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夫瞧了她一眼,冷笑道:“或许她也料不到会这么严重,事情到了不能控制的地步,她也未必不后悔!也是万幸,二皇子福大命大,居然捡回了一条命!只不过,”子夫悠悠叹道:“王夫人越想越后怕,必然将此事迁怒于我,还不知她又要怎样呢!”
文琴不觉笑道:“这是她自己自作自受,如何能怪别人?夫人您是多心了吧!”
子夫道:“咱们都知道她自作自受,只怕她自己未必就承认自作自受!她多半把原因要推到咱们头上,等着瞧就是了!总之,你要多留几个心眼。”
谁知过了好几个月,过了新年、闹了元宵,湖水春波荡漾,柳条抽出嫩芽,刘据与刘闳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宫中一切正常,并无纷争明斗。
宫中的桃苑遍植天下名贵品种:撒金碧桃、重瓣碧桃、千瓣桃红、绿花桃、绛桃、垂枝桃、紫叶桃、洒金桃等,深红、紫红、洒金、淡红、粉红、纯白、隐绿,甚至一花两色、白里透红、红中点白、白中带绿,还有一种五色仙桃,一树繁花,中有五色,春日暖阳下一齐怒放,好不鲜艳夺目。每年桃花盛开,云蒸霞蔚,花色迷眼,枝枝朵朵如云似雾时,便是春天已经真正来到了。宫中妃嫔们照例脱下冬日厚厚的棉衣羽缎,换上柔软轻盈的春衫,戴上各自新年所得赏赐的首饰钗环,打扮得花枝招展、桃羞杏让,相约前往桃苑赏花踏青,把酒言笑,尽情嬉戏。或命侍女采摘新鲜的桃花酿制桃花露、桃花蜜;或用丝线将桃花穿成一个个娇艳的花球、花镯;或用花剪剪下一两枝含苞待放的插在瓶中,命宫女带回寝宫;或立于花阴下细细欣赏;或对弈花树下,任由落英飘洒在衣襟上、发丝上、棋盘上……
王太后先带着众人细细玩赏一回,便在宫人服侍下往瑶台上小憩,命众人恣意玩赏,不必拘礼。各嫔妃宫娥们行了礼徐徐退下,便往桃苑中自由自在玩赏去了。
此时,于姬已有了三个多月身孕,小腹微微隆起,身着一袭淡红撒花薄锦衣衫,与子夫在一树娇红浓重如胭脂的花树下谈话。
于姬与王夫人一样,原本不过是个宫女,只是她却没有王夫人命好。她的容貌虽然清秀可人,颇有几分姿色,但在美女如云的**中,也不过属于甄默无闻的那一类。加之她性情太过温柔顺从,近乎懦弱,毫无主见,亦毫无与众不同之特点。武帝对她,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召见过两三次之后,便丢在后脑勺,再也没有兴趣。偏生于姬肚子极争气,只这两三次陪王伴驾,便怀有龙种。为此,武帝方封她为于美人,位列妃嫔。
于姬毫无根基,生性懦弱胆小怕事,又加上武帝不在意她,偏偏她又身怀龙种。王夫人、万良人等心中极是不服,甚至愤愤不平,平日里一有机会便要奚落、嘲笑、欺辱她。只有子夫每每见了,替她挡一挡,闲时更请她到未央宫闲坐,那些人见了,碍于子夫面子,方不敢放肆。
子夫瞧她一袭淡红衣衫,含笑道:“这花都是红的,怎么你还穿着一身红色衣裳来呢?往这花丛一站,岂不是淹没其中,人花不分了?”
于姬悄悄四下一望,果然,众人花枝招展,葱绿淡黄、粉紫银白,除了她再无人穿着红衣,再看子夫一身粉蓝淡白梅花样缎外裳,月白绣梅花长裙,淡雅清新,恰到好处,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不好意思讪讪道:“妹妹出门时没想那么多,随意穿了便来,叫姐姐见笑了!”
子夫见她低垂着头,窘迫局促,脸直红到脖子后头,手脚也不知道往哪里放,自己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随即笑道:“我不过随意说一句罢了,你别往心里去!其实你这身衣裳裁剪得体,绣工精细,花样鲜艳,很适合你穿的。”
于姬感激一笑,二人携手,正要往别处去,忽见王夫人手里捏着一枝开得簇簇密密白里泛着丝丝晕红的桃花与李姬一个追一个笑着逃往这边跑来。王夫人来至跟前,向子夫跟前俏然一站,甜甜笑道:“卫姐姐好啊,姐姐光和于妹妹说话,都不理我们一理呢!”子夫见到她的笑容,顿时心中发毛,想起这么甜美的笑脸下面却是一颗恶毒、龌龊、算计的心,更是好不自在。她强忍着心底的厌恶,微笑道:“怎么会呢!刚说了两句话,你们就过来了!”
王夫人忽然伸手向她后颈处轻轻一捏,捏起一朵残花,向她笑道:“这花落到姐姐后颈里了,我替姐姐拿走吧!我不打扰姐姐说话了,有空再上门拜访吧!”说着笑了笑,款款而去。
于姬向来不由自主的畏惧王夫人,见她走了,悄悄松了口气,子夫觉察了,并不点破,向她笑道:“咱们到瑶台陪太后去吧!”于姬嗯了一声,随她一同过去。
一阵风吹过,子夫忽觉后颈发痒,伸手挠了挠,不料项上佩戴的一长挂珍珠链子啪嗒一声断了,滚圆雪白的珠子铮铮有声,霎时跌落,满地滚动。于姬并未留神,一脚踏去,不觉“啊”的一声尖叫,前俯后仰,身不由己向后倒去。子夫吃了一惊,抢上一步死命将她抱住,自己脚下也是一滑,向后一退,身子重重摔在一株老桃树上,满树纷纷扬扬,簌簌有声,花落如雨,身上尽是落英缤纷。苍黑坚硬的枝枝桠桠刺扎着她的脑袋、身子、手臂,火辣辣的感到一阵眩晕。
子夫缓过劲来,扶着扑在自己身上的于姬,急道:“你怎样,不要紧吧!”
于姬吓得脸色苍白,腿脚发软,颤颤抖抖道:“我……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二人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早已围满了人上来,文琴、雪儿等也吃惊不小,慌忙上前扶持,所幸并未摔倒地上,于姬也不过是吓了一吓,并未怎样。
正松了一口气,王夫人忽然笑道:“内侍丞怎么办事的,好好的珍珠链子怎么会断呢!等告诉陛下,打不死他们的臭皮!”
李姬接口笑道:“怎么会呢?前几日的珍珠链子王姐姐、我、万良人都得了,我们今日也戴着,好像并没问题嘛!”说着伸手故意用力扯了扯自己脖子上围着的珍珠链子,果然纹丝未动,坚固牢靠。
一时众人鸦雀无声,怀疑的目光三三两两、躲躲闪闪的望着子夫,内中含义不言而喻。于姬心中却明白,上前一步,向子夫福了一福,恳恳切切道:“方才若不是姐姐护着我,我早已摔倒了!姐姐别多心,妹子对姐姐,只有感激的!”
子夫忙扶着她,歉然道:“快别这样!刚才确是我太大意,差点就害了你,该我向你道歉才是!”
于姬一瞥见子夫手臂上袖子被刮破了一块,臂上一片鲜红刮痕,正往外渗着血珠,于姬又惊又急,脱口嚷道:“卫姐姐,你,你的手受伤了!不要紧吧?”
子夫低头一瞧,这才觉得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文琴忙上来用手绢替她轻轻擦拭,一边扶着她到附近坐下,一边回头吩咐宫女回去取跌打药来。众人见子夫为了护着于姬弄到自己受了伤,暗自过意不去,开始不该猜忌她的,王夫人等个别确心中冷笑:做这种样子,谁不会呢!
王夫人坐在子夫对面,向于姬笑道:“于妹妹真是福大命大啊,只不过是一场虚惊,还好有卫姐姐在!不然就不会是这样的了!”最后一句故意放重了声音,众人心下明白,她言下之意乃是说若不是子夫,于姬就不会白白担受虚惊了!
子夫听出她的意思,心中暗恼,又不好说她什么,只故作不懂,若无其事笑道:“王妹妹严重了,咱们姊妹之间不是外人,子夫所做都是分内应该的,值不得什么!要我说啊,幸亏老天有眼,神灵保佑,什么意外都会逢凶化吉的,你说呢?”
王夫人脸上讪讪,掩饰着轻轻摇了摇手中绢扇,忽又笑道:“姐姐说的倒是!只不过现在就说逢凶化吉,也未免过早了!姐姐是生过四个孩子的过来人,自然知道孕中受惊最易流产,即便此刻显示不出来,往后也是难说的很呢!”她一番话说得不紧不慢,悠闲自在,却字字句句如锤敲打在于姬心上,叫她胆战心惊。于姬脸色大变,情不自禁的抚了抚自己的腹部,身子微微发抖,眼底带着深深的惧意。
子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正要说话,王夫人先咯咯一笑,掩了掩面,眼珠子骨碌一溜,笑道:“倒是我多嘴,惹得于妹妹忧心了!其实妹妹何须忧心呢,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需系铃人,卫姐姐为人母最有经验的了,妹妹先前怀着闳儿时也讨教不少,于妹妹何不求了卫姐姐教你呢?”
于姬听了,心下稍安,不由自主热切切、眼巴巴望了望子夫,其余众人亦都望着子夫,满脸好奇要看她怎样回答。子夫见王夫人咄咄逼人步步紧跟,摆明了是在逼她。她若是答应了,将来于姬的胎儿自然便由自己全权负责,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决不能脱了干系;若是不答应,显见得是自己有意弄掉珍珠链子,有心加害于她,不肯教她、帮她。子夫心下暗恨,只是见众人都瞧着自己,索性笑道:“于妹妹不要担心,不是我夸口,你腹中胎儿从此便交与我吧,保管你七月之后生一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皇子,也好教那些口是心非、专会挑拨离间使阴招的人瞧瞧,洗洗我陷害你的嫌疑!”
于姬大喜过望,听到最后一句,复又局促不安不知何意,红着脸嚅嚅道:“姐姐,我……”
子夫笑着打断她道:“你别多心,我不过随口玩笑罢了,哪里有那样歹毒的人呢?也不怕损了阴德养不大孩子吗?王妹妹,你说呢!”
王夫人顿觉没趣,顾左右而笑笑:“是啊,姐姐说笑了!”
第九十九章 上林之行
更新时间2010-12-20 18:10:09 字数:1155
不几日,子夫禀明武帝、王太后,说是于姬胆小,恐怕胎位不稳,想将她接过未央宫一同居住,得以做伴相陪,时时照拂。王太后见她如此大方,欣然应允,武帝近日与王夫人打得火热,于姬又不是他心爱之人,也不热心,只说知道了三字,倒是向子夫笑说:“好是好,只是往后你却要受累了!”子夫一笑,自去安排,将于姬安置在未央宫西面偏殿,除了她自己带过来的心腹雪儿、青儿之外,另命自己的心腹宫人侍奉,每日里一茶一饭均叫人细细留心。
文琴大是不乐意,悄悄向子夫道:“夫人何必揽事上身呢?万一有人打她肚子的主意,闹出点什么意外,夫人岂能脱得了干系?”
子夫冷笑道:“何止脱不了干系,只怕统统要算在我身上呢!”
文琴一呆,不觉轻轻跺脚急道:“原来夫人也知道啊!”
“当日的情形你也瞧见了,”子夫无奈叹道:“王夫人拿话逼着我,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其实这也好,只要咱们小心些,没有人敢上未央宫来闹鬼!”
文琴无话可说,半响纳闷道:“说来也怪,那珍珠项链好好的怎么会断呢!奴婢替夫人戴上时,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啊!”
子夫脑海中浮现当时情形,摆摆手道:“罢了,这也是个无头公案!如果我所料不错,链子的搭扣定是被人动过,哼,手脚倒是快的很!”
文琴大惊,睁大双眼脱口道:“难道又是——”
子夫波澜不惊,毫不在意的整了整衣摆,眼皮子也不抬,轻描淡写道:“除了她,还有第二个吗?”
从此,子夫与文琴等日日留心,刻刻在意,生怕王夫人寻了空隙使坏,谁知她竟一点动静也没有,见了面满是笑,偶尔一处坐坐说话闲谈,句句听来倒是真心,像是什么事也未发生过似的,让子夫与文琴心中纳罕不已,猜不透她的目的。子夫若不是吃过她的亏,差点又要相信她了。
时至七月,渐入伏天,一日热过一日,叫人难耐。每年这个时候,武帝通常要到上林苑建章宫避暑,两三月后才回,今年也不例外。所不同的是,往年必然同往的子夫今年却没有同行,留在宫中侍奉太后,照顾于姬。于姬腹部渐隆,不宜出行,加上她原本又是个可有可无之人,武帝也不在意。于是随行的,除了得宠正盛的王夫人,就只有三四位美人、充容。
武帝带着嫔妃随从一走,偌大的**似乎顿时失去了主心骨,黯然失色了不少,各人心中都有点空落落、百无聊赖的。
谁说不是呢!她们本来就是为了他而活着,她们穿衣打扮、插金带银都是为了博取他的一笑,既然他不在了,她们的生活淡如白开水,毫无滋味,毫无颜色,空白得叫人心厌!
文琴心中替子夫不值,耳畔仿佛回荡着王夫人得意的娇笑,她酸溜溜向子夫悻悻然道:“这下子,王夫人不知该多高兴呢!便宜她了!”
子夫心中亦感失落,惆怅的有点心酸,她强忍着若无其事笑道:“难得过几天自由自在的清净安心日子,不是很好么!”心中却蓦然想到,原来王夫人早有计算,设法将自己留在宫中,远离武帝,她好进一步笼住武帝的心!子夫不由打了个冷战,整条脊梁骨霎时冰凉,心头暗自寻思。
第一百章 上林归来
更新时间2010-12-22 8:41:10 字数:1245
九月初,天气渐渐转凉,阳光变得温和了些时,武帝又带着众人回到了皇宫。回宫的美人们一个个趾高气扬,满脸骄傲得意之色。尽管她们大多是王夫人的陪衬,可是得武帝亲口下旨随行,表示了在他心中的与众不同,依旧是一件叫人身心愉悦的事!
这两个多月,王夫人与其子刘闳几乎日日陪伴在武帝身旁,吃住起卧,寸步不离,武帝对她母子亦千依百顺,万般宠爱。武帝带着她或骑射取乐,或泛舟荷莲之间,或簪花共赏,或垂栏凭钓,或坐看牵牛织女月下旖旎,王夫人更使出浑身解数,表现得更加妩媚动人、善解人意,百般逢迎,万种风情,武帝见之,大慰平生。
回宫时,王夫人更是与武帝共乘一辇,一袭丁香色绣花银线镶边衣裳,飘逸的飞仙鬓一侧斜插石榴红荷花翡翠珠玉钗一对,越显得清爽宜人,见之忘俗。加上她此时精神极好,气色极佳,更添了一层风情气质。子夫接驾时得见,怔了一怔,几乎不敢置信,回过神来,心中一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武帝倒是不觉,下了描金云龙纹的大辂御辇,呵呵一笑携起子夫的手,端详一番,微笑道:“两月不见,朕的子夫有些清瘦了啊!”
子夫心中稍稍释然,悄悄瞟了瞟一旁面露不快的王夫人,微笑道:“谢陛下还记挂着子夫!两月不见,陛下的精神倒更好了!”
武帝爽朗的笑道:“是吗?也许吧!上林苑风景宜人、绿荫清凉,游玩其中自然神清气爽,只可惜子夫却没同去啊!”
子夫瞧了瞧王夫人,毫不介怀笑道:“子夫不在,不是有王妹妹在吗?妹妹伺候陛下向来用心,子夫自愧不如的!”
武帝露出满足的微笑,望了望王夫人,二人相视一笑。子夫瞧见他眼中不言而喻的欢愉、宠溺、欣喜、怜惜,胸口一痛,身子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重心,脚下微微一顿,几乎站立不稳,差点涌出泪来。她怔怔的瞧着两情相悦的他们,神思惘然,不知情归何处。
武帝目视众人,见只三位公主各自由乳娘带着随着,规规矩矩的站立一旁,向她们笑了笑,忽发觉皇长子不在,便向子夫问道:“据儿呢?你怎么不带他来。许多日子没见他,朕倒有点想念他了呢!”
子夫呆了呆,笑道:“据儿前两日有些不舒服,今日才好些,方才睡下了,所以妾身没带他来!”
“不舒服?”武帝未免着急,忙道:“不要紧吧,朕这就瞧瞧他去!”说着就要往未央宫去。
谁知王夫人一把轻轻挽住武帝胳膊,娇笑道:“陛下才回来,还是先歇歇吧!何必急在这一时呢!何况卫姐姐不是说了吗,皇长子不舒服才好些,又睡下了,陛下若是疼他,怎忍心去打扰他呢!”
武帝一怔,呵呵笑着,点头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啊!”说着向子夫道:“既然这样,你先带着公主们回去,好好照顾据儿吧!朕先回云光殿,等过两日,再去瞧他!”
子夫心中失望,嘴动了动,终于没说什么,强忍着笑道:“诺!那么子夫先回去了,恭候陛下大驾!”说着目送武帝携了王夫人手浩荡而去,这才领着三个女儿缓缓回去,见其他美人良人等跟在身后不敢散去,转身挥挥手,说道:“都散去吧!不必跟着了!回去好生打扮打扮,等着陛下吧!”
“陛下如今哪里还有心情理会我们呢!”不知是谁幽幽低叹,众人听了,不由自主心头一颤,又妒又羡,酸酸的说不出话来,各自低头沉闷闷怏怏散去。
第一百零一章 母凭子贵
更新时间2010-12-23 8:40:16 字数:1297
过了五日,武帝才命摆驾往未央宫来。子夫自我嘲笑道:“若不是瞧着据儿的面子,只怕陛下还想不起未央宫来吧!”
文琴撇撇嘴,低声道:“您还说呢!若不是为了于姬,也不会这样。陛下去上林苑之前,您和她尚是平分秋色,谁知不过两个月光景,陛下好像只记得她一个了!”说完见子夫定定瞅着她,目无表情,顿时回过神来,慌忙垂首道:“奴婢不知好歹胡言乱语,请夫人恕罪!”
子夫叹息般道:“你又何罪之有呢!瞧你吓得!”说着忍不住轻轻苦笑。
武帝尚未进殿,子夫牵着刚满周岁的刘据已等候多时了。子夫不住望着殿外朗阔的汉白玉台阶及台阶下那长长的甬道,神情紧张。她俯下身抱住儿子,温柔的笑着道:“据儿,母亲平日里教你的,你都记着了吗?”
刘据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母亲,用力的点点头,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字道:“据儿记得了!等父皇来了,据儿对父皇说想念父皇,很想很想父皇!”
子夫微笑轻轻点头,抚了抚他的头发,手却忍不住发抖。
好不容易,武帝终于来了,子夫慌忙拉着儿子率着于姬、文琴等伏地跪在殿门外接驾。武帝快步上前扶起子夫,随口道:“都起来吧!”只向着子夫笑道:“据儿呢,可好些了?”
子夫未答话,刘据清亮幼嫩的声音已答道:“父皇,据儿已经好了!据儿和母亲都很想父皇!”
武帝顿时呆住了,满脸不敢置信,他的儿子竟会叫他“父皇”了!转瞬回过神来,不由又惊又喜,作为父亲的自豪之情油然而生,他一把抱住刘据,激动的有点语无伦次:“子夫,子夫!据儿会说话了,据儿叫朕父皇了!”说着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刘据并不认生,粉嫩圆润的小胳膊熟练的圈着他的颈脖,极其亲热。武帝心中更喜,心底涌起作为父亲的温暖、骄傲、慈爱,细细端详他眉清目秀的小脸,与子夫一面往里走一面开心道:“真是朕的好儿子!长得真像朕!”
子夫心中大慰,入宫多年的她,又经历了与先皇后阿娇之间的恩怨,自然比别人更深知儿子的重要性。大汉王朝盼望皇子的心有多么急切、武帝与王太后盼望抱子抱孙的心有多么迫切,早在阿娇在时,她早已清清楚楚。她终于生下了皇长子,那时她的心已然大定,如今,她的皇长子口齿清楚,活泼可爱,脆生生的叫他一声“父皇”,这是他听到的儿子所叫的第一声“父皇!”,她怎不知他心中会多么开心、欢喜!这是他的儿子,愿意亲近他、刚会说话便念着他、两月不见他也毫不认生的儿子,他怎能不惊喜意外,不欣喜若狂!
被不期而遇的欣喜冲昏了头的武帝笑呵呵的总不停下,进了殿,一直将刘据抱在膝上逗他说话玩耍。子夫在一旁微笑的瞧着,她故意道:“据儿听话,快下来吧,别累着父皇了!”
刘据甜甜的笑着答应着,果然要挣扎着下来。武帝将他抱得更紧,满心怜爱笑道:“乖据儿,父皇不累,让父皇再抱抱你!”
子夫温婉微笑,道:“那么,让于妹妹回去休息吧,她身子有孕,不能久坐!”直说了三遍,武帝方随口答道:“去吧去吧。”
于姬眼神凄哀,含着几分落魄,更有深深的认命!她向子夫投去感激一笑,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扶着雪儿的手缓缓离去。临别,她的耳中尽是武帝爽朗开心的笑与刘据充满稚气童真的笑,还有子夫,温柔恬静的声音,那一切,多么美满啊!可惜,那不是她的,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得到这样的美满!眼中的泪终于滴落在手背,在她的心底溅起一片哀伤。
第一百零二章 恨铁不成钢
更新时间2010-12-24 8:45:34 字数:1042
香兰犹犹豫豫磨蹭着脚步上来,垂着头,双手交叉垂在面前,正琢磨着如何开口,王夫人锐利的眼光早已逼视过来,身子略向前趋了趋,冷着脸尖声道:“陛下呢?仍去未央宫了吗?他说没说什么时候过来?”
香兰心中一紧,脑边嗡嗡一片,把手逼着,垂首颤声道:“夫人恕罪!陛下说先去瞧瞧皇长子——”
王夫人用力一拍几案,眉毛向上一挑,冷哼一声,咬着牙道:“皇长子皇长子!闳儿难道不是他儿子吗?如此厚彼薄此!”眼光一挑,气呼呼又道:“那贱人也是技穷了,拿儿子做法,算什么本事!”忽一眼瞥见在旁边羊毛地毯上咿咿呀呀和乳娘玩得正欢的儿子,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推开乳娘,扳过儿子,板着脸对着他道:“叫父皇,叫父皇啊!只要你出声,就可讨到父皇欢心了!你怎么不叫?快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