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以为,新的一年也要一直这么过下去了。

可是她没有看到妈妈望着她吃面时眼眸中泪水背后的深意。

当她发完传单,拿着钱回家,在那狭窄的出租屋,看到两年未见的爷爷奶奶坐在里面,任她怎么哭着寻找,都找不到妈妈的身影时,何天就知道,最后的最后,妈妈比她先坚持不下去了,她把她送回了安逸的生活,自己背着艰苦继续向前。

爷爷说:“天天,跟爷爷回家吧?”

何天咬唇不语,换作以前,她肯定会冲上去质问,妈妈去哪儿了?为什么丢下她?

但是,她早已不是两年前的何天,她又长大了些,懂事了些。

她知道妈妈丢下她,是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

回去,是获得这样的生活最快的途径。

如果不是妈妈通知了爷爷奶奶来接她,他们一定找不到她们。

奶奶说:“天天,回去吧,奶奶错了,当初不该跟你说那样的话。你爸爸跟你曹阿姨结婚了,他们在深圳住下了,你就跟爷爷奶奶一起住吧!”

何天仰着头,眨着酸涩的眼睛,流着泪不说话。

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爷爷奶奶,他们早就做好了选择,无论她点不点头,只能选择接受。

十七岁生日那天,何天背着来时的小行李箱,跟着爷爷奶奶从广州坐飞机回到了上海。

阔别两年的城市,再回来,何天站在机场的出口,眺望着眼前的一切,问自己,回来的理由是什么呢?

她的心茫然得厉害,给不出想要的答案。

最后,她像被置于苍茫荒漠找不到出口的旅人,蹲在路边,捂着自己发涨的胸口,压抑着哭声,怎么也阻止不了眼泪肆意横流。

“天天,你怎么了?”爷爷在旁边紧张地帮她拍着背顺气,担心地问她。

何天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感觉好不容易适应的灰败世界突然被擦得很亮,那耀眼的光芒让她无所适从。

她像个适应黑暗的孩子,接受不了骤然降临的光芒。

眼睛被刺得痛痛的,连喘息都压着心肺,痛楚贯彻四肢百骸。

怎么办,她竟然害怕回家。

是因为,这里早没有了家吗?

蝴蝶飞不过沧海,是因为沧海那边早已没了等待,还是因为,早知没了等待,所以没有勇气去飞翔。

在这个曾经熟悉而今却如此陌生的城市里,有谁还在等待她的归来?

 

 

第5章 偏爱

 


01

安妈妈说:“安穗,昨晚下雨,路滑,让你爸送你去学校吧!”

安穗推着电瓶车,站在门口,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拒绝了。

她要骑车去,这样可以在离学校东门最近的那个红绿灯等着。上高三后,翌阳每天早上六点十五分必定从那儿经过。

她可以装作巧合,跟着他走一段路,一直到学校。

朋友们问安穗,你在执着什么?翌阳不喜欢你。

安穗说,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你喜欢的那个人恰好也喜欢你。如果,因为那个人不喜欢你,你就放弃了自己喜欢他的心,那么,你对他是真的喜欢吗?

因为她的喜欢是真挚的,所以,她不想就这么随便放弃。

就像杜洁莹不喜欢她一样,学校里很多女生都骂她不要脸、死缠烂打等等,连安穗都讨厌这样没自尊的自己,可是怎么办,谁能教她要怎样才能不再喜欢下去?

谁能给她一个死心的理由?

下过雨的秋日,凉风瑟瑟,细雨又一次从天空飘落。

安穗站在十字路口的某个转角,伸手将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等待着翌阳的出现。

穿着驼色风衣的少年,骑着单车急速地从安穗眼前掠过。安穗着急地跨上自己的小电瓶车,追了上去。

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他慢她也慢,他快她也快,不去超越那段距离,也不允许自己拉长那段距离。

安穗望着翌阳在风中肆意飞扬的头发,嘴角扬起了笑容,眼里有流光闪过,失神间,车不小心撞到了某个店铺门前的装饰物,车轮一滑,安穗尖叫一声,从车上摔了下去,车子压在她的身上,有些疼。

跌倒的时候,安穗终于忍不住含着眼泪喊了一声:“翌阳。”

风衣的扣子全解开了,翌阳左手放在嘴边哈着热气,右手放在赛车的把手上,旁若无人地朝学校骑着,突然间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翌阳茫然地回过头,就看到了摔在地上被电瓶车压着的安穗。

翌阳不记得其他女生,但对安穗有印象,她追他有一年多了吧!

学校里很多跟他玩在一起的男生都认识她,有人曾开玩笑说,翌阳,人家安穗长得挺可爱的,你就从了人家吧!

可他不从任何人,不管何天回不回来。

看到翌阳停下车回头看自己,安穗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激动的。

“翌阳,帮帮我,我的腿不能动了。”安穗顾不得矜持,大声朝翌阳求救。

翌阳皱了皱眉头,看安穗不像是装的,就将车头掉转,骑向了安穗,将安穗从电瓶车下拉了出来。

安穗只是被压到了右脚,引起了短暂性的肌肉麻痹而已。

翌阳把她的车扶了起来,停在一边,问安穗:“你现在怎么办?打车回家吗?”

安穗微笑着说:“只是有点儿麻,不用回家,我们今天要考数学。”

翌阳看了看安穗站不稳的右脚,又看了看安穗的车,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这车能载人吧?我载你去学校,我把自己的车锁在这儿。”

没想到翌阳会主动开口说载自己,安穗心里很高兴,像中了*彩似的,对翌阳不停地说谢谢。

翌阳习惯性地蹙起眉头,瞥了安穗沾了泥水的衣裤一眼,没有说话。

安穗以为翌阳嫌她身上脏,所以坐在他后面的时候,特意坐得远了些,怕弄脏他的衣服。

其实安穗很想趁这样的机会,抱一下清醒的翌阳,但她还是不敢。

安穗自嘲地在车后座笑了笑,嘲讽自己胆小的同时,心情依旧愉快。

她告诉自己,不要太贪心,翌阳愿意载她已经很让她意外了。比起其他喜欢他的女生,安穗觉得,自己这一年的执着并没有白费,最起码,翌阳认识自己。

知道有个追逐他的傻女孩,叫作安穗。

02

翌阳把安穗的电瓶车停在她们班的车棚里,走出来,眼帘低垂。

“你的脚好些了吗?”翌阳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低头看着她踮着的右脚问。

没之前麻了,自己爬楼梯还是可以的,只是会慢些。但是安穗有些贪恋他理睬她的时光,所以撒了个小小的谎,尴尬地说:“稍微好了些,可是还是麻得使不上力。”

翌阳点点头,说:“再缓阵子,要还这样,让你家里人带你去医院看下吧!走吧,我先扶你去你们班。”

安穗点点头说好的。

翌阳扶住了她的肩膀,手不小心触碰了一下她的脸颊,凉凉的,跟他醉酒时,她碰他的一样。

安穗偷偷地看了眼专心扶她走路的翌阳,目光落在他粉色的唇瓣上,安穗的心跳得好快好快。她还记得那温润的唇瓣亲吻她额头时的感觉,那么深情。

只是,那深情不是给她的,但安穗仍然很满足,就算做替身,她也觉得快乐。

安穗想,自己到底是有多喜欢翌阳,喜欢得都没了自我。

安穗在文科十六班,要爬到五楼。

以前,安穗老抱怨自己班所在的楼层太高,爬楼梯好累。但现在,安穗多么希望楼层能高点,再高点,最好,没有尽头。

这样,她就可以跟翌阳多待一会儿,听着他在她头顶的呼吸声,感受着他的手落在她肩膀上的力量,偷望着他专注的神情和好看的眉眼。

楼梯上,有其他同学路过,看到翌阳,朝他们多看了几眼。经过他们身旁的同学,当场不会说什么,往前走几步,安穗就能听到他们小声议论的声音。

几乎全校的同学都认识翌阳。

安穗的脸不经意地红了,她知道,大家在议论什么。

她跟翌阳现在的举动是多么暧昧啊!

安穗喜欢这样暧昧的氛围,连呼吸都带着暧昧的气息。她眼里的世界,飘满了粉红色的泡沫,让她不知不觉间陶醉了。

像做了个梦,梦太美,她舍不得醒来。然而她最终还是醒了,醒得太快,醒得太意外,醒得太受伤。

翌阳将安穗一直送到她们班的后门口。

安穗说:“谢谢你,我可以自己进去了。”

翌阳点了点头,没说话,转身准备离开,视线掠过安穗她们班教室里的讲台。一个留着长发的女生穿着灰黑色的格子外套,低着头站在老师的身旁,长长的头发遮住她的脸。翌阳看不清她的脸,却能听到老师响亮的说话声。

“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何天同学,大家以后要好好儿相处,鼓掌欢迎她的到来吧!”

“何天”这个名字像一道尖锐的闪电毫无预兆地劈进了翌阳的胸膛,那颗空洞已久的心突然疼痛起来,心脏仿佛被人用手紧紧地握住,翌阳觉得窒息,手捂着胸口,不愿移开自己的视线。

抬起头,抬起头,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她?

翌阳的内心急切地叫嚣着,他惊惶、紧张、害怕……

害怕什么?

哦,怕又是命运赠予他的一场空欢喜。

安穗紧紧地攥着拳头,她也听到了那个名字。

那个,她多么希望能永远埋藏在翌阳的记忆里,任由时光将其一遍遍冲蚀,不会复苏的名字。

安穗紧张得忘记了要进教室。

同学们鼓掌欢迎新同学,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

“何天”这个名字,因为翌阳,在学校曾风靡一时。自车祸之后,她就停学了一年,所以她留了一级。

没想到再次回来,会回到原来的学校念高二。

“何天,你跟安穗一起坐,就是那两个空着的位子。安穗呢?怎么还没有来?迟到了吗?”老师指着靠后的两个位子说道。

何天抬起了头,目光平淡地顺着班主任伸出的手指望去,背着书包漠然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翌阳看到了。

真的看到了。

那是他的何天。

她真的回来了。

何天短暂抬头的那一秒,翌阳认出了那张轮廓未变却明显消瘦的脸。那一刻,他感觉连呼吸都忘记了,有种强烈的窒息感,混杂着狂烈的冲动,让他差点儿就冲进安穗班的教室,拉住何天的手,轻轻地抚摸那张憔悴却熟悉的脸,将让他如此疼痛的人,揽进怀里。

好想,好想再抱一下他的何天。

安穗眼前的粉色泡沫全部破裂了,看着翌阳脸上复杂的表情,安穗恍然顿悟,那是何天。

真的何天。

翌阳忘不了的何天。

她回来了。

安穗压抑着内心的疼痛和鼻尖的酸楚,走进了教室,坐到了何天的身旁。

她看到翌阳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们那里,但安穗知道,他看的是低头沉默的何天,是没有发现他的何天,而不是一直凝望着他的她。

多么想让翌阳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一会儿。

安穗朝何天伸出了手,说:“何天,你好,我是安穗。”

周围的同学都在看他们。

谁都知道何天与翌阳的事,谁也都知道安穗与翌阳的事,安穗知道,她跟何天虽然坐得很近,但从相遇的那一刻,就被摆在了对立面。

何天没抬头,她好像没有听到安穗的话,一直沉默着。

这样的沉默让安穗觉得尴尬,她颤颤地缩回了自己的手,下意识地看向窗外。

那里,翌阳还在,僵直的身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何天的确没有听到安穗的话。她的神智自她回上海以来一直是恍惚的,周围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

陌生到,她根本没有勇气去抬头看,去迎接这一切——这没有妈妈的一切。

老师走了,只留下一群学生早读。可所有人的心思都停留在何天跟安穗还有窗外走廊里的翌阳身上。

有迟到的同学不明状况地朝安穗喊:“安穗,翌阳在外面,我刚看到他扶你上楼,你们俩发展不错啊!”

一句无心的话,像颗重磅炸弹在教室里炸开了,也在何天的耳边炸开了。

她终于在这城市找到了点儿熟悉的东西。

翌阳……

何天抬头,慢慢地朝窗外望去,看到了走廊里凝望着她的少年。

两年未见,他脸颊的轮廓越发分明了,眉眼没了以往的柔弱,多了份男子汉的味道,身形修长而又瘦削,衣着打扮很讲究,就像一幅画,怎么看怎么好看。

她看他,他也在看她。

她的婴儿肥不见了,她瘦了好多,记忆中常常红润的脸颊苍白了好多,爱笑的眉眼没了,容颜染上了些许哀伤,让他怎么看怎么心疼。

坐在一旁的安穗,感觉自己被一个狭小空间隔离了出来,跟其他同学一样,她怎么也进不了他们的空间。

那空间有多小,小到只能融下他们两个人。

安穗的梦在一瞬间骤然醒了,她终于忍不住冲出了教室,想找寻一个角落好好儿地痛哭一场。

一年零一个月的时间,安穗等来的不是翌阳的回眸,而是何天的归来。

安穗觉得自己很可笑,像个超级大笑话。

她不停地笑话着自己,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03

消息像风,传得很快。

听到何天回来的消息,杜洁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高三那幢楼冲到了高二那幢楼,身后还跟着来不及喘气的郝帅歌。

早操时间,何天穿着校服跟着班里的其他人准备去操场,刚出门就被像饿狼似的杜洁莹一把抓了过去。

“何天,你怎么瘦成这样?你这两年都不吃饭的吗?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杜洁莹紧紧地抱着何天,哭着说道。

何天被她勒得几乎窒息,艰难地要挣开她的怀抱,但是杜洁莹越抱越紧,最后何天只能无奈地放弃挣扎,憋红着脸,用力地喘气。

何天说:“阿杜,你勒着我了。”终于感觉无法呼吸了,何天出声对杜洁莹说。

要不是郝帅歌打了她一下,杜洁莹还没反应过来要松手。慢半拍地松开自己的双手,杜洁莹吸着鼻子,伸手摸摸何天瘦得颧骨都突起的脸颊,说:“何天,你连说话声音都变弱了,是不是没吃饱啊?我带你去学校超市,你想吃什么就拿什么,郝帅歌请客!”

郝帅歌惊叫,说:“凭什么我请客啊?”

杜洁莹瞪他,无声地掐他手臂上的肉,对着何天呵呵地傻笑。

郝帅歌急忙纠正说:“何天,想吃什么,直说,钱不够,我去找翌阳要。”

听到翌阳的名字,望着他们微笑的何天眼眸闪了闪,笑容淡了下去。

翌阳不在这里。

早上,她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话,他就跑了。

何天想,他是怕他女朋友误会吧!

他女朋友安穗就是她的同桌。听同学说,他今天送她来上学了。

失神间,杜洁莹炫耀似的抓住了何天的手臂,得瑟道:“何天,我告诉你哦!这两年我有多辛苦,翌阳这孩子越长越帅,你知道围着他转的女生有多少吗?就你们班那个安穗,都追了翌阳一年了。可是,在我的教导下,翌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当她是空气呢!”

郝帅歌很无奈地朝杜洁莹翻了个白眼。

何天听不懂他们的话,喃喃地说:“安穗不是翌阳的女朋友吗?”

杜洁莹愣住了,被何天问得莫名其妙。

这话,连郝帅歌都听不下去,赶紧为翌阳辩白,说:“何天,你误会了,翌阳喜欢的一直是你啊,我们全都知道,你竟然看不出来?你走的这两年,翌阳就像死了似的,他……”

向来不爱说话的郝帅歌跟何天说了好多翌阳的事。

何天愣愣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她的离开,会让翌阳变成这样。

她以为,那天他没来车站,是不愿跟她走。

她以为,翌阳只会耍她。每次都耍她。

郝帅歌神色忧伤地说:“何天,你去找翌阳吧!他现在一定激动得躲着哭呢!”

杜洁莹说:“是啊,何天,你跟翌阳好好儿聊聊。”说完,要去抓何天的手。

何天避开了,眼眸暗了暗。

郝帅歌跟杜洁莹都愣住了,惊愕地问:“何天,你怎么了?”

何天往后退了几步,垂着眼帘,淡淡地说:“我们还小,不该谈这些。”

杜洁莹他们彻底呆住了。这还是他们认识的何天吗?

他们认识的何天,不是向来没有节操,爱耍赖皮,又“二”又傻,很会自己找乐子的吗?那个何天,知道翌阳在等她,不是该第一时间就冲过去的吗?哪会像现在这样?

两年了,她还是何天吗?这两年,她都经历了些什么?

没人敢问,杜洁莹不敢,郝帅歌也不敢,估计过几天跟朱磊他们碰面了,他们也不敢。

谁敢问何天你这两年过得好吗?根本就不需要问,看她消瘦的样子,这像是过得好的何天吗?

郝帅歌他们说得没错,翌阳受不住这样突然的刺激,藏了两年的心酸全部涌了上来。

他逃开了与何天的对望,找了个地方,一个人好好儿地痛哭了一场。

无休止的思念,像汹涌的海,要将他淹没。

他哭,不是悲伤,而是长久悲伤之后泛滥的喜悦。

两年,他等了两年,在他以为还要继续等下去的时候,何天却回来了,结束了他的思念。

哭完了,翌阳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拥抱何天的力量。

他激动地跑向何天的班级,在楼道口看到被杜洁莹他们缠住的何天,他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何天脸上平淡的表情,听着她逃避式的拒绝。

“我们还小,不该谈这些。”

杜洁莹不会懂,郝帅歌也不会懂,但翌阳懂,懂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她在害怕,害怕爱情最终都会像她爸爸妈妈的婚姻一样,走向毁灭。

十八岁的翌阳,看出了十七岁的何天不相信爱情。

他也不信爱情。

他只信他自己。

只要何天愿意朝他跨过来,他就不会再闪躲,不管未来如何,再痛他都会觉得很快乐。因为这些痛,是何天给予的。

翌阳觉得自己爱何天爱得很极端、很偏执,除了她,他好像谁也不要了。她是他的喜怒哀乐,是他呼吸的理由。

你们问他为什么会这么爱,翌阳肯定会说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爱,只知道自己爱她,只爱她。

爱到,她就是自己的世界,没有了她,自己的世界自然也就灰飞烟灭了。

04

杜洁莹硬是缠着郝帅歌给何天买了很多吃的。

何天望着堆在课桌里的零食,却没什么食欲,虽然她已经很久没吃零食了。

妈妈一个人带她比较辛苦,为了省钱,她把零食戒了。长久不吃了,所以,再次吃,不知道想吃什么。

何天把视线从零食上移开,一手枕着头,面对着窗外的光亮,张开另一只手,挡着斜射进来的阳光,大大的眼睛在手后半睁着。

何天在慢慢让自己习惯这个城市的阳光。

何天没来得及告诉一直没忘记她的朋友们,再次看到他们,她很快乐。

回来后,第一次觉得快乐。

那颗茫然惶惑的心慢慢地变得清明。

一个人影挡住了光线。

何天放下了手,眯着眼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生。

安穗看着何天,吸了口气,说:“何天,我是安穗,我们谈谈吧!”

何天呆滞了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何天跟着安穗出了教室。

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安穗像下定了决心,对何天说:“何天,我喜欢翌阳。就算你回来了,我还是不会放弃的。”

安穗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没出息,可是如果就这样放弃了,她之前一年的坚持又算什么呢?

何天从杜洁莹他们的口中已经得知了安穗跟翌阳的事,沉吟了会儿,说:“你喜欢他是你的事,跟我回不回来没关系。嗯,你可以继续喜欢他。”说完,何天朝她安慰地笑了笑。

安穗急了,觉得何天没懂她的意思,挡在她的面前说:“可他喜欢的是你,所以,我们要成情敌了。”

何天眨了眨大眼睛,说:“嗯,阿杜他们告诉我了,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很多人喜欢他,你不是我的第一个情敌。”

安穗被何天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让何天做好“战斗”的准备吗?她需要吗?她根本不需要。

何天不需要战就赢了,因为翌阳喜欢的人,叫何天。

那自己干吗要找何天说话,难道想让她退出?把翌阳让给自己?可能吗?何天都说了她也喜欢翌阳。

安穗觉得自己好像又犯傻了。

何天回到教室,安静地做作业。安穗进来的时候,她头也没抬。

一整天,除了早上的那次见面,何天再也没有见过翌阳。

晚上放学回去,何天去车棚里推她的小电瓶车。十五岁那年,她被木潇潇他们追时,告诉自己,逃掉了一定要换电瓶车。可是,她没逃掉。

十七岁的她,一回来,爷爷就给她买了电瓶车,说是为了方便。

安穗也来取车,她想起早上翌阳送自己来,把他的赛车丢在路边了。不知道这会儿她是不是要把翌阳载过去拿车。

这么想着,她就看到了翌阳。

翌阳背着书包,风衣的扣子扣得紧紧的,看上去像个乖孩子,站在她们班的车棚门口,目光一直看着歪头推车的何天,嘴角挂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