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起身要送,却被廖荇翊制止,“别起来,别起来,你们聊。”
严臻扬起手,头也不回,“不送。”
廖荇翊摇摇头,走了两步,忽然停步,转头对严臻说:“你别忘了给婉枫打个电话,不然的话,她又要来烦我了!”
严臻拿着筷子的手指一顿,左手在耳畔摆了摆,示意他知道了。
廖荇翊走了,饭桌又恢复了安静的气氛。
严臻吃了几口菜,仰头把易拉罐里剩下的啤酒一口喝光。他刚想对许久不动筷的长安说可以走了,却看到她叫来一旁的服务员,问面做好了没有。
服务员说好了,就等端了,她就说端上来吧。
“你想吃面?”脸膛红通通的严臻,瞅着长安。
“哦,我不吃,给你要的。光吃菜,饿得快。”她说完察觉最后两句话竟像是顺口溜,不禁哑然失笑,重复说:“光吃菜,饿得快。呵呵,还挺押韵。”
抬起头,却和严臻黑黝黝的目光撞上。
意外的,他竟没有笑,而是用一种让人看后忍不住心悸发慌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微微翘起的唇角慢慢下落,而后,纤长的睫毛唰的落下来,盖住眼睑。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忽然跳得好快。
因为这种眼神,莫名的熟悉,年少时的她,也曾经历过心跳如雷的时刻。
她站了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不等他说话,她就推开椅子走了,脚步迈的又快又急,差点和端面的服务员撞上。
看她无恙,严臻才觉得喉咙痛。刚才差一点就叫出声来,这猛一收口,气流竟回呛到嗓子。
他低着头咳了两声。
“您的面。”
服务员把硕大的海碗放在他面前,临走时提醒他:“醋和辣椒在桌上,您自己加。”
严臻说谢谢,视线落向海碗,然后,他就愣住了。
臊子面?
家乡最著名的特色面食。以薄、筋、光、汪、酸、辣、香而闻名,看来这个湘菜馆的服务员不知道面本来就是酸辣的,还提醒他加醋和辣椒。
他摇摇头,拿了一个没用过的碗,盛出三分之一的面条,放在长安的餐盘旁边。
然后他便安静等着那抹纤细高挑的身影回到他的视线之内,直至他的眼底。
“你让厨房做的?”严臻指了指油汪汪的臊子面。
长安刚洗了脸,鬓角还是湿的,她的脸红扑扑的,不过目光却显得很平静,“哦,我问过服务员,她说后厨师傅会做西北面食。”
严臻的眼神能掐出水来,“谢谢你。”
他指着她面前的小碗,“我给你分了些,一起吃。”
长安点点头,拿起筷子,低头吃了起来。
严臻觉得今天这碗面格外入味,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臊子面,比他家母上大人做得还要地道。
吃完饭,长安去吧台结账,谁知收银员告知她已经结过账了。
长安问是谁?
收银员指指她背后。
她猛地回头,却看到严臻立在门口,正冲着她笑。
那笑容晃得她一阵眼晕,她扶着吧台,稳了稳,才走向他,“你什么意思?”
“走吧。”严臻迈步就走。
“严臻,说好了我请客,你抢着付账算怎么回事,等回头廖医生知道了,该怎么想我。不行,严臻,我得把钱还给你…”长安低头在钱包里找纸币,头上一片阴影盖下来,紧接着,她的手就被他的手按住。
不。
不是按住,是攥住。
她呆了呆,抬头看他。
入目却又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眸,潭水似地望着她,她的心砰砰狂跳,竟忘了移开目光。
他靠过来,头微微低下,声音更低,“若说欠,好像我欠你更多。”
她闻到一阵清淡的酒味,以往,她最讨厌醉汉,也最讨厌这种混合了体味和酒精的气味,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她竟丝毫不觉得反感,甚至,身子有些微醺的摇曳晃荡,她的手被他握着,力道不算大,可她却没有像以前一样萌生甩掉的念头,而是像被点了定身符一样的孩子,默默地,看着面前这个脸膛被灯光映得通红的男人。
“长安…”
她看着他,看着他眸子里那个同样红着脸的女子。
他叹了口气,冗长的一声,然后探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他俯下身来,虚扶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轻说:“我喜欢你。”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夜半风波
“我喜欢你,长安。”
长安的眼睛上盖着他粗糙潮湿的手心,耳边传来那一声又一声低沉的告白,如同朔阳山里的回声,传声悠远,却又清晰可闻。这声告白,像是一粒石子落入她平静的心湖,那荡起的涟漪一圈一圈,一波一波,扰乱了她的心绪。
心好乱。
不知为什么,她竟没有立刻推开他,而是任由他这样不合规矩不合礼法地半拥着她,耳朵里像是被抽成真空,除了他粗重灼烫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她的心口一阵阵发热,嗓子里堵着一块东西,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咣!”附近传来响声,她一惊,睫毛在他的掌心迅速扑扇了几下,后退着跳开。
严臻的手还维持着先前那个姿势,像跳舞一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看着面色绯红的长安,手指蜷了蜷,慢慢放下。
两人目光对上,长安飞快地伸手拨了拨额上的刘海,指着前方,说:“走…走吧。”
说完,她就绕过严臻,自己走前头去了。
严臻回头看着长安,街头的熙攘,挡不住她单薄却又坚定的身影,夜色中,灯火璀璨,美不胜收,而她,却不知道,她早已成为他眼中最好的风景。
没关系。
没关系啊,严臻。
你可以等。
等她说。
等她说出同样的话…
营房旧楼。
深夜。
“咚咚——咚咚咚——赵哥,赵哥,开门!”有人咚咚敲响赵铁头的房门。
半晌,“谁啊,他妈的没长眼啊,老子正睡得…”屋里的人在打哈欠,踹凳子,之后在急促的敲门声里,磨磨蹭蹭的将门打开,仍在捂着嘴,眼泪汪汪地骂人:“他妈的,谁——”
“赵哥,是我!”夜深了,走廊里的灯灭了,外面黑乎乎一片,忽然冒出个光头,差点把赵铁头吓尿。
他打了个颤儿,啪的拉开灯,再一看,不禁火冒三丈,抬脚就踹,“邓光头,你个缺心眼货,大半夜不睡觉装神弄鬼地吓老子呢!”
邓先水被赵铁头踹得一个趔趄,他扒着门框,一把拉住赵铁头,声音急迫地说:“赵哥,赵哥救命。”
赵铁头皱眉,看着邓先水,眼里闪过一道厉色,“咋?你被谁欺负了?”
“老邓,你这是咋了?”和赵铁头同住一屋的王焕奇因为睡前多喝了二两,所以倒下就没了意识,这不刚被吵醒,就披着衣服过来一看究竟。
原来是邓先水。
不过看他失魂落魄,衣衫不整的模样儿,倒真像赵铁头说的那样,被谁给欺负了。
邓先水一看王焕奇,眼里像是被点着的干柴,骤然亮了起来,他一手拉着赵铁头,一手拉着王焕奇,语音里带了哭腔恳求说:“我媳妇儿刚打来电话说我娃儿病了,是急病,需要钱救命,我的钱早就寄回去了,哪儿还有多余的。没办法只能找你们帮忙,赵哥,王哥,你们帮帮我吧,帮帮我吧。我不会白借的,我给你们打借条…我…”
赵铁头一听是来借钱的,顿时两眼一耷拉,甩开邓先水,“我可没有啊,我家里比你还紧张呢,你才一个孩儿,我家三个呢。”
王焕奇也轻轻推开邓先水,“不是我不帮你,咱们的条件是半斤对八两,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不怕你笑话,我这身边儿只有几百块傍身,你要不嫌弃,就拿去。”
邓先水一听蔫了,他神情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媳妇儿说要三万,三万呐…”
“啥?三万!”赵铁头唰一下转过身,冷笑着骂道:“你当我和老王是大款啊,三万,我们身边能有三万闲钱,谁还在这破工地受气!你他妈的,真是个二缺,赶紧滚,滚,该去哪儿去哪儿,别耽搁老子睡觉!”
赵铁头不耐烦地踢掉鞋,噗通一下倒在床上。
那些刻薄话像是一条条毒蛇,一字一句钻进邓先水的耳朵里。他的嘴角抽搐了几下,脸上像是被抽了几巴掌,火辣辣地疼,指尖偏又是冰冷的,连同心也是,冷得刺骨,冷得…愤怒。
“赵哥,我邓先水平常待你如何?”
赵铁头连头也没抬,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滚!滚滚!”
王焕奇推推他,低声劝说:“老邓!”
邓先水冷笑着拂开王焕奇的手,从地上站起来,“你不念过往情分,我不怪你。怪只怪我自己识人不清,认了条狗当主人!哦,不对,你们也和我一样,是条狗而已!赵铁头,我今天就问你一句,你…当真没有钱吗?”
赵铁头吞了口唾沫,阴沉着脸坐起来,指着神情悲愤的邓先水,“我有钱那是我的,跟你有球毛关系!还有,你骂谁是狗呢?你骂谁!他妈的,我看你今天是活腻歪了!”
赵铁头下床趿鞋,王焕奇一看情形不对,赶紧把邓先水推出房门,“赶紧回,回!”
怕邓先水再犯浑,王焕奇又低声提醒邓先水,“你还想不想要工作了?再闹下去,小心胡…砸了你的饭碗!”
说完,王焕奇就在内裤里摸索,摸了半天,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钱出来,塞给邓先水,“拿去。”
邓先水把钱举高,抖了抖,“就这点?老王,你就从胡…那里得了这点?”
王焕奇面色一变,嘴角抽了抽,“瞎说啥呢,走,走!”
他作势要推搡邓先水,却被后者猛啐了口唾沫,迎面几张钱砸过来。
“呸!老子不稀罕你们这钱,脏!”
邓先水转头便走。
王焕奇看邓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摸着下巴,回去了。
邓先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没借到钱,他的娃儿怎么办?
媳妇儿的哭声一直在耳边回旋,睁眼闭眼都是娃儿灰败的脸庞。
腿一软,他一屁股坐在道牙边上,抱着头,低声哭了起来。
“邓师傅。”
忽然,头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邓先水抬起头,看到来人,不禁匆忙别开脸,抹了抹眼泪。
“哦,长经理。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他站起来。
“我跟着你过来的。”长安把一包纸巾递给邓先水,“擦擦吧。”
邓先水一愣,动作迟钝地接过纸巾,“你…都看到了。”
“嗯。”长安点头,看着他,眼神清亮地问:“需要多少钱?”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小心
翌日。
天气阴沉,像是随时要下雨一样,连空气里都飘着一丝潮气。偏偏气温极高,听张杰说,上海迎来了第一个黄色高温预警期。
因为要准备第二天的弯沉试验,所以长安一直在试验区域忙碌,到了半上午,她才得空回了一趟宿舍换下身上汗湿的衣服。
用钥匙打开门锁,刚进去,却看到地上,靠近门边的地方多了一张白纸。
她蹲下捡起来,打开折叠,低头一看,不禁愣住。
小心弯沉。
白花花的纸上只写了这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她拧着眉毛,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半天,才慢慢站了起来。
谁塞进来的?
这明显就是一张预警纸条。
小心弯沉。
是要提醒她注意弯沉试验吗?
难道有人想利用试验搞鬼?
一个普普通通的弯沉试验,几乎每一个道路工程都会涉及此项试验,有人却想用它来搞鬼?
没道理啊。
试验区域是她和张杰亲自监督施工的,砂卵石全部符合标准,地基也是一层一层处理过的,不会有丝毫问题。她坚持做弯沉试验,一是检测换填效果有没有达到预期,二来是让工人们意识到道路质量的重要性,认真做好手里的每一项工作。
弯沉试验,无非两个结果。
合格,不合格。
搞鬼的人,一定是想要第二种结果。
如果不合格,那么,最大的受害者,是谁?
是她吗。
她眸光轻闪,放下纸条,牙齿咬着食指关节凝眉思索。片刻后,眼里那一层薄雾渐渐散去,变得清澈而又明亮。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给张杰。
“张工,麻烦你叫一下邓先水,让他避开工友到办公室来找我。”
……
午饭时间到了,长安照例和彭斌等工友一起吃饭,她神色自若的和工友们谈笑风声,和往常没有丝毫区别。
“呸!”赵铁头吐掉沾满污物的牙签,用手背抹了一下油腻腻的嘴唇,骂道:“看她还能嘚瑟多久。”
王焕奇皮肉不连地笑了笑,“不长,也就24个小时了。”
赵铁头和王焕奇对视一眼,两人目光阴毒地笑了起来。
“赵…赵哥。”
赵铁头和王焕奇同时回头,看到神色忐忑的邓先水,他们不禁愣了愣。
赵铁头的脸唰一下变得锅底似的黑,他撇了撇嘴,语气生硬地说:“呦!这谁家的狗没拴住,又跑出来咬人了?”
邓先水面色一红,上前,抱着赵铁头的胳膊,低声恳求说:“赵哥,你原谅我一次,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哦,不,是从现在起,再也不敢了,我认打认罚,只要你原谅我。”
赵铁头抬腿就是一脚,语气嫌恶地骂道:“原谅你个头!滚!滚滚!别让老子再见到你!”
不知他动作大了,还是怎么,邓先水忽然捂着膝盖朝王焕奇那边倒去。
王焕奇赶紧扶住他,“老邓,咋啦!”
邓先水捂着膝盖,双目含泪地摇摇头。
赵铁头目光阴沉地看着邓先水,看他玩什么花样。
王焕奇把邓先水的裤子拉高,低头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这咋弄的,赵哥也没踹你膝盖啊。”
邓先水的膝盖大片青紫,还有些浮肿,看起来瘆得慌。
邓先水委屈地咬着下嘴唇,半晌,回头看着彭斌等人,咬牙切齿地说:“上午干活的时候,他们故意推我,我不小心撞到工具,就…”
赵铁头一听,上去就拍了邓先水一巴掌,“你是个死人啊,打你你不会躲吗,我怎么打你,你蹦的老高啊。活该你受罪,活该!”
“赵哥!我错了。”邓先水扯住赵铁头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王焕奇在一边圆场,“好了,好了,赵哥也是心疼你才骂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赵铁头哼了一声,起身就走,王焕奇赶紧跟上。
邓先水站起来,朝远处那片欢笑交谈的人群望了过去。
长安也恰巧望过来,两人目光相遇,各自微微点了点头。
“老邓!你磨磨唧唧干啥呢!”王焕奇回头叫他。
邓先水赶紧回神,“来了!来了!”他扬起手,一瘸一拐地追过去。
下午,工地照旧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工作场面。
收工前,监理方代表,左兴权监理忽然来到工地,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做弯沉试验的质检所的工作人员。
“长经理,进度好快啊。”左兴权一边笑着和长安打招呼,一边指着初成规模的地基层夸赞说。
长安上前和他握手,“左监理夸奖了,就是稍稍赶了一下。”
左兴权把质监站的工作人员介绍给长安,长安一一见过,然后让负责接洽的李四性带着质监站实验室的人去看看工地的准备情况。
“左监理怎么今天就空了?明天才做弯沉呢。”长安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本来是明天过来,可今天下午你们一公司的曹经理给我打了个电话,非让我今天就来工地看看,还让我联系质监站的人,一起过来。”左兴权弯下腰,按了按压实度很高的土层。
“哦?曹经理?”长安目光一闪,心想,果然…
“是啊,这个老曹,向来是个急性子,以前他干项目经理的时候,我可没少跟他吵架!哈哈哈。”左兴权笑了起来。
长安也笑了笑。
两人在工地走了走,左兴权不时蹲下和工人攀谈,或是徒手检查正在回填的土层质地,一路下来,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不住地夸赞长安,说部队工地可以当做样板工程向全市推广了。
长安谦虚说哪儿有,工程还未完工,一切都还早。
远处的工人有人喊收工。
长安低头看了看表,对左兴权说,“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左监理,我今天做东,请你和质监站的同志们就近吃个便饭,您看如何?”
左兴权愣了愣。
吃饭?
好像不大合适吧。
他原本想拒绝,可刚才和长安就地基水稳层的技术问题谈兴正浓,他倒被勾起了兴致,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您别为难,我知道现在以我们的身份坐在一起吃饭有些不合适,可这不到了饭点儿吗?而且,我安排的地方光明正大,绝对不会让左监理为难的。”长安抬手一指,“喏,就是那儿。”
左兴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不禁笑了,的确够光明正大的,有八一军徽监督的地方,谁还能说个啥。
“行!就去部队餐厅吧,咱们啊,饭桌上接着聊。”
长安点头,笑道:“好。”
正文 第四十四章 魔鬼训练日
每周四,是侦察连雷打不动的‘魔鬼训练日’。
从凌晨背负装备武装越野,到小组战术对抗再到武装奔袭,等回到营区基本上已经是漆黑的深夜。
今天,因为军车坏在半道上,所以战士们只能背着沉重的装具步行回部队。
虽然高强度的魔鬼训练使他们疲惫不已,可一张张年轻黝黑的脸庞却洋溢着骄傲和满足。
一排走在队伍前列。
因为是回程,所以气氛较之拉练前轻松许多。
“海泉,刚才在林子里,你的匪徒扮相不错啊。”张晓屯笑嘻嘻地拍拍身边闷头走路的丁海泉。
丁海泉呲牙怒道:“还说!要不是你这尖嘴猴腮的躲得快,我这一脸正气的怎么能去当匪徒!还有,排长也不知道从哪儿找的黑头套,上面挖的孔竟是歪的,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硬是把我这侦察连第一帅给整成个残疾人了。哦,还有那一股子臭脚味儿,熏得我啊…”
丁海泉仰天长叹。
“噗!”张晓屯扑哧笑了,旁边的战士们也跟着笑起来。
“你还笑!”
张晓屯摆手,“不笑了,不笑了。”
丁海泉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张晓屯上前推了推丁海泉,“你别光诉苦了,刚才在林子里,你突然窜出来,差点把我给吓尿了,你咋不说哩!”
丁海泉嘿嘿笑了两声,偏头,得意洋洋地说:“咋啦,怕啦?”
“那可不。你想啊,大晚上的,在一片连兔子都没一只的密林里,我走着走着,突然蹦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你说刺激不刺激!”张晓屯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是心有余悸,他抚着胸口,庆幸说:“幸亏你逞能吼了一声,暴露了你的身份,不然的话,我真得跪那儿。”张晓屯一本正经地说。
丁海泉唰一下扭头,一脸惊讶地瞪着张晓屯,“啥!那会儿你就知道是我啦!”
“废话!”张晓屯鄙视地瞅着丁海泉,“你就算不出声,放个屁我也知道是你!笨!”
丁海泉的嘴唇机械性的开合几下,五官渐渐变得扭曲。是啊,他就是个笨蛋,吼个屁啊吼,直接跳出来把张晓屯吓尿多好,还能顺带嘲笑着他的小鸡胆儿,然后摘了他的头盔完胜。
呜呜呜…
排长发明的孤单训练法,是为了锻炼战士们的胆量,可是他这个‘匪徒’非但没吓到人,反而被对方给吓惨了。
他当时还纳闷呢,说排里胆子最小的张晓屯怎么忽然变得神勇无敌,把他给扑倒了。
原来,是这样…
听到队伍里聊得热闹,连长宋志文也很兴奋,因为一排的射击成绩突飞猛进,在今天的训练中拔得头筹。
他大踏步跟上一排队伍,朗声叫道,“一排长。”
“到!”
“出列!”
“是!”
不大一会儿,严臻魁梧矫健的身影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宋志文指指前方,“一起走。”
宋志文和严臻并排,走了几步,严臻低声说:“连长,把你装具给我。”
宋志文横他一眼,“干啥?”
“我帮你背着啊。你不是把腰闪了吗?”严臻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
宋志文大手一挥,“不用。”
这点伤,算什么。
可经严臻这么一提醒,他还真觉得后腰有些不适,他咬了咬牙,忍过那阵钻心的疼痛,转移话题,问严臻,“说说,你那个独创的射击方法,究竟好在哪儿!”
严臻黑黝黝的眼睛里亮光一闪,然后撇嘴说:“连长你啥意思,又想夺走我的专利!”
宋志文尴尬地咳了咳,声调大了点,训斥他:“夺啥夺,啥叫夺,大家都是好战友,你有提高军事技能的办法,我就让战士们都跟着你学,这叫夺吗?这叫分享,你这个活‘阎王’,又抠又犟!”
“连长你‘夺’了我多少次了!不行,这次,我也要夺了你的。”严臻忽然伸手,从宋志文的肩膀上卸下背包,挂在自己胸前,他向旁边错开两步,冲着神情愕然的宋志文嘿嘿一笑,“连长,别生气,我分享,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