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郭子兴后人郭老舍宣德年间入朝自表身份为历史真事,明宣宗朱瞻基承认其郭氏后人身份,赐钞遣还,并授予冠带奉祀滁阳王。但郭氏一系的出现触犯了原滁阳王守墓人宥氏的利益(免除赋税徭役)。明孝宗弘治年间,宥氏上书揭发郭氏并非郭子兴后人,并引用太祖皇帝朱元璋关于滁阳王无后的话。明廷遂剥夺郭氏奉祀的资格。
[4]张士诚:原名张九四。元末位于江浙一带的义军领袖与地方割据势力之一。出身贫苦,少有膂力,负气任侠,靠贩卖私盐起家。后因受不了盐警欺压,与其弟张士义、张士德、张士信及李伯升等十八人率盐丁起兵反元,史称“十八条扁担起义”。袭据高邮(今江苏高邮)后,张士诚自称诚王,僭号大周,建元天祐。他占据东南富庶之地,又深得人心,实力雄厚,时有“(陈)友谅最桀,(张)士诚最富”之说。但其人懦弱,野心谋略远远不及朱元璋,后被朱元璋俘虏。押解至南京后,张士诚道:“天日照尔,不照我而已。”朱元璋怒而将其斩首,时年四十七岁。朱元璋生平恨及张士诚,当上皇帝后,诸多举措都是直接针对张士诚,如将十四万户江南富民迁徙凤阳安置(即前面提过的“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故事);如取民间首富沈万三(其人事迹详见同系列小说《柳如是》)家租簿定额,对江南一带格外加赋,每亩完粮七斗五升,仅苏州便承担了全国12%的税赋;又如将张士诚心腹幕僚高启腰斩(事详见同系列小说《柳如是》)等,均是恨张士诚在江南极得富豪士人之心。又,朱元璋当皇帝后,为了治国,开始重用文人。有武臣心怀嫉妒,告诉皇帝说,文人好挖苦毁谤,不能相信,还举了个例子,说是张士诚原名叫张九四,后来当了王爷,请文人给他重新取个好名字,文人就取了士诚,孟子书上说:士,诚小人也。其实那文人暗骂张士诚是小人,张士诚哪里懂得,给人叫了半辈子小人,到死都不知道,真是可怜。朱元璋听了后,立即去查了《孟子》,果然发现有这句话。以后皇帝疑心变得很重,对文人分外提防,大兴文字狱。
[5]明代盐、茶均是官方垄断商品,行销、征税由户部统一管理。私犯盐、茶是严重罪行。明初安庆公主(马皇后所生)驸马欧阳伦即因私贩茶叶被明太祖朱元璋处死。但由于利润丰厚,民间有不少铤而走险者。
[6]有诸多学者认为,被誉为“黔中第一奇迹”的“红崖天书”即是建文帝朱允炆手迹。红崖天书原名红崖碑,是位于今贵州安顺的一处神秘景观,具体在今关岭布依族苗族自治县县城东约十五公里晒甲山半山。山上红崖北面的一隅数十平方米的峭壁上,有若干形如钟鼎古籀的符号,似画如字,大者如斗,小者如升,非雕非凿,如篆如隶,布局蹊跷,风格古拙。明代嘉靖年间,贵州人邵元善游览晒甲山后,写下《红崖诗》:“红崖削立一千丈,刻画盘旋非一状。参差时作钟鼎形,腾掷或成走飞象。诸葛曾为此驻兵,至今铜鼓有遗声。即看壁上纷奇诡,图谱浑领尚且盟。”邵元善是当时知名文人,与其兄邵元吉皆文誉一时,红崖天书由此知名于世。此后,学者纷至沓来,专门对红崖天书进行考察研究,掀起一次又一次的破译热潮。清光绪年间,日本领事得丸作藏及旅行家鸟居龙臧不远万里,专程来到晒甲山观摩。二人后将红崖天书摹本带回日本展出,引发强烈震撼,参观者摩肩接踵,络绎不绝,“洪都观经,可云盛也”。法国学者雷相如与费南海尔等也慕名来到晒甲山,由此成为名噪中外的“红崖文化”现象。红崖天书迄今仍是历史未解之谜,1995年3月18日,贵州安顺地区行署悬赏百万破译红崖碑,但并无结果。晒甲山当地自古有许多关于天书的神秘民谣,传闻解开天书,即可获取巨额宝藏。有兴趣的读者,可自去贵州观摩。
[7]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不只是为儿子们取了名字,还制定了后世子孙取名的《二十字定名》规则:“以子孙蕃众,命名虑有重复,乃于东宫诸王世系,各拟二十字为一世。以某字为命名之首,其下一字,则临时定议,以为二名,编入玉牒。至二十世后,复拟续增。”即每个儿子都作为一支,每一支拟定二十字辈分,作为一世,以后则周而复始地循环,意为传之永久。如太子朱标一系为: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顺、道、宜、逢、吉,师、良、善、用、晟。又如成祖朱棣一系二十字为:高、瞻、祁、见、祐、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静、迪、先、猷。名字中的另一个字则临时确定,但也不能随便取,而是要按五行相转。例如,朱棣这个辈分的都属木德,他的儿子朱高炽属火德,孙子朱瞻基属土德,曾孙朱祁镇属金德,玄孙朱见深属水德。可惜的是,朱元璋为子孙们拟定的二十字只用了一半,刚用到“由”字,他所建立的大明王朝就寿终正寝了。
[8]临清:今山东临清,取临近清河之意。历史悠久,自古为战守要地,境内河流纵横,举世闻名的京杭大运河从其间穿过。明清时,依靠运河漕运成为江北五大商埠之一,繁荣兴盛达五百年之久,有“繁华压两京”“富庶甲齐郡”“南有苏杭,北有临张”之美誉。2006年,被联合国地名专家组认定为中国地名文化遗产——千年古县。
[9]杨俊一生的经历颇有传奇色彩,他跟随父亲杨洪在军中长大,只知道边将权重,不知道朝中言官厉害。喜宁事件后,杨俊仗着父亲杨洪深受朝廷器重,因私人恩怨杖杀了都指挥陶忠。身在京师的杨洪知道后大为恐惧,上奏说儿子轻浮急躁,会误了边关大事,要求儿子随自己在京营中操练。杨洪本意是要保儿子一命,谁知道杨俊刚到京师,言官便上书弹劾杨俊杀都指挥陶忠一事,杨俊被下狱论斩。杨洪想方设法营救。朝廷因用人需要,诏令杨俊跟随杨洪,戴罪立功。但没过几天,杨俊冒领喜宁功一事败露。杨洪也颇有能耐,上下活动,杨俊仅被追夺官爵,真正的功臣江福获得别赏。不久后,杨洪病逝,临死前仍然放心不下儿子杨俊,“请调俊等他镇”。景泰四年(1453年),杨俊任游击将军,奉命送瓦剌使者北归。到了永宁的时候,杨俊喝醉了酒,都指挥姚贵因小过被杖八十。杨俊还欲杀姚贵,被众将士劝住。回朝后,姚贵告发了杨俊。宣府参政叶盛也上奏,认为杨俊曾经在独石败于瓦剌,是败军之将,应当论罪。杨俊自己上书辩护,为了表明自己为朝廷的功劳,还将朝廷所赐敕书封还。哪知道因此又给自己加了一条大罪。言官因此弹劾杨俊跋扈,论罪当斩。刚好这时候杨俊的哥哥杨杰死了,杨母请求放杨俊回家奔丧。因为“杨洪父子兄弟皆佩将印,一门三侯伯。其时称名将者,推杨氏”,朝廷因此动了恻隐之心,免除了杨俊死罪。不久后,杨俊以次子身份继承了父亲杨洪的爵位,重新光耀起来。但杨俊很有些屡教不改,因此好日子也没过多久,“家人告俊盗军储,再论死,输赎还爵。久之,又以阴事告俊。免死夺爵,命其子珍袭”。爵位没有了,丢了官,按理来说,杨俊应该掀不起大浪了。但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土木堡之变后,杨俊负责守永宁、怀来一带。当时也先打着英宗的招牌四处招摇撞骗,杨俊严令将士不得开城门迎接英宗,以免为瓦剌所乘,已经为英宗所记恨。后来英宗归国,杨俊预料到一山难容二虎,朝中将有祸事发生,并说英宗归国是祸本。他的预见并没有错,只是这预言为他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英宗复辟后,杨俊这些“大逆不道”的话被跟他一向不和的张軏(英国公张辅弟)揭发,一向命大的杨俊这次终于没逃过一劫,“坐诛”。他儿子杨珍也被剥夺了世袭的爵位,贬到广西。一直到英宗死、宪宗立,杨珍才被召回,授龙虎卫指挥使。
[10]新昌:今江西宜丰。
[11]苏武、李陵事迹参见同系列小说《大汉公主》,杨业(即杨家将中的杨令公):参见同系列小说《斧声烛影》《包青天》。
[12]合州:今重庆。南宋理宗时,合州州治位于钓鱼城(今四川合川),蒙古大汉蒙哥即死此城下。事见同系列小说《钓鱼城》。
[13]大兴:今北京大兴区。
[14]当时盛传嬴政是相国吕不韦的儿子。无论嬴政有没有相信过这种说法,他还是表现出帝王的狠毒和果断,大权在握后,立即罢了吕不韦的相位,随即迫之自杀。
[15]此段故事参见同系列小说《大唐游侠》。
[16]五国城:今黑龙江依兰县。
[17]太庙:明代皇帝祭奠祖先的家庙,始建于明永乐十八年(1420年),占地二百余亩。最早太庙只是供奉皇帝先祖的地方,后来皇后和功臣的神位在皇帝的批准下也可以被供奉在太庙。太庙平面呈长方形,共有三重围墙,由前、中、后三大殿构成三层封闭式庭园。大殿耸立于整个太庙建筑群的中心,面阔十一间,进深四间;重檐庑殿顶,三重汉白玉须弥座式台基,四周围石护栏;殿内的主要梁栋外包沉香木,别的建筑构件均为名贵的金丝楠木。天花板及廊柱皆贴赤金花,制作精细,装饰豪华。太庙又以古柏著称,树龄多高达数百年,千姿百态,苍劲古拙。辛亥革命以后,太庙一度仍归清室所有,1924年辟为和平公园,1950年改为现名“劳动人民文化宫”。1988年1月太庙被列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18]宁阳:今山东泰安。
[19]淳安:今浙江。
[20]其实商辂并非明朝三元第一人,第一个连中三元的是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进士黄观,由明太祖朱元璋亲自取中。但因其人后来成为建文帝朱允炆心腹大臣,被成祖朱棣怒而除名。
[21]明英宗朱祁镇之后,明宪宗朱见深和明孝宗朱祐樘都非皇后嫡子,直到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明武宗朱厚照三十一岁时因纵欲过度死亡,生前嫔妃如云,死后却无一儿一女。按明朝皇位嫡长继承制和兄终弟及的原则排列:明武宗无子,上推至明孝宗,明孝宗有二子早死,再上推至明宪宗,明宪宗长、次子早死,三子即明孝宗,已死,四子就是在钟祥做藩王的朱佑杬,朱佑杬已死,但他有二子,长子已死,次子朱厚熜。因此朱厚熜就成了法理上的皇位继承人。这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年仅十五岁的朱厚熜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登上了大明皇帝的宝座,改元嘉靖,即明世宗,史称嘉靖皇帝。明朝皇帝仅有两次世系转移,一次是明成祖朱棣以武力夺取了皇位,另一次就是明武宗到明世宗。自明世宗朱厚熜后,明朝再无一个皇帝是嫡长子身份即位,原因都是前任皇帝无嫡子。明熹宗朱由校死后无子,便由弟弟朱由检(崇祯皇帝)即位,成为明朝历史上唯一一个“兄终弟及”的例子。明景帝登位时,兄长明英宗还在世,后来皇位又被英宗夺回,所以不算是真正的“兄终弟及”。
[22]一些史料为了美化于谦,将于谦记录成是当时唯一一个没有签名的人。诚然,于谦的赫赫功劳足以掩盖他曾经彷徨困惑的心态,但作为重要的历史人物,朝廷重臣,他当时是有能力左右局面的。面对混乱的政局,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和作出的选择,不但对其人生产生重大的影响,还将影响到历史的走向。十分可惜的是,于谦在皇室问题上一再彷徨,直接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23]纵观明朝的皇位继承史,公然破坏礼法的只有两人,一是明成祖朱棣,另一个就是明景帝朱祁钰。但成祖朱棣夺取皇位时还有更深的历史背景,当时建文帝朱允炆咄咄逼人,大力削藩,朱棣为情势所迫,不得已起兵夺取了皇位。更进一步说,当时朱棣的三个兄长都已经去世,他已经有嫡长子身份,他的即位,还不算是对祖制的大破坏。唯独景帝朱祁钰,出于私心,废除了英宗子朱见深的太子位,将破坏朱元璋所制定的皇位继承制度推向了极致,从而酿成了更大的悲剧。
第八章 孤怀激烈
文渊阁之名始于明代,其阁亦始建于明初。明太祖朱元璋“始创宫殿于南京,即于奉天门之东建文渊阁,尽贮古今载籍”,此即文渊阁建阁之始。明成祖迁都北京后,仿南京已有规制营建北京宫殿,亦有文渊阁。随着明朝内阁制度的发展,文渊阁成为大学士等官员专门入直办事之所,不再仅仅是藏书之所,而是上升为秘阁禁地。
年去年来白发新,匆匆马上又逢春。
关河底事空留客,岁月无情不贷人。
一寸丹心图报国,两行清泪为思亲。
孤怀激烈难消遣,漫把金盘簇五辛。
坐拥红炉尚怯寒,边城况是铁衣单。
营中午夜犹传箭,马上通宵不解鞍。
主将拥麾方得意,迂儒抚剑漫兴叹。
东风早解黄河冻,春满乾坤万姓安。
——于谦《立春》二首
位于东四牌坊附近的金桂楼这几日格外热闹,盖因刚过进士放榜日不久,新科进士们争相摆宴庆祝。金桂楼名字取得好,素来是新贵们的首选之处。
新科进士丘濬今日亦在金桂楼摆酒请客,庆祝只是其一,更多的是为了一个承诺。他在正统九年(1444年)即考中举人,在广东乡试中名列第一,然赴京会试却名落孙山,之后入国子监深造,一直留在京师生活。期间也曾参加过一次礼部会试,直至今年才金榜题名。会试时,主考官内阁大学士商辂列其文章第一,然殿试时因策文不合明景帝朱祁钰心意,只能屈居二甲第一[1]。虽然未能成为大明状元,但却是十八名入选翰林院的进士之一,仍然荣耀无比。
十年异乡生活,寒窗苦读之余,亦是思念亲人。正当丘濬在京师国子监苦读时,其结发妻子金氏在家乡琼州亡故,甚至未能见到最后一面。
初接到消息时,丘濬伤心欲绝。然彼时国家亦多灾多难,五十万京军覆没于土木堡,英宗皇帝也被瓦剌俘虏,他的个人情怀很快淹没在巨大的忧虑中。
那一日,丘濬遇到伯父、父亲均战死沙场的将门之女吴珊瑚,见到对方清瘦哀戚的容颜,心中陡然起了巨大的波澜,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关心她、爱惜她。二人同病相怜,彼此呵护,彼此抚慰,逐渐走到了一起。
然吴珊瑚是蒙古人,即便是再婚,丘氏家族依然不同意丘濬娶异族女子为妻。丘濬借回乡探亲之机,欲设法说服亲朋好友。吴珊瑚竟摒弃京城富贵荣华,跟随丘濬到了海岛,又拜当地渔家为义父,以普通渔家女的身份留在琼州。
传统中国人在感情表达上多含蓄深沉,对女子的期待尤其如此。吴珊瑚此举,曾在北京激起了轩然大波,然南方海岛风俗淳朴开放,倒也不认为有什么出格之处。
吴氏本是蒙古王族,出身豪门,自小万事无忧,本来连做饭、缝补之类的小事也不会做,两年海岛生活下来,竟成为织网好手,小有名气。丘家感怀万状,终于认可了这桩婚事。丘濬遂许下诺言,一旦金榜题名,便正式迎娶吴珊瑚为妻。因而今日金桂楼酒宴,不独是庆祝他进士及第,亦是要当众宣布婚期。
锦衣卫指挥佥事朱骥早早便赶到了金桂楼,能够亲眼看到儿时玩伴嫁个好男子,自然令人欣慰。只是他到得太早了些,主角丘濬、吴珊瑚都还未到,只有吴珊瑚兄长吴瑾在包厅里里外外张罗。他便自己在大堂寻了个位子,正待坐下,临窗一桌的年轻男子忽道:“这金桂楼一到饭点,便火爆得不行,兄台反正只是等人,何必多占一张桌子?不妨过来这边挤上一挤。我也在等人,我们算是‘同等’。”
朱骥抱拳道:“承教了。”走过去坐在那男子对面,刚要询问对方姓名,却不禁讶然呆住。一时还不能相信,微一犹豫,便伸手往那男子眼前晃了几晃。
那男子笑道:“兄台不必再试探了,我确实是个瞎子。”
朱骥忙道:“抱歉,是我失礼了。阁下既然看不见,如何知道我在等人?”
那男子笑道:“我眼睛瞎,心可不瞎。”
朱骥见对方态度随意自然,显然不以自己是瞎子为耻,心念一动,问道:“莫非阁下就是仝寅?”
那男子笑道:“不错,正是我。嗯,兄台能知道我的名字,应该是官府中人了。听你行走矫捷轻便,应该是身怀武艺之人,不是京营将官,便是锦衣卫。”
朱骥道:“锦衣卫也算是京营,不过我确实是锦衣卫。”当即报了自己姓名。
仝寅道:“原来是朱指挥,久仰。”朱骥道:“我也久仰仝先生大名。”
仝寅字景明,山西安邑[2]人。十二岁时双目失明,无以谋生,于是拜师学占卜之术。其人聪慧敏捷,技成之后,占祸福多奇中。石亨为大同参将时,仝寅父亲仝清带着儿子经过大同,仝寅为石亨占卜,无不灵验。石亨大为称奇,便将仝寅留在身边。北京保卫战后,石亨因军功封武清侯,成为武臣之首,风光显赫。仝寅也跟着来到北京,住在石亨府邸中。京城中的达官贵人都爱来找仝寅占卜,一时享有盛名。
仝寅笑道:“久闻是真,久仰未必。朱指挥想必对占卜这等江湖之术不屑一顾,也不如何相信。”
朱骥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不便当面承认,只笑道:“哪里的话,仝先生言重了。”
仝寅道:“朱指挥,你有位好友就快要到了。”
朱骥心道:“我独自来到酒楼,又曾上楼看过,仝寅大概听到动静,不难猜到我在等人。即便他看不到我身穿便服、未携兵器,但我是锦衣卫指挥,大白天的来到酒楼,当然是为私事,等的人必是朋友。这些我都能推测到,仝寅猜到‘好友就快要到了’又有什么稀奇?如果说这也叫占卜,那杨埙应该称得上神算。”也不说破,只笑应道:“希望他快些到吧。”
仝寅大概听出了朱骥的漫不经心,便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只安心饮茶。
邻座几名酒客正在议论当下传得沸沸扬扬的复储一事,即重新立英宗之子朱见深为太子。
明景帝朱祁钰以庶子身份幸运登上大宝,地位稳定后,将兄长英宗朱祁镇囚禁在南内,又费尽心机,废掉了英宗之子朱见深,改立自己的儿子朱见济为太子,甚至不惜送礼物讨好群臣,废除原配皇后汪氏。这一赤裸裸的出于私利的做法,令景帝的名望和威信大打折扣。
尽管朱祁钰在改立太子的斗争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胜利太过短暂,他的宝贝儿子朱见济当上太子仅仅一年,便夭折于襁褓之中。因为朱祁钰只有朱见济一个儿子,幸运女神再度向英宗之子朱见深招手。
民间甚至有不少议论,认为景帝朱祁钰夺兄位、废兄子,是犯了天忌,所以老天爷都不帮他,有意要让他绝后。
那几名酒客显然也同情明英宗父子。一个黑脸汉子道:“我以前就听人说过,太上皇是天命所归,一个宫女的儿子,却当上了皇帝。后来被瓦剌捉去,还能完好无缺地活着回来。这些可都是前所未有的奇事。”
另一个红脸汉子接口道:“什么天命所归!真有天命的话,还会被关在冷宫中做太上皇?”
黑脸汉子答道:“当今皇帝没有儿子,大宝之位最终还是要传给太上皇的儿子。到了那个时候,太上皇等于还是皇帝,这不是天命所归吗?”
一个白脸男子道:“那倒也未必。当今皇帝年纪不大,也许还会有子嗣。”左右看了一眼,刻意压低声音道:“听说皇帝近来日夜忙碌于后宫嫔妃的床笫,为的就是尽快生下儿子。我昨晚去丽春院,还听说了一件奇事…”
他有意停顿了下来,几经同伴催促,才不无得意地道:“听说皇帝已经慌不择食,连教坊司的妓女也看上了,连夜派人召她进宫呢。”
同伴听说此等风流韵事,大感兴趣,急忙追问被明景帝看上的妓女是谁。白脸男子道:“好像叫蒋琼琼。”
红脸汉子忙道:“我知道蒋琼琼,她以前曾是丽春院头牌红妓,长得一朵花儿似的,我有个富豪朋友还摸过她。”
白脸汉子笑道:“如此,你那位朋友岂不是与皇帝共摸过同一个女人?”
红脸汉子道:“是这个理。不过算起来,那蒋琼琼年纪不小了,至少有三十好几了。当今皇帝还要比她年轻许多,不知如何会看上她。”
白脸男子笑道:“也许皇帝偏偏喜欢那种半老徐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