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犀利,直至人面。
四贝勒抬眼,都能见到剑尖微白的呼气。
“尔一等稚儿,莫要仗着年轻,狂妄!”康熙气得口间唾沫直飞,手下刀剑却是丝毫没有颤抖,更有进几分的趋势。
康熙怒急,十四阿哥却是咬紧牙关,丝毫不肯退让,“臣已死担保,八哥绝无二心!”
临死还要求情,倒像是他诬蔑一般。八贝勒是什么人?康熙对良妃是爱恨有之,爱良妃那等心性颜色,又恨良妃身份卑贱。既不肯抬举,辱没君名,又不肯咽下,纠结生恨。更多,也有厌恶良妃当年对他的行径勾诱,再说八贝勒多年不得他眼。如今长袖善舞,野心昭彰,康熙更是忆想当年,更添不喜。
疼爱的幼子为八贝勒求情,竟比他这个待他至宝的嫡亲阿玛还要亲近重要。康熙当下眼眸赤红,恨不得杀死跟前这个孽子!
眼见着康熙手腕一转,狠道,“你要死,如今就死!”
康熙颇有成全之美,欲亲手诛杀十四阿哥,余下的三位贝勒便是全了自己,也要拼死往上!五贝勒瞧着近点,干脆两步上前,跪抱康熙的大腿,连连劝止,“汗阿玛不可,这可是十四弟啊!”
四贝勒手挥衣袍,正襟归于康熙身前,护住身后的十四阿哥,“十四弟若有百般不是,亦有儿臣为兄之错,还请汗阿玛责罚。”
诚贝勒眼一白,这老四死脾气。说劝吧,也没有正经话给十四弟开罪,反而正儿八经上赶着汗阿玛灭了他才好似的。只心里如何肺腑,诚贝勒却是随之跪在一侧,面上染上着急之色,叩首恳求,“十四弟品行率真,只是依着兄弟之情故而不忍求情,还请汗阿玛三思。”
“你们三个都给朕起开!”康熙瞪着一脸冷硬的四贝勒,原来对这三个孩子都是极满意的。这几年都是他开了金口,底下就跑腿厉害,不比太子和直郡王那样好大喜功,也不比底下的八贝勒尽耍嘴皮子。尤其这阵子侍奉左右,多少还有留有情面。
诚贝勒恭敬再叩首,“汗阿玛息怒,十四弟年轻,在朝堂之上多事不清。想来也是八弟和善待他,听闻又有九弟十弟陪同,都是最贪耍的性子,如何省的这个?还请儿臣下去给十四弟说明此事轻重,必然就好了。”
“你倒是巧言令色,能说会道啊!”康熙一手指着诚贝勒数落,另一手利器不自觉的也就落下。
诚贝勒长舒一口气,只管赔笑,“儿臣不过是论理,不想汗阿玛怒急之下伤了父子情意。”
父子情意?
康熙一顿,好些话诚贝勒都是陈词滥调,话语也没有那么肯定。但是既然喊了一声十四弟,八弟,又念了一声父子情意,康熙的思绪也渐之回来。诚贝勒见此,低着头,倒似是掉书袋一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劝语说了许多,四贝勒至始至终都跪在那处。若是十四阿哥有个动静,四贝勒不着眼的拿脚碰了十四阿哥一下。
能压抑住冲动,已经是十四阿哥很大的进步。独自前来,十四阿哥心头也有些夺量。于是,四贝勒碰了几次,十四阿哥咬着牙,当真没有再莽撞。康熙见爱子如斯,也是心下戚然。一时是太子,一时是八贝勒,一时是太子人选,不过一瞬,康熙转身道,“十四阿哥恃宠而骄,君前失仪,杖责二十,逐出去!”
三位贝勒先行谢恩,十四阿哥不得耽误,只能一如谢恩,由奴才引出殿门。
刑罚就在殿门外,以示效尤。
十四阿哥趴在长木板凳上,由四贝勒亲口数着二十下。诚贝勒摸着下巴,期间在十四阿哥跟前走了几回,笑呵呵的领功,“若是没有你三哥,你小子怕是要爬出宫了。”
“刀剑无眼,还爬的动?”五贝勒在侧不冷不热的道。
两人是在嘲笑兄二人,可惜四贝勒脸色冷硬,秉公办事的模样太碍眼,索性就说着十四阿哥。永和宫过来的宫女闻听这话,不由腿软,勉强行礼,靠近四贝勒道,“娘娘听闻十四爷受罚,请四爷和十四爷去一趟宫中。”
四贝勒嘴里喊着十八,没有应她。
宫女少不得又问了一回,四贝勒又喊了一声十九。
后来这几板子大的越发急,宫女红着脸扫了一眼,见到那一抹红色,不由得煞白,闭紧牙关再不敢说话。
四贝勒爽快的喊了二十,这才侧身和一旁瞧着的谙达回话。待谙达转身回去和康熙回话,四贝勒这才慢条斯理的睨着宫女,道,“十四弟身子不适,怕是不得宜耽误。爷先送出宫去,娘娘有什么好说的,等十四弟进宫再说吧。”
宫女知道自己不好交差,但也纠缠无果,只能应下。
诚贝勒看够了戏,回头看了五贝勒一眼。五贝勒点了头,“太后近来精神不错,我还要去宁寿宫请安。”
“都是孝敬的心意,我也一同去吧。”诚贝勒文学渊源,和太后的交际很是浅薄。
五贝勒眸子看着趴在那里忍着痛,兀自落汗的十四阿哥,说不出的舒畅情绪,点头应道,“也好。”
十四阿哥早已成亲,不过是仗着得宠,又有德妃宣召,这才常常进宫。如此一来,只怕是门府都要少出了。康熙和德妃,两人近来都不要见到才好。四贝勒对两兄弟点了头,回头瞪着十四阿哥,大失所望的负手甩袖,断然离去。
第159章 尘落定四爷封王
太子胤礽从圣旨下来的那日,就从上驷院搬到了咸安宫幽禁。
八贝勒柔奸成性,妄蓄大志,直郡王指认结党营私,谋害废太子,事已败露。将八贝勒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后十四阿哥求情,被杖责逐出宫去。九阿哥只能在下方寻了官员一同,上折阻谏。康熙怒急,宣了九阿哥上殿讽刺一通。九阿哥顶风作案,只是出来的是全身已退,几个官员贬的贬,罚的罚。
又因张明德狂言,八贝勒竟不奏闻。康熙下旨革去其贝勒,为闲散宗室。张明德情罪极为可恶,著凌迟处死,行刑时令与此事有干连的诸人俱往视之,实乃杀鸡吓猴,令众毋效尤。
此案方毕,诚贝勒胤祉又于十月五日奏称,直郡王与蒙古喇嘛巴汉格隆合谋魇镇于废太子胤礽,致使其言行荒谬。康熙大怒,革去直郡王王爵,幽禁于其府内。这且都是已过之事,康熙自宫中将养身子之余回忆往事,流涕伤怀。因召见八阿哥,随后又召见二阿哥。
想来是唏嘘前一段时期内所发生的事情,康熙年岁渐长,人也宽和不少,自然释然一二。毕竟此时八阿哥并未亲自出头去争过太子之位,纵有一二屑小之人于此间挑拔搬弄,亦非他之罪。若非此后的百官保举一事,恐其父子之情亦当一如往昔。
十四阿哥眼见着八阿哥又恢复如初,二阿哥也随之常去请安,事态渐好又要赶着去宫中。四贝勒气不过这个没有脑子的亲弟,抓着又是三番五次的教导训话。
因十四阿哥独自前去求情,又见四贝勒少言却是径直威为自己挡了刀剑,十四阿哥心里自然也软乎些。想着两个嫡亲的兄弟因为德妃在中间的手脚,自小就没有正经的相处过。那日四贝勒做主驳了德妃,十四阿哥也不说什么。都是二十岁的人了,十四阿哥的心性纵是再亲近,也不是离不得德妃之人。何况近来朝堂之上汹涌诡谲,往日那些情分,也让十四阿哥看得有些糊涂。
四贝勒见十四阿哥态度微软,也不客气的干脆让十四阿哥常来贝勒府中。前前后后十数日一如稚儿一般教导,论理孝道,何为兄弟,何为父子。论道皇子,何为尊卑,何为规矩。
十四阿哥烦不胜烦,偏偏四贝勒长十岁的脑子不是白长的,捏着十四阿哥哭不得恼不得。为此,连十三阿哥也闻声过来凑了热闹,见十四阿哥的笑话。
这厢贝勒府里安静了几日,康熙又念起了就请。常召见二阿哥,又与臣下言谈中流露出欲复重立之意。逾数十日,召满汉文武大臣,令众人于诸阿哥中择立一人为新太子,言:“于诸阿哥中,众议谁属,朕即从之”。
以佟国维、马齐、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为首的朝中重臣联名保奏胤禩为储君,令康熙大感意外,无奈之下只得出尔反尔,谕曰:“立皇太子之事关系甚大,尔等各宜尽心详议,八阿哥未曾更事,近又罹罪,且其母家亦甚微贱,尔等其再思之。”
次日,康熙复召诸王及大臣,屡言于梦中见孝庄文皇后及孝诚仁皇后“颜色殊不乐”,令其备感不安。而废太子胤礽经多日调治,疯疾已除,本性痊复。康熙有情有理,谁也顾不得丢进脸面的八阿哥,依着康熙的意思,以诚贝勒,四贝勒为首,始终推举二阿哥复立。
年底,二阿哥自咸安宫搬回毓庆宫。又复八阿哥贝勒爵位。
四贝勒愈发得了好的名声,又是重情重理之人,虽是脸面不佳,但康熙对其又添了一份看重。年节之时,禾青随之进宫,见到了德妃。
十四阿哥近身去给德妃请安,德妃说了几句话,笑着似乎很是欢喜。禾青让朝曦带着月泠不要乱走,又和四福晋说了几句,眼见着弘昫和弘昐离去,十四阿哥依旧还在那处。
男女是不同席的,又是如今夺嫡紧要关头,哪里能这样的。只怕四贝勒不听德妃偏言,又见朝中紧张,十四阿哥太小,无人能放心披拂,情急之下竟是疏漏了这些。禾青眼见着宜妃几回回头瞧着德妃,难得犹豫。
“月泠去哪了?”四福晋侧过头来问。
禾青回过神来,眼波一转,“喏,和郡主一同呢。”
沙达利虽有些波折,但今日一见依旧气度不减,正浅笑着和朝曦说什么。身侧还有个姑娘近了月泠的身,瞧那模样有些熟络。四福晋一怔,“那个姑娘是谁?往日也没见过?”
“怎么会?听闻前两年进京,是太子妃郡主的旁支表妹。”朝曦进宫见了谁,和谁熟悉一些,不用禾青特意去问,自然回来就说出,“听闻性子柔善却不娇弱,很得郡主的喜爱,皇上也说很好。”
四福晋没多注意这一辈,宁楚格这人恭慎少有出头的时候,自然不警觉。四福晋念此有些恍然,“隐约听过,只是少见,倒也没注意。”
禾青莞尔,手中执一杯盏掩嘴,“京城里的好姑娘,还是郡主跟前的红人,福晋这张嘴就说没注意,可不要糊弄人。”
“你笑话我,你就不急了?”四福晋心知禾青言及,眸子微闪。颇有敌不动,我不动稳重如山的姿态。
禾青不以为然,“我急有什么?不过帮着相看两眼,弘昫这孩子话少可向来有主意,容不得半点马虎,最惹不得。便是我指了天仙入门,可他就喜欢小家碧玉的,我也没法。不如弘昐,最是孝顺知理,又比弘昫大些,我自然不着急。”
弘昐的婚事,实在是难说。李氏明面是没有大罪过的,耍的心思手段反把自己折了进去,说来也是可怜。顾忌的多,这里头的人选高低都是极讲究的。
还是府里挑了几个姑娘伺候弘昐,禾青才想起这事。皇家的儿郎,总比常人家的早熟。弘昐虚岁十二,早该选一门妾室入门。只是看着身子要紧,四贝勒做主,不必紧张。
“你也不必谦谨,是我腾不过手来,府里两位格格,还有弘昫都要劳烦你了。”福晋深知自己得不到喜事,又盼不到年幼的庶子,无奈之下只能安慰自己弘昐性子柔顺,知理明事,对李氏略有余情不比月泠心冷,但李氏自来疼他,弘昐若是不留情面又有些说不过去。好在,心里是明白的。
禾青臻首娥眉,点了酒菜的唇瓣润着一层亮色,“福晋客气了,大格格毕竟是正经出嫁的头一门喜事,到时还要福晋费心了。”
弘昐纳妾是快了,可娶妻尚早。自然,还是月泠择婚在前。端看哪有合适的,选的是哪一年罢了。
除夕守岁向来折腾人,禾青只能勉强在马车里假寐一会儿。回到府中,又有贝勒府里的一家子团聚,弘昐与弘昫一同给四贝勒请安拜年。待和四福晋,还有禾青请过后,月泠和朝曦也随之拜年,高高兴兴的紧着手里的金馃子,喜不自胜。
四贝勒又要絮叨说话,这一年过的跌宕不安,连着大阿哥和二阿哥都被拉下了马。即便二阿哥如今能挽救起来,可下面还有受难的八贝勒和十三阿哥为主。本是高兴的年夜,四贝勒说了几句竟是上了心,狠狠地指着每个人都敲打一番,便是四福晋也免不得反复叮嘱。
四福晋看的剔透,皇恩浩荡,最是不可靠的。两夫妻到底看的不同,又有不一般的默契,竟是一眼瞧出了打算,趁热打铁的对着众人耳提面命,又说了新年府里略有更改的规矩,意图再尽全稳妥。
“上下尊卑有别,府里这些规矩有所松散。如今又是新一年,银钱庶务都要侧福晋帮着打理一二。”四福晋蓦地,又提了禾青。
禾青无奈,只能颌首领了这些杂碎的差事。
康熙四十八年正月,帝年节开封。稳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之位一朝空虚,终是不得安稳,康熙又主张大臣觐见为选太子一事。这一回,依旧是百官举荐八贝勒。康熙不想八贝勒往日乐善好施,广德善缘还是内有乾坤诡计,却终是与自己心中所想相悖,不免斥责马齐,佟国维与八贝勒乃缧绁罪人,其母又系贱族,今尔诸臣乃扶同偏徇,保奏胤禩为皇太子,不知何意?
马齐等人,反由康熙指令让八贝勒处置拘禁。
后宫良妃,一时也被流言戏语欺负了去。
八贝勒的风头和脸面,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康熙驳去。让人看了不少的笑话,又不过一月多些,康熙终是如偿所愿,复立二阿哥的太子之位。
一同封赏的,还有诸位皇子。诚贝勒胤祉,晋升亲王。四贝勒封和硕雍亲王,五贝勒胤祺封和硕恒亲王。往下便是六贝勒封为多罗淳郡王,十阿哥胤礻我册封敦郡王。而九阿哥胤禟,十二阿哥胤裪并十四阿哥胤禵封为固山贝子。
唯独八贝勒和十三阿哥两人,纹丝不动。
第160章 喜乐新进圆明园
雍亲王当年册封贝勒,名唤允贝罗府。
只是当时雍亲王当日不甚在意,大伙儿都习惯了拿主子作名,不多注意这个名字。如今一朝封王,不说牌匾要换。王府不仅品级高,而且建筑规模大,王府中的正房称为殿,殿顶覆盖绿琉璃瓦,殿中设有屏风和宝座,端看就是小一些皇宫。在房屋间数、油饰彩画、台基高低、门钉多少,王府都有极大的规矩。
上下里外都要整顿,雍亲王一挥手,索性就吩咐户部和内务府等,也让工匠快些。这会子康熙大封,几家王爷府都要建扩修整,人手也是紧张。遂吩咐众人,收拾行李给工匠腾出地儿来,先把要紧的给捯饬好,府里的人便挪到康熙钦此的园子去。
禾青头疼的理了东院细碎,还有书房的一些东西,都齐整收拾放进了箱子里。弘昐和弘昫都要腾出劲儿来,帮着搬去了圆明园。
“我总觉得皇上好似实在偷懒,说赐名,这名字又好似抄的。”禾青在路上闲着说几句。
朝曦点头,“阿玛崇信佛教,自诩是‘圆明居士’这佛号便是取这二字。”
月泠打趣,“还是借字容易。”
“哎,这圆明园离着畅春园近,好在皇上常去那里住,若是要紧的事也不至于太过麻烦,也省的日夜颠簸。”禾青不免庆幸,若是因为王府修建移居之事,四爷都不能好好地当差,实在是劳累过度,得不偿失。
“额娘放心吧,皇上少则都要一两个月,之后热起来,皇上更舍不得畅春园或是离京出去。这圆明园额娘也可大大方方的住着。指不定,王府修建好后还是我们先回去呢。”月泠倒不着急这个,如今雍亲王的前景大好,没有如八贝勒等参与夺嫡,又不似恒亲王那样丝毫不碰,在康熙跟前露足了脸,只要无大错都不会说什么的。
顶多,就是劳累了让禾青在后面着急一会儿。
园子胜在幽静冷清,是个很得宜的住所。禾青随着奴才领着进去,穿过一处竹林,在一弯湖上亭廊驻步,“荷稥居。”
“等到往年节气,这湖上就是多多荷花莲蓬。又有竹林送风,很是清爽。”奴才弯着身子,笑着解释。
月泠见了,眸子里流露一丝艳羡。即便没有去瞧旁人的,可这个荷稥居,实在很得禾青心意,连这个牌匾的字,都有些眼熟。
朝曦趁着禾青看外面的景色,先进了屋里看看。院子都是精致一等,胜在意境,自然不会像府中那般几进院,又分了什么东西配殿一类的繁琐又尊贵。朝曦普一进去,正是前厅,上挂窜窜琉璃珠子,映得剔透分明。
禾青的布置,若是没有眼见之人,都是看不明白其中贵重。显然,屋内是让这等之人细细的布置好的,朝曦转身拉了月泠进去,时而也能听见嬉笑声。禾青见了这地方也喜欢,朝曦和月泠并不在院子里住,反正也有奴才陪着,禾青也不怕太冷清以致吓人,很是欣喜,“劳烦你们费心了。”
“这都是王爷特意吩咐的,奴才不过听主子的话办事,没什么的。”
那奴才的态度过于殷勤,三儿听着眉梢喜悦。如今随着府里的主子爷擢升,禾青这个侧福晋的分量,自然也大不相同。尤其是如今没有嫡子的局面,即便弘昐得了四福晋的眼,也抹不过弘昫的风光。
禾青不过听了两句,抛在了耳后。
“额吉,这院子还有好大一块田圃没有开垦。”朝曦四下转悠,禾青不过吩咐了奴才,把东西放下。不等坐下歇口气,朝曦就回来了。
月泠跟在身后,额上竟有些汗。
“慢些吧,这么着急做什么?”禾青见此,睨着朝曦。
蛇莓在身后抵了绣帕上去,朝曦的额上也有些细密的汗珠。绣帕随意抹了两下,朝曦拽在手里,眸中澄湛,“额吉听我说了么?后面那一块,定是阿玛留给额吉种东西的。”
院子不必府里,规矩没那么多,雍亲王大大方方的划了一块空地出来,足有这前院的一倍,敞亮爽快。禾青也没问那个奴才太多,早早打发走了想着歇息,不想朝曦三五两下转着摸了个底朝天,兴致勃勃的喝了口茶,“还有,我和大姐姐的住所离得也近。这样,我还是能过来蹭额吉的小厨房。”
“你就吃着额吉的钱,偷偷地藏着私房,看你以后要做什么?”禾青看不得朝曦那样大方表露自己的小气。
朝曦扭过身,甩着手里的绣帕给蛇莓,“额吉总这样说人,说的我还没有肚量似的。这日日吃的用的穿的,还有上学要的,各个去处这么多,怎么能一一说得清楚。”
“你就歪理多,半点说不得。”这些东西都有福晋和禾青叫人妥备好,怎么也不能缺了这些东西。禾青见朝曦听不进去,张嘴很是无奈。
到底顾忌说得多了,引着月泠不痛快。禾青抿着唇,侧身对着三儿吩咐,“你去瞧福晋准备的可还妥当?好些奴才前些日子就拨过来收拾,想来今儿搬迁,又进的新院,问问是什么时候用膳,也好准备。”
“嫡额莫原来可有说?”朝曦又忘了方才的小气,扭过头来问道。
三儿笑着倚身,“福晋说了,今日是喜事,合该一起用膳。”
朝曦点点头,手下捏着腰间缀着的玉佩,估摸起了心思,“那我和大姐姐,去看弟弟们去。”
“去吧,今日东西杂多,人也慌张,走动稳重些不要乱跑。”禾青松了口气,既然这个泼猴留着是气人的,那她还真懒得再看一眼,索性摆着手任她们去了。
朝曦见之高兴,起身拿了外衣就要出去。月泠这才施施然的起身,莞尔道,“额娘不必忧心,朝曦一向有分寸。何况,月泠也会在身旁看着,不碍事的。”
禾青冷不丁的笑了一下,带着古怪之色,撇着嘴,“谁怕她有事?你也不必理她,如今各有院子,闲着也可多去看看,她这样大的人了做什么不懂事的。”
月泠闻此,抿唇低头,应了一声。
正是春季的尾巴,略有闷热的时候,禾青明明吹着了风却总不痛快。又有些新鲜劲儿,起身坐到了湖上的亭廊边上,手里端着一小盆盂,里头尽是鱼食。似是娴静得宜,禾青半响怅然长呼一口气,“这回又要闹腾了。”
“四爷做了亲王,自然是热闹了。”春夏弯下身子,细细的给禾青理着身后的衣裳。
禾青轻摇头,春夏见此笑道,“院子里的人到如今年纪正好,有的话自然是有的。可不论如何,也比不得主子这些年跟着四爷的情分,那些小姑娘谁比的?”
春夏放肆评论,禾青翻手打了禾青的手一下,“这院子还乱着呢,什么人都有,你就敢胡说了。”
“怕什么?”春夏难得略有张狂之色。
禾青不免无奈,轻佻眉头,手下潇洒的洒了好一些鱼食出去,引得湖面涟漪浮动,更有好些五颜六色的嘴巴张着讨吃。禾青看着好一会儿,也没有那么闷了,“也不怕,就是这日子过得太快。眨眼这些年过去,再翻过这个念头,又改选秀了。”
那个时候,也该入住雍亲王府。
这一回雍亲王在康熙跟前露脸太畅快,康熙再偏爱,也少不得会八卦这后院之事。如今府里□□静,东院的孩子多少太出风头,更显府中女人和子嗣的凋零。头一件正经的喜事,就怕是纳一门正经的侧福晋。
入门就是王爷侧福晋,风光体面,当今又是满人。按着规矩,表面而言位份是比她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