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再不走我就打你了!”彩云摆出凶狠的模样。
可是小男孩依旧固执地望着她们,盈盈的眸子里带着忽闪忽闪几乎要落下来的泪珠。
“我饿…饿…”他终于说出话来。
陆嘉应被这一句话搅得心神俱痛,彩云虽然表面上凶巴巴的,可是转过头对着陆嘉应的时候却悄悄地抹了抹泪。陆嘉应从怀里悄悄掏出了一小块她在路上垫肚子的糕点,小心翼翼地塞到他手里,嘱咐道:“藏好了,别被人抢走了。”
他见到食物,眼神蓦地就亮起来,却哭了起来,朝着她们语
无伦次地说谢谢。他小心翼翼地藏好糕点,陆嘉应见他立马跑到了墙头一个妇人的身边,将这糕点喂给了那妇人,他自己却死命地忍着。
“夫人,那是他娘亲吧?”
陆嘉应点点头,目光随着那个小小的身子好一会儿,后来才低低道:“走吧。”
她好歹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于是很快地就找到了落败的衙门。州治官见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带着丫鬟的妇人,听得来意后,脸色一沉。
陆嘉应见到他这般表情,心里也跟着一沉,连忙道:“伯谨他现在在哪里,前些日子来的陆清文呢?”
“不瞒妇人,陆钦差染上了瘟疫,现在在后院里,已经关了好几日了,不能见人。至于那陆清文,现在快到中午了,应该是在粥蓬准备施粥。”
陆嘉应连夜赶路,已经是精疲力竭,又听到陆伯谨染上瘟疫,更是打击万分,顿时就有点晕,连忙靠着彩云。
州治官见了,连忙吩咐府里仅剩的两个丫鬟带她们下去休息。
陆嘉应这一躺就直接躺倒了晚上,那时候陆清文还没有回来。陆嘉应又不能去见陆伯谨,同是在后院,只要穿过几个小小的回廊,她的弟弟就在那里,可是她现在却只能待在这里,是不是看见医官进进出出。
她从床上小心翼翼地坐起,窗口洒进来一束一束的月光,在地上打下来一个个小小的光圈。室内一片安静,陆嘉应小腹中的孩子突然轻轻踢了踢她。
“你也不安心是不是,也想出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
陆嘉应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柔声道:“那你乖一点,我们出去,好不好。”
腹动停了下来,陆嘉应勾了勾嘴角,披了件薄外衣就真的出去了。
府里本来人就少得可怜,这会儿更是没人,彩云跟着她来到这里一直担心受怕,这会儿也没有什么动静。陆嘉应很顺利地就出了门。
夜晚的肃州,街道被笼罩在一片稀薄的月色里,依旧是死一般的静。陆嘉应提着手中的灯笼,在无边的夜里,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沿着从前一跳最为热闹的街道走,竟然很快就找到了州治官所说的粥蓬。粥蓬前支了两口大锅,下面烧着大火,陆嘉应走近一看,锅里却一点米都没有。
粥蓬搭得很大,里面燃着火照明,地上铺了一层破布就是一个简单的床
。里面挤满了人,还有几个鼻子上套着白布的医官在穿梭其间。
病人大多数昏迷不醒,医官忙得要死,谁也没有发现陆嘉应的到来。而她跨过一个个躺在地上的人,却没有找到陆清文的身影。
而她再往里走,却见到一个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的人。
那人依旧慈眉善目的模样,朝她轻轻一笑:“陆小姐。”
陆嘉应稳住了心神:“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大师。”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朝廷的人还不至于为了要老衲的命而不要自己的命。”戒空朝她双手合十微微作了一个揖:“陆小姐,是来找人?”
“是。大师知道清文大哥在哪里么?”
戒空目光如炬,定定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答道:“陆将军刚刚出去连夜买粮,陆小姐恐怕是不巧。”他又道:“陆小姐很快就要生产了,待在这里怕是不妥。”
陆嘉应却摇了摇头。
戒空就笑,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那倒还真是有缘。”
而就在此时,远在京城宫里的周弘烨却收到八百里加急信函。他看了信函之后,脸色蓦地一变,李安白略一思忖,嘴里便嘲讽道:“皇上是还想着谁么?”
周弘烨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笑道:“皇后管得也未免管得太宽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奇怪,你们都不想念男主么…


昨是今非

既然陆清文不在,陆嘉应也是枯等,她朝戒空点了点头,转身便要走。戒空倒也不拦她,只是在她转身即将离开的时候,在她吧背后问道:“娘娘当初亲手杀了皇上,是否解恨?”
陆嘉应背脊顿时一僵,此时夜色正浓,夜风吹起,扫来一阵凉意。她的手轻轻一颤,想起当时迎头而来的鲜血,满目的红色,她的喉头立马涌上一股腥味。
被周弘烨抓回宫里的那些夜里,即便是在睡梦中,都似乎能看到当年陆家满门的鲜血。他将自己关在重华宫中,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当年的一切。所以当周熙烨站在她面前,她能够用力刺下两刀。
戒空见陆嘉应不回答,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江山易主,可是却是这般景象,娘娘可曾后悔自己太过狠心?”
似乎风更大了,吹得她几乎有些站不稳,陆嘉应的声音在风中显得轻微不过竟没有丝毫的犹豫。
“不后悔。”说完,她就再也不曾停留半分,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而就在她走后的片刻,安静的帐篷外突然传来“骨碌骨碌”的轴承声。就在这惨白的月光之下,一个木制轮椅从远处慢慢划出来。轮椅上的人,狭长的眉眼,硬挺的鼻梁,薄唇死死地抿着。他越来越近,月白在他身上洒了一圈又一圈,将他满头的银发照射地触目惊心。
他的声音低哑,刚刚开口就猛烈地咳了一阵。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气儿,虚弱地说:“大师,瘟疫控制地如何了?”
戒空见他自己艰难地划着自己的轮椅,脸色白得吓人。素来云淡风轻的他心里不是滋味儿,只得叹道:“您一个人怎么跑出来了?陆伯谨虽然倒下了,陆清文却赶来了,正筹措灾粮呢。瘟疫虽然现在还没找到病因,但是这几日总算不像一开始那样骇人了,您好好歇着吧。”
他一阵沉默,低着头似乎在思索。戒空看不过去,想要将他推回去,可是待他刚一走到旁边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道:“皇上!”
周熙烨微微一个低头,鼻子里就有鲜血一滴一滴往他白色的袍子上溅。只不过几步的时间,就有小小的一滩。果然没一会儿,周熙烨已经垂着头往一旁倒去。
戒空连忙伸手拢住他,将他扶正,从袖口里掏出一粒药丸往他嘴里塞去。良久,周熙烨才醒了过来。他见到自己又是这幅鬼样子,竟然微微扯了扯嘴角:“多谢大师,如今不可再叫我皇上了,就叫我阿烨吧,小时候
娘亲亦是如此叫的。”
“阿烨,还是让老衲推您回去吧,您从鬼门关硬是被拽了回来,身体禁不起折腾。以后要有事,还是吩咐一下小厮。”戒空推起轮椅,从上而下,见到周熙烨一头白发,又是摇了摇头。
周熙烨点了点头:“我明白。”
他们走了一会儿,从街道拐过去,走近一跳小巷子,幽深的小径上轮椅发出“磕嗒磕嗒”的声音。
“大师。”周熙烨突然问:“刚才那个姑娘是谁?”
戒空摇了摇头:“老衲也不知道,是来找人的,没找着,就走了。”
“哦。”
出家人不打诳语,戒空心里一乱,手下不小心便是一滑,小径本来石块就多,这一下,周熙烨的轮椅立马往旁边倾。戒空来都来不及就看到周熙烨的身子扑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下,脸与地贴在了一起,石块在他的脸庞上划出了好几个小口子。他试图自己站起来,可是腿只是轻轻地颤了颤,再无半点力气,血不由自主便从喉咙口一口一口吐出来。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帝王,杀伐果断、智谋无双、一身本事,在漫天雪地之中能够取人首级,可是现在这一刻,他却像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口吐鲜血。
英雄末路,美人关难过。戒空心中大恸,连忙将他扶起来,摆正了轮椅,却听见周熙烨道:“大师,我如今无半点筹码,连自己都是个废人,你何必跟着我?”
戒空想起来,从新埋的泥中用双手将他扒拉出来,再到自己亲手将白龙寺烧成灰烬。他摇头一笑:“老衲做事不问对错,只问心。”
“要是总能随心所欲,那倒要比做皇帝还好。”
终于回了家,周熙烨躺在了床上,窗外月色轻轻洒进来,那句不后悔在他耳边缭绕,他不由自主地摸向胸口那个疤痕,有点疼。
睡梦中,却有一个女声在耳边咯咯地笑着:“阿烨,阿烨,我好看么?”
满树的梨花落在她的肩头,她都在重重花与香之后,怎么也看不清那张脸。可是不一会儿又好像是那个声音,她说:“你怎么不去死?!”
颠倒不堪,来来去去的梦,他醒过来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习惯性便捧起床头的一碗乌黑的药汁,眼都不眨地就一灌而下。药汁残留在他的嘴边,他伸手去拿挂在脸盆上的布巾,却没
想到因此打翻了那盆水,发出“哐当”的一声。
家里仅有的小厮听了,连忙跑进来,在这饥荒里,他也瘦的只剩下了骨头,又加之照顾这样一个废人,累得不止一点,当即见周熙烨打翻了一盆水,脸色顿时变了,“啧”了一声。
周熙烨心里顿时一股凉气,拳头拽得死死的,他终于沉着声音,显得几分阴声阴气:“怎么,不想干了?”
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高人一等的帝王之气,说出来的话似乎带着刀。这小厮还是第一次见着,顿时浑身一凛,僵了一下,额上冒了几滴冷汗,立马就哆哆嗦嗦地说:“奴才、奴才不敢。”
周熙烨苦笑,他也没想为难一个下人,却不曾想到将他吓成这样。立马摆了摆手:“收拾干净就出去吧,今日我自己起来。”
小厮走后,他狠狠地砸了砸自己的双腿,砸到双腿终于有点痛意之后,他终于笑了起来,倚着床费力地站起来。
他的双腿是抖的,可是却迈出去了一步又一步,直到了门口他才停下来喘了一口气,然后又一步一步地往回走,重新走到了床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
夏日晨光万丈,周熙烨微微眯了眯眼,耗费太大的精力,他又感到一阵气血上涌。
而此时,陆嘉应正待在衙门里,等着陆清文回来,哪知等到中午陆清文还是没有回来。而就在一个回廊之隔的陆伯谨也没有任何消息,她心里又急了起来。
彩云见她的神色,连道:“夫人,您就好好待在这里吧,老爷一定会回来的。奴婢求您了,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将来出世的小少爷想想,这会儿您的身子最重要!”
腹中胎儿这时又轻轻踢她一脚,陆嘉应“哎”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小腹:“你看,是孩子也想去看看。”
可是这会儿有彩云管着,陆嘉应哪里还能行动自如?
其实这时候陆清文已经回来了,跟他回来的是他连夜紧急筹措的少的可怜的几百石粮食。没办法,邻县的米商因着这场灾害,发了昧良心的财,陆清文带着百两黄金换来就那么一些。
世态炎凉,心寒不已,朝廷却迟迟不作为,看来很快边关就又要乱了。即便不是西夏进攻,其他虎视眈眈几十年的部落也会趁火打劫。
粥蓬里光头和尚依旧在忙碌,陆清文朝他点了点头:“大师,在下无能,只得了几百石,能城几时就几时吧
,等钦差大人病好之后我再出去探探朋友,看看能不能帮忙。”
戒空双手合十:“将军说笑,这些已是救命之粮,老衲也会尽快查出病因,还肃州一个安宁。”
说实话,陆清文一开始见到戒空的时候还不敢相信,他一直以为他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不过后来便很快想通。戒空佛法高深,但也医术高明,之前他与戒空没有正面打过交道,这次也算是见识了当朝第一和尚的高明之处。也难怪,周弘烨要除之后快。
“对了,娘娘曾找过将军你。”
“什么?!她来了?”陆清文脸色一沉,牙关一咬,摇头直叹,连忙告辞:“大师,这里先交给您了。”
桌上摆着一碗可以数清米粒的白粥,再加上一小块的馒头,这已是很好了。陆嘉应捧起碗,还没喝上一口,就听见陆清文的声音从外传来。
“嘉应!”
她连忙站起阿里,陆清文站到她跟前,脸色阴沉,可是一会儿就叹了一口气,自己解气了。
“你傻不傻,这地方时你能来的,你还要不要命了?”
陆嘉应摇头:“别担心,我很好。倒是你们,一个个都没好消息,才最可怕。”
两人一时无言,都想起就在隔壁的陆伯谨。
作者有话要说:刷呀刷呀,总算刷上来了~


两两相见

七月早晨的空气已经稍稍带着些炎热,想起此时一人在隔壁忍受病痛的陆伯谨,陆嘉应心里涌过一丝难受,脸色稍稍白了一分。
陆清文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安慰,又想起就在不远处的灾民,陆清文匆匆喝了厨房新送来的一碗粥,刚来的人便要告辞了。
陆嘉应想了一下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胡闹!”陆清文立刻不同意,使了个眼色给彩云:“看好夫人!”
而陆嘉应跑到陆伯谨的回廊前想着远处候着,也能心安一点。可是却遇上了州治官,碍着生人的面,陆嘉应也不好像对着陆清文一样固执己见。只好悻悻地被赶了回来。
彩云总是让她去休息,老是说:“夫人,您累了吧?脸色有点白,奴婢扶您进去吧。”
她不知道,即便陆嘉应真的睡在了床上,即便是闭上了双眼,也不能成眠。她心里埋藏着太多的心事,每每闭上眼睛,总会有虚影在她眼前晃,搅得她心烦意乱却又无可奈何。
彩云以为她真的睡了,悄悄地关上了门,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陆嘉应还是睁开了眼。这个时候已经快到正午,她住的房间本来就偏僻,这会儿更是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七月里艳阳照得人发酥,陆嘉应感到一阵恍惚,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前,总感到一阵失落。
她推开门,没见着彩云。想了想,拿了件衣服裹住自己,又给自己披了个头罩,然后便扶着小腹慢慢地往外走。门外的侍卫见她这幅模样还没将她认出来,当她是府里的小丫鬟,也就放她走了。
衙门外的肃州城依旧是那副模样,死寂的。这患了瘟疫的人都是昏昏欲睡,身子却在发烂,人却一点意识都没有,至今为止有人挺了过来,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命丧黄泉。瘟疫的威胁再加之粮食的短缺,人们要么是病死要么就是饿死。
陆嘉应走到了城墙那块,侧躺着的还是那些饥肠辘辘的人,有人已经没了气息,活着的人就无声地将他们拖走,草草地埋葬。整个过程看来敷衍却是肃穆。陆嘉应见着,心里就像是有无数个小虫在一点一点地咬着,绵长的酸涩与疼痛。这些都是人命啊,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没了。
她忽然眼睛一扫,两个瘦弱的年轻人手里托着的人那个女人,不就是她刚刚来肃州的时候遇到的小男孩的娘亲么?!她下意识地就去找那个有着一双乌黑大眼的小男孩,却怎么也找不到。
她不知道是不甘心还是什么,立马跑到一堆堆人那里,一个一个依着察看。那些人饿得早就没有力气了,也就任凭她在那里找。有些人不甘心地还
偶尔对着她喊:“夫人,夫人,行行好,赏点吃的吧。”
陆嘉应吐出一口气,一直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她转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那个小男孩。或许他已经死在了他娘亲之前,也或许他已经得了瘟疫被送到粥蓬那边去了。
想到这里,陆嘉应连忙调转方向,可是没想到就在她走到街道那边的时候。她在一个小角落里看到了那个小孩子。
他一个瑟瑟缩缩地靠在那里,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眼睛里却有一股清凉的液体一滴一滴砸到面前的地上。
他在无声地哭,陆嘉应连忙想上前。却不曾想,一旁的小道里,传来一阵“骨碌骨碌”的轴承声,就在她上前的前一秒,她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来到了小孩子的面前。
因为角度的关系,陆嘉应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靠在轮椅背上颀长消瘦的背脊。她一时站在那里,竟然不敢动弹。
那男人伸出一双手,陆嘉应一眼望过去,修长的手在阳光下似乎白得几近通明,只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而那双手立马就抹去了小男孩脸上的泪水,又狠狠地捏了捏他的鼻子。
小男孩凶狠地打开他的手,陆嘉应听到一声低沉的笑声,那男人倾□子凑到那小男孩的跟前,靠在他嘴边说了几句话,然后便直起了身,滑动轮椅准备走。
而令陆嘉应惊奇的是,前一秒还凶狠的小男孩,这一秒竟然也乖乖地站起身跟他走了。
陆嘉应心下一动,立马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最后来到的不过是个小院子,男人因为动静大,一回来就有一个小厮迎来,恭恭敬敬地答应着:“公子,您回来了?有何吩咐?”
“给这小孩一碗粥,带他去厨房。”
小厮似乎有点不赞同,奈何还是认命。
很快,院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陆嘉应站在阴处,背着光,胎动突至,而她扶着自己的小腹,手渐渐地、渐渐地开始发抖。
那个声音,那个声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整个身子开始渐渐发虚,嘴里那个名字不断地回旋,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她看向自己的双手,是她亲手杀死的,是她亲手埋葬的,可是为什么在今天,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会有这样一个一模一样的声音?
她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眼泪终于流下来,身子也渐渐滑下去。她倒在了地上,阳光扫到了她的脸庞。
周熙烨听到了动静,转过轮椅,见到一个倒在地上的身怀六甲的女人,先是愣了愣。片刻过后,他滑动轮椅,慢慢而来。
陆嘉应此时将自己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看他向自己过来,她眼里的泪汹涌不停,不由得
闭上了双眼。
而周熙烨却被着双眼看得心里一惊,只恨自己不能双脚着地,眼睁睁看着她闭上了双眼。
他不知道为何,心里剧痛袭来。阳光将她的身子照得缩成小小的一圈,周熙烨顿时从轮椅上扑了下来。
他太急了,甫一落地,就倒在了陆嘉应的身旁。
作者有话要说:一周写两万字好虐啊…
今晚应该还有两更…


死而复生

陆嘉应听到响声,睁开了早已泪眼模糊的双眼。周熙烨倒在地上,眼神里有点焦急,他仿佛没有变,眉眼还是那样,可又仿佛变了,什么都不像他了。
可是他真的是周熙烨么?真的是么?那她当日在城墙上戳了两刀倒在她的怀里,她亲手埋在陆家旧址梨花树下的男人又是谁?
“你别过来!”她突然有些惶恐地大喊,硬生生地推开周熙烨伸过来的双手。
周熙烨有丝愣神,她的手冰凉一片,狠狠地甩开自己的感觉却似曾相识。
“夫人?”他僵硬地牵了牵嘴角,收回来自己的手,无可奈何地一笑。
陆嘉应却因为这个称呼突然望了他一眼,却见他神色清明,有的只是对于陌生人的关心。不是他呀,不是他。周熙烨已经死了,死在自己手上了。如今眼前这个人不过是与他相像罢了。可是这么想,她的心底却传来一阵漫长而又细微的疼。
她脸色惨白下来,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周熙烨微微一笑。周熙烨此时也正吃力地要爬起来,他转过身去够身后的轮椅,奈何他的手刚刚碰到轮椅,竟然是被他往反方向推走了。
他顶着一张与周熙烨一模一样的脸,曾经的周熙烨是什么样子的?她年少时迷恋的温文尔雅,她重生后憎恨的残忍冷漠。可是呢,这是她爱过恨过的男人,曾今的帝王,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帝王。如今躺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连站都站不起来。这让陆嘉应连看一眼都受不了。
周熙烨看陆嘉应撇过头去,神色晦暗,心里头默默苦笑。连一个陌生人都要可怜他。他咬了咬牙,试着自己从地上站起来。
“砰”的一声,就当他直起了身子的时候,他的脚一颤,毫无疑问他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振聋发聩,陆嘉应立马就蹲下来抱住了他,她眼里一滴晶莹的泪珠“啪”的一下就滴到了周熙烨的脸上。
“谢谢。”在陆嘉应将他扶到轮椅上之后,周熙烨朝她点了点头。“夫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我…”连声音都一模一样,陆嘉应有点发怔,良久才指了指厨房的方向:“我是跟那个孩子进来的。我认识他。”
他嘴角轻轻勾起的弧度与年少时光里的周熙烨简直一模一样。陆嘉应又忍不住,像是魔怔了继续问道:“你是谁?”
“在下姓周,别人都叫我阿
烨。”
阿烨…阿烨…陆嘉应当即后退几步,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而他叫阿烨。这是巧合还是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