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字临到嘴边了,江俨硬生生打了个拐,盯着她定定说:“没好。”
他想说:你不来看我,不跟我说话,我哪有心情养伤?也不想用药,恨不得伤一直不好。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不想惹得她歉疚,更不想她难过。
他手中拿着一个大竹篓,编得紧实整齐,一篓子盛得满满当当的,跟大街小巷间的小贩似的。里头竟全是小孩的玩意,空竹、纸鸢、竹蜻蜓、十五巧板…有好些她都不认得,想来是民间小孩喜欢的玩意。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预告:公主给江俨洗头,我好萌这个梗!!【PS:请不要在意江俨到底几天没洗头了这个尴尬的问题_(:з」∠)_】
暖心
长乐宫中哪有这些?承熹拿起一只空竹细看,这空竹是拿薄亮的竹片制成的,上头刷了一层红漆,为防刺手,还细细刮去了边沿处的细小毛刺。一看便知是做给皓儿的。
“你…”她想问,出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生来最怕生疏与别离,此时生疏已起。像刚回长乐宫那时候一样,明明心里有无数话想说,却不知如何开口,心中千言万语,却都堵在喉中。
“偏殿内有一小片竹林,属下就做了这些。我不知道世子喜欢什么…”像是怕公主生气,江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小了许多,哑声说:“若他都不喜欢,我就再做,总会遇上他喜欢的。”
承熹湿了眼,不由把这几天想得最多的那个问题问出了口:“若他…不喜欢你呢?”
江俨抿抿唇,定定看着她,声音庄重似在立誓一般:“那我就对他好…对世子跟对公主一样好。总有一天,能讨他喜欢。”
公主又是默然不语,江俨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上前一步跪在她身前,将她微凉的手拢在掌心中。
虽是跪着,却也不比坐在石凳上的她低多少,仰着头定定瞧她。
“我怕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愿意信了,那我做给你看。如果半年后,我不能把世子当成亲人看待。到那时,公主再赶我走…好不好?”
承熹抿了唇沉默,眼眶却一点一点湿润起来。许久后,微颤着唇问:“与我在一起,你有没有觉得委屈?”
江俨心中一慌,他虽心中惶惶,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可多年相伴,察言观色的敏锐早已成了本能。甫一听到这话便觉其中意味不对,生怕自己答得不妥会惹得公主下定决心赶他离开。
斟酌再三才敢开口:“能与公主相伴多年,是属下上辈子求来的福分,哪里会委屈?公主这样问,我才觉得难过…”
他膝行一步离她更近,两臂环过她的腰身,双手在她身后交错,俯下脸贴在了她膝头处,像是极眷恋这一丝半点的接触。
承熹身子一颤,与他面颊相贴的膝上竟濡湿一片,似有滚烫热泪。
膝上温热的泪仿佛从那处蔓延开来,直直灌进了心口去。她心中更是疼得厉害,仿佛五脏六腑都拧到了一块,连呼吸都不再顺畅。
哪怕心里竖起再高的坚壁,溃不成军也只需一瞬。
他的头发一连几日未打理,此时只是随手一束,乱得不成样子。承熹抖着指尖,在他的发梢上轻轻理顺。
“公主怪我也好,怨我也好,打我骂我都好。我知道错了,随你怎么罚…可你别这么问,我听得心慌…”
这话他说得极慢,哽咽不能语。承熹听着心疼得要命,眼泪扑簌簌落下,紧咬着嘴唇没敢说话,怕一出口就是哭音,只好胡乱点了两下头,算是同意。
可江俨低着头,没听到她允诺,双臂箍得愈紧,是不会箍疼她却也挣不脱的力道。
鼻尖忽的嗅到血气,她双手轻轻挣了挣,“你松手。”
她语气中没有厌烦,却也绝不是羞赧,江俨听不出她的语气,不敢再强箍着她不放。留恋地贴了一下,在她膝上蹭干了眼中湿润,这才松开双臂。
承熹情不自禁在膝头那处摸了一下,方才的热泪此时触手微凉,掌心却仿佛被火撩了似的,缩回手,再不敢碰那处湿润。
从亭中起身,静静绕过他走了。
江俨整个人都僵住,一时之间四肢百骸都似被重锤生生碾过,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承熹却又折身回来,见他躬着背,仿佛极其难过的模样,勉强抑住声音中的颤抖:“还不跟上?你伤口裂开了。”
江俨深深吸进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能落回实处。低头扫了一眼,胸口的伤口裂开了,血渗透纱布又透过前襟,连黑衣都濡湿一片。
可他浑不在意,仿佛这伤不在自己身上,却飞快地站起身,跟在了公主身后。
*
承熹带着他回了偏殿,瞧见屋里几扇窗子大敞,夜风穿堂而过,竟惹得她打了个寒噤。
她上前关上屋子,又叫小太监去烧热水来,江俨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方才鼻尖嗅到血气,承熹便知是他的伤口裂开了。外头夜幕黑沉,瞧不仔细。此时脱去外衫,才见他雪白的中衣上血水晕开一片。
夜晚风大,血迹干透,伤口却黏在衣裳上。承熹怕弄疼他,拿软帕浸了温水一点点把他的中衣脱下。
裸着的上身精健结实,若是以往瞧见,承熹定会错开眼,此时却生不出分毫旖旎心思,小心处理着他的伤势。
江俨仰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眼都舍不得分给别人。她也憔悴得厉害,跃动的烛光之下,眼角皲红仍能得见。
“红素说,你一直不喝药。”承熹眉尖稍稍拧了一下,若是旁人定察觉不出,一瞬不瞬盯着她的江俨却能瞧得仔细。
江俨眸光微闪,那时心中没半点底气,不敢去见她,便想着伤好得慢一点,叫她瞧见的时候会心软一些,别赶他走。
若是他足够无耻,怕是还能弄出更严重的伤,把自己弄个半死也不在话下。
此时公主问起,他哪敢说先前还想使苦肉计的,忙找了借口遮掩:“药太苦了。”
这话说来江俨自己都不信,何况是承熹?承熹约莫也能想个大概,在他额上重重拍了一下,权当是在批评。
江俨默默受了,心中竟还有点欢喜。
治外伤的金疮药不是粉末,而是药膏。指尖沾着药膏细致涂在伤口上,再用掌心的余温把那药一点点融开。
江俨胸口只觉火热,原先入骨的冷都被她一点点熨帖。她手温有些凉,胸口紧绷的肌肤在她掌心下微微颤抖,承熹轻声说:“别抖。”
点点头,江俨只好挺直肩背,绷紧肌肉。
怕弄疼他的伤口,头一回绷带没系紧,承熹自己瞧着不得法,解开重新上了一遍药,又换一条绷带,这回系得紧了些。
她从来没做过这些事情,却心细又心软,更舍不得弄疼他,除了动作慢一些,也不比惯常伺候人的做得差。
待给他包扎好伤口,承熹洗净手,轻声说:“你早些休息。”
两人对视许久,承熹扬唇给了他一个浅浅的笑,这便起身要离开。
江俨却忽的拉住了她的手,他想问公主能不能留下?话还未出口,便觉自己这话太过荒唐,披衣坐起便随她起身,改口说:“我去给公主坐更守夜。”
承熹不由颦了眉,“你就这般不顾自己身体?”见他目光中似有颓然,又缓声说:“你好好养伤,莫要多心…旁的事急不来。待你伤养好,我与你一起想今后到底该如何。”
江俨叹口气,只好默默躺回榻上。
承熹走出两步,回头瞧他。见他视线紧紧黏在自己身上,仿佛在临走前多看她一眼都是莫大的满足。
他满脸的憔悴,如今还是这样叫人心软的目光…承熹到底没舍得离开,将剩下的热水倒在铜盆中,取了个小床几放在他身后。
桂花胰子的香气经热水蒸腾,满室都是桂花清香。
江俨仰着脸靠在榻上,背后垫着软枕,身子后倾,后颈便恰好卡在铜盆边沿。
公主站在他身后,纤细的指尖在他紧绷的头皮上轻轻揉搓,时不时以手舀起铜盆中温热的水淋在发上。动作极慢极细致,仿佛怕弄疼他似的,却一点不显生疏。皓儿小时候怕水,洗头都是她亲自动手的。
江俨静静躺着,任由她动作。整个身子却在微不可查地颤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压在身下的软垫在他手中攥成一团,竟是快被扯烂的模样。
眼前全是蒸腾的雾气,鼻间呼吸不畅,他只有启唇深深吸气才好些,性感的喉结上下起伏。哪怕温热的水顺着脸颊流进衣领,江俨也恍若未觉,身下莫名腾起一股火,只好窘迫地双腿交叠,换了个坐姿。
承熹却丝毫不觉他已情动,只认真凝视着。往日他眉眼沉俊,此时眼窝微微下陷,连着几日不眠不休,眼下青黑一片,她看着心疼极了。又见他下颔上已经冒出了硬硬的青茬,忍不住探过指尖,在其上轻轻摩挲。
她的指尖纤细,轻飘飘的不用一点力气,江俨大概是觉得痒,忽的抬起手来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温水沿着她的手滑入颈窝中,他也毫不在意,仰着头看她,目光炽热又克制。
他忽的转过身来,伸臂抱住了她,连水盆都差点打翻了,也不说话,埋首在她身前,暖得心都要化了。
承熹才真是为难得很,她平日不爱与人近身接触,沐浴更衣都不用丫鬟,平日红素几个极少近身。此时窘迫得厉害,连忙扯扯他的头发,想把他拉开。
江俨却不理会,任凭后脑的头发被她拽在手中拉扯,紧揽她腰肢的双手如锁死一般,紧紧贴在那处不动。
承熹又哪里舍得扯疼他,只好松开他发梢,颦着眉尖转移思绪想:若说江俨是有心而为吧,他又不像是有这般心机的;可若说他不是故意的,怎么会往这处埋头?
…虽里头小衣、中衣、外衫都齐整,可到底是夏天了,这般单薄…那处鼓鼓囊囊一团,他怎么可能毫无所觉…
正这么想着,他竟还轻轻蹭了下,高挺的鼻梁顶得那处绵软微陷下去…
“江俨!你放开!”承熹恼羞成怒,可她正羞涩而声音娇软,虽是挣扎,却被他紧紧箍着双臂使不上力,挣扎的力气那么小,江俨又怎么会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她泄愤似的在他肩膀重重锤了两下,忽的察觉自己右手中还握着锋利的小剃刀,在他耳畔刮擦而出,差点划伤他的左耳,忙丢到一边去。
后背出了一层薄汗,他还在滴水的头发又蹭湿了她的衣裳。承熹叹口气,左右舍不得凶他,只好随他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开车内容,将在全文完结后放在微博。
咳咳
“你…”承熹轻声笑了,指尖又在他下颔细细密密的青茬上摩挲了两下,轻声问:“你平日用的小剃刀,放在何处?”
江俨傻愣愣看着她,一时不敢置信,只觉自己听错了。转瞬明白了过来,忙起身翻箱倒柜地去找刮胡用的小剃刀。
往日他脚步坚定沉稳,此时竟连脚下都有些不稳当。心中更是欢腾如跑马,满身血液都窜到脑中,这几日饱受磋磨千疮百孔的心也被这一句话熨得滚烫,甚至能听到心口咚咚重重跃动的声音。
——公主的意思…是要亲手给他刮胡子吗…
明明抱过她吻过她,江俨此时竟觉得只有如此,才是有情人之间最最亲密的事。
怕公主割到手,他还特意取了一个柄最长的小剃刀,丝毫没想过这刀不适合公主这般的生手用,极容易割伤他的脸。
未待公主说,便乖巧坐在她面前了,掌心握着小剃刀捧在她眼前,还自觉抬高了脸,生怕她这么一时半会就反悔了。
承熹忍俊不禁。他不说话,也不教她,只能自己试着摸索。手中蘸水的香胰子涂在湿帕上,在他下颔处揉开细腻的雪沫。
江俨直勾勾盯着她看,眼睛都舍不得眨。
“你别盯着我看。”承熹窘迫得不行。可江俨舍不得闭眼,便没听她的话,只把炙热的目光稍稍收敛了些。
承熹头一次做这样的事,真的生疏得厉害,刀锋那么锋利,她不敢用分毫力,试了好久才摸出点门道。
动作却极轻巧,江俨甚至感受不到刀锋在脸上划过。只能感受到她另一手端着自己的脸,拇指就在耳侧之处轻轻摩挲,从耳根到下颔都捧在她掌心中,酥麻一片,蔓延到心里去。
周身清香拂面而来,江俨恍惚之间,竟分不清是她面上的脂粉香气,桂花皂的香气,还是她身上的温香。
他忽的伸臂抱住了她,承熹一惊之下收力不及,他的脸就这样直直撞在了刀尖上,被那刀锋划出一条细细的口子。
“江俨!”承熹忙要他的伤口,生怕把他的脸给刮花了。
好在刀锋虽利,却到底是小刀,刀锋只有一指来长,而他脸上那滴小血珠,江俨随手一抹,根本不在意。
轻颦的眉尖终是舒展开来,这两日他这么累,承熹不忍心再训他了。便拿起一旁的干帕子,给江俨擦头发。
江俨恍觉,自打十几年前自己住进偏殿这间屋子后,这屋子还是头一处这般温暖。他的声音闷闷的:“以后我都不自己刮胡子了。”
承熹手下动作一顿,却听他又说:“等你来。”
承熹深深呼吸一口,到底是忍下了那半口憋气。哼,以后才不给他刮呢!任他长一把络腮胡子,丑得不能出门!
烛光暖融,一室静好。
可总有一些话需要开口。
他的头发已半干,承熹停下手中动作,轻轻吸口气,“我不知该怎么说…”
想了这好几日,承熹才勉强做出一个决定,此时出口仍觉艰涩:“皓儿…他是我不能舍弃的…我只能求你退一步。”
皓儿是她的骨血,为人母,保护自己的孩儿是镌刻入骨的本能;若皓儿与江俨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若真有她必须抉择的那一日,身为人母天性中的自私,会左右她的抉择。
可江俨与她多年相伴,早已与她的命长在一块,怎么能弃?
前些年他以为江俨有心爱的女子,那时情窦初开,要与他分离的伤痛都不吝于剜心。更何况是如今?
她长睫沾泪,呼吸一点点变重,指尖探入他潮润的发间摩挲,乌黑坚硬的发缠绕在她五指之上,声音轻的仿佛入梦:“如果将来有一日…你觉得太委屈,你想要离开…那我放你走…”
低头看着他怔怔掉眼泪,声音低不可闻:“我总是叫你委屈…可我不知还能如何…”
落在额上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江俨蓦地直身坐起,见公主一脸苍白,这才短短一会儿她的唇上已有浅紫之色,分明是心疾又犯的模样。
忙把她抱坐在自己膝上,连铜盆中的水被打翻在榻都没空在意。
承熹埋在他怀中,紧紧攥着他前襟不放。她从来不想他离开,明明舍不得他难过,却总是让他委屈。即便想了这好几日,日思夜想不能成眠,却也想不出两全之策。
这几日她不敢来见他,即便在皓儿面前也觉得心虚,生怕皓儿问起他…如果皓儿怨他怪他,她也不知道该如何…
先前从未想过两人会有矛盾,这几日一颗心却要生生撕扯成两半。
她在他怀中,声音低不可闻:“以前,我从来不觉得…一个人过完这一生,是多可怕的事。”
徐肃和徐老夫人,还有徐家乌泱泱的一大家子在脑海中飞快闪过。她从更早以前便知自己生来缘浅,想来是不适合与他人结如此深厚缘分。
她如今正是花信年华,尚有大好年华待享。可无人知晓,在徐家的那几年,她心中唯一的愿望只有把皓儿好好养大,为父皇母后尽孝,然后一个人孤独终老。
无人知晓那时她还那么年轻,却已是这般苍老惫倦的心境。
“可你回宫以后…我再不想一个人了…”
江俨心中暖得说不出话,若说他是不善言辞的人,那公主便是心有千千结的人,她心中想十分,说出口的兴许不足一分。
能入她心的人不多,能在她心中占一席之地的人更少,能让她多年念念不忘的,至今也只有自己一个。
此时这般表意不明的话,若是旁人听了约莫只会浅浅一笑。江俨却知道,这话的分量近乎承诺般厚重。
江俨语声低沉醇厚笑说:“属下皮糙肉厚,耐得住摔打。只要能留在公主身边,只要公主别撵我走…”
江俨略一思索,又补充说:“也别不与我说话,别的我都不觉得委屈。”
让公主在他和小世子间选谁更重要,江俨不敢将这样的抉择摆在她面前,一来他心中没有底气,二来也不忍心将她置于这般左右为难的境地。
即便小世子因此事怨他恨他,他也定要打心眼里对他好。这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能由他来退一步。若不退这一步,即便两人能在一起,终究心中梗了一个结,如何能长久?
承熹点点头。
前路从来坎坷,可他捧着一颗心上前,十几年岁月消磨,他的心意却愈久弥深,如今更是将真心用刀尖剖开,袒在她眼前,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她从不怀疑自己对他的喜欢,却畏手畏脚这么多年,五年的错过也是因为自己胡思乱想,不敢上前。如今若不坚定一次,若轻易地舍下他,如何对得起他多年情意?
多日不能成眠,此时心事终于放下,困意汹汹袭来。江俨眼皮半阖,可他舍不得闭眼,揉着太阳穴勉强撑着眼皮,一瞬不瞬看着她。
他下颔就贴在发顶之处,压得她脖子都酸了,承熹扯扯他衣襟,仰起脸在他下颔处亲了一口,微微笑问:“江俨,你是不是困了?”
江俨摇摇头回吻过来,哪怕困极了,困得挨到枕头就能睡着,却也想抱着她,舍不得松开。前几日心力交瘁,如今多瞧她一眼,就能多些气力似的。
“你若是困就休息吧。”
瞧见他蓦地睁大了眼,眸中竟还有点委屈,承熹不由莞尔:“皓儿早早就睡了,我不走。”
江俨一怔,飞快地把她从怀中抱离,手脚利索地从柜子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被褥,生怕公主嫌弃。
这是年前针工局刚刚发下来的厚绒被,江俨毕竟不是太监,又是习武之人,一点都不怕冷,这么厚的被子根本没用过,此时拿给体寒的公主盖正正好。
“打个地铺”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江俨默默无视这个蠢念头,原先榻上的旧被褥被他随手一卷扔到地上。
只抱着自己的旧枕头走到床边,在她的新枕头旁放下自己的枕头,垂眸征询般凝视着她的表情,像在试探她的心意。
承熹噗嗤笑出了声,爬上床自顾自掀开被子躺好,睡在了里侧,给他留下位置。
江俨轻咳一声,佯装镇定地坐在床边脱下皂靴。
…
亥时的更声响起,宫中的打更人是习过武的太监,气息绵长,声音能传出好远。
江俨偏过脸在她脸上浅浅啄吻,像是困极了,亲得没有章法。温暖的吻从额心落在了双颊之上。
方才的胡子只刮了一半,就被他扰了,此时他左侧脸上的胡茬在她颈上轻轻磨蹭,痒极了。承熹侧着脸躲来躲去,笑一下,他便亲一口。
不想他亲了一会儿,却停下了动作。承熹抬眼瞧他,江俨微微启着唇,呼吸绵长,竟是睡熟了。他已经连着几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心事一放下,再提不起丁点精神。
承熹忍俊不禁,撑在他脸侧看了好半晌,缠着他一绺发轻轻绕在指间,满心暖软,化成了一汪再不能更甜的糖稀。
本以为这又是一个煎熬夜,却没想到自己眨眼就睡过去了。丑时的更声响起,江俨警觉地睁眼,正要翻身睡去,却蓦地发现公主在他里侧睡着。
她的睡姿极好,不歪不倚躺好,被子掖得严实。三千青丝散了满枕,微微翘着嘴角,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
待他轻轻一动,这才发现公主一只手虚虚握在他一根小指上,江俨心都要化了。
…
作者有话要说:多的我就不说了,缺失内容将在文章完结后考虑放出。
海底针
江俨体贴地停下动作,在她颊侧落下安抚一般的轻吻。过了一会儿,见她喘息恢复如常,这便沉了腰继续动作。
“江俨!”承熹惊诧呼出声,恨不得在他脸上挠两条血道。
江俨低声笑了:“十几年来,就属今日最欢喜…公主就允我这一回。”
承熹想挣扎,身子却软得没半点气力,又因鼻尖嗅到血气,瞧见他胸口绑着的绷带上有薄薄血迹渗了出来。舍不得再闹他,只能都随了他的节奏来,通身都任他掌握。
她觉得自己委屈死了,哀哀戚戚软声求了两句,他却还不放过她。承熹心底气不过,恨恨地在他肩膀上咬下一个牙印。
江俨闷声笑了,放松肩膀肌肉随她去咬。可公主哪里舍得下重口呢?还没咬疼他便松了口。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承熹已经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江俨揽她在怀,时不时在她满布细汗的额间亲一口,往日清冷疏离,此时笑得傻兮兮的。却听公主小声说:“我要沐浴…还要干净衣裳…”
方才的小衣虽被他解了,可敞开的中衣还在身上,如今一身湿汗全黏在身上,难受得厉害。可承熹一个指头都不想动弹,困得只想睡死过去,连说话都觉得疲惫。
江俨也不想动,可听她如此说只得起身,走出两步又折身回来问:“要不要把红素和牵风喊来?”她的衣裳他也不知放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