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掳走了。”江俨抿抿唇:“我们刚到虔城的第三天,他就被人带走了。带走他的是一个江湖中人。”
江洵抽抽嘴角:“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掳走?”
“两人瞧着似乎是旧识。”当天夜里江俨跟那人过了两招,听明白对方的来意就停了手,可那人却不依不饶,问清楚江俨和司易两人住得不是一间屋子这才消了火,抓着司易走了。
司易也没怎么挣扎,一副认命的模样。
想起自家那个有龙阳之癖的二叔,江家人都明白了,也没再说什么。
帝后的车辇之上,承熹方上了车,文宣帝起身想扶着她坐下,大概是太激动了,一脑袋撞到了马车顶上,他也浑不在意,侧过脸抹了抹眼睛,唏嘘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承熹你受苦了。”皇后怜爱地摸摸她的手,“瞧你这都瘦…”话说一半忽然卡住了,皇后又笑说:“你那面首倒是个有心,你这回出去受了一番苦,居然人还胖了些。”
文宣帝掩着口咳嗽了一阵,脸色有点发白,承昭刚给他拍了两下背便被文宣帝拂开,笑呵呵说:“没事。”
皇后瞧了瞧承熹的肚子,承熹穿着宽松也瞧不出来,便笑着问:“我听承昭说,你…”想到此处还坐着个皓儿,皇后忙打住了话头。承熹有了身孕的事他们还没敢跟皓儿说,怕哄不住他,便等承熹回来再说。
“一路上可有什么不适?回宫后赶紧让太医给你诊诊。”说话间皇后右手微微一动,似乎是想上手摸摸承熹的肚子,却又碍着身份不好意思上手摸。
承熹抓过她的手在自己肚子上小心碰了碰,笑说:“月份还小,什么都摸不出来。”
皇后手僵了一瞬,被承熹握住手腕的时候还轻轻哆嗦了一下,承熹忙问:“母后你的手怎么了?”
“自打你在襄城出了事,你母后天天抄好几遍佛经,一连抄了俩月。”文宣帝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手腕子都肿了一圈。”
皇后若无其事地掩了掩袖子,宽慰道:“也没什么,天天都有医女给我用药酒敷,如今已经不疼了。”
江家也跟着进宫聚了聚,吃过丰盛的午膳后,长辈都去别处商量承熹和江俨的亲事了,连带着江俨也被叫了去,细细说说公主从襄城被掳去虔城,再一路回京的情况。
皓儿戳了戳公主的脸颊,抽抽鼻子可怜兮兮说:“娘亲,我想你想得都瘦了,你怎么都变胖了?”
他的小胖手上原来有四个微微凹陷的小窝窝,现在都没了,又长高了一寸多,瞧着是瘦了好些。
“真的胖了?”承熹照照镜子,好像真的胖了一些。这些日子吃用都精细,又因是盛夏外边日头太毒,常常在屋子呆着,散步也是卡着时辰走的,出行都靠车马,确实是胖了。
皓儿这么问,承熹一时无言以对,想着无论如何再不能瞒他了,便牵过皓儿的手放在自己大了一圈的肚子上,笑眯眯说:“娘亲怀了个小宝宝。”
皓儿蓦地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没醒过神来。过了一会儿眨巴眨巴眼睛,终于听明白了,蹲在承熹身前,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承熹的肚子看了好半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像怕吓到承熹肚子里的孩子一样,压着声音悄声问:“小弟弟?”
承熹摇头笑说:“娘亲也不知道,兴许是个小妹妹呢!”
皓儿忽然站起身,承熹还没来得及拦,他就咯噔噔跑出去了。
承熹心里一慌,生怕皓儿不喜欢这个孩子。皓儿打小是被宠大的,她和身边的几个丫鬟宠,徐家的老夫人和近侍宠,宫里的父皇母后和一众嫔妃宠,宫外的舅父一家也宠。即便是皓儿入了蒙学,太傅碍于他的身份,也没怎么训斥过。
可这个孩子,到了明年出生之后,大概会分走皓儿一半的宠爱,皓儿会不会生气了?
原先将江俨纳作面首的时候承熹便想过这个问题,想过等皓儿再长大两年后,再考虑
作者有话要说:原先将江俨纳作面首的时候承熹便想过这个问题,想过等皓儿再长大两年后,再考虑孩子的事。因为皓儿受伤,她跟江俨生了龃龉,头一回便猝不及防地跟他那样了,承熹事后还喝了药。
那时江俨静默不语,没说反对,也什么都没说,只怔怔地盯着碗底剩下的最浓最苦的一口黑乎乎的药汁出神,不知想了些什么。
光是他呆怔的表情就让承熹心软得一塌糊涂,在那之后的两回便没再喝药了。又想问问皓儿的想法,却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掳去了虔城,到了那儿发现自己有孕,又舍不得落胎。回京之前便有些惴惴不安,怕皓儿不高兴。
承熹神思不属地坐了一会儿,却见皓儿又跑了回来,双手推着个红漆小推车咯噔噔跑到了门前,门外的两个红素牵风忙帮他把小推车搬过了门槛。
承熹走上前看了看,见那小推车里头放了许多小孩的玩意,什么巧板、九连环、拨浪鼓、虎皮帽子不一而足。
这还不算,后头呼啦啦地跟来了十几个太监,人手抱着几样小孩的玩意。
作者有话说:
1.咳,实在不会描写合家团圆的情景,写了一遍发现好尴尬,就把公主家一笔带过了,反正皆大欢喜的主基调是没错了_(:з」∠)_
2.最近的更新时间有点迷,因为是寒假所以我很懒…大概是每晚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更新,大家第二天早上起来刷新就肯定有了O(∩_∩)O~
聘礼
每每逢年过节,便会有许多节礼如流水一般往承熹这里送,可她又是个不在意外物的,那些人只能从皓儿身上找门路,送的好些礼都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
皓儿又是个恋旧的孩子,小时候玩过的玩具也不许宫人扔掉,整整齐齐放在秉谨楼中,分门别类地放好。这好几年下来便攒了这许多,如今都给新弟弟搬了过来。
“娘亲,要是个小妹妹怎么办?”皓儿愁眉苦脸说:“我没有女孩子爱玩的东西。”
承熹心都要化了。
“哎呀!”皓儿灵机一动又说:“不过公输叔叔有,他会做好多好多的新奇东西,这个小推车就是他做的。”
“公输子嘉?他进宫来了?”承熹忙喊了红素和牵风问了问,得知絮晚在虔城城破的时候就带着公输子嘉寻到了太子亲卫,被一路带回了京城。他们路上没过南阳,走的是襄城,又不用像承熹不能舟车劳顿,故而比承熹回来得要早。
皓儿这小推车便是公输子班做的。有太子的推荐,他已经顺风顺水地入了工部。
对皓儿一向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深有体会,承熹生怕他会问出“孩子是怎么来的”这样尴尬的问题。谁知皓儿望着天想了一会儿,悄声问道:“是鱼叔叔和娘亲的小宝宝?”
承熹一时都不知作什么表情好了,挤出个僵硬的笑:“谁与你说的?”
“娘亲你说的呀!”皓儿眨眨眼:“以前我养的兔子怀了小兔子,我问过你的。娘亲那时说是因为两只兔子亲了嘴巴,然后就有了小宝宝。”又假装什么都明白,神神秘秘地说:“以前我也见过鱼叔叔亲你的。”
承熹哭笑不得,只能点了点头。心中只庆幸先前江俨的功夫做到家了,皓儿倒没对他有什么抵触。
*
夜里江俨刚进了寝宫,便见公主倚在床上睡着了。皓儿睡在公主的里侧,大概是觉得闷热,张着嘴巴像小鱼一样吐气。
公主夜里点灯的习惯一直没改,只有有他在身边的时候敢黑着灯睡,此时烛光温柔缱绻地映在她的侧脸上,越看越美。
江俨坐在床边静静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忍住,凑上前亲了一口。
承熹迷迷糊糊醒来,见他身上全是湿漉漉的水汽,凉丝丝的,应该是刚冲过凉。再细细一瞧,江俨的头发半干半湿,只是胡乱擦了擦,他薄薄的外衫都湿透了,隐约能瞧见结实的胸膛和窄紧的腰身。
承熹没敢细看,略略瞧了一眼有些脸热,稍稍错开了眼。江俨又贴近一些,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两个平安扣,探手进床的里侧,在皓儿的手腕上系了一枚,又把另一枚认认真真系在了承熹的手腕上。
“跟从前那枚一样?”
她在襄城被人掳走了,身上的首饰被人扒了个干净,全都安到另一个女子身上,便把平安扣给丢了。承熹还想看看这枚新的是什么样的,江俨却握着她这只手不放,在她手腕内侧的嫩|肉上轻轻啄吻着。
“快起开!”承熹嗔了一句,推开他的脸。江俨唇畔笑意更深,又不依不饶地凑上前,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承熹抽抽鼻尖:“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江俨往常从不喝酒,自然酒量不佳,大概是喝得不多,眼神仍是清明的,只是声音比往常更低哑更温柔了一些,“漱过口了,还是有味道?”
承熹往床里侧挪了挪,看见了皓儿,立马又停下了动作。今晚皓儿黏她黏得厉害,非要留在来跟她一起睡。
这本是她未出嫁前的寝宫,内务府哪个敢造一张大床推算公主将来会养面首?这床本来就不大,以前两人挤挤还成,此时皓儿睡在里边,实在没有他的位置,只好对江俨说:“要不,你回偏殿去睡?”
江俨抿了抿唇,似迟疑了一瞬,好像认真思考了一下,最终伸臂揽在公主后颈和膝窝下,抱着承熹往里挪了挪,给自己留了个床边,紧紧贴着她躺下了。
怕他躺得太憋屈,承熹笑着侧过了身子,缩在他湿漉漉的怀里。这离得近了,才发现江俨这两月真的黑了不少,脸和脖子都不是一个色了。
指尖摸着那明显的交界忍俊不禁,承熹忍不住想,她这半年来总是被易容的人骗,看到这条痕迹总觉得想伸手抠抠,看是不是戴着面具。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从午膳后两家长辈便去商议成亲事宜了,此时都快亥时了,她吃过晚膳又睡了半个时辰,他才回来。
江俨微微阖着眼,明明十分困了,又好像舍不得睡去一样,时不时睁眼看她两眼,慢吞吞答:“不光是婚事,还有仪卫队长的事也交给别人了。”
“可定下成亲的日子了?”
听公主这么问,江俨揉揉眉心清醒了些,摸了摸她微微凸起的肚子,沉默须臾小心问道:“再等半月好不好?我问过医女了,半个月以后穿宽松点的衣裳,也瞧不出来。”
“还要等?”承熹微愣,因为并不知道自己回京前文宣帝与皇后就跟江家联络过了,此时头一个反应便是父皇母后对江俨仍不满意,不由颦了眉:“可是有什么变故?”
江俨笑着解释:“再等半月,我所有的叔婆姨舅,堂表兄弟才能聚得齐。”
“这般兴师动众的不太好吧?”承熹又劝他:“毕竟你是小辈,让长辈来不合情理。更何况江家人遍布天南海北,像先前你那开陶瓷作坊的堂兄,他人在虔城,要是赶来京城得多费功夫?”
喝了酒,江俨反应有点慢,慢腾腾地说:“江家三代五福以内的嫡系子孙统共一百四十二人,还有我外祖家的亲戚,都得过来观礼,看着公主嫁给我,一个都不能少。”
——这是要把所有姓江的嫡系凑全乎了。
承熹笑得直不起腰,江俨忙用大掌护在她肚子上,不敢让她笑得太用力。他默默看着公主笑了好一会儿都没停,无奈地拿“别笑了,会吵着皓儿”当理由,公主才忍住笑。
承熹翻了个身,压在他身上,眼中仍是清凌凌的笑意,怕吵着皓儿,小声说:“你这分明是无理取闹呀!”
“才没有。”江俨静静看着她,好半晌才驳了这么一句。又说:“皇后说公主凤冠霞帔已经备好了,说是请了针工局的绣娘。”
江俨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语速极慢,每个字都在嘴边含了一圈才慢慢吐出来:“我说,我想亲手绣,他们都笑我。”
话里竟还有些委屈的味道,承熹又噗嗤一声笑了,差点从他身上翻下去。江俨忙抱着她腰肢揽紧,低低哼了一声:“我祖父和爹娘也笑,不知道在笑什么。”
见公主还是笑啊笑的,江俨又慢腾腾说:“你都不夸我?”
原来酒量不佳的江俨是这样的。承熹登时动了以后多给他喝酒的坏心思,俯下|身亲了他一口,察觉他身下顶起了个小帐篷,舍不得再闹他,便从他身上下来并排躺好,笑眯眯说:“针工局的绣娘也不如你的手艺,我等着穿你亲手做的嫁衣。”
江俨这才满意。身上半湿半干的薄衫紧紧黏在身上,没一会儿他就自己脱掉了,又往她这边挤。承熹怕惹起他的火,忙把被子卷成一团隔在两人中间,看他睡熟了才放心。
次日承熹给魏家和自己舅舅家的几个姑娘写请帖,至于别的世家姑娘和有品级的诰命夫人的请帖自会有旁的人操心。
江俨也在坐在书桌前提笔写着什么,写满了一大张红纸。承熹探头过去看了看,见上头写着“金荷连螃蟹簪一对、金翟鸟一对、珊瑚坠角一对…”
这才明白原来他是在写聘礼,顿时觉得十分新奇:“这天底下,能与夫君一起写聘礼单子的待嫁娘,想来除了我也再找不出别人了。”
这“夫君”两个字听得江俨心神一荡,想让公主再多喊两声,转念又觉得来日方长,等成亲当晚喊自然是最好的。便搂过她坐在自己膝上,好在江俨胳膊长,也不影响他写字。
原来这礼单还不止写了一张,是一层层折叠起来。这喜庆的红纸背面以彩锦作褙,纸挺厚的,可江俨却足足写了一指那么厚,粗略一数已经有十几页了。承熹惊讶道:“怎么写了这么多?”
江俨看着她默默瞅了好一会儿,想起多年前看她穿上红嫁衣嫁给别人那时候的心酸,低声道:“不能比公主当初嫁给徐家差。”
“当初徐家给公主的嫁妆是一百二十八抬。虽说我想比他多出个十倍百倍,奈何力有不逮,不过两倍于他是不成问题的。”
承熹忍不住笑:“当年徐家砸锅卖铁才凑齐了聘礼,你当然比他好多了。”当年徐家的聘礼都是她手下的丫鬟嬷嬷点了的,有五分之一的箱子里边都是一套棉服被褥充数,哪有江俨这么实在?
只是怕江俨听见“徐肃”不高兴,也没说后面的,只略略一提。
江俨毫不收敛地点点头,他也觉得徐肃比自己差多了。
承熹往前翻了翻,见他写了好几页的田庄地契、商铺文书,忙拦了下来,忧心忡忡地问:“会不会太破费了?你把家里都搬空了,老爷子不会生气?”
如今江家的家主是江老爷子,定好的下一任家主是江俨的兄长。江俨虽为家中嫡子,可他仍是个少年时就入了宫,想来也没有多少积蓄。拿着江家的家底作聘礼,他家中长辈怎么
作者有话要说:如今江家的家主是江老爷子,定好的下一任家主是江俨的兄长。江俨虽为家中嫡子,可他仍是个少年时就入了宫,想来也没有多少积蓄。拿着江家的家底作聘礼,他家中长辈怎么怎么可能乐意?
江俨明白她在说什么,微微笑道:“我明天便是而立之年,家里出的我没要。不过属下积蓄丰裕,公主放心便是。”
承熹想了想,大兴以清廉治官,自建朝以来,文武官员每月的俸禄好像就没涨过。仪卫的俸银一个月不过十两银子,黑骑卫副提举大概也没有多少,就算江俨往常吃用都在宫里,一年也攒不下多少。便问:“是你身为嫡子分得的一份家业?”
江俨摇摇头:“公主忘了江家是做什么生意的?虽说我没有从商之才,但若说鉴定古玩真伪的眼力,家中没人比得上我。往往鉴别古玩真伪赚的银子少则百两,动辄数千。我又是从没加冠前便开始攒钱的,算到今年,整整攒了十年。”
作者有话说:我能说这个嫁妆梗我四个月前就写好了吗_(:з」∠)_如今总算能放出来啦!!!我江才不是穷鬼,江俨是真·土豪大大~~~~~
押解
承熹更不明白了:“你攒这么多钱做什么?”
“咳,”江俨抿抿唇,飞快地眨了下眼,正色道:“虽黄白乃是身外之物,多攒一些总归是好的。”
承熹却警觉地发现他耳根飘了红,她知道江俨一向实诚,对着她的时候从来坦坦荡荡,这样的小动作却十分奇怪。在他怀里换了个坐姿,凑他极近循循善诱道:“江俨,你老实说。”
江俨暗里窘迫了一会儿,看公主真的好奇,只好坦言:“那时候痴心妄想…就攒了些钱。”
“你痴心妄想什么了?”
江俨默默瞅她一眼,吞吞吐吐道:“那时候…想娶公主。”
承熹一听,整个人都呆住了,忙问道:“你什么时候想娶我了?”
想了想也没什么好丢人的,江俨索性破罐子破摔,说话也不再迟疑,神色认真答:“从公主及笄前的一年就动了心思,后来也一直想娶公主。”
他那时候心中一半是痴心妄想,一半是自惭形秽,边角缝隙里还填满了庆幸,庆幸公主身份尊贵,从小也没与别的男子深交过;下一刻又绝望地想着两人身份天差地别,根本没得可能。
看着公主越来越出色,每天心里都是五味杂陈。就算眼睁睁看着公主穿上凤冠霞帔嫁给了别人,心思也没死干净。
想起当年的错过,承熹叹口气,江俨也跟着叹口气,两人各自唏嘘了一会儿,突然又对视笑了。
那些个难过的往事早已过去了,再不必提。而世事万千自有它的缘法,缘分只会迟到,却不会不来。
江俨静静看着公主,眸中似有望不到边的潋滟暖意,正色道:“属下|身无高官厚爵,亦无惊世之才,更没有如簧巧舌能哄得公主欢喜,惟愿这攒了整整十年的丰厚聘礼能打动得了你。”
难得见他能说出这么一长串话,不知提前想了多久,承熹笑得嘴巴都到了耳朵根儿,答应道:“这聘礼深得我心,本宫怜惜你年纪大了还未娶亲,便大发慈悲应了你。”
两人瞅着桌上的聘礼单子一齐傻笑。
承熹又把聘礼单子上已经列出的东西挨个看了一遍,心中咋舌,若是在哪个官员家里抄出这么多东西,那定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官。而江家诚信经商的名声却是远近闻名,难怪人说经商是最好的生财之道。
“一下子从家财万贯变成了身无分文。”承熹笑着揶揄道:“你真的舍得?”
“攒的私房钱差不多空了,日后得好好攒钱,不然就养不起公主了。”江俨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搂在她腰上的双手却更紧了一些。
承熹笑得前仰后合,在他写的聘礼上划去了几样逾制的。“我倒是不介意花嫁妆养着你,不过听人说新婚夫妇花嫁妆是不吉利的,将来只会越来越落魄。”离得太近了,忍不住亲了他一口,勾起了唇角:“那以后我与你一起赚钱怎么样?”
江俨却没笑,正要反驳,却听公主又说:“便是在虔城那时候,我一幅画还卖了五千两银子呢!”
“不是卖了五千两。”江俨正色道:“咱们是骗了五千两。”话落起了身,从书房里那个放画轴的踏雪寻梅瓷缸里抽|出一个画轴,展开给公主看。
“不是卖给典当行了吗?”当时被盛亲王一行人带了走,这画本应该在虔城,怎么又跑回来了?
“临走前我又去了一趟,把这画偷回来了。”江俨一派正经,明明是个正直的好青年,可但凡遇上与公主有关的事就变得无耻了,“公主的真迹怎么能落在他们手上?五千两挂了两天,也算是他们的福气了。”
承熹一时无言以对,听着这歪理认真琢磨了两遍,居然还觉得挺有道理的。
*
“承熹,跟你说话呢!”坐在承熹旁边的柔贵嫔轻轻拍了拍她,皇贵妃也问:“承熹想什么呢?今儿个总是走神?”
承熹回了神,忙笑说:“昨晚睡得迟了,有些困乏。”
她不解释还好,一这么说更惹人遐思了。淑妃揶揄道:“在想什么这还用说?待嫁娘的心思还不好猜?”
看出承熹跟皇后有话要说,众人陆续请辞了。
喊来医女给承熹请了请脉,医女先是笑着说了两句吉利话,这才小心回话:“公主胎位极正,只是如今胎儿还小,尚摸不出来是不是双生子,得等到下月才行。”
皇后又问了几样该注意的,叫她下去了。看承熹笑得眉眼弯弯,好奇问:“今日有什么开心事了,怎的笑个不停?”
承熹凑过去坐在她身边,抱着她的胳膊不说话,嘴角的笑弧度更大了些。皇后不满地捏了捏她的手,却想也知道能让她笑成这样的,也只有一直跟着她的那个江家小子了。
这些日子跟他家人常打交道,倒是挺有意思的一家人,入了宫仍不卑不亢,不刻板拘礼,说话做事也极有分寸。经商人家惯有的精明放在他们身上反倒不是缺点,为这家人添了灵气。
皇后看着女儿,目光慈爱祥和感慨道:“当初你在徐家的时候,每回回宫脸上都带着笑模样。那时候母后每每看着你的脸色,还欣慰你过得不错。”
承熹敛了笑,睁大眼看她,听皇后又说:“可现在再看你,才知道以前你那笑是虚的。如今这般模样的笑,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