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想了想,先让凌云将阿盖抱回忠爱宫放平躺下,命侍女打水洗净阿盖双手,不料旧血刚刚洗去,又有新血渗出。施秀等人已经闻讯赶来,不知道公主为何会突然得如此怪病,各自惊惧不安。
伽罗问道:“宫中可有使用多年的木便桶?”凌云道:“这…应该是有的。”伽罗道:“你去找一只,要使用年头最长的,将桶上面的竹箍取下,拿到这里来?”凌云道:“什么?”伽罗道:“那竹箍就是能救公主的良药。”阿盖侍女璎珞道:“那是便桶上的东西,又脏又臭,怎么能做药?”
凌云当日性命为伽罗所救,知道她的能耐,不再多问,飞一般地去了。过了两刻,他当真取来一圈黑漆漆的便桶竹箍,还沾有少许粪便,又腥又臭,一进来便让大伙儿捂住了鼻子。伽罗已经准备好一个铜火盆,让凌云将那竹箍扔进去,再泼了些灯油,点头烧起来。
施秀也极是疑惑,问道:“这东西当真能医好公主?”伽罗白他一眼,道:“羽仪长,你以为你经常用的金创药是什么做的?童子便!”施秀道:“这我知道,童子大便有通经化瘀、清热解毒之效,许多药都要用它作药引。”
众人听她大谈一番童子便,均感恶心。伽罗也不理会,等那竹箍燃尽,将箍灰取出,敷撒到阿盖指缝,血立即止住。伽罗又让侍女用布将阿盖双手缠住,好让箍灰药力渗入双手。过得片刻,阿盖缓缓睁开眼睛,见四周尽是目光,讶然道:“出了什么事?”
梁王夫妇闻讯赶来,见爱女已然舒醒,这才松了口气。泉银淑跟在王妃嘉僖身后,也赶来凑热闹,见凌云也在堂内,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嘉僖问道:“伽罗,公主怎么会突然晕倒流血,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伽罗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孛罗听说,立即命人去遍请城中名医。大理诸人见他大有轻视伽罗之意,不免有些愤愤不平,伽罗却是毫不在意。
孛罗又连声问道:“段平章人呢?不是说已经从大理回来了么?公主病倒,他人去了哪里?”施秀道:“回大王话,信苴人刚到宫门,就被马平章派人叫走,说是行省有急事。”马平章就是另一平章政事马哈只。孛罗一声冷笑,道:“如今我这女婿倒真是勤于政事,一回大理几个月,人回了中庆,又赶着去中庆署,竟是连公主生病都不管不顾了。”
他往常一向对段功极为客气,今日却敌意极盛,众人只道他关心爱女,虽不满他冷嘲热讽段功,毕竟这是人家家事,也不好多说什么。阿盖忙道:“女儿已经没事了,父王不必担心。”孛罗道:“还是要请名医来看看才好。”
他爱女心切,也不离开,一直等到几名大夫到来。只是大夫诊断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听说伽罗竟将便桶竹箍用来给公主千金之躯治病,更是骇然。
孛罗道:“伽罗,你将这么脏的东西用在公主身上,有何居心?”伽罗道:“当然是治病救人啰。大王,你宫里藏的医书我都已经读过,你随便去找一本翻看,上面都有记载人中黄、人中白是外伤良药,这竹箍长期受二便浸渍,竹子又有收敛之功效,是绝好绝好的药引。你可不能嫌它脏就否定它,不定哪天大王自己也会用上呢。”她说话随意惯了,也不管对方是谁。孛罗大怒,道:“来人,快些将公主手上的…药清洗干净,再请大夫们延治。”
凌云忽插口道:“伽罗医术高明,大王尽可放心。当日属下伤重即死,是她出手救治,将我从阎王爷那里拉了回来。”孛罗听了半信半疑,道:“当真?”凌云道:“千真万确。大王只须想想,伽罗若没有非凡出众的本事,段平章怎会特意将她带来中庆?”
这一语极是有力,孛罗心中轰然一响,暗道:“原来段功是有意将这个懂医术的印度小女孩放在身边,看来他犹自记恨当日行宫险些中毒一事,对本王并不放心。哼!”便道:“既是如此,就先看看疗效再说。”命人送大夫出去。见外面天色已黑,段功人还未归,心头更是有气,又不好发作,只得安慰了女儿两句,自领人离去。
段功一直到深夜才回来忠爱宫,听说阿盖白日晕倒流血,很是担心。阿盖道:“已经没事了。就是一想到我手上的这个药是那个…做的,就觉得怪不舒服的。”段功道:“伽罗医术很好,人又热心,她绝不会害你。”阿盖道:“我知道。”低下头,道,“那些兰花,我很喜欢,还要多谢你。”段功道:“你我已是夫妻,何况我也爱赏兰花,有什么可谢的。”阿盖道:“那也要谢谢你亲自上山去挖,又千里迢迢运来中庆。阿奴,我想好了,要将蕙兰摆在卧室窗口,墨兰则种在书房窗下,书房里原先那些兰花还是照旧放在那里。”段功道:“好,都由得你。”又笑道:“中原有位大诗人名叫屈原,对兰花极为赞美,诗曰‘秋兰兮清清,绿叶兮紫茎,满堂兮美人’,所以中原人将画兰称作‘写离骚’。”阿盖笑道:“那咱们夫妻二人爱兰至此,种了这么多兰花,当可称得上‘种离骚’。”
他夫妻二人为兰花计议一夜,情深绵绵,自不必多提。忠爱宫中的其他人却是气愤得难以入眠,施秀将白日孛罗言语告知施宗、杨智等人后,大理诸人深为震惊。
施秀道:“你们都不在场,那梁王的口气,简直是伽罗在下毒害她女儿一般。”施宗道:“公主一向是他掌上明珠,他爱惜女儿,倒也罢了,只是为何他突然对信苴大加嘲讽,公开表示不满?”杨智道:“也许这只是他长久以来积累的不满的一次发作。云南自成立行省以来,历任梁王均有与行省争权之举,甚至还动过真刀真枪,到孛罗这一任时,行省势衰,成为傀儡。然自信苴入主行省以来,以德服众,极得人心,行省又有复振之势,这正是梁王对信苴不满的原因。”
施秀道:“要我说,信苴何必再做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平章?岂不比在这里为他人做嫁衣裳强得多?”施宗忙道:“可别胡说,让信苴听见,饶不了你。”
杨智道:“梁王今天既已露出真实心意,终究会有撕破脸皮的一天,日后我们要多加小心才是。”施宗道:“杨员外,你还是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信苴才是。”杨智叹道:“怕是信苴根本听不进去。”众人知他暗指段功已经完全沉湎于阿盖美色,无力自拔,心头各自微微叹息。
来年春天,段功从大理带来的那些兰花果然开得茂盛无比,成为一大奇观。只是这大半年间,阿盖又闹过多次莫名流血之事,甚至段功也出现过几次流血,与阿盖极为相似,只是阿盖在指缝间,段功病在耳后发际处。梁王请来中庆城中所有名医,苦无对策。还是伽罗照旧用便桶竹箍灰治好,却始终找不出病因。
奇怪的是,忠爱宫羽仪、侍女、仆从不少,唯独段功、阿盖二人有此怪病,因而又有人谣传说段功父兄与梁王本是死敌,段功兄长段光又是被梁王害死,段功却贪恋美色,娶了仇人之女,是以上天降下这个莫名诡异的病来,惩罚他夫妻二人。梁王听到风声大怒,下令追查散布谣言之人,只是这等风言风语本就是捕风捉影,找到源头极难,他一追查,更引来诸多猜测。翁婿二人也由此生出许多嫌隙来,梁王甚至一度打算将爱女接离忠爱宫,还是阿盖自己非要与段功一起,才没有惹出大的不快来。幸好这些事只是在梁王宫中流传,外人并不得知。
到了兰花花开的时候,段功夫妇流血事件才逐渐减少。正好阿盖兄长阿密要新娶一房小妾,孛罗想借机冲喜,特意下令大操大办。那新娶的小妾名叫李芳树,是个汉人小吏的女儿,长得极是美丽,容貌不在阿盖之下,只是始终木着脸,似是并不欢喜这场婚事。她本已经出嫁,却不知道何故又被丈夫休掉,这才被阿密娶为姬妾。
没过几日,李芳树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全身水肿,头面肿大如斗,好好一个美人,转眼成了怪物,很是令阿密扫兴。宫中谣传是阿密正妻忽的斤嫉妒下毒所致,阿密愤去向妻子兴师问罪。忽的斤是蒙古贵族女子,性子泼辣刁钻,也不好惹,夫妻二人大吵一架,闹到了梁王面前。孛罗已知道伽罗能耐,急忙命人将她请去看看究竟。伽罗一搭李芳树手腕,却是脉象平和,只是身体有些虚弱外,并无其它异样。她思索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找出发病原因。
到得中午,阿密命人送了饭菜进来,香气扑鼻,伽罗便与李芳树一道进食,见她面容浮肿得厉害,两眼难以开合,食欲却是不错,更觉得奇怪,暗道:“哪有中毒生病的人还这么想吃东西呢?”
吃完饭,有人收拾了碗筷出去,关上窗子,屋里漆味渐浓。伽罗看到内室床、桌、椅、柜等都是新制,这才恍然大悟,忙让人准备另一间屋子,抬了李芳树进去躺下。又买来一筐生螃蟹,捣碎成糊状,遍敷李芳树全身。出来道:“李家娘子对新漆过敏,世子只须将新家具换掉即可。”阿密道:“原来如此。伽罗娘子当真是神医…”
伽罗另有急事,回到忠爱宫,直闯入段功书房。这间书房并不大,却是段功夫妇的私密天地,从来不准外人进去,平日打扫等琐事也是由阿盖自己动手。侍女拦不住伽罗,只好跟进来告罪道:“公主,是伽罗娘子非要进来。”
阿盖正在窗下读书,放下手中书卷,问道:“伽罗,你有事么?”伽罗也不答话,环视书房,最终将目光落在书架上的兰花上,便上前先将案头的兰花搬下来。阿盖忙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伽罗道:“公主,你先让璎珞她们出去。”阿盖不明所以,但她素来信任伽罗,便命侍女退出。
伽罗举起兰花,往地上砸烂,拨开碎渣碎土,细细查看,那陶器花盆制作得极为特别,内壁有许多小孔不说,内壁、外壁中间竟是中空的夹层,夹层当中有一些暗红色的枯干败草。她拿起一块碎陶片,闻了一下那枯草,道:“就是它了。”阿盖道:“这是什么?”伽罗道:“奈何草,一种慢性毒药,靠挥发气味散播毒性。你和信苴总是流血,就是因为中了它的毒。”
阿盖听了半信半疑,问道:“我流血的次数远远比信苴多,就是因为我总呆在书房,时间远比他长?”伽罗道:“正是如此。若不是我侥幸想到了便桶竹箍的法子,每次都及时医好了你和信苴,怕是你们两个日积月累之下,早就毒发流血不止而死了。”阿盖道:“哎呀,那你快些放下那毒草,小心中毒。”伽罗道:“这些草在里面已近一年,毒气挥发殆尽,毒性已经大为减弱。倒也多亏信苴,特意从苍山挖了兰花给你,不然的话,只怕你还要买这人的有毒兰花。”一边说着,一边随手自书架上取过一个木盒。
阿盖道:“那盒子千万动不得,里面装的都是信苴的重要之物。”伽罗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比命更重要的么?”将盒子里面的手札信笺一股脑儿倒出来,将奈何草一一挑出,扔进木盒。再搬下书架上的兰花,一一砸烂花盆,果然每个花盆都有夹层,中间夹有奈何草。
伽罗道:“我送给公主的那些兰花都在这里了么?”阿盖点了点头。伽罗将奈何草全部塞入木盒装好,合上盖子,道:“现在公主该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了吧?”
阿盖脸色早是一片煞白,她当然知道这些兰花都是凌云送的,伽罗是在帮他掩饰,她当然也不愿意揭露他令他送命,只是一想到他竟然可以用这种手段来报复她,她还是不寒而栗,全身冷汗直冒。
伽罗道:“公主,这件事你先不要管,也千万不要对别人说。”阿盖道:“我知道…”她当然知道这件事只要泄露一个字,凌云必死无疑,又道,“可是…”伽罗道:“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抱了那盒毒草,径自来找凌云。
凌云一直陪侍梁王在外面办事,晚上才回来,远远见到房间内燃着灯烛,人影映窗,腰肢纤弱,似是女子,心念一动,暗道:“莫非又是泉银淑派侍女来找我?抑或是她本人?她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竟敢公然在我房中点灯,我早晚得被这女人害死。”抢进来一看,却是伽罗坐在灯下等他,不由地一愣,问道:“你怎么又随便闯进我房里来了?”伽罗道:“我有一件很要紧的事要问你。”凌云道:“什么事?”伽罗道:“你必须得老老实实回答我。”凌云解下长剑,放在枕边,道:“我又不知道是什么事,不能先承诺你。”
伽罗道:“那好,我找到了公主和信苴不停流血的病因,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凌云道:“是什么?”伽罗道:“你想知道的话,就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我问你话,你得老实回答;第二,你绝不能再插手管这件事。”凌云道:“这件事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答应你?”伽罗道:“那好吧,我走了。”说着便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凌云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好奇,道:“好,我答应你。病因是什么?”
伽罗道:“很简单,他们二人都中了毒。”凌云吃了一惊,道:“中毒?”伽罗道:“是啊,毒药就在你托我转送公主的兰花花盆里。”凌云道:“什么?”伽罗拍了拍木盒,道:“这是我从你那些花盆夹层中挖出的毒草,全在这里了。”凌云略一思索,便即醒悟,到床边取了长剑,拔腿便走。伽罗一把拉住他:“你答应过我,不能再管这件事。”
凌云道:“你相信不是我下毒?”伽罗道:“当然相信,不然你还能活着站在这里说话么?信苴手下人不杀你,梁王也要处死你。你快些坐下,我有话问你。”凌云道:“你是想知道那些兰花从哪儿来的么?好,我告诉你,总有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拖着车子在王宫门前叫卖兰花,我就是从他那里买的。他告诉我他在菜海子有块苗圃,我听你说公主喜欢那些兰花,又特意找去苗圃买过。”
伽罗道:“那花匠叫什么名字?”凌云道:“汪雨。”伽罗道:“好,我回去告诉施秀羽仪长他们,不过你绝对不能再插手这件事。”顿了顿,又道,“你也该知道你的梁王与我们信苴最近很有些不愉快,你若再卷入毒兰花这件事,不但你自己性命难保,还会引发两方猜忌。”凌云一时沉默,半晌才问道:“你…是想揽到你自己身上么?”伽罗道:“是啊,兰花本来就是我送给公主的嘛。”转身欲走。凌云道:“等一等,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下毒?”伽罗嫣然一笑,道:“我就是知道。”
抱着盒子离开凌云住处后,伽罗又赶回忠爱宫找到施宗,告诉段功和阿盖是中了奈何草毒,毒药就藏在自己买给阿盖的兰花的花盆中。施宗听了,急忙要领人去捕那种兰花的汪雨。杨宝听说汪雨不过是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料来施宗抓了他来,无非是要严刑拷打,逼他认罪,再招供出背后主使,忙道:“我有个主意,说不定可以人赃并获,令他难以抵赖。”如此说了一番,施宗道:“好,就依你所言。”
伽罗本不是什么考虑周全之人,告知众人兰花有毒后才想起来若是那花匠招出买兰花的是梁王侍卫,岂不要立即露出马脚?便也闹着要跟去。施宗道:“伽罗认得路,又识得毒药,同去也好。”
众人连夜来到菜海子。虽已是晚上,却还是有不少情侣在水堤边席坐私语,月色下别有一番景象。
伽罗坚持跟来,半路上才想到那花匠并不认识自己,一旦见面一样会露馅,有心想找杨宝出个主意,一路却不断被施宗追问各种细节,竟始终没有找到与杨宝单独说话的机会,甚是焦急。她虽也来过菜海子,却只是寻常游览,根本不知道那苗圃在哪里。绕了几圈,施宗狐疑问道:“你不是说来过好几趟么?怎么转来转去都找不到?”伽罗后悔不迭,只好道:“来的时候是白天,现今是晚上,所以不认得路了。”还是杨宝道:“兰花背阴生长,北边有个大坡,林木又密,应当在坡后。”正好遇到一名路人问路,果然得知北岸竹林后有一花圃,当即寻来。
那花圃不大,四面围有篱笆,东面有一间大木屋,有微弱烛火映出。杨宝先推开篱笆,走到花圃中,叫道:“卖兰花的在么?有主顾上门。”等了一会儿,一名汉人少年秉烛而出,点燃门边一个灯笼,连人也不瞧,随手一指圃地道:“都在那里,你自己去挑吧。”
杨宝往地里看了看,均是盆养兰花,品种稀松平常,实在无法与段功从大理带来的花色相提并论,便道:“还有好些的么?我是梁王宫里的,我家主人很是挑剔。”那少年道:“噢?”这才走上前来,道:“原来你是梁王宫的人。屋里还有些还有些更好的品种,官人请进来看。”当即领着杨宝进屋。
只见木屋中南面靠墙角处摆有一张床,床头有一只箱子,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家具,北面窗下摆了不少兰花,品种果然比外面圃地里的要好上许多,花盆也是上好的陶器,又古朴又精细,与伽罗在阿盖书房砸烂的那些有毒的夹层花盆一模一样。
杨宝道:“小哥儿叫什么名字?兰花养得真是不错。”那少年道:“我叫汪雨。”杨宝道:“好,请汪哥儿帮我挑上两盆。”
那少年汪雨随意拿了两盆,交给杨宝道:“我这里只收金银,不收海币。”杨宝道:“好。”突然一个失手,那花便掉了一盆在地上,登时摔得粉碎。杨宝道:“哎哟,真是抱歉。”汪雨道:“不要紧,我再拿一盆给你。”
杨宝等他转身去取兰花,趁机俯身拨开碎土,果见那花盆夹层中盆有一些红草,心中已是有数,当即笑道:“你这花盆夹层中装的是什么?”汪雨吃了一惊,道:“什么?噢,那是花肥。”杨宝道:“是不是叫奈何草?”汪雨眼珠转了两转,突然扬起手中的花盆,朝杨宝一丢,转身便往门外跑去,却被早摸到门外的施宗伸脚一绊,摔将出去,吃了个嘴啃泥。众羽仪上前将他双手缚住,重新将他拉回屋中。
杨宝将屋里兰花砸了几盆,夹层中均有红草,忙叫道:“伽罗!”伽罗人在门外,迟疑着挪将进来,看了汪雨一眼,他正被羽仪牢牢抓住,紧盯着杨宝翻找盆中的毒药,全然没有留意到她进来。
杨宝道:“这里面的是奈何草么?”伽罗上前看了看,道:“是,快些将它们装进盒子里。”杨宝问道:“那为何他自己不中毒?”伽罗指着南边墙角道:“他在那里种了许多猪笼草,猪笼草专门吸气味。”
汪雨望着伽罗,脸上又是惊奇又是愤怒。杨宝道:“原来如此。那好,大伙儿一齐将毒药收集齐了,我再去屋外看看。”
施宗上前喝问道:“你为何要在兰花中下毒害人?”汪雨不知道如此机密机关如何能让人识破,那奈何草又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慢性毒药,百思不得其解,只道:“我没有害人。”施宗道:“事实俱在,你还想抵赖么?”汪雨昂然道:“我不是抵赖,我确实没有害人,只想报仇。这有毒的兰花,我也只卖给梁王宫里的人。”施宗道:“你可知道毒害信苴、公主,罪大恶极,当诛九族。”汪雨冷笑道:“九族?我的九族早就被你们信苴段功杀得一干二净,只剩了我一人,你们快快将我也杀了,方能凑足九族之数。”
施宗大奇,问道:“你明明是汉人,如何能跟我们信苴有仇?况且我们信苴为人宽厚,又怎会杀你九族?”汪雨料来今日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不如说出真名,也好让世人知道王家有后人如此,便道:“那好,我告诉你,我本名叫王豫…”
忽听见外面脚步声纷沓交至,有数人来到苗圃外。又听见杨宝的声音问道:“凌侍卫,你们怎么来了这里?”有人答道:“大王听说你们找到了下毒谋害平章和公主的凶犯,想亲自审问。”正是凌云的声音。
伽罗心道:“凌云明明答应了我不再插手此事,却为何又去告诉梁王?他难道不知道他自己也难脱干系么?”正愕然间,凌云已领着几名侍卫进来,道:“施宗羽仪长,大王命我立即押凶犯回宫审问,这就请将人交给我吧。”施宗很是不快,道:“我们正向犯人询问究竟,问清楚了再交给凌侍卫不迟。”凌云道:“羽仪长是想违抗大王的命令么?”施宗冷笑道:“凌侍卫…”
一旁汪雨忽然道:“你不就是那个向我买兰花的人么?”施宗回头问道:“你说什么?”汪雨紧望着凌云,道:“他…”凌云道:“来人,将人带走。”两名王宫侍卫当即上前,将汪雨拉了过来。
羽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齐望着施宗。施宗道:“凌侍卫如此强抢犯人,是想和我们动手么?”凌云道:“不敢。只是大王有严命,要立即审问凶犯,审问完了,自会将人交回给信苴处置。”挥挥手,命人将汪雨押了出去。施宗知道段功一再交代不得与梁王的人冲突,事情闹大了大家面子都不好看,也只好任凭凌云将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