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一路上务必小心,多带些可靠的人!也不必太着急赶路,安全要紧。”王氏想了想,终于点头。想到桑婉独自出门这么远,王氏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

顾芳姿听着这些话,手没来由的紧了紧,亦担忧道:“是啊姐姐,一路上姐姐多加小心,千万别把自个累着了,不然姨妈也会不安的!”


第300章 遇险


“芳儿这话可真说到我心坎里去了!”王氏点头笑道。
“娘,我会小心的!多谢妹妹!”桑婉勉强笑着行礼答应,心中微微的有些失望。这种话也就是顾芳姿敢这么说罢了,若反过来是她说这番话,只怕婆婆早已翻脸露出不高兴了。

“那事不宜迟我这就去了!妹妹,娘这里便有劳你了!”桑婉又道。

“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姨妈的!”

桑婉点点头,向王氏和老师太施礼拜别而去。

“大奶奶真是孝顺呢!”老师太笑道:“表小姐也孝顺!”

桑婉回到宁园将此事一说,李嬷嬷、杏枝、柳芽等都吃了一惊。柳芽嘴快连忙便道:“怎的这么急?大奶奶,这哪里来得及准备呀!”

李嬷嬷和杏枝亦沉默不语。大奶奶单独一人出门,又是这么远,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事先要安排准备的事项可是不少,这仓促之间说走就走,真正是——

“来回不过几日罢了,哪里有这么多讲究!带几套换洗衣裳和日常用的梳头家伙就行,把银票带足了,路上自有客栈留宿,别的就不必管了!李嬷嬷,我带着柳芽一道去,这府上还有劳您和杏枝照看着。您这就帮我寻几个妥当人吧!也不必太多,两个媳妇、一个婆子,再要三四个靠得住的家丁就行了!”桑婉说道。

李嬷嬷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老奴这就去安排!大奶奶一路上多加小心!”这事儿涉及到王氏,李嬷嬷自然不能劝阻桑婉别去,相信这话府中任何一个人都不敢说,大少爷若在的话,最多道是他去,或者二人同去,要说不去,那是不可能的!

桑婉点头一笑,吩咐柳芽带小丫鬟去收拾行李,便又交代了杏枝一些话。杏枝一一的答应了。

大半个时辰后,一切收拾妥当,桑婉便提前匆匆用了午饭,之后去正院向王氏辞别,带着柳芽上了马车便往泰山去了。

车声辘辘驶出青州城的那一刹那,桑婉忍不住掀开车帘回头望了望,心没来由的有些沉了下去,淡淡的说不清的一股滋味不经意的在心头漫延开来。

行了三日,这日还在路上,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阻了马车行驶的速度,偏偏前无村后无店,而看着天色却已近晚,也只得继续往前赶路,只盼着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住宿的地方。

这雨下了小半日才停,黄昏时分,马车行到一处渡河边上,桑婉揭起帘子看看那因雨后而显得浑浊急促的河水,再看看天边的晚霞,只得忙命家丁叫住那欲收工回家的艄公,将一行人和马车渡过去。

可船只不大,马车根本驶不进去,那艄公言道白日里另有专渡车马的大船,他这个确是不行。

家下众人一听就急了,怎能让大奶奶在这荒郊野地里过夜?便留了两名家丁就在车上过一宿看守马车,桑婉与其余人等先渡河寻找住处。

商量完毕众人便忙上船,在这黄昏冷风中往对岸渡去。

众人任凭怎样都没有想到,船行至大河中间拐弯处时,河水骤然湍急,随着几个巨大的浪头打来,船身剧烈的摇曳着,那艄公一个不稳惊叫一声栽到河中,瞬间没了踪影。

船只没了掌舵之人一时东摇西摆,众人从未遇到过此等状况,一时惊慌失措,尖叫惶恐不已。那两名随行的家丁虽是男子,却也是旱鸭子,此时居于船上,根本不会划船,这一叶小船如同风雨中一片树叶,在河水的冲击拍打下东一下西一下的摇晃着,如离弦的箭向着下游跌跌撞撞迅猛而去。随着每一下的摇摆,众人亦惊恐的尖叫着身不由己随着一会儿被抛到左边一会儿被抛到右边,跌跌撞撞成一团,两下里力量不平衡,船身晃动的更加厉害和倾斜了!

失了控的船,又是在这雨后河水大涨的河中航行,迟早,这船会毁了……

渡口上的两名家丁傻眼了,却只能站在岸上干着急,眼睁睁的看着那小船摇摇晃晃的迅速顺流而下,不大会功夫就消失在视线中……

“糟了!糟了!这可怎么办!”其中一人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另一人的心也怦怦的乱跳着,紧紧的握着手牙齿格格发抖,好容易拉回了一丝清明,吐气道:“还有什么说的?赶紧往下游找去吧!明日再托人赶紧去府上报信!但愿菩萨保佑,大奶奶平安无事,否则——”

否则,否则怎样?二人相视一眼,在对方的眼底均看到了恐惧。

若大奶奶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下场绝对好不了!

桑婉悠悠醒转的时候,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点微微摇曳的晕黄的灯光,看样子,应该是晚上了。

浑身骨头酸疼,手臂上、腰间还有火辣辣的疼痛,应该是刮伤擦伤了。身下是柔软的褥子,身上盖着薄被,轻软而暖和,还带着淡淡的好闻的香味,就像在宁园的家中一般。

桑婉轻轻动了动疲惫不堪的身子,舒服的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继续睡去。出事前的一幕蓦地在脑海中闪现,她惊叫一声坐了起来,惊疑不定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看得出来这应该是船舱中的一个房间,却是布置得十分讲究雅致,床榻桌案无一不全,小巧玲珑,摆放得体,其上还摆设着一些精致的金银玉瓷器,瓶炉鼎盒等物,无一俗物。一应帐幔纱幔她只需一眼便可看出都是极上乘的东西。

这船的主人应该是一位极富贵之人,想来定是他们救了自己。

意识自身得救,一刹那的惊喜过后,桑婉又更加担忧惊慌起来,柳芽呢?随行的婆子、媳妇和家丁呢?他们可是同样也被救了?

“姑娘,你醒了!”桑婉的一声惊叫惊动了舱外的人,墨绿金线暗纹弹花的帘子轻动,她的眼前出现一位穿着桃红比甲、白绫裙子的俏丽丫鬟,那丫鬟笑吟吟的瞧了她一眼,没有进来而是转身疾步远去了,桑婉能听见她一边走一边笑着叫道:“夫人、嬷嬷,那位姑娘醒了呢!”

桑婉正张嘴欲叫她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得轻叹一声作罢。

想了想,忙抬手将秀发理了理,想要找身衣裳穿起来,却发现根本没有衣裳可穿,只得将薄被往上拉了拉裹着穿着白绸中衣的身子,坐直了起来。

不一会儿,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轻微的说笑声,随着帘子一动,室内灯光骤然变亮。桑婉下意识闭了眼睛抬手挡住,等她调整过来时,一位穿着华贵的妇人和举止得体的嬷嬷已经笑吟吟的站在她的床侧,两名丫鬟垂手侍立后方。

这妇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衣饰华贵,头上梳着堕倭鬓,鬓上有点翠镶宝石的凤首金钗,耳上垂着金镶珍珠的耳铛,那珠子足有拇指大小,在灯光的掩映下泛着柔和莹润的光芒。圆脸,五官柔和,神情温和,一双眸子尤为温润,此刻正含笑望着她。

她身旁那嬷嬷亦慈眉善目,穿着墨绿暗花的宁绸对襟褙子、烟色绫裙,梳着扁平鬓,此时正扶着这妇人的胳膊,同她一块儿含笑看着她。

桑婉总觉得她们的笑容有点儿别有意味,她看不出来有恶意,但是,那好意似乎有点儿太过、太莫名其妙了,令她心中没来由的竟有些不安。

“是这位夫人救了我吗?”身上没穿外裳这般同除了时凤举的外人说话,桑婉甚是别扭,下意识拉了拉薄被,向那夫人弯腰点头施礼道:“多谢夫人相救!婉娘感激不尽!”

“你叫婉娘?果然是个柔婉贤淑的人儿,叫人一见便觉喜欢!”那夫人一双眼睛笑吟吟的只管在她身上转着,而后盯着她的面容出神,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

“丁嬷嬷你说是不是?这位姑娘可真是个好姑娘啊!”那夫人笑道。

“夫人说的极是!”丁嬷嬷笑道:“老奴也觉得以看这姑娘就觉着亲近。”

姑娘?桑婉不禁有些纳闷,自己明明落水的时候明明是妇人打扮,怎么她二人一口一个姑娘?转瞬她便明白了过来,想来是自己的发髻被水流冲散了,这才叫她们误会了。

桑婉笑了笑,刚想张嘴表明身份,只听见那丁嬷嬷笑问道:“如今已经没事了,姑娘尽管放心在我们这儿养伤!我们夫人啊最好客了,定不会怠慢了姑娘!对了,不知道姑娘家在哪儿?家中还有些什么人?这次出门又是做什么去呢?”

丁嬷嬷一问出来,那妇人不经意便流露出一股迫切和紧张之情,睁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桑婉,等着她的回答,仿佛这事儿对她来说格外重要似的。

桑婉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原本打算说出口的心底那一番话却是犹豫着该不该说了。

那妇人见她似在冥思,便笑道:“想来你在水中吃了不少苦头,又受了撞击,许是伤着脑子了,想不起来也无妨,那便不说吧!等什么时候想起来再说!”说着又殷殷嘱咐了几句安心养伤、勿要多想之类的话。

 


第301章 得救
桑婉暗暗松了口气,便顺水推舟不好意思道:“我,夫人不提我还不曾想到,如今想来,脑子里竟是一片空荡荡的,除了我自个的名字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别怕!”那夫人闻言竟一下子坐在了她的榻前,不由得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道:“放心吧,会想起来的!咱们也算是有缘,你啊,就尽管放心住在我这儿吧!住多久都没有问题的!”

“那怎么好意思,给夫人添麻烦了!”

“傻姑娘,”那夫人笑道:“我不是说了吗?这啊,也算是一种缘分啊!说明咱们有缘!你别胡思乱想,身子要紧呢!”

“谢谢夫人!”桑婉朝她感激一笑点头。心中已是笃定,看来只有自己被这位夫人救了起来,柳芽她们,却不知凶多吉少了!

想及此她心中一痛,脸色顿时惨白起来。

“我看你脸色还不太好,多歇一会儿吧!”那夫人含笑着道,扭头朝一名丫鬟盯了一眼,那丫鬟忙上前欲扶着桑婉躺下。

“还不知该如何称呼夫人呢!”桑婉忙笑问道。

那夫人略一沉吟,便微笑道:“你叫我赵夫人便可,这是丁嬷嬷,这个丫鬟以后便贴身伺候你,叫鸳鸯,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便是!”

“多谢赵夫人!”桑婉点点头,朝赵夫人施了一礼。

“好好休息,等靠了岸,我再请好大夫来替你瞧瞧!”赵夫人温柔一笑,与丁嬷嬷出去了。

“姑娘,来!”鸳鸯上前扶着桑婉躺下,一手扶着她,一手扯了扯枕头放好,纯熟的动作中带着几分大家的做派和优雅,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的丫鬟。

桑婉点点头,还没躺下,腹中不争气的发出一串咕咕声,桑婉面上一红,有些尴尬。

鸳鸯却是轻柔一笑,说道:“都怪奴婢疏忽,竟忘了这事儿了!姑娘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想必腹中早就饿了吧,奴婢这就叫人给姑娘熬些细粥来!”

“一天一夜!”桑婉吃了一惊,她还以为这就是出事的当晚。

一天一夜,足够一艘大船行驶出很远很远的距离了,桑婉的心慢慢的凉了下来。

“是啊,”鸳鸯笑道:“我们是昨日天快黑的时候救下姑娘的,也是姑娘福大命大,命中注定有贵人相助!当时好巧不巧我们夫人嫌船舱中太闷,便在甲板上吹吹风,恰好便看到姑娘在河水中半浮半沉,手中紧紧抱着一块木板!不然啊,天色一黑下来,那可真是什么都看不见啦!”

“赵夫人的救命之恩,婉娘自是感激!”桑婉笑了笑。

“怪道夫人说这是同姑娘的缘分呢!”鸳鸯抿唇笑道:“奴婢还从未见过夫人对哪位姑娘这么好呢!姑娘您真是投了我们夫人的缘了!您稍后,奴婢这就吩咐给姑娘拿吃食去!”

鸳鸯似乎猛然发觉自己的话似乎有点儿太多了,便一笑打住,施礼退了出去。

桑婉轻轻一笑,往身子往后靠了靠,沉沉叹了口气。也不知柳芽她们究竟怎么样了!若她们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心中岂能过意的去?她不禁双手合十,低低念起佛来。又想到也许在他人眼中,自己此刻已经是个死人了吧?

桑婉一时有些茫然,不知府上众人知晓自己出事,会是什么反应?还有时凤举——

想到他,桑婉的心骤然一痛。

不一会儿鸳鸯重新进来,手中端着漱口水,身后一个小丫头端着铜盆,盆沿搭着洁白的毛巾。

“奴婢伺候姑娘梳洗!”鸳鸯示意那小丫头将盆子搁在一旁,向桑婉笑道。

桑婉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中衣,终是忍不住笑道:“不知可有干净的衣裳,能否——”

她话未说完,鸳鸯忙一敲脑门陪笑道:“都是奴婢粗心,竟连这个都没想到!姑娘您稍候,奴婢这就给您拿衣裳去!”说着忙打起帘子出去了。

不一会儿鸳鸯捧了一套桃红色的衣裳进来,将衣裳轻轻搁在一旁,展开一件鹅黄绣白玉兰的阔袖披袍为桑婉披上,微笑道:“姑娘且披着这个吧,您身上有伤不宜走动,就在床上用了东西便躺下休息吧!夫人说了,等到了前边的码头,再叫人为姑娘买几身好衣裳,姑娘且将就着些!”

只要身上有衣裳穿着就行,桑婉倒不介意许多,只趁机问了一句“这船是要开往哪里?”

鸳鸯见问有些奇怪的笑道:“当然是回京城了,我们夫人是京城中人!这次是回娘家探亲的!好说姑娘您可真是好运气,我们夫人好几年没回去啦,不想这么巧,今年回去返回时就碰上了您……”

鸳鸯在旁一个劲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桑婉勉强笑着应付了两句没好多问。她既装作失忆,问的太多未免令人疑心。

京城,还好,是京城!时凤举不正在京城吗?想到了他,桑婉悬着的心稍稍安定。

一时用了碗急死细粥,漱了口,桑婉便重新躺下休息。鸳鸯将香炉中的梅花香饼稍稍拨了拨,看那淡淡的轻烟袅袅升起,施了一礼便退了出气。

那厢,赵夫人与丁嬷嬷正在说着心里话。

赵夫人脸上满是笑容,眉头舒展,容光焕发,生生的增了几分颜色。许是她从前忧愁太甚,愁眉深锁,以至于这一刻丁嬷嬷看着她,顿时有种自己的主子获得了新生一般的欣慰。

“像,真是太像了!丁嬷嬷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赵夫人笑着,嘴角轻扬向丁嬷嬷说道。

“可不是呢!”丁嬷嬷亦笑叹道:“若非亲眼所见老奴也不敢相信,这位婉姑娘,竟这么像——夫人,这真是天意呀!”

“你说得对,天意,这真是天意!我儿有救了,我儿这回有救了!”赵夫人眼眶一红忍不住滴下泪来,她忙抬起帕子拭去。

“可是夫人,”丁嬷嬷担忧道:“话虽如此,可这婉姑娘到底不是从前那人,小侯爷万一不认——”

“哼!”一听丁嬷嬷提起以往,不知勾起了什么事儿,赵夫人顿时满脸的厌恶,恨恨说道:“那个贱婢,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敢勾引我的孩儿!赐死了她我一点儿也不后悔!这位婉姑娘同她容貌相似,那气质却不知高出那贱婢多少,我的儿子我了解,他一定会喜欢婉姑娘的!”

“夫人您说的也有理!那贱婢怎能同婉姑娘相比。这婉姑娘一看就是好人家的闺女,叫人见了便心生亲近。”丁嬷嬷忙笑道。

“正是呢!我也是见了便觉喜欢她!”赵夫人一时眉开眼笑,心中畅快无比。

“可是,她到底来历不明,要不要派人去查一查?”丁嬷嬷蹙了蹙眉忽然又道。

赵夫人想了想,摇摇头道:“暂时还是算了!等她哪天想起来再说吧!”若想不起来,那也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以自家武威侯夫人的身份地位,自己的儿子又是那般品貌出众,她一个姑娘家有何不肯的?至于她是什么样的人家,赵夫人并不十分在意,又何必去查?万一当真查出点什么不妥的来,岂不是自找麻烦?只要能救她的儿子,便是出身贫民百姓之家也没什么,总要比那个下贱的贱婢好上千倍百倍!

丁嬷嬷跟在赵夫人身边多年,略一想想便明白了赵夫人的意思,点点头道了声“是”。

“叫鸳鸯好好照顾那姑娘,吩咐下去,这船上所有人等对她都不可怠慢了!”赵夫人仰头叹了口气,又道:“还有多少天能到京城?让船工加快速度!”

能解救儿子心病的心药就在眼前,赵夫人是一刻也不想多等了。

“是,夫人!”丁嬷嬷躬身退下,自去吩咐。

桑婉一介女子身子本就柔弱,在那船中先是受了那一番天大的惊吓,随后又落水,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如今清醒了过来,后遗症一下子就发作了起来,身子虚弱得不像样,脸色苍白,容颜憔悴,浑身无力,整日里清醒的时间少,昏睡的时间反倒占了大半。

好在赵夫人家财雄厚,带的随从都是能干细致之人,到了码头延医请药并不计价钱,七八日之后到了通州码头,桑婉脸色也回转了两分,勉强能够起身了。

这些日子里,赵夫人每日都要过来看她两回,细细的问候,关切不已。若说心中没有感激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赵夫人看她的目光中总有那么一点深深的、她所不能理解的含义,令她没来由的心中打起鼓来,对她自然而然也存了两分警惕。

“婉姑娘,快把这药喝了,还有好一会儿船才靠岸呢!等到府中就更不知何时了,别耽搁了姑娘服药!如今姑娘这药可不能随便断了!”鸳鸯含笑着端了药碗过来。

桑婉朝她笑笑,接过药碗,一口一口的饮了。

鸳鸯忙又伺候她漱了口,扶着她躺下:“姑娘且歇一会儿,等会儿船靠岸了奴婢再来请姑娘起身、伺候梳洗!夫人好些行李要搬运,时间尽够呢!”


第302章 母子

桑婉笑着点点头应了一声,便仍旧躺下。
不一会儿,倦意袭来,眼皮子越来越重,桑婉控制不住的一下子睡着了过去。

鸳鸯与丁嬷嬷进来,轻轻叫了几声“婉姑娘”摇了摇她,见她并无反应,便看向丁嬷嬷。丁嬷嬷点点头,吩咐道:“抬软轿来,小心着点,别把她弄醒了。一会儿上了马车,你小心伺候着!”

“是,嬷嬷放心!”鸳鸯躬身答应。

毫无知觉中,桑婉叫人弄上了马车,随后鸳鸯也上去了,而赵夫人和丁嬷嬷则上了另一辆。丁嬷嬷吩咐了什么,两辆马车便离开码头徐徐驶了离去,将搬运行李的一众人远远抛开。

马车行了大约有一个多时辰,渐渐的转入一片风景清幽的山峦之中,山上红叶似火,片片翻飞似蝶,在灿烂的秋阳下,其绚美直逼三月争艳的百花。

掀开车帘朝外凝去,赵夫人却只看到满山的萧瑟,轻轻的叹了口气,复又将车帘垂下。

不一会儿,马车在一处庄子前停下。丁嬷嬷下了车,忙将赵夫人扶了下去。

赵夫人身子微微有些发抖,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下意识整了整自己的衣饰发髻,向丁嬷嬷说道:“嬷嬷你快帮我看看可有哪里不妥?”

赵夫人的眼睛亮晶晶的,既兴奋又难掩紧张。

丁嬷嬷见了不由心酸,忙陪笑道:“夫人这样很好,真的,并无不妥!”

多年前,赵夫人的丈夫武威侯因公殉职,留给她的只有这一根独苗,在这根独苗身上,她倾注了所有的心血,一心盼着他出人头地。谁知,一个舞姬出身的贱婢生生的将他给毁了。赵夫人岂能容忍?趁着一次他不在府上命人将那舞姬活活打杀了。她原本以为,儿子同她闹一阵子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谁知儿子却是动了真心,从此将她当做仇人一样的看待,她越想他做什么,他就偏偏不做。

三年前,更是一个人搬到了这西山别院,整整三年从未回过京城侯府一步,也没有见过她一面。她每每来了,都被拒之门外,连山庄的门也不曾踏入。

赵夫人听见丁嬷嬷这么说松了口气的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主仆二人上前敲门。

这处庄子平日里因是来的人特别少,丁嬷嬷敲了好一阵子,才听到有脚步声前来。

门吱呀一声沉闷打开,一名着褐色衣裳的老仆眨了眨眼睛,忙躬身行礼道:“夫人!”

赵夫人点点头,见那老仆面露为难之色微微一笑,并无进去的意思,只向他问道:“小侯爷可在?他还好吗?”

老仆见她没有进庄子的意思果然暗暗松了口气,忙恭声回道:“小侯爷在呢,夫人放心,小侯爷好着呢!奴才们用心伺候着,不敢怠慢!”

“他好就好!”赵夫人叹息一声,又道:“你去告诉他,我给他带来了一份礼物,他见了一定会喜欢的!他不喜欢我进去我便不进去,你叫他出来看一看,如果不看,他这辈子肯定会后悔的!去吧!就这么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