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青挑着眉头看向一侧,“这有什么?左右孝敬过去的,都到别人肚子里去了。”
嫔妃关怀皇上,这几乎是一种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皇上应不应承,却完全是在于皇上当时的心情决定。禾青原来在圣祖爷跟前,多少也跟着占了便宜,用过不少的汤水。对于这些,她自然是很清楚。何况雍正的脾气,即便你一腔热情多少用心,可送出去多少汤水都不定是放一侧凉了而后浪费的可能。还不如偶尔寻个机会,亲自登门用膳。这样实实在在的,又是正大光明的添了两人相处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瞧瞧皇后就是大度的人,瞧出苗头来,也没有说酸话,反而引着雍正到钟粹宫来。这才是母仪天下,端庄贤德的皇后之姿。
禾青略有些出神的酸,手间却是蓦地覆上一暖。
“又出神了?”雍正低着眉目,显得格外的平和。
禾青回头瞧了一眼,夜色落幕,廊头院中尽数点上了灯笼烛火。影影绰绰的,还能窥见一些身影来往把四处再添一些灯笼,想来,是为了避免打扰她二人,又怕夜色太黑瞧不见路面,故而十分的仓促急忙。
“以往这个时候,我便在书房里,练丹青,阅常书。”
禾青声色有些低柔,听在耳里,对应着禾青柔和的面容上,叫人瞧不出喜怒颜色来。雍正随着看过去,“直至今日此时,却与我夜下廊,独静行,话常事。”
原来是安慰的话,禾青侧目看着雍正,有些好笑,“四爷还跟着押韵对词了?”
“你这白话,算什么词?”雍正嘴角带着戏谑,他不过是看着禾青颇有些女儿家的多愁善感,如此打趣罢了。
夜里清风阵阵,鼻尖拂过一丝淡淡的金桂花香。禾青趁着夜里无人,大大方方的伸手揽着雍正的胳膊,向着花香处走去,“其实是无病呻、吟,略有感叹罢了。四爷忙的紧,我也帮不上忙。偶尔倒是帮着皇后协助六宫庶务,本就是一等闲人,偏还要四爷费心送个公主来,可叹我却是没用的。”
哪里是没用的?不过是住的地方大了,墙头高了,规矩深了。渐渐地,心里也就被勒的紧了。来往尽是尊贵,但心头多半也是有些怅然和可惜的。
雍正自认自己的动作没有骗过禾青,还有紧随着的弘昫,也隐有野心的影子。正因此,禾青反而懂事的更加严加管教自己。即便心爱幼子,也有意的严厉而背地却放纵养成了弘昰的脾性。身在院落之中,却有着一颗明事宽大的心胸。禾青行的,是和皇后不一样的女子胸怀。
禾青忍不住在这幽静舒适的时候露出一些神色,雍正见了有些动容,略想起禾青当年入宫后渐渐规矩的身影,和自己主动让禾青入府为妾的心意,不由有些愧色。
雍正不说话,禾青身子半依着雍正的身上,漫步走到了金桂花树下。金桂花开的纷纷扬扬,更有随风脱枝,落一场花雨之景的美态。禾青看得出了神,等回去的时候,雍正却是折了一枝,亲手放在了寝殿中的花瓶里。
“花香入梦,美矣。”雍正择着花枝的方向摆动,禾青动了动唇,开口问道,“四爷今日,不回养心殿?”
回来的时候,禾青见苏培盛就静静的站在门前,老神自在。
“就这处歇下吧。”雍正走了一圈,反而替眉宇间添了困色。
好在精神不错,眸光如以往,精亮慑人。禾青让奴才准备更衣,上前把窗棂打开,“开了窗就有花香,哪用这么麻烦。”
雍正还在那处勾着腰,乐此不彼的摆弄着。禾青见雍正不理她,也不恼,反身自己把衣裳换下。等出来的时候,雍正已经让奴才请去更衣沐浴了。
来到禾青这处更衣,本就是常事。钟粹宫都是自己的奴才,禾青还是很放心,松了口气。杨氏上前替禾青送了头上的花钿,低声道,“听闻是西宁那边,来了消息。”
中秋节庆,原就因为国丧,十分节俭随意。又传报青海发生罗卜藏丹津叛乱青海局势顿时大乱,西陲随之再起战火,故而宫中越发见不得喜事,这些日子宫中沉寂无声。
雍正登基后,年羹尧和隆科多并为雍正的左臂右膀,在朝廷之上十分厉害。战事一出,雍正便命年羹尧接任抚远大将军,驻西宁坐镇指挥平叛。
宫中因为此事,躲在翊坤宫里调养身子的年氏,连日来在禾青跟前扬眉吐气,很是得意。禾青琢磨着雍正办事性情,又有弘昫通传,只觉得年羹尧此人心性颇高,其中更隐有深意,故而四平八稳的,一点都不恼怒。
禾青看得出来,年羹尧的性子,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要戳到雍正不喜之处。雍正这样不动声色的忍下自己的不渝,对比自身身份,哪里没有猫腻?杨氏此言一出,禾青便知雍正来此之前,心底也是存了一口气。
只是自己方才失了常色,露了一些怨气,禾青免不得自己要打嘴,又庆幸雍正似乎很吃这一套,心里又宽松一些,点点头,“明日你叫厨房熬一盅百合鹌鹑汤。”
今日夜里风吹的凉快,可是雍正饮食起居已经很没有规律。稍一松神,反而容易让病体缠身。倒不如自己趁热打铁,借着对年氏有疙瘩的当头上,再多让自己这个宠妃关怀备至,才是正理。
禾青阴测测的笑着,杨氏看得头皮一紧。
因着雍正严苛守孝,故而至今绿头牌都是束之高阁。偶尔几次闲着松乏去了后宫,也多半是夜里就回去了。今夜能留下雍正,自然是禾青的本事和恩宠。即便没有雨露之恩,却也是让人为之振奋的消息。
后宫之中,越发争斗这一点汤水,或是家中势力为主。杨氏想想年氏春风满面的模样,不由心头啐了一口,手下更是轻柔的为禾青梳头,“奴才知道了。”
禾青抚着鬓角,总觉得等着无趣,遂起身扯了宽大的衣袖,“皇上更衣多久了?”
“主子换衣出来前一会儿,如今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换做男子更衣,这样的时间是差不多的。但是今日雍正闲情,说不准是泡在里面不肯动了。禾青念此,把衣袖卷了卷,转身就往雍正那处去了。
第209章 后妃册封两信交
为了以示恩宠,皇后的册封仪式庄重非凡,独自挑了一日出来。
这在素来搜刮佞臣脂膏的节俭政策,待人苛刻的当今皇上看来,实在是皇恩浩荡,隐约天上瞟了那么点红雨。自然,都是惟妙惟肖,夸大形容罢了。
百官正等皇上前后打脸,却见册封虽是分开,但所用的皇后正服,中笺凤印一等,很是从简。若说耗费了什么,不过是公里的奴才多忙活两日罢了,也不见得有多铺张。至于贺喜的送礼,嫔妃们原都是捐献有功的后院女子,不该苛刻。何况,大清国母册封,朝臣哪个不是要送点什么?故而,都是雷电大,雨点小。
禾青领着嫔妃,恭恭敬敬的俯跪在皇后身前。
左一个万福绵泽,右一个呈尔吉言。满堂欢喜,不绝入耳。
禾青坐在一侧,看着来往的福晋夫人请安,期间还见了富察氏。富察氏抬头见禾青看她,莞尔点了头。
皇后本是庄重之人,只今日册封皇后,实在是走到了高瞻远瞩的境地,眉宇间早是一派愉悦之色。禾青的身份,弄不好还当是留下来添堵。见自己请过安,规矩也过了,便自请退下。今日正主子是皇后,见过了这些百官福晋等,还要与雍正一同,自然容不得旁人掺和。
今日之辉不可争,皇后最重要的就是雍正的信任敬重以及中宫地位,禾青避之又避,谁都没有叙旧规矩的离开。
李氏仗着位份不低,顺势出来,四下打量,却不见禾青身影。好在奴才灵敏,打听了消息,李氏便催着轿撵跟了过去,见禾青竟是闲庭漫步的就要往御花园里钻,迫不得已的下了轿撵,徒步上前。
花盆底本来就是折腾人的鞋,李氏有些慌张,远远见着更是晃悠悠的。只是对于禾青闲情逸致之人,却丝毫没有损害。悠悠然的四处闲逛,毫无目的,更不肯停驻半分。李氏对着禾青的后背,面容有些僵硬。
按理说两人的交往不深,甚至有些不太愉快。若说是有意牵引,说来也是有可能的。李氏咬咬牙,喘了口气。
禾青虽然可能做这种小气的事情,但实际上也真的是不知道后面跟了一条尾巴。如此见了李氏略微狼狈的模样,反而微扬着下巴,点了点,“擦擦汗吧。”
都是养尊处优的人,李氏哪有折腾过自己。禾青心里了然,脚下却没有停,“齐妃今日真是好雅兴,特特到御花园来活动身子。”汗都沁了整个额头。
李氏对于禾青的打趣,脸色一变,抬眼不甚情愿的道,“雅兴说不上,不过是见了贵妃在前。想待到贵妃册封之日,嫔妃众人皆比不得贵妃之光,这才来沾一沾。”
听闻早在册封圣旨下来的时候,皇上就亲笔写了四份圣旨。一份是立储遗旨,放置匾后,暂且不论。一份是册封太后的圣旨,一份是今日皇后册封的侧文。剩下的一份,早几日就有身边的谙达管制,稍作灵通的人都明白,只怕也是这几日要用的。
李氏猜疑皇上亲笔册文,禾青也听了一些风声,但眼见为实故不曾在意。
只是禾青见李氏兀自酸成了这个样子,忆想李氏的籓邸行径做派,不由得提了个醒,脚步缓下,侧身似是看花般,“有皇后在,本宫又有什么光可言。”
“宫里人主子说来也不少,算上各宫奴才更是数不胜数。皇后比贵妃尊贵,只是皇上更待贵妃情深,哪个不想着追捧的?”李氏擦了汗,故作矜持的一如以往,袅袅婀娜的站着,犹如一株芍药花,“不过事有两态,有喜欢的就有厌恶。”
李氏唇色粉红,哪怕在禾青眼里就是半老徐娘的模样,清清淡淡说话的时候,更透着一份刻薄的味道。禾青在心里腹诽一番,耐心也不自觉的好了起来,点了点头,“听君一席话,真是收获匪浅。只是不知,齐妃到底想说什么?”
若说宋氏和耿氏,禾青还能搭腔。可和李氏一同,禾青能闲着心平静和说两句话就算不错了。这样弯弯绕绕,勾着禾青反问的态度,禾青自然不喜欢。
李氏勾着唇,“贵妃不会觉得,从此之后母凭子贵,高枕无忧了吧?”
禾青眉头拧了起来,看着李氏有些古怪,半响才低声道,“本宫是否高枕无忧,务需齐妃担忧。但是齐妃自己,可要多冷静沉稳一些,莫不然只怕如今这位份,都要保不住了。”
“你!”李氏眼如钢刀,掠过一丝厉光。
禾青见李氏这般,也没了兴致,只是提醒道,“本宫谢过齐妃的提点,也是真心说一句,母可凭子贵,亦可因子卑。还是好自为之,多对自己上点心。”
李氏一怔,禾青却如清风拂过,施施然的就走了。
追了半天,身上的汗还没褪尽,李氏有些怅然。她原来是想着卖弄两分,提醒禾青,也算是有了一分人情。不想禾青就是个不愿多有牵扯和人情的性子,反而同等的提醒了她。李氏思量着,知晓禾青说的不是胡话。又兼之其贵重,保不准就是哪里来的消息。李氏站在那处,蓦地脸色都白了。
“主子有心提醒,齐妃也不见得相信吧。”三儿皱着眉头。
禾青摇头,“兴许是信的。”也兴许不信,可不管是如何,都与她无关。
三儿欲言又止的看着禾青,又朝刘氏看去。刘氏琢磨一番,道,“主子,齐妃所言,即便不可全信但也很有怀疑。若是当真有手脚,只怕就是册封之日。”
禾青肯定若是册封之后出事,皇后则有可能。若是当时有事,那么乃至钮钴禄氏。禾青都觉得很有怀疑。至于李氏,禾青也不能肯定其当真清白。只是这么一想,禾青也没有心情再逛,匆匆的回了钟粹宫,不多时就等到了底下通传消息的奴才走动。
杨氏问的清楚了,这才上前和禾青禀报,“奴才已经让内务府的人,把吉服首饰都重新翻了一遍。还有几个奴才,主子打算如何?”
宫里的奴才的确数不胜数,故而容易牵丝引线。正如两宫之间各有私交的奴才,都是不可留用的。禾青眨了眨眼,“你刚说是哪个宫的?”
“乾清宫和翊坤宫。”
禾青盈盈轻笑,“乾清宫?”
“奴才原来查到翊坤宫和景仁宫,还有些首尾不清。反而是乾清宫把景仁宫的掐了,翊坤宫一处奴才搜索不清,至今便断了。”杨氏略有些惭愧,好不容易走上了正步,手里有好些眼线。甚至禾青还让私下的一些人,和自己相见,这便是信任和重用。可惜自己连这点东西都没有寻清楚,实在是难言心绪。
乾清宫的掐了?
禾青松了口气,暗自冷讽,“明日你们一个个都警醒些,勿要再被人趁虚而入。”至于某些人,禾青大可事后再三定夺。
杨氏凛然应下,雄赳赳的怀着一腔热心盯住钟粹宫的奴才。刘氏为此,奔波内务府一等,十分用心。三儿如临大敌,就怕禾青吃用也有些不好的,整个人神经兮兮,只把镜儿等赶开,日日守夜不肯离开半步。
雍正来见禾青一面,见此颇为戏谑的瞧了禾青一眼,语重心长道,“稍安勿躁,来日方长。”
禾青颌首,她都明白。
册封之日,也是热闹之极。禾青明白,这是仗着人多的缘故。身着薰貂吉服,头戴朝冠,禾青走的格外的轻缓。禾青眼一瞟,就能看到坐于高处的雍正。
雍正一脸肃穆端正,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禾青见此,心底略有些宽慰。上至皇上,下至奴才,还有朝中百官福晋一等都看着自己,禾青这才明白当初皇后行走的一些体会。当然,禾青也庆幸朝冠沉重,略压着身子,让人瞧着步伐稳重。
文华殿大学士嵩祝为正使,礼部右侍郎三泰为副使,持节册封贵妃。
册文曰:朕惟起化璇闱,爰赖赞襄之职。协宣坤教,允推淑慎之资。聿考彝章,式崇位序。咨尔妃武氏,笃生令族,丕著芳声,赋质温良,持躬端肃。凛箴规于图史,克勤克俭,表仪范于珩璜,有典有则。曾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宝封尔为贵妃。尔其时怀只敬,承庆泽之方新,益懋柔嘉衍鸿庥于有永。敬哉。
年氏身着妃位吉服,满是缱绻的看着雍正。待到雍正眼里笑着暖笑,随之望去,年氏神色忍不住一变。
禾青一身挑不出毛病来,仪态从容,尊贵夺目。年氏忍着心里难言的啃噬疼痛,双目在禾青的朝冠和衣裳处,细细处处挑看,似乎是在寻着什么。眼底潮落着期盼和着急,眸子入骨般的粘在上面。
皇后颇有深意的停在了朝冠上的东珠上,以及翟鸟下垂着的珠结一逡,而后状似不经意的瞧了年氏一眼。
第210章 嫔妃册封累身心
依照规制,大清皇后及皇贵妃的吉服等应是明黄色,肖同皇帝。而贵妃虽高于妃位,却隐约着两厢隔阂,各有相似不同之处。
禾青自己也明白,自己这一身吉服除了明显的颜色一等,身上的许多之处都近于皇贵妃的规制。譬如东珠一等,也只少了皇贵妃的两颗。大体算来,也差不多就是皇贵妃的规制,好在皇贵妃与贵妃一同,许多规制也是较皇后与贵妃相似,故而旁人也不定能一眼看出。
只是等会子福晋家眷等请安时,却不一定了。
衣裳等都是可靠的奴才送过来的,禾青扶手挺背,沉着长气,身姿清贵踏步而去。皇后见此点点头,禾青福身站在了雍正的另一侧。李氏紧跟,其次则是年氏。随着三嫔齐齐上前,如此便耗费了一上午的功夫。
刘氏捧着点心,正让禾青喝点汤,富察氏便来了。
“奴才给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富察氏只身进来,恭恭敬敬的叩首行大礼。
禾青笑着扬起手,“快起来吧。方才就行过礼,私下里倒不必这样。”
“奴才见娘娘今日光景,便知是有福之人。奴才正经行礼,算是祝福,应该的。”富察氏款款起身,盈盈笑着走向前来,“奴才贸然过来,可是打扰了娘娘歇息?”
禾青摆手,指着对侧的位置,“哪里就打扰了,坐吧。”
富察氏顺势坐下,禾青推了推点心盘子,道,“你今日怕也是闻鸡起舞,估摸也饿了,先行吃点填填肚子。今日实在不便招待,只能先这样了。”
“娘娘的点心最精致讲究,奴才喜不自胜,是娘娘自谦了。”富察氏笑着捻起一块点心,尝了尝。
奴才一等见此,顺势退下。
过会子,还要在钟粹宫敞开门面见家眷。富察氏见禾青没什么胃口的样子,笑道,“怎么娘娘今日,还不高兴?”
禾青抬手捏了捏后脖子,疲倦的耷着眼皮,悻悻然道,“原来是高兴的,只是平常人家嫁娶,或是宫中册封大典,多半都是折磨女人的。但是朝冠便是数斤,还有金约采帨一等,再加上这十数斤的衣裳,踩着高高的花盆底。我这脑门都绷了一天,心头累得很。”
富察氏眼一转,看着脚踏上放着的金丝勾线花盆底,足足有十五公分。瞧了一眼,便挪不开似的打量,“怪道今日见了娘娘,总觉得高了许多。”
禾青白了富察氏一眼,“少说风凉话。”
“奴才过来时,瞧着有些人也过来了。娘娘还不拾掇换一身,免得累着自己了。”富察氏知道禾青并不拘于这点礼数,故而说道。
禾青叹了口气,“等会阿哥们爷要来。”
富察氏闻言,福身道,“那就让奴才帮娘娘更衣吧。”
“麻烦你了。”禾青面色微霁,匆匆把温热的汤喝了,便起身更衣。
可惜花盆底换来换去,都是一样的高度。禾青寻了一双原来穿着的鞋,平日里穿软了也不至于磨脚。富察氏见禾青要梳两把头,笑着拿着木梳自荐帮忙。刘氏笑着在一侧挑着头饰,并着几个奴才一等绕着禾青忙活,倒也没花费多少工夫。
禾青换了一身枣红色的旗袍,头上添了珠钗累累,便翩翩坐下。
弘昐与三公主为首,一列阿哥,一列公主俯身给禾青请安。禾青笑着应了,眼睛看向了最小年纪的福惠。福惠至今不过两岁,方才进来的时候摇摇摆摆的,很是认真的跟在弘昰的身后,滑稽得很。
禾青免不得逐一说了两句话,便散了。
富察氏按着身份,站在略前的地方,始终规矩。禾青也实在是没什么话说,只能硬着头皮听着几句奉承话,估摸着时辰便疲倦般的散了。何况,还有几余的两妃三嫔,有些相识的也能趁着宫门下钥前走动走动。
“额吉怎么不留额克出?”弘昫见钟粹宫散去,又翻身回来。
禾青揉着额头,漫不经心道,“姑侄身份如同姐妹,何必留着她在人前做戏似的,也累了她一日了。”
弘昫见此,起身站在禾青的身后,指肚按着穴位轻揉,“说是这个理,只郭库妈妈来不得,多少冷清了些。”
否瞧钟粹宫热闹了一会儿,真论起来禾青深交的,除了原来的田氏和富察氏,多少也有些避讳。最重要让禾青放在心上的张氏,却也是年事已高,不便这样走动。禾青记得李氏喜丧,但相对张氏也不年轻了,禾青怕因为这点东西,折寿损福,才是最大的过错。
富察氏来的时候,便把张氏送的礼带来了。只是禾青无暇顾忌,放在一侧还不曾看过。
禾青反手拍了弘昫的手,很是欣慰,“额吉生养你们三个,如今再添了果新。可真正和额吉娘家人相识熟络的,便只有你一个。”
“弘昰这个年纪,也差不多出府领差。少不得天南地北的闯,日后总能见到的。”弘昫不以为然,若不是因为这个时候不对,雍正也没点头,他早就让弘昰娶个媳妇,把人一丢日日在外忙活才好呢。
省的总在京城里晃着,不正经的。
禾青听出了弘昫的意思,颇为赞同的点了头,“如今身份不同,倒是亏得你在外盯着。”
“伊诺今日也来了,等会子也该来给额吉请安。”弘昫突地顿道。
禾青拍了弘昫的手,让弘昫坐回去,“这孩子怎么来了?如今可有九岁?”
“这小子领着奴才过来的,前两个月才满的九岁。”弘昫盘着腿,坐在了禾青的对面。
禾青面容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却还是多问一句,“领着奴才,就没别的人跟着?”
“就跟了个管家一样的人物,很听他的话。何况蒙古民风彪悍,别说九岁,等额吉见了他可不要太吃惊。”弘昫说着,反而卖起了关子。
禾青这才回过味来,弘昫这么闲着过来,也多半是阿古达木的缘故。只是有了恼意,“朝曦这孩子,蒙古到京城千里迢迢不说,地境不同,来往的人也是三教九流,哪样人都有。只让奴才们跟着,主子但凡有点脾气,哪怕是几岁的孩子也不敢拗他不是!”
光是说说,禾青就有些后怕。总觉得女儿粗枝大叶的,倒是害惨了外孙。说来说去,还是她没教养好的缘故。禾青想着就有些头疼,低声喝道,“儿孙真是讨债的主!”
弘昫对此幸灾乐祸,可见禾青这般,倒有些后悔,连忙安抚,“额吉不用担忧,跟着的都是蒙古上的汉子,个个都在地方走动,人情练达也没什么。”
“阿古达木都知道要给我请安贺喜,那他额吉呢!”禾青把不喜放在了脸上,很不客气的盯着弘昫。
弘昫闻言,反而带了喜色,“朝曦如今身子不便,额尔德穆图不得已才叫阿古达木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