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娘只是闷头吃饭,没同意也没反对。
仲平、招娣、季旺三人齐齐瞧着伯明愣了一会儿神,紧接着仲平摇头道:“不行,你都超年纪了。”
伯明应道,“年纪是小事,周里正可以帮着改。”他说话时偷偷瞅了一眼樱娘,怕她生气,可是他这实在是无奈之举。
樱娘也放下筷子,“你们都别争了,先吃饭吧。吃完饭后,把叔昌给叫过来,你们兄弟四人抓阄。谁抓到‘去’字,就由谁去,不要再多议了。”
想来这是最公平的办法了,大家都没吭声了,埋着头吃饭。他们都在寻思着,或许自己就能抓到。
吃完饭后,季旺去叫叔昌了。其他人都坐在堂屋里,四个小纸团已捏好了放在桌子上,待叔昌一来就可以抓了。
樱娘和招娣都有些紧张,小心脏怦怦直跳。只不过樱娘比较沉得住气,大家都看不出来她的紧张情绪。
而招娣坐立不安,双手微颤,腿脚发抖。仲平见她那样,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招娣可是第一次得仲平如此细腻的安抚,眼光莹莹的都快闪出泪来了。
樱娘见她成这个样子了,心里又是一声叹息。若仲平抓到了“去”字,她往后过日子估计是有的哭了。
这时梁子过来了,他正准备跨进院子,而此时云儿恰巧拎着个桶,准备去院子的对面喂猪,两人就这么面对面撞个了满怀。
云儿慌里慌张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梁子扶住了她,再去扶稳还在摇晃的猪食桶,“是我走急乎了些才撞到了你,应该是我跟你说对不起才对。”
云儿没吭声,拎起桶就往猪圈那儿去。梁子回头瞧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便进了院子。
他见伯明一家子都神情肃然地坐在桌前等着什么,就知道他们还没决定好到底是谁去。
“大哥大嫂,我又来麻烦你们了。”他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在旁边。
樱娘猜到了什么,“你是为老幺的事来的吧?”
梁子点头道:“可不是么,我这一走,实在是放心不下老幺。我让老幺住我爹这里了,可是你们也知道,我爹经常不在家,有时候还带…”他顿了一下,“老幺说了,要是我爹动不动打他骂他,他就一人住木棚里去。他才八岁,还是个孩子,我这一去实在有些不放心他,还望大嫂、二嫂平时有空帮我照顾他,也管管他,也不要惹出什么乱子。”
樱娘也觉得梁子这一走,老幺没了依靠确实可怜,“你放心,老幺若是不想住你爹那儿,就让他来跟季旺住一屋吧。我们一家这么多人都在,不会让他出啥事的。”
梁子知道樱娘说话份量重,能说到就必定能做到。他说了好些感谢的话,就回去开始收拾行李了。
再等了好一会儿,叔昌才被季旺叫了过来了。
樱娘见叔昌神色戚然然的,“老三,你这是怎么了,和银月吵架了?”
叔昌坐了下来,摇头道:“不是。银月刚才一直在哭,她哥哥要去蕴州了,她娘在家哭得死去活来,说家里就一个儿子,才刚得了一个孙女,还未得孙子。若是银月她哥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个当娘的也不用活了。银月回家看望她娘,见她爹在打她娘,好像是因为托了人去冒名顶替,本来已经事成了,结果不知是被谁说出去了,竟然告到吏长那儿去了。钱秀才就把气撒在银月她娘头上,银月见娘家闹成这样,一回来就是哭,到现在连晚饭都没吃。”
樱娘蹙眉,“银月自有了身子后,每隔一段时日就大哭几回,这对孩子能好么?”
叔昌应道:“我也劝她别哭来着,可是银月她根本止不住的,她哥这一走,以后她娘就真的没好日子过了,肯定整日被她爹欺负,怪她娘没多生出几个儿子来。”
樱娘叹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钱秀才一家以后可有日子闹腾了。”
樱娘本来不想让伯明抓阄的,只让仲平哥仨抓。现在她扫了一圈他们哥几个,叔昌?他要是走了,银月估计得哭背气过去。仲平?招娣向来是个不能自主的,没了仲平,她估计再也展不起眉来,尽管她不会反对。季旺?瞧他那黑黑瘦瘦的模样,从十三岁就开始干重劳力,三年来都没歇过几日,还落下了咳病。
若是根本不让伯明抓阄,她这个大嫂当得也太自私了。
樱娘瞅着那四个小纸团,幽幽说道:“抓吧,再不抓还待何时?”
伯明兄弟四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先抓呢?仲平向来不是个磨蹭的人,他伸手就随便抓了一个。
伯明和叔昌、季旺也就跟着随手抓,此时的招娣都有些不敢看了。她见仲平在展开纸条,她根本不敢斜视,只是紧张地扯着手里的手帕子。
樱娘也紧张得很,她也没有看伯明手里的纸条是什么。只是,她见对面的仲平放下纸条了,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她再瞅着叔昌,他也放下纸条了,仍是一个字都没有。
再看季旺,他也…。樱娘感觉有些头晕,眼前一阵发黑,她努力让自己撑住,深呼吸了一口气,眼前又亮了起来。还好,自己并没因此而晕过去。
伯明愧疚地幽望着樱娘不出声,他觉得这就是命,既然抓阄都是被他抓到了,他这个当大哥的哪里还有推却的理由。
樱娘站了起身,“我去替你收拾东西。”
她一进自己的屋,眼泪就流了下来。好久没流过眼泪了,这种感觉还真的不好受,这是她来到这里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无奈与无助。整个身子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轻飘飘的。
她再一想到历史书中总有这样的描述,说古代服徭役的百姓多么凄惨,每日吃不饱休息不好,还被打骂。若是再有什么传染病,估计就没命回来了。
虽然这次是建别宫,不可能像修长城那样死伤惨重,但是她也不敢肯定这次就真的能好得了多少。
想到这些,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浑身无力,哪里还能收拾什么东西。紧接着伯明进来了,他把屋门关上,过来将樱娘拥在怀里,“樱娘,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咱们的孩子,你别哭了…”
虽然他叫樱娘别哭,可是他自己却不争气,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流,趁樱娘在他的怀里瞧不见,他赶紧用衣袖给抹掉了。
其他人都坐在堂屋里发呆,不知该怎么办了。他们都知道,大哥抓阄抓到的,他是绝不可能再让弟弟们去了。
招娣见仲平没抓到,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她呜咽了起来,“仲平,你说大嫂该怎么办?她还怀着孩子哩。都怪我不好,刚才就该一直坚持让你去的,根本不该同意抓什么阄。”
招娣想到平时大嫂对她如此照顾,而她却不能为她分忧,刚才还盼着仲平不要抓到阄,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坏了。
她后悔了,泪眼盈盈地跑过来敲门,“大嫂,都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吧。大哥身子向来没有仲平好,只有仲平是最适合去的。什么抓阄不抓阄的,这哪能算数!”
只见里面没有动静,招娣着急了,对仲平道:“你快去找周里正,让他把你的名字记上,跟他说明日你会准时去村南头。”
仲平听了点头,起身往屋外走。这时樱娘突然将门打开了,神情自然,没事样地说:“胡说什么?抓阄不算数那什么才算数?你要是还叫我一声大嫂就啥也别折腾了!你们都洗洗睡吧,时辰不早了。”
仲平根本不听这些,执意出了院门,去找周里正了。
紧接着伯明也跟着出门了,他也要去找周里正。周里正见他们哥俩争着要去,还真是没辄了。
最后听伯明说家里抓了阄,是他抓到的。周里正想到他是长兄,抓阄又不好不作数,就在册子上写了“薛伯明”三个字。
仲平见自己拗不过哥哥,垂头丧气地和伯明一起回家了。其实,一家子人都知道,这个时候无论是谁抓到了阄,其他人都开心不起来。
叔昌回到自己的家后,听到银月还在哭,他也跟着哭了起来,还揪着头发、捶打自己的脑袋。
银月见他那样,止住了哭声,惊愕地问:“怎么?你抓到阄了?”
叔昌哽咽道:“我倒情愿是我抓到了。”
银月先是松了一口气,可是见他这么难受,她心里也好受不起来,“叔昌,你心里肯定在怪我吧?若不是我,你肯定会不顾任何阻拦都要去的,是我拖累你了。”
叔昌瞅着银月的大肚子,眼见着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他拉着银月的手,“是我自己作孽,不关你的事。”
银月啜泣道:“以后我再也不跟你吵架了,也会好好听大嫂的话,多帮着大嫂,不给她惹事。待她生了孩子,我帮她带,我…我去给孩子洗尿布屎裤子,我还要给她…”
这一夜大家都睡不着觉。招娣和仲平在炕上翻来覆去,而小暖好似知道了什么,也是一个劲地哭闹。
平时从来不舍得打孩子的招娣,这回她狠狠地抽了小暖的屁股好几下,抽得“啪啪”直响。
仲平把小暖抱过来,瞪着招娣,“你打她作甚?她才几个月大,懂什么?”
招娣无言以对,她知道自己不该打孩子,可就是心里烦躁又愧疚,不知该往哪儿发泄,就对孩子动了粗。
樱娘把伯明平时穿的衣裳放进包袱里,还放了好几大串子钱在里面。她又去翻箱底,把分家时得的一两银子也放进来了。
伯明走过来把铜钱和碎银子拿了出来,只留了一串子钱在里面,“周里正都说了,不需带钱。有这一串子钱零花就够了,带多了怕在路上会惹麻烦哩。”
樱娘也怕他带多了钱,会被人盯上。她找出针线,先把碎银子缝在小荷包里,再把小荷包往伯明一件衣裳的里层缝上。
伯明知道樱娘的良苦用心,也不拦着她,随着她去。
樱娘缝好后,嘱咐他道:“那串铜板才一百文钱,也不算多,别人见了不至于惦记。这些碎银子你可千万别让人瞧见了,你留着救急用。若是生病了,你可得拿出来去看郎中,可千万别拖着。”
“我知道,我会爱惜自己身子的,我还要好好地回来跟你和孩子一起过好日子哩。”
“还有,去了后不要傻乎乎地拼命干活,趁没人盯梢时,你就好好歇息。听说男人多了凑在一块爱打架斗殴,你可不要掺和进去,被打伤了怕是没人管的。”
伯明拉着她到炕边坐下,“你别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说不定我过个大半年就回来了。我不爱与人计较,更不爱打架,你无需操这个心。你只需在家好好养胎,顺顺利利地把孩子生下来,千万不要整日惦记着我,我肯定会过得好好的。”
樱娘知道,这些依依不舍的话越说只会让人越难受,干脆啥也不说了。
两人上了炕,伯明轻轻掀起她的衣襟,对着樱娘肚子说起话来,“我的孩儿,爹明日就要远走他乡了,没空管你了,你可要听你娘的话,不许闹。再过四个月你就要出来了,可不能像小暖姐姐那样,总是夜里哭闹,你得乖乖的,不许累着你娘。你乖的话,待爹回来就会给你带糖吃。若是不乖,我就抽你的小屁股。”
樱娘泪花闪闪,却笑着说:“待你回来,指不定孩子都会走路了,哪里认得你?孩子肯定会拿着小棍子赶你出去,还跑过来告诉我,‘娘,刚才有一位坏叔叔,被我赶走了’,哈哈…”
伯明禁不住也笑了起来,“孩子敢轰爹出门,看我不好好收拾他(她)!”
两人说笑了一阵,又一起想象着孩子会长成啥模样,还为孩子取了好多名字,男孩名女孩名都有。
聊到深夜,两人还小心翼翼地亲热了一阵,怀胎五个月,只要动作不是太大,也无碍的。
次日,一家子早早起床为伯明做了丰盛的早饭。仲平和招娣也过来吃,叔昌和银月也来了。
这一大家子像没分家前那样围桌吃着,谁也没有多说什么,更不提伯明去蕴州的事。
吃过饭后,一家子都跟在伯明身后,要送他去村南头。伯明转身拦住他们,“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别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好像生死离别一样。”
樱娘也让他们各忙各的去,她怕到时候自己会哭,被这一家子人瞧着会很难堪。
除了招娣,其他人都听话地止住了脚步。不送就不送吧,送别的场面确实会让人很难受。
招娣抱着小暖,和樱娘一起去送伯明。来到村南头,村里几十名小伙子都到场了,伯明是年纪最大的一个。只不过他长相偏年轻,比那些十□□岁的人还显小。
樱娘瞧着伯明站在那三排人群里,开始还能忍着不出声。当他们开始启程,伯明朝她挥手时,她再也控制不住了,泪如雨注。
招娣也是满脸糊着泪,小暖见伯明走了,也跟着大哭起来。虽然她还不会说话,可是平里日伯明没少亲她抱她,她可是知道的。
小暖一边大哭着,还一边往前伸着双手,可能是想要大伯抱抱。
村里其他人见自己的儿子要走了,也都哭了起来。对他们来说,儿子可都是家里的命根子呀。且不说这一去要吃多少苦遭多少罪,他们只盼着儿子能活着回来。
梁子和伯明是并排走在一起的,老幺在也旁哭得厉害。
樱娘见村民们个个哭得伤心,她抹了把泪,招呼着招娣和老幺,“别哭了,咱们回家吧。”
她在转身那一刻,再瞧了瞧远处已经变得很模糊的伯明的身影,伯明也回头瞧着她。
伯明再朝她挥了挥手,虽然他连樱娘的人影都瞧不太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怎么发不出呀,嘤…


第60章 伯明的境遇

樱娘回家后,坐在院子里继续做那双小老虎鞋。
小暖还在哭闹,招娣怕她吵得樱娘烦心,赶紧将她抱出去玩了。云儿戴上一顶大沿草帽去池塘洗衣裳,她之所以戴这么个大草帽可不是怕把自己晒黑了,而是因为帽沿这么一遮,她再紧低着个头,路过的男人们就瞧不清她的脸了。
仲平、叔昌、季旺一起去地里干活,他们在路上就已经商量好了,虽然大哥不能再种黄豆了,但是他们会轮流帮着种,不但不能让大哥家的地荒掉,而且还得好好种,一定要有个好收成才行。
老幺去他家的花生地里锄草,因为麦子和高梁都收了,花生也快要收了,他并没有太多的活要干。他爹薛家树自己分得的那些地早就荒了,全都长着野草,反正他不缺钱,没粮吃可以去买。
樱娘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一日,老虎鞋上的针线全缝歪了,她又拆了重新缝。吃饭时,为了不让一家人瞧着操心,她勉强吃了一小碗。
吃完晚饭后,招娣洗了一盘新鲜红枣出来,“大嫂,这枣可甜了,是从三叔家的枣树上摘来的,你多吃点。”
樱娘伸手拿了几颗吃,确实甜得很。可是,为什么吃着这么甜的东西,她心里却发苦呢?
招娣在旁沉默了许久,然后支支吾吾小声问道:“大嫂,你真的不怪我么?”
樱娘瞧了瞧招娣那张愧疚的脸,便实话说来,“有那么一点点吧,可这也不关你的事。这是伯明自己抓到的,又不是谁非逼着他去。其实昨夜我也盼着他别抓到哩,既然最终逃不过,也只能这样了。我知道,若是仲平去了,现在我肯定会像你这样,满心愧疚与不安,我知道你现在也很不好受。”
招娣点头道:“确实不好受,这一整日下来魂不守舍的,洗碗时还碎了两个盘子。我觉得自己太没用,太对不起你了,从来没能真正帮上你,家里的事全都是你在担着,我简直就是个窝囊废。”
“好了,别说这个了。反正不是你难受就是我难受,总归有人要难受的。若是老三去了,这时银月怕是哭得连孩子都保不住了。既然我能担得住,那就担着吧。伯明迟早要回家的,我在家好好等着就是了。”樱娘也只能以这话来安慰自己了。
招娣听樱娘这么说,也不敢再提这个了,“大嫂,听云儿说你刚才只吃了一小碗,要不…以后咱们两家别分开吃了,就在一个锅里吃吧。云儿做菜的口味和咱这里不太一样,你肯定吃不习惯。”
樱娘摇头,“其实我还真的挺喜欢吃她做的菜,色香味俱全。你平时做菜不爱放料,只放油盐,我还不太爱吃哩。”
招娣有些脸红,“我记得你以前说我做的菜味道还行,原来是哄我的呀?”
“也不全是哄你的啦,你跟我学做的梅菜扣菜和水煮鱼就很好吃,至于其他的菜嘛,真的…一般般。”樱娘微微笑道。
招娣抓了一大把枣往樱娘手里塞,“你多吃些甜枣,明日我就给你做梅菜扣肉和水煮鱼。”
“算了,还是过些日子吧,这几日你哪怕做出山珍海味或宫廷八宝我也吃不下的。”
招娣知道樱娘难受,可她又不会安慰人,只好乖乖地坐在旁边陪着。那边小暖饿了要吃奶,她才回自己的屋。
樱娘感觉身子乏得很,便上炕躺着,瞧着旁边空空的,看不到伯明的身影,也听不到他的声音,这种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想到这才是第一日,她的泪水一点一滴地落下来,渗进了枕头里。此时的她,真的好后悔出什么抓阄的主意。
在夜里,她做了个梦,梦见以前她读书那会儿,老师在讲解《诗经》里的《君子于役》篇,他感慨加批判的讲解完之后,让同学们朗读一遍。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鸡儿、牛儿、羊儿都能每日按时回家,而她的伯明却不知要在外吃多久的苦。
读书时候的她,哪里能想到,会有一日,她却成了那个盼望在外服徭役丈夫能早日回家的农妇?真是生不逢时,时运不济,人生难测啊。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稳。
接连这一个月,她都睡得不是很安稳。
这一日是秋至,家里的花生已经收了。樱娘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和云儿一起在厨房里煮花生,樱娘还特意往花生里加些大料,让花生入点味。
这时叔昌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还未进门便直呼大嫂。
樱娘走出厨房门,“叔昌,这是咋了,你怎的这么大呼小叫?”
“大嫂,银月说肚子疼,会不会是快生了?她在家里疼得直哭喊哩,我得去找稳婆,又怕她一个人在家挺不住,…”
樱娘忙打断他,“你快去找稳婆吧,别说废话了,我这就去!”她也不管锅里的花生了,赶紧出门,此时正好撞见招娣抱着小暖进院门。
招娣把小暖交给了云儿,她和樱娘一起过去了。
云儿抱着小暖坐在灶下烧着火,再起身来灶上看看花生煮得怎么样了,嘴里忍不住说道:“小暖,你大伯母可真是够辛苦的,你大伯不在家,她挺着大肚子还要操心着弟弟、弟妹们的事。等你长大了,可得孝顺你的大伯母,记住了么?”
小暖哪里听得懂呀,却还像模像样地点头,又咧嘴咯咯直笑,好像真的听懂了似的。
樱娘和招娣到了银月家时,只见她浑身已被汗透,头发也汗淋淋的,看来真的是疼得不轻。
银月见她们俩来了,安心不少,可是止不住肚子疼啊,她时而要命似的喊疼,时而咬唇,嘴唇都被咬得鲜血淋淋。
招娣给她擦完汗,又来给她擦嘴上的血,“大嫂,你说银月这是怎么了,年初我生小暖时可没疼成这样呀,你瞧她浑身没一丝干的。”
樱娘在旁说道:“每个人生孩子都会不一样吧,可能是她骨缝太紧了。银月,你疼就喊出来,再多做深呼吸,别再咬嘴唇了,你的嘴唇都破得不像样子了。”
银月松开牙关,稀里哗啦哭了起来。
樱娘也不管她哭不哭了,只身去厨房为她煮点吃的,等会儿生孩子她才会有力气。
只是待稳婆过来后,她摸了摸银月的下面,说还早着呢,可能等到傍晚或夜里才能生。
银月听到这话,差点背过气去,都疼得快没命了,竟然还要等到晚上才能生,现在还没到午时,这不是要她死么?
到了傍晚时分,她感觉自己真的撑不住了,要进鬼门关了,她的孩子还算争气,总算是生出来了。
银月筋疲力尽,连喘气的力气快没有了。她都没劲问一声孩子是男是女,只是闭着眼睛躺在那儿缓神。
樱娘瞧了瞧孩子,“又是一位可爱的小千金。”
她和招娣一起帮着孩子裹襁褓,这时招娣突然发问:“大嫂,银月要坐月子了,谁来照顾她和孩子?”
这会子叔昌也进来了,他怕麻烦两位嫂子,忙道:“我来照顾银月就行。”
樱娘摇头,“你可不行,男人都粗心,银月可以对付,孩子可不能对付,何况你还得去地里干活,哪能日日在家呆着。以前银月说她大姐会来照顾她的月子,我瞧着估计也来不了了,听说她大姐最近和葛家闹得很僵哩,还是我和招娣轮流着来吧。”
招娣连忙接话道:“大嫂,有我一人在这里就行了。你自己还怀着孩子,是不能受累的。”招娣本就一直心存愧疚,觉得没为家里出过力,啥事都是大嫂出头,这回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嫂受累了。
樱娘也知道招娣这些小心思,“我倒是想由着你一个人来,可是小暖谁带?”
招娣思量了一会儿,回道:“白日有云儿帮着带,小暖饿了的话,就让云儿把她抱过来,我给她喂奶。晚上由仲平带着,小暖会很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