冷声命令宫人,随便地披上外袍,端王只当浑然不觉,一头扎进户部与那些老油条斗智斗勇。
他来到户部时衙门刚开门,见到整个院子里与他昨晚走时几乎没变的模样,端王冷笑一声。走进门房,他一个手刀劈晕掌管签到簿的书吏,扒下他衣裳来套自己身上。帽子一带低下头,老神在在坐在那。
过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开始有官员打着呵欠下轿。路过门房时朝里招招手:“我先去上差,帮我点个卯。”
说完不管他答不答应,来人飞速地消失在门边。
一连几人皆是如此,端王干脆关上窗户,翘起二郎腿坐在窗前。他本想着,这次窗户不开,他们总该走门进来正儿八经地点个卯。
“咚咚咚。”
敲窗户的声音传来,同时传来的还有责怪声:“我说看门的这事怎么回事?都这么晚了还在睡。快起来,别忘了给我点卯,老规矩。”
什么老规矩?几声更重的敲窗声传来,不等门房有人应答,那人似乎觉得自己已经尽职,踩着靴子走远,边走嘴里还边念念有词。
“那位王爷昨晚来折腾什么?一大清早还让不让人睡好觉。”
透过窗户纸,端王瞅一眼外面高升的日头,随手翻看着签到簿。只往前翻了一页,他就轻易瞧出了端倪。纸页共计两栏,按规定左边一栏由各官员亲自签名,右边一栏则是主事者亲自核对的时辰。这会亲自签名,早已被各式各样的私人印章所取代。当然这算不了什么,墨迹难干签名太麻烦,用印章是大家约定俗称的规矩。但右边一栏,那从卯时一刻天蒙蒙亮就赶到衙门的时辰,难免不让人侧目。
这也太假了点…
边抽气,边左翻翻右找找,他很容易便从桌子旁边找出一个实木盒子。盒子里面分成许多小格,每个格子里都安放这一枚私人印章。
脸色晦暗不明,端王拿起旁边毛笔,在给庆隆帝的信中添上几笔。
“户部日常点卯,诸官皆将私章交予门房,由门房依时辰盖章完成。故而几十年来,户部官员勤勉异常,无论寒霜酷暑丝毫不曾误了时辰。”
将昨日进城后,在户部遭遇的重重阻碍详细地写进去,他用现成的蜡油封好信封。打个响指,面前一道黑影闪过,密信已经消失不见。二郎腿收回来,换好亲王常服,扯下一块床单包住那些私章,端王大摇大摆地走出来,正好遇到前来衙门的户部尚书。
“哟,杜尚书来这么早。”
见到他,户部尚书恭敬地抱拳:“端王殿下。”
边说着他眼睛直往旁边包袱瞅,端王一脸好笑,大喇喇地将包袱拎到他跟前。
“我从门房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顺道拿回去研究一二。”
包袱抖开,一枚枚造型各异的印章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下,一时间户部尚书面色很精彩。
“端王殿下,这…不问自取有点不好吧?”
站在他对面,端王朱厚熙人如其名,一张脸皮厚到不行。听完杜尚书所言,他非但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唇角反倒扬起得意的笑容。
“本王一直在等杜尚书出口谴责。”
“端王殿下这是何意?”
“意思很明白,本王知道自己人微言轻,空有一个王爷头衔,说出来的话你们不会太重视。果不其然,昨晚本王都拿父皇出来要挟,然而偌大一个户部竟然没有丝毫动静。”
杜尚书眉头皱成个疙瘩:“想必端王殿下有所误会…”
“有没有误会先两说,本王很有自知之明,所以昨晚连夜请教了太子殿下。父皇远在西北鞭长莫及,但太子殿下如今却是现管。”
说完端王往门外迈一步,眼睛直直地看向街道尽头。虽然面色冷静,但这会他心里也没底。他只是方才出宫前顺道绕过东宫,对太子昨晚带他回宫表示感谢之余,又请他前来户部襄助。
这便是他昨晚顶住恶心说尽好话的原因。多年兄弟,他知道太子最是好面子。他先是把父皇震怒之因原原本本说出来,让他找不到理由不帮忙;然后再小捧几句,太子帮起忙来也会心甘情愿些。然而一直到他出宫都呆在东宫的吴尚书,却让他这会心里没底。
太子不像武王常年带兵,他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兵权。而吴尚书手中掌握着西北军,这正是如今“越发焦躁”的太子所缺少的。
在他心中犹豫之时,街角拐过来明黄色的车架,端王把心揣回肚子里。
“杜尚书且看,本王的靠山这不就来了?”
太子的马车越来越近,端王朝杜尚书扬扬唇角,自己率先迎上去。
“给太子二哥请安。”
依旧得单膝跪地扎千,但比起昨晚,这次端王多了些心甘情愿。
“四皇弟可真是…昨晚我不就说过,我们兄弟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同样的对话一再上演。然而这次,面对弯腰亲自扶起他的太子,端王心里却不由一咯噔。自打二哥被立太子后,近十年中,这还是他第一次弯腰去扶他。
放一般人身上很正常的举动,搁太子身上却十足蹊跷。端王很了解,太子是一个如何要面子的人。他深深地以自己太子身份为傲,并且极喜欢别人把他捧高高的。虽然往常他掩饰的很好,给人礼贤下士的印象,但那还骗不过他。
“多谢太子殿下。”
“殿下”两字一出口,太子扶着他的手臂明显一僵。即便如此,他还是控制住自己声音,关切地问道:“四皇弟可是遇到什么困难?”
“昨晚臣弟已经跟太子殿下说过,父皇命我彻查西北这些年账目。但是我到户部后,官员们却推三阻四,迟迟不拿出核心账目。”
“哦?有这回事?”
太子看向一旁的杜尚书,后者攥攥衣袖面露苦笑:“这怎么可能,不过是时间有些紧张。”
“原来是一场误会,咱们进去说。”
随着太子一路进了户部官衙,端王就听他问道:“四皇弟一定要查明这些事?”
来了!心下紧绷,端王面露困惑:“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俗话说:千里做官为了吃穿,又有哪个官员是真正不贪的呢?只有他们不耽误差事,那就足够了。四皇弟你这次也去过西北,知道那边条件何等恶劣。西北军众武将在那驻扎多年,为的是什么?说为了国家你信?他们还不是为了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端王点头:“所以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不要查?”
“不是让你不查,父皇下了旨意,查是肯定要查,但没必要伤筋动骨。无官不贪,这帮官员多年来已经喂差不多,有这次的事敲山震虎,他们日后也会收手。若是你将他们连根拔起,再选一批新官员进去,那些一穷二白的初为官之人只会贪得更厉害。”
说完太子向前迈一步,挡在他跟前:“兄弟一场,四皇弟的事我怎会袖手旁观。你放心,父皇那我定让你有所交代。”
端王敛眸,到这他全明白了。
“这便是太子殿下与吴尚书之间的交易?抛出几枚无用的棋子,保全大局?”
“四皇弟既然都知道了,那…”
“不行。”
“此事不妥。”
坚定拒绝的端王怎么都没想到,一路跟着旁听的杜尚书竟然也会否定此事。余光一扫,看到他袖口露出那一角带有暗卫印记的文书,他脸上越发坚定。
“太子殿下,我既然已经答应了父皇,就绝对不会无端欺骗他,这事我一定会彻查到底。”
顶着太子压力,杜尚书哆嗦道:“老臣定会不负皇恩,全力襄助端王殿下。”
第122章 春闱圣旨
能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上坐这么久,杜尚书很有自知之明。什么事该眼睛里不揉沙子,什么事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官之道他一清二楚。
一个四皇子端王的名头还吓不到他,就算端王搬出庆隆帝,他也没多大畏惧。身为建文朝的老臣,他早就摸清头顶上帝王脾气。他们那位皇上看似严厉,实际仁慈的很。他的底线是朝廷政务,只要不耽误事,下面这些人偶尔迂距都无所谓。
就跟刚才太子所说那样,皇上要查西北,随便揪出几个虾兵蟹将去交差就是。
直到昨晚送走端王时,杜尚书都这种想法。如果太子是那会来户部衙门,他一定会认同他的看法,然后交出几本合适的账册。
变故发生在昨晚他回家之后,到正房嘱咐完嫡妻正事,正准备拐个弯去小妾院里松散松散,面前突然晃过一道黑影,裹夹着他进了书房。而后那位蒙面人丢给他整整一本资料,打开一看,他当时就愣在那。
什么叫自打嘴巴?方才他拿一本记录酒泉郡鸡毛蒜皮之事的账册应付端王。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现在黑衣人拿过来的这本账册中,全是杜家这些年鸡毛蒜皮的事。包括他何时去了青楼楚馆,哪个儿子置办了外室。这些都是他知道的,许多事,包括他最是长袖善舞的小儿媳妇逼良为贱,祸害庶出子女性命,打眼扫过去一件件记得清清楚楚。
大多数事他知道,正因如此,那些不知道的事,他也不由地跟着相信。
一屁股坐地上,杜尚书望着黑衣人:“臣…罪该万死,皇上恕罪。”
月光照进幽暗的书房,站在他面前的暗卫眼中寒芒闪过,无形中的杀气更是给杜尚书畏惧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几乎没变位置,然而煎熬之下杜尚书却觉得时间过了许久,一直与他对峙的暗卫终于有所行动。站在杜尚书跟前,弯腰与他四目相对,暗卫双手托起杜尚书下巴,捏着双腮的力气几乎把他下巴脱臼。
“皇上的意思是,只要你好生配合端王殿下,他可以保住你,还有你全家老小的命。”
杜尚书眼中蹭一下燃起希冀的火焰:“真的?”
暗卫没再说话,手一抖从袖子中滑出一块腰牌。腰牌上并无字迹,只雕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
“传说中的青龙卫。”
没再回话,暗卫绕过他,几次跳跃彻底消失在墙后面。
而书房内的杜尚书则维持着瘫倒的姿势,整个人躺在地上。青龙位,竟然是太-祖一手所创的青龙卫,号称神出鬼没无孔不入。先前他只以为那是个传说,深宅大院防卫严密,哪有人能如入无人之境。
如今亲眼所见,却由不得他不信。既然是青龙卫,那这一整本的把柄应该是真的。手无力地握着册子,杜尚书心情一变再变。西北…掌管户部多年,大越就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西北的水有多浑。真要彻查,绝不只是血流成河那样简单。
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抱着这个疑惑,杜尚书一宿没睡。一等天亮宵禁解了,他急匆匆赶往柳家,拜见多年的老友柳祭酒。他去的时候,沂山居士正与柳祭酒坐在一处,用着广源楼的早膳。
坐下随便地用了几只小笼包,他也委婉地问出疑惑。柳祭酒跟他一样心下踟蹰。他们都想到一点,西北比不得内地,那边为官之人全是武将,真要彻底清洗,今年冬天下大雪时瓦剌人再次进犯谁来抵挡?而且本就手握兵权的西北将领甘心束手就擒?
沂山居士则简单很多:“查不查是你的事,真正做决定的是皇上,还轮不到你们在这担心。”
好像还真是这样。
几乎被沂山居士说服了,出了祭酒府一路往户部衙门赶去。轿子摇摇晃晃,他被一句话噎住的心也转过弯来。诚然做决定的是皇上,然而查出的真实情况,会直接影响皇上判断。归根到底,他还得在源头掌握好这个度。
满腹心事地进了户部衙门,迎面就见端王从门房走出来,手里提这个不大不小的包袱。从户部底层官员一路熬上来,在这座衙门里呆了大半辈子,杜尚书很清楚门房那有什么。能引起端王注意的,只能是点卯所用那一盒子印章。
这批印章落到端王手里,原先他还真无所谓。可现在头顶着一整本的把柄,他丝毫不加再添柴加火,为自己增添一份罪名。
所以他便迎上去问了,而出乎他意料,端王竟然直白地承认,还说他有太子做靠山。他刚想说出实情,讲明白不需要任何靠山,太子殿下的仪杖已经过来。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太子竟会说出那样一番话。他说得的确在理,谁不想过金堆玉砌的富贵日子,哪个官员不贪。清洗西北后再放一批新的官员过去,顶多也就是将一群饥饿的老虎放进羊群,比起原先已经喂饱了的老虎,新一帮人更会变本加厉。即便现在不贪,等风声一过,西北山高皇帝远,他们也会继续贪。
他很认同这番话,但却不认同说这番话的人。如果是任何一个文武百官、甚至平民百姓说这句话,那绝对是真知灼见、远见卓识。然而如今说话的人是太子,是大越未来的皇帝,普天之下的王土皆是他的。官员侵吞的财物,就是从他身上撕扯下来的肉。
明白官员贪污本性,说明他看得还算清楚。可明白后却决定听之任之,丝毫不作为,那他就是个无比糊涂的储君。
正是想到这点,他心下忍不住对太子生出几分轻蔑。见他几乎要说服端王,他反驳的话脱口而出。皇上交付的任务还顶在头上,这会若是端王被策反,那他该怎么办?
“老臣定会不负皇恩,全力襄助端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