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凝眉,一一回忆着自己在与苏玉逃亡途中的一系列变故。
难不成是在那个时候遗失了这块玉佩?
若是这玉佩只是掉落在了荒郊野外,被泥土与风沙所掩埋倒也好说。怕就怕它被有心之人捡了去,此处远离前朝皇宫,若是被人在这里发现了前朝的蛛丝马迹,只怕顷刻间就会掀起一番惊天骇浪,到时候即便晏媺身为皇太后,怕是对于如此棘手的事情也无能为力。
想到此处,秦砚以手撑着脱力的身体正欲翻下床榻去寻白青,便听到自己厢房外间的门动了动,而后传来三声轻缓地叩门之声。
秦砚心烦意乱,竟也没听出如此屋外以如此熟悉方式叩门的究竟是何人,只是低低咳了一声,努力提高了嗓音问道:“何人在门外?”
叩门之声一顿,取而代之的是苏玉的声音:“是我。”
秦砚轻舒一口气,松懈了原本紧绷的背脊,重新靠回到了床头的木栏上。想了一想,秦砚又随手扯了一旁的锦被拉至胸前,将自己缠满纱布的手也盖在了被下,这才开口道:“进来罢。”
厢房外间的门被人推开,正是苏玉穿着一袭藕荷色对襟襦裙走了进来,衣裙的颜色更衬得她眉眼生动,清雅秀丽。
秦砚因着记挂着玉佩一事,心情急迫,倒也失了往日里的观察细致,只当苏玉是前来探望他的,没等到苏玉说明来意,便直接对着她道:“玉儿你来得正是时候,可否替我去白青那里走一趟,对他说我有事吩咐他?”
看出秦砚眸中的忐忑之色,苏玉笑了笑,笑意却没有浸入眼底,声音淡淡问道:“为何找白青,可是有什么急事?”
“确实是急切之事。”秦砚颔了颔首,“还请玉儿…”
苏玉却直接打断了他:“何事?”
秦砚一怔,打起精神来仔细打量着苏玉的神色,这才发觉她神色中的异常。
只是此事事关自己的身份与前朝之事,如今玉佩遗失,稍有差池便会引来杀身之祸,对于知情之人有百害而无一利。秦砚沉默了半晌,终是对着苏玉缓缓道:“其实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
苏玉定定看着秦砚:“既然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秦大人可否允我些时间,让我来说说我此番找你所谓何事?”
对于那声熟悉的“秦大人”,秦砚苍白清俊的面上不由滑过讶异之色。
苏玉却在说完这些话之后站在原地不动,似是秦砚不回答,她便不会主动开口。
虽然玉佩一事迫在眉睫,秦砚却还是颔了颔首,口吻关切道:“玉儿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苏玉缓步走近秦砚,停在他的床榻旁,微垂了眼帘俯视着他,这才开口道:“其实我方才进来看到你神情的时候,本以为你要找的不该是白青,而是我阿姊。”
秦砚的眼神一凝:“你说什么?”
苏玉一笑:“原来白青还未说与你听?护送大哥来到此处的,并不止张启一人,另外的那一个,便是我的阿姊苏珺。而苏珺此刻,就在这座宅子之中。”
秦砚的手在锦被之下倏然握紧,十指连心的疼痛将尚有些昏沉的神思强行拉了回来:“你…可是已经见到她了?”
苏玉仔细观察着秦砚的神色,突然轻笑道:“是呀,我不止已经见到了阿姊,我还与她叙了很久的旧。”
两人的对话至了此处,秦砚已然懂了为何苏玉此刻见他会是这般生硬的态度。纸包不住火,只怕苏珺当年离开凌安城的真相,已然被苏玉所知晓了。
想到此处,秦砚只觉得有些事情从方才起便脱离了掌控,而这般陌生的感觉,让他十分不安与惶恐。
秦砚太过了解苏玉的性子,这人表面上看起来温婉柔软,但若是真得动起怒来,那绝对是软硬不吃的。他亦知自己此事不该隐瞒于她,在两人被追踪至黎山之时,秦砚本打算寻个时间将此事向她坦白,谁料苏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阴差阳错之间,却是他晚了一步。
由他主动将事情说出与让苏玉从别人那里听来,前者是坦诚,后者是欺瞒,结果自然会有极大的不同,苏玉会如此生气倒也不奇怪。
仰起头来望着苏玉乌黑沉静的眼眸,秦砚顿了顿,缓缓道:“当年的事情,她都说与你听了罢?”
苏玉面上波澜不惊道:“你可想知道,当阿姊与我说在我们在黎城的时候你便与她见过,而当年便是你协助她与常之卿一同离开凌安的时候,我的心里是怎样的?”
“玉儿。”秦砚吃力地向前挪了挪,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莫要这个样子,这个样子的你…让我心慌。”
苏玉以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面无表情道:“我只觉得这里疼,喘不上来气的那种疼。”
秦砚原本就毫无血色的容颜蓦地惨淡了下去。
苏玉讽刺一笑:“亏得当时我们苏府上下因为你寻了太后来代替阿姊入宫而对你感恩戴德,若不是今日阿姊亲口说出来,我也做梦都不会想到原来当日的那一场闹剧便是由你亲手策划。一直以来你不是将苏家拯救于水火之中的恩人,而是一直将苏家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看戏人!你所做的,无非便是利用了整个苏家为太后今日的地位铺路罢了!”
“我…”苏玉所说的话全部都是事实,秦砚的嘴唇张张合合了几次,却生平第一次词穷了起来。
苏玉看向秦砚,面上的失望之色再难掩盖:“我都说对了,不是么?我以前便说过,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盘棋局,你气韵从容地按照自己的计划落子,杀伐果决,所有一切都尽在运筹帷幄之中,而我与整个苏家,都是你手中的棋子。”
“你不是…”秦砚面色疲惫道,“你也永远都不会是,我将你捧在掌心之中,又怎么用你来做棋子?”
“捧在掌心之中?”苏玉低声咀嚼着秦砚的话,摇了摇头道,“与其说是掌心之中,不如说是蒙在鼓里。自阿姊来探望大哥那日已然过去了许久,你与我日日相处,有太多的机会将阿姊的行踪说与我听,但你却没有。就连我在你面前提到阿姊时,你面上都是一副毫不相识的模样。你分明知道我一直在寻她,却能装得如此若无其事,这便是你的捧在掌心之中?”
秦砚阖了阖眼眸:“我本打算在与你一同回黎城之前,再将此事说与你听。”
“再回黎城?”苏玉勾了勾唇角,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一般,“你那时便是一幅欺瞒到底的模样,我又怎知到了将来,你不会再寻些迫不得已的理由将此事耽搁下来?”
“玉儿。”秦砚开口欲为自己辩解,想说自己既然答应过她,定然不会食言。却也知道当苏玉从苏珺那里知道真相的时候,他便已经晚了一大步,如今不管他怎样辩解,都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苏玉注视着他的神情,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
秦砚想要将苏玉紧紧揽在怀中,却在手将将伸出锦被的时候,忆起了手上的伤。清眉一蹙,秦砚终是将手重新放了回去,抬起头来看着苏玉缓缓开口道:“你说的没错,我当初所布置下的一切,确实是为了给太后铺路,助她安然入宫。这些是事实,我无法反驳。在这件事上,我于苏家确实有亏欠。”
苏玉默不作声。
“但当时苏大小姐既然不愿入宫,而我却要将当今的太后殿下送入宫中,如此将二人的身份对调,让太后顶替了苏大小姐的名义入宫,既称了太后的心意,又给了苏大小姐解脱,又何尝不是一举双得?”秦砚说到此处顿了顿,“此事我一开始确实隐瞒了你,也曾打定了主意若是苏珺没有出现,便继续隐瞒下去。但自我答应与你一同去黎城寻苏大小姐开始,便真的下定决心在适当的时候将它说与你听。”
苏玉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摇头苦涩道:“这个解释,来的太晚了。”
秦砚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之中,神色怔怔。
“无论你如何说,你利用苏家将太后送入宫中在前,而隐瞒二姐的行踪在后。”苏玉道,“前者是你的私心,后者是你的独断。你说你将我捧在手心之中,却从未考虑过我是否是那种需要你为我面面俱到,事事遮风避雨的人。”
苏玉说到此处,清丽的面容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挣扎苦痛之色,这样的神情仅出现了一瞬,便被她迅速压抑了下去:“今日阿姊曾说你我既然和离,必然是两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当时我还信誓旦旦地回答她问题已然解决了,如今想想,倒是我又荒谬可笑了一回,你我之间的问题,又怎能如此轻易的解决。”
秦砚闻言心头一紧,倏然直起身来,抬起手隔着被子就扯上了苏玉的胳膊,将她直直拉到自己的床榻上来。
苏玉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之后,翻身便要从床榻上起来。
秦砚却没有给她机会,以自己的身体轻轻压住苏玉,早已顾不上缠着纱布血迹斑驳的手,不由分说地掩住了苏玉的唇,神情慌乱道:“莫要再说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定然不会再瞒着你了,我们莫要再往下说了可好?”
苏玉潋滟的眸子直直对上秦砚清俊的面庞,在眸光开始酸涩发颤之际,她蓦地阖了眼眸,再睁开时,原本的迟疑已然被一片坚定所取代,对着秦砚摇了摇头。
秦砚的手随着苏玉的动作无力地滑到了一边,心头一空的同时,便听到苏玉在自己的身下继续一字一顿地轻声道:“我本以为我们二人经历了这么多,已经足够了解彼此。既然了解,定然不会再次触犯对方的底线。可事实却并非如此。我们都太过自以为是,我以为你为了与我重新在一起改变了,而你以为我因为放不下你依然伫立在原地…”
说到此处,苏玉的口吻泛起苦涩,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颤音。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苏玉终于将眼中的湿意压下:“现在我才知道,一丝没变的那个人是你,而醒悟了改变了的那人…是我。”
秦砚从苏玉的身上撑起上半身来,一双浓黑到空洞的眼眸凝视着身下之人,心头仿若被一把看不见的刀刃狠狠插进去又狂乱翻搅了一通一般,只觉得这样的痛竟比方才剧毒植入经脉的痛更加让人疯狂。
“在和离之时我们便如同两具被虫蛀空了的躯壳一般,虽然彼此都明白对方的心意,虽然彼此的心意都不会比对方少,但是因为内里已经空了,谁也掏不出更多的真心给予对方。”苏玉说到此处,伸出轻轻触了触秦砚的心口,感受着他温热的心跳,“现在亦是一样,我能触到你,却触不到你的心。在你的眼中我又是什么样的?你所认为的我,真的是那个真正的我?”
“所以这便是你的领悟?”秦砚咬牙切齿,神色却悲凉到让人揪心,“若你觉得我触了你的底线,我改…既然你我都不会放下彼此——”
苏玉合住了眼眸避开秦砚深邃到让人忍不住再次沦陷的视线,黛眉深深蹙起,过了许久之后,终于摇了摇头。
“秦砚,你让我觉得可怕。忘不了,放不下,却又近不得。”苏玉合着眼眸淡淡道,“我们兜兜转转了这么久,最终还是在原地徘徊,与其这般消磨时光,不若放过彼此罢。我放过你,也请你放过我,可好?”
苏玉的话音刚落,秦砚的唇便不由分说地压了下来。不同于往日里的温柔清润,这个吻带着癫狂与绝望,宛如溺水之人在奋力浮出水面之后急需的那一口呼吸。苏玉能感觉到秦砚的唇齿在自己唇上放肆的噬咬,浓厚的血腥之味在两人之间蔓延。
苏玉伸手推拒着他,换来的却是他更疯狂的侵占。一直强忍地泪水终于从眼角滑下,滴落在秦砚扶着她后脑的手腕上。
秦砚的动作一顿,就连挺拔的背脊也紧绷了起来,用包裹着纱布的手在苏玉的眼角拭了拭,触感一片湿润,却不知是她的泪还是他的血。
终于从苏玉的身上撑起身来,秦砚绝望地望着苏玉那双含着泪光的潋滟眼眸,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了良久。
秦砚以前不是没有见过苏玉哭,却是头一回见到她这样的神情。不同与他心底的绝望,苏玉的面容却是一片疲惫与憔悴,被泪水晕染开来,仿若一朵本该在盛年开败了的花。
秦砚终是败下阵来,动作缓慢地坐起身来,侧过视线不去看苏玉,声音清冷道:“我放过你,你走罢。”
苏玉毫不犹豫地翻身而起,伸手一抹自己的唇,抬步便向厢房门外走去。
秦砚的喉咙动了动,想要唤住她,却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目送着苏玉步履踉跄地出了房门,终于颓废地仰头靠在了床榻的木栏之上,抬起右腕遮住了双眼,久久未动。
第一卷第一百三十八章
凌安城的位置相比于黎城更加靠南,在黎城已然风雪飘摇之时,凌安城却还染着三两分暖意。尤其在晌午日头正盛之时,暖融的薄光透过糊在窗牖上的竹篾纸斜斜照入屋内,在寂静的室内漾起一缕微小浮尘。
苏玉此刻正坐在厢房内的红木八仙桌旁,左手扶着绣绷,右手执着针线,正微垂着眉目做着针黹。
午间温暖的阳光柔柔抚在她的面容上,将她清丽的眉眼映衬地更加温婉动人。
厢房的外间传来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苏玉听出了那人是谁,手上的动作不停,头也没有抬道:“不是方才便送了茶点过来,怎么此刻又来了?”
冬儿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带着恭敬与小心翼翼道:“小姐,大少爷来了。”
苏玉闻言,终于将头抬了起来,秋水一般的眸子眸光一闪,泛起层层波澜。
还未等苏玉开口允许,苏逍便大摇大摆地从外厢走了进来,来到苏玉端坐着的红木桌旁站定,苏逍上下打量了苏玉一眼,口中惊讶道:“哟!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我怎么看到幺妹你正在做女红?”
苏玉将手中的针线放下,笑斥道:“别人家巴不得家中的女儿手巧一些,也就只有你会无聊得打趣人。”
苏逍咧嘴一笑,将放在苏玉面前的针线簸箩向旁边推了推,径直坐到了苏玉的身边,单手托腮侧过头来直看向她,打了个哈欠道:“我倒也不是说你什么,只是你自回到凌安之后,便这样日日将自己闷在房中。校场都不去了不说,今日竟然还做起了针黹,未免太不像是平日里的你。”
苏玉将手中的绣绷在苏逍的眼前挥了挥,无奈道:“我是看你人缘差,平日里总是在外出征,娶不到妻不说,就连母亲都不爱搭理你。想着这几日闲着也是闲着,索性便绣个荷包给你。
“给我绣的?”苏逍从苏玉手中接过绣绷子,一脸不可置信地打量了一番,眸中尽是欣喜之色,口吻却颇为嫌弃道,“既然你无所事事要绣着它玩,那我便勉为其难地等着它好了。”
苏玉颇为糟心地看了他一眼,将绣绷夺了回去,继续埋头描花。
“我说你这见日里闷在家中也不闷呐?”苏逍在苏玉耳边唠叨道,“你以往可是三天不出门都不乐意的,如今自我们回到凌安,怎么说也过了十来天了罢?除了正厅我还没见你去过哪里。”
苏玉执针线的手一顿,压低了声音道:“浑身没劲儿,不想出去走动。”
苏逍深深看了苏玉一眼,面上虽然依然嬉皮笑脸,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其实在苏珺宅中养伤的后几日,苏逍便看出了苏玉与秦砚之间的不对劲。虽然秦砚依旧会傍晚照例来为苏逍诊脉,可苏玉却要么在那个时候回避,要么便低垂着头神色清冷地坐在一旁,与秦砚几乎再没说过一句话。
而秦砚亦是每日里很早便出了宅门,到了晚间的时候才会一身风尘仆仆地回来,就连他身边那个名唤白青的小僮也鲜少再出现。
苏逍与苏玉相处了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她如此对待过谁。虽然不知道这二人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但这矛盾,必然已到了无法调和的地步。
即便苏逍再反对苏玉与秦砚在一起,看到苏玉此刻的模样,也无法不忧虑。
看着苏玉因为地垂下头而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苏逍轻咳了一声:“其实我今日来你这里,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同我去一趟前厅。”
“前厅?”苏玉疑惑问道,“可是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嗯。”苏逍应了一声,自顾自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却又并不喝,“三弟来了,想要见见你。”
苏逍口中的这个三弟自然是萧三公子萧致墨,自两人惺惺相惜称兄道弟之后,苏玉便习惯了苏逍对他的这个称呼。
动作连贯地将手中的针线打了个结,苏玉从簸箩里面翻出了剪刀剪去了丝缎面上多余的线头,口吻轻松道:“那就见呗,我又不是见不得人。”
“阿玉。”苏逍顿了顿,“我知道你这几日心里烦乱,若是不想见,大哥也不会勉强你。”
苏玉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苏逍:“我这几日本来就好得很,怎么到了你口中便变了个味儿了。”
苏逍“啧”了一声,从桌边站起身来:“既然你要去,那便去换衣裳罢,三弟还在那里坐着,我便先去前厅那边候着你。”
苏玉应了一声,注视着苏逍步履缓慢地向门口走了几步,便见这人又折了回来,神色复杂地凝视了自己半晌之后,倏然端起八仙桌上那杯茶盏,仰头喝了个底朝天。
苏逍用手拭了拭下颌,这才轻吁了一口气道:“我就说忘记了什么,原来是忘了喝茶。”
“有什么话,大哥你便直说罢。”苏玉瞥了他一眼道,“你平日里也是个利落干练的人,怎么今日便这般吞吞吐吐?”
苏逍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露出向中间紧紧蹙起的眉头,停顿了许久,终于道:“其实在我军打败胡国之后,胡国便就此一蹶不振,加之它背后的靠山睢阳王兵败如山倒,而驻守边关的萧致越将军骁勇善谋,胡国已经被我国逼至绝路。前几日胡国使者入凌安投诚,甘愿降为宁国的附属国,并献上胡国国君的掌上明珠,请求和亲。”
苏玉的眸光一滞:“和亲?胡国已经穷途末路,除了投诚没有其他活路,胡国国君当真以为献上一个公主,便可以保住自己的君王之位?”
苏逍无奈一笑:“我说的是公主和亲,你听得却是国君投诚。”
“我自是懂你的意思的。”苏玉道,“只是若是太后殿下觉得这交易不划算,胡国公主便谁也嫁不了。”
“只可惜这公主真的要嫁过来了。”苏逍面无表情道,“太后以胡国国君自降为侯,胡国成为宁国封底为条件,允了这次的和亲,许了胡国国君一世荣华富贵,并承诺善待胡国公主。”
苏玉心中突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若是这胡国公主真的要和亲过来,当今圣上方年满周岁,必然不可能让这公主入宫做妃嫔,那这尚公主的人选,应该会从宁朝的王侯将相等世家公子中挑选,而如今最合适的人选,便只有那一个。
抬起头来细细打量着苏逍的神色,苏玉斟酌了一下,开口问道:“所以,这便是大哥要我前去见萧三一面的原因?”
苏逍神色凝重:“今上年幼,这胡国公主不可能入宫为妃。既然太后许诺会为公主赐个良缘,王侯家的公子是优先之选。睢阳王已为叛国逆贼,而公侯世子之中,娶妻的娶妻,纳妾的纳妾,唯有萧侯家的三公子…”
苏逍说到此处一顿:“更何况此次出征睢阳王,三弟因掌辎重置办立了大功,如今荣宠正盛,正是尚胡国公主的最佳人选。太后已经将三弟召入宫中提了几次此事,都被三弟态度强硬谢绝,此举已然惹了触怒了太后。”
太后没有直接下旨赐婚,只怕就是因为顾忌着萧侯与他手中的兵权。萧侯这人苏玉虽然不了解,但是却久闻他愚忠的声名,这也是为何当初秦砚选择亲萧侯远苏家之时,朝中无人提出质疑的原因。因着这忠君二字,萧侯比任何人都容易掌握,只怕也容不得萧致墨这般与太后执拗下去。
“萧致墨为何抗旨不尊的原因,只怕你心中比谁都清楚。”苏逍坐回到了苏玉的身边道。
苏玉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但若是大哥此番是叫我去劝他,我是不会同意的。”
苏逍失笑:“我又怎么会要求你去做那样的事情。”
说到此处,苏逍在苏玉的肩头轻轻一拍,因着她抬起了眼帘看向自己的面容,开口缓缓道:“在黎城之时,你曾经与我说你与秦砚重新在一起了。”
苏玉淡淡道:“这件事,不提也罢。”
“那便是了。”苏逍道,“既然如今已然是这般的局面,那我便问问你,你可愿意去嫁给萧致墨?若是你愿意,我这便入宫向太后请旨尚公主,虽然父将并非王侯,我也并非世子,却也位极将相,这身份怎么说都不会辱没了那胡国的公主。”
苏玉的眸光一颤,蹙着眉头看向苏逍:“大哥你这是在说什么?!我嫁不嫁,又与你娶不娶有何干系?”
苏逍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其实我这人孑然一身惯了,娶不娶妻,娶谁为妻都无所谓。听闻那胡国长公主容貌美艳,其实尚来给你做嫂子还是挺不错的。你你以前入宫的时候太后不也提过要为我赐婚?那现在遂了她的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