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唇抹笑道:“阮爷,你是何时喜欢上握的?”实在太好奇了!

 “哼!”

 欸,就知道他这个样儿。她摸摸鼻子,认了命,嘴角还是忍不住得意地翘起。

 “阮爷,你看不见我,那真是可惜得紧。不过也无所谓,我看得见你,那是
最重要的了。大不了以后我天天告诉你,我的相貌与穿着,久而久之,即使是
幻想,也有八成像我。”

 视线慢慢移到交握的十指。这么纯情啊,连点越轨的行为都没有……这大概
是他的极限了。喜欢上一个太过正直、不解风情的男人,不知是好是坏啊……
但肯定她会憋得很难受。

 她垂下眸,再抬起时,又是满脸笑容,轻声道:“阮爷,从小我爹就教我做
人要自私自利,我还记得有一年,他带我上城里吃饭,正好遇上了个高官为民
牺牲,他告诉我,只要一年,就没人会记得那高官的所作所为,不如自私点,
为自己打算……他还教我,有些事就是预先知道了,也不要说出口。”

 顿了顿,她带笑的声音飘散再夜色之中。“我知道他在警告我,因为从小到
大,我的眼睛一直看着他,看到连他在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我爹曾是宫廷
画师,在宫中为皇帝老爷作画,四海升平图、射猎图、平乱图,他都与其它画
师合画过,甚至皇帝的宠妃他也画过。阮爷,你猜,一个画师最害怕遇上的是
什么?”

 “我不知道。”

 她笑。“阮爷,你当官最怕是有冤案发生:当个画师最怕是日久生情。尤其
画人像图,画师的眼必须时刻追逐着对方,我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迷恋上先
帝的贵妃;而我也步上他的路子,时刻追着你——”在她眼里,当肖像跟他有
了明显的差别时,她的芳心就已遗失。应该叹气,但叹不出气来,反而很高兴
让自己中箭落马的对象是他。她敛神,再继续道:“我爹虽迷恋那贵妃,可惜
先帝一死,亲近的妃子殉葬,他因此退出宫中,后而收留我……”

 “收留你?”难怪年龄如此相近。

 “是啊。”她笑:“原本该称他一声叔叔才是,但他怕没有血缘,我会排斥
他,于是干脆就叫我喊他一声爹。”

 他皱眉,收紧五指的力道,道:“听起来他很疼你。”

 她应了一声。“我爹是挺疼我的,巴不得将所有的画技教给我,可惜我始终
不如他愿。我还很清楚地记得那一夜,我口渴,起来喝水,看见大门敞开着,
爹又不在画室,我走到门口,瞧见他……他站在芭蕉树下被个绿衣女鬼用绳子
勒住……”

 “你看见的一定是芭蕉叶!”

 她回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脑中却想象那一夜芭蕉树下的女鬼……身子一
颤,紧紧回握住他,道:“你说的对,一定是芭蕉叶。那几日我听我爹说鬼故
事听得怕了,便以为世上有人要自尽,一定是冤鬼来寻!”

 “你爹说鬼故事吓你?”他想起方才她爹在门口那句“我记得你最怕鬼了”,
初时听见,只会以为她爹关心她,后来一想,她爹若不提,她不会想到,正因
她爹提了,存心要她在回房的路上疑神疑鬼的。

 “阮爷,你别想歪了,我爹真的挺疼我的,只是……他说鬼故事,原要我半
夜吓得不敢出门,没料到我瞧见那绿衣女鬼……”见他脸色发臭,她只好改口
笑道:“是我幻想过度,将芭蕉叶想成无脸的绿鬼。那时我知道他要自尽了,
他认为我已经学会他的画术,也认定我可以照顾自己,所以,他执迷不悟到想
为心爱的女人殉情!阮爷,那时我只是个小孩,我怕死了,怕再也见不着我爹,
有些事说破了就再也挽回不了,我不敢跳出去阻止他,只能推倒烛台,任由大
火毁了他的画作,赌他会不会放弃自尽殉情而奔进来救画救我。我还清楚地记
着,那时是二更多天,,大火烧得好旺,我缩在角落里瞪着门口等着爹,从此
不到三更,我难以入眠。”

 他眉心蹩得更紧了。

 她微笑:“阮爷,终究,我爹还是惦记着我。从那以后,我开始学画学得不
精,他教我线法画,我学了好几年也学不起;他教我光线分法,我却资质平庸,
始终学不到他的五成。我知道他从头到尾都看穿我是故意,却从不戳破,执意
认定我这个传人,而我若没有学个彻底,他不会撒手离去,这是他画师的骨气,
是我跟他在世间的纠缠,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阮爷,如果是你,你心爱的
女人死了,若拖过十年、二十年,你还会殉情吗?”

 他抿嘴不语。

 她笑叹道:“唉,这疑惑问你是白问了。依你性子,必定不会轻易寻死,纵
然有再大的痛苦也会咬牙吞下来。总之,从那时起,我爹虽疼我,心里也不免
恨我。我并非特意在你面前掩饰我的情绪,而是我太习惯以这样的方式面对我
爹阮爷,你可不能气我,最多我答应你,花点时间改改就是。”语方落,就感
到他指间又收力,将她拉到他的面前。

 她微微一楞,注意到彼此的距离已经是衣物摩擦,没个空间了。他他他……
是有意,还是无意?

 “阮爷,四处都有随身武士在窥视。”她好心提醒,免得再毁他声誉。

 他不理,反问:“你一下午都待在画室,发尾又沾了颜料吗?”

 “唔。”她拉过一撮发尾,扮了个鬼脸。“不小心沾了点。”

 他顺着她的手,指腹一一滑过她的发尾,然后举到鼻唇之间。

 她瞪圆了眼。

 “这是什么颜色?有多长?”

 “差不多两指长,你抓的这撮是红色跟黄色。”她哑声干笑。

 “红色和黄色?”他想象着,说道:“在我还没失明前,只瞧过洋人一头金
发,倒没有看过有人把自己弄成这样。”若曾看过,就能更容易在脑中勾勒形
体。

 她的心绪早跟着那撮发尾飞到他的指腹之间,根本说不出半句话来。

 发尾再度被端到鼻唇之间,很难得地见他露出一抹笑来。

 “颜料沾上发,没有那呛鼻味道。”

 唉,原来是在闻发味,亏她还紧张兮兮,以为他若无旁人地吻着她的发。

 她暗暗叹息,又见他俯下头。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心头怦怦直跳,以为他
要做出越轨的行为,哪知他俊秀的颊面仅仅擦过她的脸,在她身侧闻着,然后
皱眉:“你的酒味真浓。”

 唉……用力叹了好长的一口气。这男人根本不知他把她的心弄得好痒。

 “阮爷,我说过我作画一定要喝酒的。”她唉声叹气。

 “你也说过,你一吃饭就快乐,心情不好就喝酒。”这两者之间画上等号,
就能想见她作画时心里到底时怎么感受了。

 “你记得真时清楚。”她苦笑。

 “你跟二郎的感情倒是也真好。”

 她闻言,笑道:“阮爷,没有办法啊,我总不能找你去吃吧?你是一个一天
一餐的人,就算吃了早饭,也没法陪我吃午饭啊。二郎就不一样了,他是府里
勉强可以跟上我的人,不找他难道找你?”

 “哼!”这女人想用激将法?

 他的脸又发臭了,她不得不说,即使喜欢他,也还是很爱看他发怒的样子啊。

 “杜画师,你爹当真有这个能耐完成那幅画吗?”

 “我爹是宫廷画师,他主我辅,当然有此能耐。阮爷,船到桥头自然直,我
说得没有错吧,人啊,还是别烦恼太多,象我快快乐乐多好。”

 他又轻哼一声,道:“你原想仿画,以为我不知道吗?”听见她微讶,他道
:“下午东方非找过我,说你上铺子去买其它宫廷画师流传在外的油画,八成
打算模仿。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下!”

 “原来如此……”她依旧皮皮地笑:“我仿画功力并不差。阮爷,西画重实
景,中画则抓神韵,我透视画法不佳,若有实物可够攀仿,真的不是难事。”

 说到底,她还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外加对自己的自信。一个冒牌画师,能对
自己有自信,也算了不起了。

 “阮爷,虽说我有信心,可是终究还是有点紧张,若是你愿意给我信心……”

 “我给你信心?”他能作什么?除了为她辟画室,引开东方非的注意力,提
供她一切所需,他还能给她什么?

 “唔……好比,你稍微别那么固执。主动亲我一口也好。”她有点赖皮地笑
:“阮爷,这可会让我精神百倍,专心作画呢。”

 “真不知羞!”他恼她说话过于大胆。

 她眨眨眼睛,笑了笑,随口道:“是是是,阮爷,你遇见了我真是你的失策,
你本就适合千金闺秀……”

 “好做一对每天吟诗作对、弹琴唱歌无忧无虑的神仙眷侣吗?”

 “哎,阮爷,你真清楚我要说的话嘛。”话方落,就见他一脸怒气。

 他缩紧力道,硬将她拽到身前,逼她仰起头看他。

 “杜三衡,连你也当我是个废人吗?”

 “不不不,阮爷,我只是玩笑而已。”

 十指突地摸上她的脸。她讶异,指腹摸到她的唇角,她心头一跳,见他毫不
犹豫地俯下头——她瞪圆眼,怀疑他又在耍她,他这种人会主动做这种行为真
十夜里做梦才会发生——啊啊,温热的唇擦过她的嘴,她傻眼。唇微启,下一
刻,他精确无误地吻上她的嘴。

 温舌滑进她的檀口之间,鼻间尽是他的气味,连唇舌之间也染上了他的气息,
微微发着疼痛。这么放肆的唇舌纠缠,只是不曾想过他会主动到这么的……逗
到她心痒难耐啊!

 “你嘴里尽是水酒的苦味!”

 “啊……”头晕脑胀还回不过神,直觉追寻他的气息而去,踮脚想再索求;
他察觉她的意图,掌心搞住她的嘴。

 “就这么一次!”他没好气道。

 真狠啊……等他放下手后,她舔舔唇,自言自语:“这味道真的挺象我那时
再秋楼里梦见的,一次又一次的米饭掉进我嘴里,又甜又香……”抬眼含怨看
他,嘴角却发笑:“阮爷,你可知我的清白被你毁了?”不由自主地搂住他的
纤腰。

 他哼了一声,没有拒绝她的搂抱。

 “欸欸,阮爷,你可一点也不像是刚刚吻过心爱的女人啊。”倒像是刚吃了
难以下咽的饭菜,脸臭成这样,不过她可不想说出来丢自己的面子。唇舌还有
点发疼发酸,她的性子虽然贪图快乐,行为也外放随意许多,但不是喜欢的人,
绝不会有肢体碰触的习惯,这么亲密的接触还是头一糟呢。

 可恶,正因为是头一糟,才迷迷糊糊地闪了神,指腹轻轻碰着舌尖,真有点
痛,可是嘴里却满满是他的气味。

 这一板一眼的男人啊,会这么主动吻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要说是出自他
本身的欲望,那是决不可能的事,八成是跟东方非的那晚,她到他房里让他分
散心神一般,他不想让她爹左右她的情绪吧。

 又舔了舔唇,让他的气息染满自己的口舌之间,胸口溢满快乐,然后很坦率
地笑。

 “阮爷,先前我承诺过你,有什么话一定会说,决不让你在黑暗中独自揣测
想象。我向往平淡如水的感情,最好相敬如宾,它日你若老死,我也照样过得
下去,我不要像我爹一样,爱之入骨到毁灭自己。”她暗暗吸了口气,又漫不
经心地笑。

 “可惜,纵非亲生父女,但我受他的影响太深太深了。阮爷,我说实话了,
你可别吓跑啊!我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不会再改变了,所以你要忧国忧民,
不小心忧到成疾走了,那你不要走得太快,要等我啊。就算在九泉之下,我也
非要让你瞧瞧我的长相不可!”

 “你胡来!”他恼骂:心里一阵难言的情绪。这女人,就是摆明了要跟他作
对!简直无视世间该依循的正路!

 她扮了个鬼脸笑道:“阮爷,我就是爱胡来啊!不开心的事我才不做呢!”
她勾起他的手臂,慢慢往秋楼走去。

 “你若要我欢心,就不要胡作非为!”

 “阮爷,你欢心,又不是我欢心,我才不干。咱们打个商量,我送你回秋楼,
天这么冷又黑,不如在你房里待一会儿——”

 “未及成亲,你不该在我房里多逗留。”他冷冷道。

 唉!她暗叹,很快又振作,不死心地说:“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一定很辛苦,
天天面对画作——”

 “你若再喝酒,休想我再理你!”

 这不是存心要把她吃得死死的吗?她一向随意惯了,要学他一样一板一眼的,
她可不行呢。

 “那肯定会不快乐的。”

 “你心里想着快乐的事便是。”

 “快乐的事啊……阮爷,那咱们再打个商量好了,每天就这么一次,亲我一
口,我一定会有精神作画,决不让那个狗官看扁人……”

 第九章半个月后——她咬着画笔,只手拿着另一枝笔涂着朝服,听她爹解释
背景焦距透视的理论。

 “衡儿,你真有在听?”

 “有有有,我在听呢。”多年功力已达深厚境界,咬着笔也能说话。

 樊则令盯着她一会儿,目光移到她笔下的颜色,温声道:“你又忘了光线的
角度吗?没有光是打两侧同时来的。”

 “欸,我忘了忘了。”她笑道,连忙修改。

 “同样的理论换汤不换药,不管你画哪家的建筑物,甚至是皇宫内院,只要
你抓住了焦点,要在画中创造另一个世界并非不可能。三衡,你是画师,并非
画匠,理应追求进步才是。”偏偏她胸无大志,让他懊恼。

 “爹,是不是画师,我无所谓,快乐就好。”她笑道,东看西看画中肖像,
完全不觉束起的长发又不小心沾了好几种颜料。

 樊则令默不作声半晌,才拿过她嘴里的笔,站在她身边帮她修补。

 “衡儿,你是我故友之女,他既有绘画长才,你必定也有,如此轻忽未免太
过可惜。”

 “爹,这几个月你在哪儿?”她没答反问,头也没回地闲话家常。

 “我在平县帮一户人家在长墙上画戏曲儿。”

 “戏曲?”她颇感兴趣:“爹,你不说过油彩上墙,没个几年就会剥落吗?”

 “主人要求,我这书师能说什么呢?他要画的戏曲儿叫”青天审案“。”

 “挺好玩的样子。”

 “是啊,我原以为师”包公审案“,没想到那老主人说,他府里有儿子明年
就要应试科举,盼他一举高中,成官之后能像几年前的青天老爷,为民喉舌为
民申冤。”

 “几年前的青天老爷啊……”她也认识一个,只可惜辞官不做了。

 “那户老爷也忘了青天老爷叫什么,只记得当年在平县闹了好大一桩冤案,
全靠那青天老爷拼着眼瞎的可能,赴法场救人。”

 补修的笔停了,她缓缓抬头看他,笑意敛起,哑声问道:“爹,他连青天老
爷的名字都记不住吗?”

 “是记不住。”樊则令柔声道:“当年他也在法场,以为那小孩死定了,没
料想刽子手举刀的那一刻,有个身穿官服的年轻男子策马而来,当时那男子血
流满面,眼不能视物,还是有人拉住他的马,他下马二话不说,立刻阻止监斩
官,在刽子手下留下那件冤案的最后血脉。为求画作真实,我跟那老爷子一一
对照朝中官服,才知道那件官服是都察巡抚穿的。”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低声道:“爹,你说过,没有人会记得另一个人的所
作所为。”

 “我是这么说过。”他承认。

 “可是,我遇见了一个男人。他一点也不在乎谁会记得他,他只做自己认为
对的事,被他救过的小孩从六年前就来等着报恩了,现在你又告诉我,在这世
上还有人不曾相识,却在记忆中将他收起。”

 “是啊,连我都吃惊。”来了阮府,才发现阮卧秋曾任都察巡抚,双眼也失
了明。“我完成了那图来找你,才发现他的长相与我所画的完全不符。现在也
算是补偿了吧。”看着画里的男子,极似阮卧秋。他并未与这人深交,画出的
图只具形而未达神韵,但在油画之中已是水准纸上。

 她沉默着,修补完最后的工程。外头凤二郎叫道:“杜画师,好了马?那混
蛋已在正气厅等着了呢!”

 “好了好了。”她取出印章盖上,拉过画布,将凤二郎唤进来扛画。“爹,
你跟我一块上正气厅吧。”

 “我只是个助手而已,何必过去?”

 她跟他走到画室门口,然后转身笑道:“难道你不想见见朝中权倾一时的东
方非吗?”

 樊则令微微一笑,摇头:“我对此人并无兴趣,当年我辞去宫廷画师之名时,
他正好受圣上恩宠,打过几次照面而已。”

 她沉默,又道:“爹,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教我的。你教我做人要自私自利,
人都得这样才活得下去,可是,我一直在找一个推翻你所有想法的男人,而现
在我找到了。我答应他,不对他玩心机、不隐瞒他,即使有些事情明知道也不
能说,我也不会瞒他。”

 “是吗?”

 她暗暗吸口气,道:“我就是太听话了,所以一直不敢说。现在,我要说破
了。爹,我一直想尽办法挽留你,我才不管你心里到底有多爱谁,我只知道你
还年轻,不必追寻而去!”

 “衡儿,你跟我很像,你知道吗?”

 “我知道。”

 “有一天,你也会为这个男人走上绝路。”

 她摸摸鼻子,笑道:“爹,我的自私是你教出来的,你也没教过我什么将心
比心,你要自尽,我这个当女儿的想尽办法也不允,他日我不想独活时,那也
得要看有没有人斗得过我了。这两者可没什么抵触啊。”

 “你这丫头……”

 “何况,爹你还没找到真正适合当你弟子的人,你要下黄泉,你的画技就没
人留传啦。”哎啊啊,说出来的感觉真好!以后明着来,再也不必绞尽脑汁,
暗地阻止了。

 樊则令目不转睛地注视她立刻,垂下视线沉思。她爹是颇负盛名的画师,若
是放弃她,未免太可惜了。

 “杜画师!”

 樊则令回神,瞧见阮府女总管凤春急忙奔来。

 “小女已去正气厅,凤总管,你有急事?”

 “今早我在服侍少爷用早饭时,忽然想到如果杜画师临时不及画完,用这张
画能不能代替?这也是少爷的肖像,只是没油画那么精细,原是要让少爷求亲
的……”后来也不必用了,作画的那个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樊则令微微一笑,接过那幅画,道:“凤总管不必担心,油画已送到正气厅,
何况,东方大人要的是油画,而非中原画法——”没说出他这个助手才是正牌
画师,随意摊开画,而后一怔。

 “是不是真的很像我家少爷?陈恩说杜画师是假冒的,我从不信。能将少爷
画得十足像的,她是第一个。以往的画师只能画出少爷现在的气质,她从未见
过少爷以前当官的模样,却能将当年的神韵抓个十足,怎会是假冒的?”

 “神韵十足?”他没见过当年的阮卧秋,自然不知其神韵有没有相仿,但从
此画里看到了坚定不移的信念跟平县那老爷子形容的青天之相,跟现在稍有圆
滑的阮卧秋多少有了出入。

 “是的。神韵十足,我从没想到过会再见到少爷当年的模样。”她轻声道。

 油画首重写实,将人物画得惟妙惟肖不是难事,中原画法多半人物无骨,比
例不对,色彩平面,更无立体,即使肖像留传后世,也不见得能够遥想先祖相
貌。

 唯一胜过油画的,就是神韵……

 神韵啊,能将神韵抓个十足,世上又有几人?纵使对阮卧秋用了心,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