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婉到的时候,王氏还没起来。她也不敢坐,便垂手站在外边厅中默默等候。

王氏起身时听到姜嬷嬷说大奶奶一早就过来请安了,规规矩矩站在厅上候着呢。

王氏“哼”了一声道:“算她识相!”说着不紧不慢的吩咐人更衣梳洗,慢腾腾半响才从房间里出来。

“娘!”桑婉一见王氏,顿时脸上一红,神情微窘的垂下头去。刚刚进来的时候面对秀春、秀丽等,她已经窘过一次了。好在那二人都是下人,她素来待人又和善,如今在众人眼中又是大少爷心坎上的人,谁也没糊涂好端端的图一时痛快去取笑、嘲笑她,反倒怕她因此心生不自在生出什么想法来,因此面上神情一派坦然,依然如往常那般丝毫无异,甚至对她今天早上过来请安来的特别早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奇。

这或多或少令桑婉绷紧的心松快了下来。可是,这会儿见到王氏,那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婆婆昨晚那几句当着面的厉害话,她可一直没敢忘记。

王氏见她羞窘紧张得满脸发红、手脚无措,心中反倒略略痛快了些,心道总算她还有点儿羞耻之心,知道昨儿自个做错了,还没到那无可救药的地步!

“嗯!”王氏淡淡点头,在上位端坐下。

桑婉忙上前施礼请安,王氏抬抬手,“起来吧!”

“是。”桑婉柔顺答应,没有像往常那样退在一旁,而是主动站到了王氏的旁边,秀春端上茶来,她忙接过亲自奉给王氏。

王氏接了茶饮了两口,也没搭理她,扭头同姜嬷嬷说了几句闲话,便命摆早饭。

桑婉忙扶着王氏起身,陪同一道进了偏厅。

“你可用过了?”王氏在餐桌前坐下问了一句。

桑婉忙陪笑道:“儿媳先伺候娘用了,儿媳等会儿再用不迟。”

王氏本想叫她一块儿坐下,想想又忍住了,又问道:“你一早出来,可叫人给凤举备下早点了?”

桑婉连忙点头,“小厨房里都照着大少爷的口味准备着呢,等他起来杏枝她们会伺候的,娘您放心!”

王氏又问道:“凤举今日可有别事?要不要出府?”

桑婉老实摇摇头,“媳妇不知。”

“不知?”王氏蹙眉哼道:“他是你夫君,你就这么不关心他?”

桑婉忙道:“夫君没说,媳妇也不便问。夫君的私事,媳妇不敢多嘴!既娘这么说,回头媳妇多问便是了!”

王氏听她这么说心里略好受些,便道:“你说的也没错,男人家的事女人家少插手是对的!别什么都想着管,爬到自个丈夫头上作威作福!我们时家可容不得这样骄纵的儿媳妇,你可听明白了?”

“是,媳妇听明白了!”桑婉心里苦笑。

王氏这才满意的开始用早点,不紧不慢用完之后,起身说道:“你将就着用一点吧!等会儿同我去蕉园看看你大姐,上午只怕要有客人来,看了你姐姐后回去换套衣裳,等我差人去叫你!”

桑婉连忙答应着。

桑婉这儿盛了半碗红米粥,随意捡几样糕点用了。时凤举本来想同她一块儿过来请安,叫桑婉止住了,他一个人在宁园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挨过小半个时辰,看着跟往日时间差不多了,连忙披了大氅急急忙忙朝王氏这边赶。

王氏刚用好早点便听人禀报他来了,刚刚舒缓下去的眉心忍不住又蹙了蹙,下意识抬头朝壁上挂着的西洋钟看了一眼,嘴里淡淡的哼了一声。心中酸酸道:好呀,今儿个个都比平日里来得早了!那一个来做小伏低请罪,这一个怕是追着他媳妇来、生怕我欺负了他媳妇吧?

怪道人都说儿子不中用,娶了媳妇忘了娘,果然如此啊!

王氏不由心酸,心道这事儿要是叫庄家那女人知道了,还不知幸灾乐祸成什么样呢!

“娘!我来给您请安了!”时凤举笑着进来,一双眼睛下意识四下一扫,没看见桑婉不觉微怔。

王氏见了心里更加添堵,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挥手不耐烦道:“行了不用惦记着我老婆子,你去忙你的吧,不用在我这儿杵着了!”

时凤举还没见着桑婉的面哪儿肯走,心里也有点急起来,忙笑道:“我今日没事,就陪陪娘也好!对了,婉娘不是一早就过来给娘请安了吗?她人呢?”

果然是为她来的啊!

王氏气道:“怎么?你就这么离不得她?一时不见都不行?怕我吃了她呀!”

“娘!”时凤举蹙眉道:“您说什么呀!”

偏厅里的桑婉哪儿还能吃得下去?忙要茶水漱了口匆匆出来,“娘!”

王氏瞅了她一眼,没好气向时凤举道:“你快带她回去检查检查吧,看看是不是少了几根头发还是哪儿有淤青伤口了!”

桑婉暗暗叫苦,站在一旁垂眸无言。心道这个人怎么回事?明明知道婆婆正在气头上他偏还这么一头撞上来了!这下子好了,这一早上的功夫统统白费了!婆婆只有更气的份儿!

但婆婆在教训自己的儿子,可没有她插嘴的份。有的话婆婆可以说,若她说了那就是罪大恶极!夫君不会在意,婆婆却不会容忍!还是乖乖的一旁站着比较安全。

时凤举道:“我不过随口问一句,您怎么那么大火气呀?婉娘是我妻子,她一早来了您这儿,我过来没见着她便顺口问一句,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嘛,您生什么气啊!”

“哦!这倒是我的不是了!”王氏气得声音都颤抖了。

“大夫人,您真误会大少爷了!大少爷说的也没错儿,就是随口问问一句嘛!”姜嬷嬷连忙劝道。

王氏气忿忿道:“罢了罢了!你这没出息的东西,你高兴怎么样便怎么样吧!我不管了!没的我多嘴反倒讨人嫌!领着你媳妇回去吧,别在我跟前碍眼!哪怕背地里你们闹出花儿来,我也是眼不见为净!”

王氏说着更伤心郁闷起来,满腔悲愤难以化解!竟然抱怨她!她这是为的谁?还不是为了他吗!这兔崽子不知好歹,非但不领情还埋怨她!他一个大男人,叫个女人拿捏住了,他可想过她这当娘的心里得多不好受!

时凤举这回是彻底傻眼了!

要知道王氏虽然经常说话做事不靠谱,但是对自己的儿子向来言听计从,换句话说就是时凤举总能用各种法子说服她。唯独这一次,他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大反应!好像他转眼间成了天下第一不孝子了似的!

桑婉、姜嬷嬷等也傻眼了,从未见过大夫人这样对大少爷。

桑婉更是暗暗叫苦,心道你这家伙搞什么呀,婆婆本就在气头上,哪儿经得你这么一番抢白?这下子倒好,最后又成了我里外不是人了!

“你还在这儿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出去!要气死我你才甘心吗!”王氏见儿子还在一边发呆不由更恼恨声道。

“大少爷,您还是先回去忙您的事吧!大夫人这儿有老奴就行!”姜嬷嬷一边劝王氏一边连连给时凤举使眼色。

时凤举头疼不已暗叹,下意识朝桑婉瞟了过去,桑婉也一个劲朝他使眼色让他赶紧走,甚至提心吊胆生怕他走的时候还叫上自己。好在时凤举终于看明白了她的眼色,没有伸手去拉她,冲王氏道了声“娘我先回去了!”便出了门去。

 


第192章 居然这样对她儿子

“你看看他、你看看他!”王氏忍不住又向姜嬷嬷诉苦起来:“我含辛茹苦养他这么大容易吗我?我还不是为他好呀!他倒好,半点儿看不到我的苦心,我心疼他,他反倒派起我的不是来了!就这么喜欢给人当奴才呀!他可是堂堂时家的大少爷!人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果然不假啊!我还心疼他做什么呢!”
王氏又哭又诉,姜嬷嬷忙着劝慰不已,心中暗叹,心道大夫人您就算要诉苦也别当着大奶奶如此啊!大奶奶就站在一边儿呢,您这么说叫大奶奶面上怎么过得去!

桑婉不用说,垂着头恨不得将头埋到胸口里,婆婆素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可是这些话听来着实太刺耳了!

桑婉苦笑,再刺耳又如何?她还不得乖乖的听着?难不成还能跟她顶撞生气、撒泼撒赖不成!

“娘!”桑婉见王氏发泄得差不多了,便上前赔笑道:“娘,咱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大姐吧,也不知大姐的病好些了没有。”

听见桑婉提起女儿,王氏不哭了,一怔之下拭了拭泪,说道:“差点儿我竟忘了这事!姜嬷嬷,叫丫头拿大毛衣裳来,咱们这就过去!”说着起身,朝桑婉瞅了一眼,冷冷道:“你就别去了!回去伺候你夫君吧!省得他回头找不着你又来怨我!”

桑婉简直哭笑不得,心道说得出这样的话,婆婆也算是奇葩一个了。怎么跟小孩儿赌气似的!

“娘,夫君昨儿还交代让儿媳好好去看看大姐呢!儿媳还是陪娘去吧,也好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桑婉忙陪笑道。

“是啊大夫人!”姜嬷嬷也忙笑道:“难得大奶奶有心,就让大奶奶陪着一块吧!多个人去关心一下,大姑奶奶心里也舒坦些不是!”

王氏这才没说什么,哼了一声扶着姜嬷嬷往外走。桑婉连忙跟上,同姜嬷嬷一左一右搀扶着她。王氏甚是嫌恶,躲了躲不让她扶,桑婉却是硬着头皮假装不知仍旧扶着。王氏总不好当着众人面用力去推她,也就由着她去了。

时玉梅昨晚吃了药,晚间捂着厚厚的锦被严严实实的发了汗,今早看起来气色已经好了许多了,精神也恢复了不少。王氏和桑婉等过去的时候,翠珠正在伺候她喝粥。

王氏见女儿身体无大碍了心中甚喜,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时玉梅对桑婉依旧淡淡的,不过却不像从前那般反感横眉冷对了。

可时玉梅是谁呀?是从小就跟在王氏身边的,母亲的情绪变化哪儿能逃得过她的眼睛?没多大一会,她便瞅着王氏问道:“娘,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呀?谁给你气受了?”

桑婉见状识趣的出去细问翠珠时玉梅的病况和煎药等事,将发挥的空间留给王氏。当着面听那些话,实在是太难受了!若时玉梅再添油加醋、添油加火几句,她该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王氏压根儿没看桑婉是否出去了,张口便将昨晚和今早的事情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又生起气来,由不得又恼怨又心疼将时凤举数落了一番,当然桑婉也少不得挨了发作,说她不贤、不敬夫君,简直白疼她了!

不想,时玉梅听了反倒“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笑道:“二弟这脾气什么时候才改改呀,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样!他也不怕叫人笑话!”

王氏凌乱了,吃惊道:“你说什么?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呀!难不成背地里婉娘经常这么着你弟弟!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就知道背地里指不定瞒着我多少事儿!”

“娘,”时玉梅笑道:“二弟素来是这样,对谁好便是掏心掏肺的好,恨不得什么都给人家!他就这么个脾性,也算不得什么没分寸,你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呀!”

“不是,不对!”王氏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固执倔强,岂是时玉梅三言两语就能化开了的?仍问道:“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你还没跟我说呢?婉娘背着我是不是都这样折腾使唤凤举?你知道什么你给我说实话!这也太不像话了!”

时玉梅无辜道:“这我哪儿知道!你要是想知道去问凤举好了!我只知道我和凤举、芳姿表妹我们三个从小一块长大,凤举也没少帮芳姿表妹做事啊,以前小的时候还经常背她呢!可我看如今,他的心是全在婉娘那儿了!”

时玉梅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凤举常帮芳姿做事?”王氏愣住了,半响道:“满府的奴才,有什么事要凤举动手啊?”

时玉梅满腔心思千种滋味,一时也没顾得上看王氏的脸色,况且她和时凤举、顾芳姿三个一块儿长大,许多事情见惯了也觉得理所当然没什么了不起,见母亲问起,便顺口捡些往事一一说了。

王氏是越听越怒,越听越倒抽一口凉气,从女儿漫不经心的描述中不难想象自己的儿子在顾芳姿面前跟个做小伏低、前后跑腿、端茶倒水的小厮差不多,王氏这叫一个气呀!气得头晕脑胀,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这个家里竟然有这么多事情是她半点儿也不知道的!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啊!她那傻儿子,她当宝贝一样疼着,却给人当小厮!还有顾芳姿,亏她那么疼她、怜她,当着她的面她倒是一副乖巧温柔的样,背地里居然如此欺负她的儿子!

“咦,娘,你怎么了!”姜嬷嬷使眼色使得眼角差点抽筋时玉梅终于是看见了,忙诧异问道。

“没有什么!”王氏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四个字。她再也没心思呆下去了,便道:“你好好歇着吧,记得叫翠珠按时煎药!有什么不舒服就叫人去告诉娘一声,想吃什么也尽管叫人去拿!娘先回去了!”

时玉梅觉得娘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没多想,点点头“嗯”了一声,看着她们一行人去了。

桑婉见王氏出来,忙陪笑叫了声“娘”上前搀扶。王氏却是厌恶的瞟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径直甩开了她同姜嬷嬷等扬长而去。

那眼神冷冰得彻骨,桑婉的心也一下子冰冷起来,呆了呆,忙默默跟上。按照以往的经验不用猜她也知道了,定然是时玉梅跟她说了什么。桑婉却不知,王氏心中正燃烧着滔天的怒火,看到她这么温柔和顺、满脸乖巧的上前服侍自己,下意识便联想到了顾芳姿,在她面前还不是同样柔顺乖巧,可背地里呢?背地里干的却是戳她心肺的好事儿!

王氏回到正院径直进了暖阁,没有她的吩咐桑婉不敢跟进去,便乖乖垂手侯在外厅。桑婉不禁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有些自找!早知如此跟了时凤举一道离开岂不是好?何必凑上前给人家出气!这莫名其妙的,越陪越陪出气来了!

近些年来,姜嬷嬷等还从未见过王氏发这么大的火,气得脸色都青了。一个个也不敢出声,更不敢相劝。

她们哪儿能理解王氏此刻的心情?王氏不但感到失望,还感到了背叛!

她是那么的心疼顾芳姿这个外甥女,真正的当做自己的亲生闺女来养,而她素来乖巧贴心,在她面前更是表现得对她、对她的儿子百分百、千分千的好!她不止一次在心里赞她心地善良、懂得知恩图报,是个极好的姑娘!谁知,背地里她竟如此使唤她的儿子!

她怎么能这样做!

那她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一切,可见都是假的了!

“婉娘呢?可还在外头?”半响,王氏方淡淡问道。


第193章 教训儿媳

姜嬷嬷正等着这句话呢,见状忙陪笑道:“大奶奶一直规规矩矩站在外头候着呢!要不要老奴叫她进来?”
“哼!”王氏冷笑,“规规矩矩?就不知是不是面前一套、背后一套!罢了,叫她进来吧!”

姜嬷嬷明白王氏这是拿着顾芳姿的事儿往桑婉身上套,知道她想左了,也不敢多言,答应一声出去传了桑婉。

桑婉已经做好在这儿被婆婆晾一整天的准备了,虽站的时间不短,倒也并不觉心浮气躁不耐烦,姜嬷嬷出来传话时,她神色平静的客气道谢,并无半丝如释重负、终于解脱的神情,倒叫姜嬷嬷心下好生敬佩:大奶奶的涵养果真非常人所及!这要是换了大姑奶奶,早跳起来了!

“娘!儿媳来了,娘有何吩咐。”桑婉上前,双手交叠在左边腰间,向王氏福身道。

王氏半眯着眼打量她,穿一身橙黄底子连枝花叶纹样镶边对襟褙子,银蓝杭绸偏襟对眉立领中衣袄子,领口处别着一颗红宝石梅花样扣子,下边配着象牙白绸面绣花镶边鱼鳞细褶裙。梳着堕倭鬓,斜斜簪着衔珠钗并几点简单精致的红蓝宝头花。纤腰窄窄,身形窈窕,装扮精致淡雅中又不失富贵,往跟前一站,果然是个温柔似水、惹人怜爱的娇俏美人。

看这身打扮,无论如何叫人不敢相信竟是个表面贤淑背地泼辣耍横、折腾夫君的人。

桑婉哪儿知道婆婆心里头在琢磨什么?只是觉得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却又不敢多嘴,只得老老实实站着,盼着婆婆高抬贵手,别又在别处挑出自己的不是来。

“你先出去!”王氏突然出声。

桑婉以为是叫自己,抬起头正欲答应才见姜嬷嬷已经施礼应声去了,她便又垂眸站好。

“你近来一些,我说话也好省些力气儿!”王氏往炕上歪了歪,淡淡说道。

“是,娘!”桑婉陪笑上前。

王氏又瞅她,淡淡问道:“在家时可读过《女戒》、《女训》?”

这话无异于打脸,当面质疑她妇德有亏了,桑婉顿时面上涨得通红,垂头道:“自是读过,不敢忘记!”

“不敢忘记就好!三从四德不用我多说了吧?”王氏又道。

“娘!”桑婉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垂首低泣道:“儿媳,儿媳昨晚真不是有意的,儿媳知错了,请娘饶了儿媳这一次吧!”

王氏听她提起昨晚的事来火气又蹭蹭蹭的直往上窜,冷声道:“我问你话你老实回答我!昨晚那事以往可还有过?你要老实说!要叫我查出来跟你所言不一样,那时候可莫要怪我这个婆婆无情了!我们时家断断容不下在夫君头上作威作福的媳妇!丈夫是用来这么折腾的吗!”

“绝对没有!”桑婉忙道:“娘尽管查去,就是昨晚儿媳头有点儿晕,下马车的时候差点儿摔了一跤,加上昨儿媳妇在夫君的朋友面前替他挣了脸面,夫君一时高兴,就——,娘,儿媳岂是这般不知好歹的人?女子以夫为天的道理岂能不懂?哪儿肯在府中行如此放肆之事?若是叫下人们看见了,别说失了体统,夫君没脸面,便是儿媳自个,又何尝有脸面了呢?”

王氏本就是个耳根子软的,听桑婉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她是时府的大奶奶,这种事儿要是叫下人看去了,她正室嫡妻的脸面何存?有何威严再去御下?又不是那等小妾通房,本就是个爷们取乐的,即便放肆一两回亦无伤大雅!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也不枉我疼你一场!”王氏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点头道:“既然没有那就最好!记住了,往后再也不许如此,知道吗?若是再叫我撞见或者有什么言语传到我的耳中,哼,你就等着吧!”

“儿媳谨遵娘的教导,绝对不敢!”桑婉暗暗松了口气。

“行了,你回去吧!胡夫人今儿有事也来不了了!你也不用再过来了,去吧!明儿请安也不用像今日来这么早,去吧!”王氏点点头挥手。

“是,那儿媳先下去了!”桑婉施礼而退。

出了正院的门,方下意识的挺了挺腰身,好好的舒了口气,看着高远的天空,悠悠的白云,明亮的阳光从云层穿透下来,这般的明媚光鲜,可空气中的冷意却依旧带着寒冬的气息。

“婉娘,你回来了!”桑婉刚进宁园,时凤举便笑着从里头出来,携着她的手低声问道:“怎样?娘没有为难你吧?”

桑婉心里岂能无怨,幽怨的瞟了他一眼摇摇头道:“看你说的什么话,娘怎么会为难我呢!”那是教导!那个做儿媳妇的不该在婆婆面前接受教导?只不过这次有点儿冤枉罢了!

时凤举自知说错话,笑笑同她一道进去。

解下大衣裳进了暖阁,时凤举便屏退众人,揽着她柔声道:“这儿没有外人了,你要是心里委屈便朝我撒出来吧,别闷在心里把自个闷坏了!”

桑婉原本还有几分恼意,听他这么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便叹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往后再别如此便是!我有些累想歪一会子,你别吵我!”

时凤举见她分明心里还有气,更觉有些过意不去,扶她在炕上躺下,拉过绒毯齐胸盖了,却又掰着她的身道:“是不是我今儿多嘴又连累你多挨了娘的训了?娘年纪大了,你担待着些吧!唉,我也不知实情怎么会弄成这样!娘也是的,咱们俩的事儿她那么喜欢插手做什么!怎么就一口咬定你欺负我了!”

桑婉一时也恼了,“你能不能别再说这事儿了,娘是你亲娘,不向着你难不成还向着我吗?凤举,我真没有怨娘,这事儿本就是我的不该。只是,原本我哄着娘好好的,可我陪着她去了一趟蕉园看你大姐,出来的时候,她那脸色冷得跟冰块似的,我去扶她一下便将我甩开了,瞧都不瞧我一下!我不知她和大姐究竟又说了什么竟如此动怒!”

听桑婉这么一说,别说桑婉,就是时凤举也怀疑起时玉梅来,大姐对婉娘向来不满他比谁都清楚,闻言更觉愧疚,轻拍着桑婉的肩膀好言相安抚,左一句婉娘右一句婉娘。

桑婉告诉他其实也没想过让他去蕉园帮自己讨公道教训时玉梅,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她若真这么想,连她自己都要嘲笑自己不识礼数。

只不过,她受了委屈总不能白受了,虽不指望他做什么,也总要叫他知道!明白自己的难处。

“凤举,我也没怨你,你说的很对,大家子的长媳,哪儿有不受委屈的?若凡事都要斤斤计较,这日子便没法儿过了!我受点儿委屈不要紧,只要,只要这委屈不是你给我的就行……”桑婉听他柔声温言的哄劝了一阵,便转过身来,握着他的手轻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