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想到自己阴差阳错的?若不然,自己也能如泠红一般,门当户对的做一个小门小户的正室了吧?
禾青勉强撑起来的精神,又让悲意撞了满怀。痛苦不得,唯有握着拳,阖上门自己哭上一回。哭到最后,禾青自己都不晓得哭的什么。哭自己无能?哭自己无法亲自为太太上一炷香?还是哭如今上下不得的局面?
三儿听着里面哭声渐渐消无,半响这才领着几个奴才进了门。绞了布巾,给禾青擦了脸上的泪痕,又略略的拢了衣裳青丝,这才劝慰,“主子不要太伤心了,三爷和六爷知晓后,定然是要心疼了。”
“家中喜丧,岂能不哭?”禾青两眼耷拉着,冷冷地道。
三儿又一福身,“方才三爷过来一趟,就要奴才劝着主子。”
“弘昫来了?”禾青这才眼珠子一挪,看着三儿。
“特意过来的,就怕主子和老人家情分深,闻得消息多半是要伤心。见主子悲伤,不予打扰,只说此事自有三爷去办。”三儿尽量带着浅笑,不愿言语太过沉重。
禾青摇了摇头,“这个孩子,平日里忙坏了,哪用得着他去办?”
“三爷说了,原来六爷是幼子,合该他去替主子走一趟的。只是皇上近日身子才好些,六爷也不能轻易走开。索性三爷只是一门小差,一户阿哥,不该这样太过勤快能耐,倒不如替主子做孝,免得主子牵肠挂肚,日后怨恨自己。”三儿字字句句,说的不慌不忙的,眼下很是仔细的瞧着禾青的神色变幻。
禾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早该这样了。”
一个阿哥,跟着雍亲王办事太过妥当,太过勤快,太过杀伐,未免是好事。
就依着弘昫幼时也常宫中走动的情况,康熙也略知晓弘昫冷清,一贯是雍亲王的模子。只是比着雍亲王更是冷清,比着外人前不愿说话,但从不让人挑出错来。弘昫生的心眼只能存几个人,太小了。小的除此之外,行径难免会露出一丝冷意。
没看这几年,康熙已经很少亲见弘昫了?
年纪大的人,有时候忌讳太深,反而厌恶。
“三爷有心,主子可是松口气了?”三儿不去提李氏如何,只是不停的说着弘昫和弘昰,让禾青的心神能有些慰藉。毕竟,年岁大了,谁都不能在世间长命百岁。
但也因为这个,禾青原来提醒四福晋说的话,自己反而先是以身作则。虽然身份有别,不能明明白白的服丧,但庆幸衣裳多有素雅的。吃食上戒少食肉杀生一等,整个人沉静下来,闲着的时候便是抄经念佛。
雍亲王见禾青这样上心,几次高僧澶佛,都带上了禾青。
满族人没有那么多的男女禁忌,禾青施施然的受了。且说听君一席话,胜过十年书。虽然不见这样神迹,但好歹禾青能察觉自己的心神大有不同,也没有原来那样困顿忧烦。寥寥如烟的散去愁意,身上的那份跳脱劲儿也去了一些。
宋氏也听了消息,过来看禾青的时候,也很规矩的穿着一身素色。禾青见几人神情拘束,心知怕她心里伤感,不由笑道,“太太这是喜丧,你们心意到了就是,也不用这样拘谨,倒累得很。”
人人见了都要哭丧着脸,便是要好的心情,都要坏了。
宋氏听了也笑,“看你心里宽松,自然是最好了。”
“其实也还好,像原来有一户人家,老人家身子骨弱。家人不舍他,年年求医救治。老人家日日月月疼得很,刚熬到耄耋,便去了。”吉官眨巴眼道。
“那这样的人家,便是大不孝了。”耿氏不予肯定,扭着眉道,“只顾自己心意,不顾老人痛苦,岂不是活活让老人家受罪吃苦?”
禾青点了头,“正是这个道理,太太向来身子好,原来受过一些风寒,床榻缠绵一月有余。这回见她好了,也不察觉。那日还如以前,起身散散步听听书,精神得很。”
“这才是天命所归。”耿氏神色带喜,“自自然然的去,不要太痛苦折磨人的,便是最好的孝顺了。”
宋氏听禾青这话说的,不由得想起一列,道,“这么说,我原来也见过一户人家。家里老人倍儿精神,期颐之年才去。家中烧了房车奴才,衣物首饰。流水宴长长的摆了三四天的功夫,说是底下再没苦日子可说,让老人家在底下多享点清福。”
“哎呦,还能这样的?”耿氏听着莞尔。
禾青却心里记下,她还不知晓家里是个什么光景。这户人家蓦地一听似乎大逆不道,但也是别出心裁的上心。仔细一思量,也是孝顺。
“可不是?那会子我才几岁,说老人家为了撑家受了不少的苦,后来子孙满堂人一多,乌烟瘴气的偶尔也有受委屈的时候。只是老人家心善一辈子,总不放在心上。那家儿子硬气,拿了不少银子,请了当地人吃了不少便宜。”宋氏想想自己幼时扒在桌上抢着鱼肉的模样,也笑了。
杨氏此时进了门,对着人一一福身行礼,才道,“三爷给皇上请安,与武大人一同,请替主子回县中给太太上一炷香。”
“皇上怎么说?”
“皇上答应了,三爷这就要预备启程。”杨氏低了低头。
禾青一下子急了,“这孩子怎么说去就去?衣裳吃食可都备好了?怎么也不提前和我一声,这样贸贸然的,路上可不是折腾人的?”
“三爷只说太太那处等不得,随意回来拿两件就成。”
宋氏和耿氏一对眼,耿氏起身,“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哎,硬是弄得我赶人似的。”禾青无可奈何的道。宋氏笑了笑,“赶什么?你这里不是王爷,就是三爷和六爷,再不然就是底下的永玚永珏。我们没挑拣好的时间罢了。”
禾青免不得又低声说了两句,这才把人送走。
弘昫是怕提前备好,让康熙心里有疑。实际上,衣裳早就让瓜尔佳氏包裹好的,此番回来之时和禾青说一声。若有什么话要带的,什么东西要送的,弘昫也可接了。
禾青心疼的看着弘昫脸无几两肉,拉着坐下,“你倒是和你那克出一个鼻子出气的,总是这样先斩后奏!”
原来三儿传达的话,禾青见没有动静,便以为只是安慰的话而已。弘昫嘴角轻勾,柔了下颌的冷硬,“儿子是怕若有不准,省的让额吉失望罢了。”
一个弘昫不够,再叫上武有志,皇上也不会当真不让人去送老人。禾青听得一时混沌,总听皇上不止一回面对旧人离去的场景,默默伤怀落泪。太太也算是原来一见的旧人了,虽然年长多年,但也真是去了。可是这个高高在上,搅得天下大乱的人,为何却没有去?
一个念头一起,禾青便再也无法冷静。
明明上回临别的时候,皇上已经脸露死气。虽然薄弱,但也实在不是命长之人该有的迹象。难不成真的是御医医术这样了得?
虽然禾青从来不会盼着谁死,但归根究底这样模样,许多好坏都是皇上这个弥留老人圣旨而下的。禾青自己被掌控没关系,可是自己的娘家,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孙子,都充满了未知数。一两年就好,可这么多年都是这样。天下众人都要战战兢兢地,俯首称臣听他一声令下。
原来就算了,可他一把年纪,禾青暗自几次观察,也能明白皇上到底是什么情况。一个连身子随时都会瘫倒,言语不得,思绪迟钝的人,怎能主持天下?尤其,是现在这个各位阿哥都恨不得杀其后快的时候呢?禾青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想做什么在想什么,只是脑里就绷着一根弦,不得轻快。
禾青兀自一出神,眼底掠过一丝茫然后,竟是额头露了薄汗,隐隐透着一股狰狞之气。弘昫大惊,狠狠的拽着禾青的手,低声道,“若无其余叮嘱,儿子就要出门了。”
出门?
禾青两眼尽是光色,柔声问道,“你刚去请安,皇上的脸色如何?”
弘昫一顿,禾青又问,“你这会路途遥远,约莫要去几日?”
第197章 大行皇帝择四子
武有志官职从一品,武国柱致仕上折,朝中厚封三品还乡。弘昫替禾青回乡,捧着册封李氏为二品夫人的圣旨。
禾青此后便修身养性的挪到圆明园,半个月的功夫,康熙启程到了京师西郊的畅春园中休憩。又因身子又反复起来,愈发不爽,故而迟迟没有进宫。
因着李氏册封之事,禾青又恭恭敬敬的过去看了两回。
禾青虽然会医,却没有班门弄斧。何况,康熙这分明就是年纪上长,无可避免的一些症状。无法根治,延缓也不过是御医的指责。禾青只有一回康熙精神一点,便闲着说了一些话。康熙也不说话,只让禾青坐在一侧,静静地听着。
若是旁人不说,康熙即可对着一户门窗,静静地看上一天。
谁都不知道,康熙在想什么。
朝中大臣一一挡在院门之外,偶尔阿哥都是闭门不见。弘昰为此,再没有上学。亲手亲为,汤羹药食,更衣洗漱样样都是伺候精细。康熙对此很是喜爱,言辞间很是赞誉,众人间也越发的抬举弘昰。禾青想康熙愿意见自己,只怕也是看在弘昰的份上。
自己这个孩子原来什么样子,如今变得样样齐全,在朝臣中游刃有余很得人欣悦,禾青自母亲的身份上思想,还颇有些不是滋味。
这日,又听闻康熙精神许多,禾青过来请安的时候,康熙正对着窗棂乘风。禾青细眼打量康熙略红的面色,心下一沉,福身道,“皇上金安,看皇上今日都能吹冷风,看来真是要好了。”
“这冷风一吹,才更清醒。”康熙听出了禾青语气的揶揄,嘴里一硬,眼睛却是一低,摆了摆手。
魏珠见此,欢喜的上前把窗棂关上一半。
弘昰这阵子围着康熙日夜难眠,看得很紧。康熙老到最后,细微之处很是感动,因而弘昰日常里说的话,反而很是管用。即便是宫中嫔妃过来了,往日里多少得宠的人,都要靠边站。要是知道康熙偷偷的吹冷风,弘昰那性子,岂不是气得跳脚?
魏珠如此想着,面上很是欣慰的一笑。
康熙睨了魏珠那小人的模样儿,不渝的哼了一声,“听闻你近来禅经很有进益?”
“也是虚长了这么些年的岁数,才有些进益罢了。”禾青笑着等奴才搀扶康熙起身,坐在一侧椅上。
康熙点了头,步子走得很慢,“夫人的事,如何了?”
“托皇上隆恩,风光体面,吊唁祭奠,重殓厚葬,就备着这后面的守制了。”禾青说罢,跪首恭敬谢恩。
康熙慢慢的坐下,笑道,“起来吧。朕记得士衡还说要守制二十七个月?”
禾青哑口,瞪着眼,“皇上怎么说的?”
魏珠看了禾青一眼。
“呵呵,朝中大事皆有章程,要事堆积何人处理?”康熙见禾青反问自己,淡淡的道。禾青听着赧然,摇摇头,“皇上说的正是。”
汉人之中,以表对长辈的哀悼,二十七个月的守制有许多。只是,禾青又道,“守制不得为官,交际歌曲,不得鱼肉。便是三五月,心中有一份情意,细致处做到就是,尽然都做未免太过苛刻。也不至于特意如此,反而失了美意。”
武有志就算是嫡长孙,可身份有别,也不能这样任性。就是弘昫,只怕也逗留不多几日,就要回来了。
康熙见禾青自己也明白,满意的点头,“算来,倒是要委屈小六了。”
后日,就是弘昰头一个整十的岁数。差不多,也是个小大人了。
禾青有些意外康熙提起这个,受宠若惊,“皇上记得弘昰的生辰,便是大福。这样小的孩子,哪里值当大办。”
“昨日提起,小六也这么一说。”康熙不免欣慰。
本是人之常情,但是晚辈先有心意,听在心头感受也大有不同。禾青扬起嘴角,眸子弯弯,“小六就罢了,等这年开了春就该筹备皇上的生辰了。”
翻了年,就该七十古稀了。
康熙呵呵的笑了,脸上一僵。
禾青低着头,不察觉动静一般。
屋内蓦地静下,魏珠瞅着外面有奴才过来,扬了扬手,让其直接进来通报。
“皇上,理藩院尚书隆大人,并六部尚书大人来了。”
康熙点了点头,在大人们进来之时,才僵着半张脸,迟缓的摆了手,“你是有福气的。”
禾青能主动开口说起此事,对于康熙而言,无常不是一种安慰。虽说知天命,但谁不想长久富贵?只是康熙这么一说,不说余人可有听见,禾青却是眼皮一跳。可惜大人们进来了,禾青没了时机再说,不得不顺势退下。
那一句话,也只是在心里琢磨。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禾青当夜正抄了一页经书,就闻得雍亲王的院落热闹了起来。杨氏进来传报,才知是畅春园来了消息。白日里还精神的康熙,又有了加重的迹象。雍亲王马不停蹄地为了孝顺,自然不能慢了半分,也不能快了一分。
禾青敛起心神,执笔抄经。
又如此两日,康熙病情加剧。夜里的时候,雍亲王刻意过来,让她略作准备。
次日,康熙命速召皇四子雍亲王前去。后又召皇三子、皇七子、皇八子、皇九子、皇十子、皇十二子、皇十三子和理藩院尚书隆科多至御榻。
禾青闻得这样的召令,心里再也止不住的一紧。心里慌乱如麻,如何也静不下来。若似千百万只蚂蚁走动啃咬,让人疼痛喘不过气来。
“主子,得信了。”杨氏这回脸色通红,呼哧着粗气跑来。
这下也没有人纠正杨氏的礼仪规矩,禾青更是如蛇一般盯着杨氏,透着自己也没惊觉的冷意。
“皇上,皇,皇上,他”
三儿扭着眉,上前不爽快的打了杨氏一下,狠道,“到底怎么了?”
“皇上传位了!”
传位?
“传给谁了?”
杨氏这才缓过神来,脸上猛地看向禾青,笑成了一朵花儿,“主子这回,要当娘娘了!”
禾青手指拳握,揪着一团衣袖,“娘娘?”
“娘娘?”三儿两眼发昏一般,跟着禾青低声嘟囔一遍。
“皇上对着各位皇子还有朝臣嘱咐,皇四子人品贵重,著继联登基,即皇帝位。”杨氏把话一说,似乎也才精神过来,眸子晶亮。
禾青听得心胸紧紧的捏成一团,耳边嗡嗡的,只能麻木的问道,“四爷在哪?”
“皇上传召王爷,听说就要到了。”
康熙亲口,乃是实至名归,天命所至。禾青胸腔咚的一声,这才落了地。身子突地发软,好在三儿紧紧跟着,连忙搀扶。刘氏跟着扶一把力,让禾青正正的坐在椅上。禾青皱着眉头,“弘昰呢?”
“一直都在皇上身边。六爷和武大人,这几日也有随去报信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杨氏与有同焉的同时,见禾青这样,也有些后怕的跪伏。好在,她一路都是紧张的低着头,没有什么不妥的行径。
禾青扶着额角,康熙这回是真的熬不过多久,虽然自己来不及品出味道,却也想到了风雨欲来的诡谲。忙不迭的千叮咛万嘱咐,不得轻狂,不得嬉笑,务必做到应有的哀戚。毕竟看似名正言顺,但是兄弟阋墙之战,还未结束。
即便事已定局,但难免没有人心生不服。西征之役就要凯旋而归的十四贝子,堂堂抚远大将军,又不知要掀起什么风浪。禾青想着就有些头疼,这不是她该想的,但是如今确定了结局,便不能不为弘昫和弘昰筹谋策划。
杨氏方才作态,禾青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杨氏自己也心知狂妄,激动之下有失礼仪,自觉的认了罪,就在院中不得轻易出入。要紧的,都要刘氏帮着管理。
雍亲王紧赶慢赶的,直至日暮西山才姗姗来迟的单独和康熙说了两句话。百官不敢离开半步,跪在门外略微等候。
魏珠沉痛垂首,将门一开,俯跪高呼,“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
康熙在畅春园溘然长逝,禾青眼见着京师戒严,护军随从队列出行。圆明园离得很近,内务府的奴才捧着孝服。禾青换下常服,褪下首饰,披麻戴孝。三儿领着奴才一等,一样换上孝服。
皇上晏驾,禾青对着畅春园跪拜。当夜小殓,金丝楠木梓宫抬了进去。雍亲王果断决绝,于东华门外道旁跪迎梓宫入乾清宫,并设下灵堂祭奠。
禾青自己坐了马车,也跟着进宫去了。
宫中渗着一股冷意,夜里缠缠绵绵,嘤嘤泣声。佟贵妃为嫔妃之首,当夜就在梓宫前哭丧跪拜。
雍亲王作为嗣皇帝,寸步不离的守着,跪了一夜。原来规矩都是大殓之后于乾清宫设灵堂祭奠,雍亲王提前抬了进来,次日不得不熬着一双红眼,见了诸王、贝勒、贝子、公,文武大臣。雍亲王领头,并有诸位皇子公主皆站在院堂外,瞻仰大行皇帝遗容,行大殓礼。
礼毕,四福晋作为嗣皇帝的嫡福晋,早就在宫中恭候多时。禾青随后紧紧跟着,肃穆正经的哭丧行礼。
二十日,文武百官奉皇四子胤禛登基,是为雍正。追溢康熙为仁皇帝,庙号圣祖。
第198章 十四回京帝劳勤
举哀磕头,上香跪哭。
对于大行皇帝的后宫,雍正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尊德妃为皇太后,拟上徽号曰仁寿皇太后,乃天下之母。
第二道,则是对于宜妃借故病重,抬软榻奔丧,言词不正所故。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上谕圣旨。直指曰宜妃母妃用人挟腋可以行走,则应与众母妃一同行礼,或步履艰难,随处可以举哀。乃坐四人软榻在皇太后前与众母妃先后搀杂行走,甚属僭越,于国礼不合。皇考未登梓宫前,仓猝之际,宜妃母妃见朕时,气度竟与皇太后相似,全然不知国体。此等处,尔总管理当禀阻,乃并无一言道及,亦难免罪。朕若不传,恐于国体乖违,所关重大。自传之后,若仍前不改,定按国法治尔等之罪。
宜妃替九贝子出头,成了杀鸡儆猴的脚下梯。尊奉太妃等,雍正都将宜妃排之以外。九贝子羞愤难言,在朝前百般放肆激狂,后宫太妃等也一一收拾旧物,移居寿康宫之中。若是膝下有皇子阿哥的,可择日离宫奉养府中。
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来尊贵无比的后妃,辈分一上身份却远不如以前。禾青这几日见了嫔妃,似乎也觉出了一些待遇差异。
倒是和太妃瓜尔佳氏不似得宠之人,素净着一张脸,认认真真的每日哭丧,多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对比之下略有些凉薄,却也无可挑剔。
膝盖处阵阵的疼,禾青垂下头,凝眉细微的挪了挪。这几日下来,整个人也有些吃不消。只是德妃身为新帝生母,身份尊贵非凡。如今挺直腰背在前,不肯离开。四福晋也紧紧的跟着跪在身后,自己实在无法走开。兴许,轻快的一口气还没上来,禾青又想到圣祖帝原来的好了,对自己那些心思,难免羞愧,也不曾开脱半句。
倒是年氏,挺着肚子跪出了血,如今正在床榻上休养。
如今,雍正等无人去理这个孩子。底下的奴才却因为这是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年氏少不得一个主位,一个个尽是奉承小意,应是很舒坦吧?
太后似乎也吃不消了,身子歪了歪。身边的奴才劝说着,四福晋上前小心的也劝着,这才见太后冷着脸回宫。似乎因为私情,太后迟迟不肯移宫,依旧还在永和宫中。
好在禾青不用日日都来,这几日还有解禁出来的二阿哥及凯旋而归的十四贝子,两人对着灵堂嚎啕大哭,禾青作为女眷,避之不及,也松了口气。只等着寺庙敲钟,仪式祭祀完毕后。梓宫移送停柩殡宫,以备出灵。
七十二人抬出棺木,雍正为首,领着皇子福晋,文武百官从东华门排到景山,跪在道左哭送。卤簿仪仗浩浩荡荡,引幡人在前高举万民旗伞,身后各有兵器,幡旗,各式各样的纸扎及绸缎制作的‘烧活’。浩浩荡荡,声势赫赫,鸣锣开道。八旗兵勇跟在棺木之后,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及宗室等随同,车轿连绵不断。禾青耳边尽是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和喇嘛吹奏,诵经之声。仪仗长至十几里,自京城道陵地,沿途几百里,间断搭设玉阶金瓦的芦殿,供停灵及送葬仪仗休息。
芦殿朱碧交映,富丽堂皇。
禾青看着雍正的脸色不太好,也不知因为近来繁忙,还是这洋洋洒洒的丢出去的银两。
“主子,咱们回去吧。”三儿和镜儿搀着禾青,如今送了灵,大事已了,禾青心里头一松,神情尽是疲倦。
禾青知道自己是身子虚,摆手让自己走,免得一下子太轻松,更容易上了病头。
“娘娘金安。”沉声不忿的在身后传来一声。
雍正登基,无暇顾及后宫,只是让奴才领了禾青进了钟粹宫主位。因而宫中一应待遇,至少也是妃位,逢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娘娘。可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在十四贝子的眼里,便是如此。
禾青回过头,有些诧异。十四贝子回来的时候,只顾着哭,神色只是悲戚,并无其他。可短短几日,阔朗的眉目不止是愁苦,更有怨愤,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景象。
“怎么?娘娘不记得我了?”十四贝子满是讥笑反问。
禾青心知自己神色有些过了,也不避讳点了头,“十四爷安。只是不想几年,十四爷愈发沉稳健勇,一身气势不凡,让人见之敬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