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各自思索,整个茶室刹那静了下来。
“何妨拭目以待,过段时间约莫就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了吧。几位哥哥,琨罄今日带来一个希罕物什给你们瞧瞧,”方琨罄看他们三人烦恼,自怀中掏出一个微泛白色的麻纸请柬来,“你们看这请客的帖子,别致的很哟。”
那是一张质地有些粗糙的普通麻纸,折成简单对折,封面是非常漂亮别致的一幅炭笔素描的傲放菊花,落款只有简单俊秀的五个字:月末,凤临阁。
“这个是满有意思,淡雅别致,到是花了一番心思,”陈宜丞一笑,也自袖中掏出一模一样的帖子来,只是封面换成了几棵翠竹。
“我和大哥也收到了,”易晫冰蹙着眉,摸出两张帖子来,上面的图案分别是怒放的梅花和剑兰。
“把我们誉为梅兰竹菊,这人倒是花了一点心思。”陈宜丞的手指轻叩桌面,微微笑。
“我还当什么宝贝呢,谁晓得大家都有。”方琨罄嘟囔。
易晫冰思索着说:“不止我们四个,连我家小七都收到了,请他的帖子封面可是一只鹰。”
陈宜丞很是吃了一惊:“他们连晫沣这个爱好都知道了?真是用心良苦。”
“这凤临阁到底是个什么去处?”过了片刻他又开口,“这几天我倒是花心思打听了一下,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出来,甚至连他们的地址在哪里都不知道。”
“到时候不就知道了。”易晫隽意外地发言,妖冶的眼神被长长的睫毛遮住,唇边泛着一抹诡异的微笑,“或者,劐都就要掀起一场风暴了呢,让我们姑且拭目以待。”
“等下去么…”易晫冰喝了口茶,喃喃念着。
一时间,屋内一片静默。
陆川历八月三十,艳阳高照,天空蔚蓝,颇有几分秋高气爽的感觉。
陈宜丞大早起来,照例是要到自家所办的厚德学堂内巡检一番,未料门厅早已到了凤临阁的帖子。依旧是雅致的翠竹几棵,但却多了一个奇怪但别致的标识,隐隐嵌了一个“凤”字在其中。打开一看,上面写了地址时间,下方还有一个简单的交通示意图,落款依旧是“凤临阁”。
这凤临阁当真会吊人胃口!陈宜丞淡淡一笑。问了下看门的下人,却完全不知送信的是谁,更添神秘。
整了下衣衫,他迈出家门,想必其他几人也都收到这帖子了罢。晚饭后,何妨去瞧瞧热闹,他将帖子收进怀里。
一个上午加下午都在忙碌中度过,当今的陆川固然是重视具有法力的法师,但作为朝廷,依然需要倚重能够治国安邦德行兼备的人才,每逢秋季举行的秋闱文武考试的用意正是在于选拔全国上下的优秀者。厚德学堂作为每年培养出大批金榜题名的仕子而闻名于世的著名书院之一,自是不敢有丝毫懈怠,尤其在这考前一个月不到的光景。
这就是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吧,——陈宜丞轻轻嘘了口气,随便吃了些点心就往那凤临阁的地址走去,路程倒是不远。——一旦有了盛名,虽然有各色各式的仰慕,但其中被名声所累及的辛苦又有几人能知?每一年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生怕被有心人拿去作为什么话柄。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哩?”陈宜丞在暮色中喃喃自语,脱掉“天下三大才子”跟陈家顶梁柱的光鲜外衣,他也不过是二十二岁的青年,却已发觉自己隐隐有了疲惫和归隐的念头。这也是为什么负着才子之名的他却从未参加过任何秋闱考试的主要原因。
路过一家报更堂时,他往里瞥了一眼,发觉已经有些晚了,连忙加快脚下的步伐。
前面路口往右边一转弯,便是凤临阁。
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马车驶来的声音,陈宜丞便往旁边让了让,未料到那车到停到了他的身边,帘子一挑探出方琨罄半个脑袋和笑嘻嘻的脸:“陈二哥,你也来了。”
陈宜丞只是笑笑,招呼他下车一并走过去,这豪华的马车整个劐都差不多人人都认得,此刻还是低调一些比较好。恐怕不止是他们俩,易家兄弟想必也会来捧场吧,毕竟大家对这凤临阁都好奇得很。
一幢庄院似的大门口点着红灯笼,牌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凤临阁”。有几个小厮站在门口笑着迎接各位来客,待到跟前一看到陈宜丞与方琨罄出示的帖子,带头的那个连忙一脸正色,毕恭毕敬地笑道:“陈公子,方公子,二位里面请。”带着他们自旁边的小径一路走去。
方琨罄在他身后奇道:“你认得我?”
四大公子名头虽响,但大多盛名在外,这劐都城内见过认得他们的人到也不多。
那小厮满脸堆笑:“那是自然。二位公子赫赫有名,是咱们凤临阁的贵客,阁主早已有过交代,小人自然是知道的。”
陈宜丞的眼神变得有些深沉,这个凤临阁阁主莫非早就料定他们会来?他不由得有些提防心。细想一下,从头到尾这件事他们都是被牵着鼻子走的,无论是最初的别致请柬,到今天特意下的帖子,只会让他们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今夜必来一探究竟。
正在思忖间,那小厮已扬着灿烂笑容看他们俩:“二位公子,请坐这桌。”
这是一个独立的院落,半敞开式的亭屋,长长的画廊,对面是幽幽湖面,靠近湖中心的地方有一个平台。整个湖虽然面积不大,但湖边杨柳青青随风飞舞,上悬淡淡一抹下弦月,到也十分别致。
再看给他们准备的位子,直接摆在湖边的画廊里,就只有这一张宽大案几。设四张椅子,扇行排开,想必是特意为“四大公子”所备。桌上只有一壶淡酒并一壶浓茶,每人两个青玉杯,桌面摆着一瓶十分别致的带着枝叶的桂花,身姿摇曳,散发着馥馥香气。剔透的玻璃盏里,水上浮着隐隐绰绰的一截红烛。
“真是个好地方。”方琨罄由衷赞道。
随行的小厮连忙拉开椅子伺候着他们坐下,机灵的倒好一杯酒和一杯茶。
伏侍好他们后,那仆从眼色的退去。他们二人对着月色很是赞叹了一番,正说话间易家两位兄弟也逶迤而来,不掩眼中惊艳之色,甚至连冷漠如易晫冰也破天荒的开口称赞了几句。
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招呼他们,只是任他们聊了一会,正在疑惑间,有筝笛的悠扬合奏声淡淡飘来,霎那让空旷的湖面更添凉爽。弹奏的是不知名的曲子,但动听非常。
他们几乎听痴了去,湖面上的平台忽地变得亮。没有太刺眼也不会太暗,光亮和月色淡淡呼应,隔着湖水看去,一时缥缈如幻境。
四人不由得诧异,平台上竟然凭空出现了一个青纱遮面的女子,袅袅娜娜的身段,造型特别的裙摆,头发高高盘起露出雪白的颈。她甩着长长的袖子,独自舞了起来。一时间恍若美梦。过了片刻,只听她柔柔开口唱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昔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好个高处不胜寒!”陈宜丞先掌不住,仰头痛饮一杯酒,颇有些感叹,“这词写的妙极,就不知写这词的是哪位高人。”
那女子还径自唱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另外三人听的也是心旌摇荡,纷纷举杯干了酒。
一曲既了,那女子摆出极美的造型来,整个平台的光线渐渐暗了下去,她的身影变得有些许透明。一晃眼,她伸出纤纤细足,居然踏水而来。易晫冰冷静的面孔首次出现愕然神情,甚至连易晫隽也半眯着眼打量,眸子变得有些深沉。
那女子转眼间就已轻盈的走到他们的案几前,盈盈一拜,声音如洞箫一般清幽动听:“凤临阁阁主秦雨霜见过易大公子、易三公子、陈公子、方公子。”她毫不费力的一个个叫出他们的名字。
“你就是凤临阁阁主?”之前对主事人有着各种各样的揣测,却未料到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女子,沉府最浅的方琨罄忍不住开口,不掩惊讶。
秦雨霜吃吃一笑,抬起身来看着他们四人,水汪汪的眼睛似乎藏着两弯明月。一阵微风拂过,面上的青纱不慎掉了下来,露出一张美丽之极的脸,脸色有些旖旎的红润,此刻正笑意盈盈。
仿佛轰的一声,几人都呆怔了片刻。如此佳人!月光下更显得如梦如幻,似乎几乎稍微不注意,就会消失在这茫茫夜色之中。
她轻轻一福,“正是雨霜。雨霜不才,初来乍到,诸事不熟,所以今后还需要劳烦几位公子为咱们这乐坊凤临阁多多照顾和提点。雨霜先拜谢各位公子。”一席话说的进退得当,让人对秦雨霜的印象不由得更好。
“为表诚意,今日雨霜特意备了这一支舞曲和一桌薄酒,几位若是不嫌弃雨霜出身卑微寒薄,就请饮了这杯酒。”她迭起袖子,优雅的为四人斟酒。沉吟片刻,易晫冰轻轻瞥了易晫隽一眼,拿起酒杯啜了一口。
“痛快,”她柔夷轻拍,“几位果真名不虚传,若看得起我凤临阁,今日请在此务必尽兴,权当彼此交个朋友。”有小厮迅速在一旁搬了把椅子放在了他们四人的对面,秦雨霜盈盈坐下,几位漂亮的女侍呈上琳琅满目的点心水果,远处悠悠的乐声再次响起。
一进一退,已经把他们放在了平起平坐的位子上。
秦雨霜抿嘴一笑,伸手倒了一杯酒,朗声对他们四人笑道:“雨霜在此,先敬四位一杯。”
五只杯子在月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13

空山新雨后
忘了夜色已深沉,陈宜丞眯眼打量着眼前一颦一笑都可入画的佳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女子,不仅有美丽的外表,更加蕙质兰心,无论眼界谈吐或者才艺,处处让他叹服。陆川的女子地位极低,神族、人族和魔族的律法都有规定族内女子不可读书以防后宫干政,如今这律法没有那么严格,也偶尔见到女子能粗略识字,但毕竟没有经过严格的教育,和男子见识相去甚远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凭他二十多年来所见所闻,一直以为这一生都大约不会见到什么奇女子了,未料到在此却碰到了一位!
低头饮茶,眼角瞥到几位手足般的朋友也都是一脸惊艳,他不禁轻轻勾起唇角,明知这商雨晴不可不防,此刻他依然还是想靠近,看来其他几人也一样如此。
秦雨霜含笑喝茶,轻垂眼帘遮掉疲惫,润润嗓子,她脑袋一偏,说不出的可爱天真:“天色已晚,雨霜请四位今天下榻在我凤临阁,几位哥哥给不给这面子?”
易晫隽笑的潇洒:“自然可以,大家说是不是?”
见他首肯,陈宜丞自是了解,笑着接茬调侃:“雨霜都叫哥哥了,我们能不从么?”
秦雨霜适时的脸上飘过红云,更加显得明艳不可方物,开口便嗔:“陈二哥…”
这一晚简直进展神速,由陌生人到陈二哥。
秦雨霜忍不住后背竖起几根寒毛,拍了下掌,几名侍女迅速出现,她笑着吩咐:“带几位公子下去歇息吧,伺候好了喔。”
“陈公子这边请。”
“请随我来,易公子。”
“天色昏暗,方公子脚下小心。”
“易公子,请您这边走。”
四位侍女个个玲珑剔透,声音温婉的服侍他们。四人相视一笑,随着她们散开。
待几人走的不见了影踪,秦雨霜毫不顾及形象的把脚放到桌子上身子后仰,双手张开哀声大叹:“累死我了,妈呀——”扯长声音,哪里见到方才的淑女风范?
“你哟!”身后传来秦倾的戏谑笑声,“就不能多装一会。那四大公子看到你现在这模样,印象不完全破灭才见鬼了哩!”
“看雨霜姐姐今天这么辛苦,倾姐姐就饶了她吧。”小莲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二人坐在她对面,看她半死不活的挣扎。
“拉倒吧,”秦雨霜挥挥手,“陪他们说话真是累到半死,环绕一圈每个都是睁大眼睛了打量,我稍有不慎他们立马就用淬毒的眼神扫了过来,仿佛要把我烧出几个洞来。”
“今晚的表现真的不错,这出戏精彩之极。”秦倾开口赞扬,“对着什么人,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做什么样的表情动作,看来你已经揣摩到精髓了。”
秦雨霜收了慵懒,“那还不是你教的好。我想这样的特殊女子必然会引起他们的兴趣吧,方才我已经看到了四道兴味的目光呢。”
秦倾颔首点头,“我们在那头听得真切,小莲也已经学到几招了,对不对?”她敲敲某根画廊的柱子,发出清脆的金属回声,这柱子居然是用黄铜空心铸成,外面涂了朱红色的漆,几个隐秘的喇叭隐隐出现在画廊上方,在遥远的另一头也能将这里的对话听的真切。
“这机关真真神奇,我们在那头听的可清楚啦。”小莲佩服的看着秦倾点头。
秦雨霜掌不住的大笑出声:“这巧妙也到罢了,我最不明白的是你这蹄子怎么知道那么多勾引男人的伎俩!唬的那些男人一愣一愣的,真灵光!”
秦倾含蓄一笑,轻轻叹气,现代的那么多电视剧小说,没吃过猪肉也自然见过猪跑,哪里学不会这些?她心里抽痛一下,表面依然不动声色:“你们说他们今天晚上对那些秘密设施会怎么看?”
“很惊奇吧,”秦雨霜托腮,细细想了一下回答。
“是啊,一定很惊奇,从来没见过这么稀奇的玩意。”小莲也跟着帮腔。
“我估计,最晚明早,必有不止一人来向你打探某些事情。”秦倾神秘一笑,自信满满,“到时记得嘱咐的那些话。”
“放心吧!”秦雨霜挥挥手,也是自信答她。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呵!暂且放下了心中的事,秦倾看着天上那缺了大半的月亮,几乎痴了。
凡事都未出秦倾所料,一个大早,除了易晫隽未上门,其他三人全部来亲自找过秦雨霜,打探的事情也几乎与她所猜想的只字不差。
第一个来的是陈宜丞,唇边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进退之间满是得体有礼:“秦姑娘,在下前来叨扰是有个不情之请,昨晚就一直想问,又恐唐突,却辗转反侧了一夜,还请姑娘体谅宜丞的冒昧。”
见他兜这么大的圈子,秦雨霜是了然的微笑:“陈二哥客气了,直接叫我雨霜就好。”
“雨霜。”他有些迟疑的开口唤了一声,脸上竟然飘过一丝羞赧。
秦雨霜露出灿烂的微笑:“陈二哥可是想问我昨日唱的那词出自何人之手?”
陈宜丞双眼一亮:“正是。不知道雨霜是否方便告知…”
“旁人自然不行,陈二哥当然可以,”她进退得当,如愿看到陈宜丞的不设防的笑脸,然后开口,“实不相瞒,这词乃是从雨霜一表姐手中传出,是否她作的倒是不知。词到罢了,曲却是她亲自撰写,连雨霜的舞都是姐姐亲自传授。”
陈宜丞显然吃了一惊,然后深深一揖:“未料雨霜姐姐现在何处?宜丞但求一见。”
“这倒是不巧,虽然我与姐姐相依为命一直都在一起相伴,但姐姐前些天说心情不好,竟带了几个丫鬟侍从出去历游天下了,她说读万卷书不若行万里路,所以就那么一走了之,也从未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陈宜丞一叹,极为惆怅惋惜:“这到真是不巧。好个读万卷书不若行万里路,看来竟是宜丞孤寡了。”
秦雨霜摇摇一笑:“二哥太过谦逊,天下谁人不知魔都才子陈宜丞?若雨霜享如此盛名,还不知要得意成何境地呢。”
陈宜丞摆手:“那都是虚名罢了。未料秦姐姐现在何地?或者宜丞可以亲自前往拜会。”
看来这才子已经十足十的有了好奇心,秦雨霜垂眼,做出万分惋惜的表情来:“姐姐最喜欢说一句话,随心所欲万事随缘,她行路也自然是这样的,现下连我都不知道姐姐在哪里。”
“如此洒脱,真令宜丞羡煞。”陈宜丞唇边漾起半丝苦笑。
秦雨霜自是开口抚慰:“姐姐应该能在年前回来,到时雨霜一定在第一时间通知二哥。”
“只好如此了,有劳雨霜。”陈宜丞又是深深一揖,转身便走了,
第二个来的是易晫冰,他一脸冷冷,说话开门见山:“秦姑娘,不知凤临阁内的那些家具摆设是从何而来?”
见他脸色不好,秦雨霜几乎骇了一跳,“这些可是有什么问题?”
易晫冰见她货真价实的慌张,脸色缓和了几分:“不是,在下这么一问并非是要难为姑娘则个,只是好奇这奇思妙想究竟出于谁人之手,姑娘莫担心,只要告诉我这是出自谁人之手便可。”
秦雨霜嘘了口气,轻轻拍着胸口:“这是凤临阁在半个月前接触的一家负责专门负责装修房子的馆子,装修房子,根据他们的说法就是让房子住起来更加舒服。名字很奇怪,叫什么‘经典家居’。当时他们的老板拿着一叠图纸过来跟我讲了半天这装修有多么神奇,我听着不耐烦也不太相信,但看那画上画的到着实好看,价格也不贵,所以就先让他们弄了几间屋子。却未料到出来的样子着实不错,因为雨霜也觉得好,所以才让四位昨夜歇在那里。易三哥有什么问题么?”
“经典家居?好奇怪的名字。”易晫冰眼中评估的看了她半晌,低头沉吟。
“可不是么?而且那一干人都奇怪得很,举止言谈狂妄不已呢,当初雨霜着实想赶他们走的,若不是表姐看到那画,肯定就把他们扫地出门了吧。”秦雨霜笑着解释,“哪里想到真的让他们去装修了,还弄得有模有样,早知道这凤临阁我就全交给他们了。后来时间仓促,让他们补了几间,但毕竟赶工,还是不若给四位住的地方好呢。”
“不知道姑娘是否方便告知他们的行踪如何?”静了片刻,易晫冰开口,声音里多了一丝不着痕迹的软化。
秦雨霜爽朗一笑:“他们说自己马上就要正式开张呢,地方好找得很,出了凤临阁往南直走,过一条街,路口上就是,老板姓杜,是个满年轻的男子。”
“多谢姑娘,在下告辞。”易晫冰轻轻一揖,转身离开。
“易三哥客气,有空再来咱们这里坐坐。”身后传来秦雨霜带笑的声音。
看着他的背影,秦雨霜暗自评估,这几人果真都不会为女色所惑,虽然昨夜对她的印象是不错,但一大早来打探的都是自己需要的信息,果真秦倾的预料未出半点偏差。就不知道,这最后一个来人会如何表现?
她眯起眼,唇边不由得泛起笑意,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最后一个人已经来了。
方琨罄一脸灿烂笑容,方才看到秦雨霜就跟她大力挥手:“雨霜。”
见到这样的笑脸,任谁都是很难拒绝的吧。——如果说陈宜丞是君子风范,易晫隽是幽雅如兰,易晫冰冷漠如梅,那么方琨罄就是绽放在阳光下灿烂的菊,单纯而耀眼,能在第一时间激发出女人的母性来,毫不设防的一头栽进花的陷阱里。——不由得想起秦倾对他们四人的评价,此刻看来还真是贴切。秦雨霜咬了下唇,在脸上摆出适当的微笑。
“琨罄,你起的好早,随姐姐我一起去用饭吧。”严格算来这阳光少年还未到十六,比小莲略大些而已,所以秦雨霜如此称呼。
“恐怕不行啊,我昨夜一宿没回去,方才爹爹打发小厮来传话,说他气的要命,骂我眠花宿柳,说让我赶紧回去,要不仔细我的皮呢。所以我是来特地跟你辞行的。”他说的一脸委屈,到也不怕这样的词伤害到眼前人。
秦雨霜不着痕迹的低了低眼,闪过一抹讽刺,再抬眼已是满脸温柔:“那琨罄先回去好了,我想方员外肯定是对我们这凤临阁有些误会,以后姐姐想办法帮你解释吧,你还要来我们这里做客哟。”
“那是自然,”少年笑的耀眼,此刻在她眼中看来却有几分没心没肺,“我先走啦。”
“嗯,一路走好,恕不远送。”秦雨霜的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讽刺。
劐都易家么?阳光下的秦雨霜眯起了眼,真的很期待你们变得灰飞烟灭呢。灰、飞、烟、灭,她一字一顿的念着,蓦地绽放出灿烂的笑脸。

14

天气晚来秋
易晫冰出了凤临阁的门,径直向南走,走了几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一趟易家山庄。
方一踏进大门,平日里趾高气昂的管家李穆已经赶紧躬身过来,低低说了句:“少庄主在书房里等您。”
易晫冰浮出一抹讽刺的笑,转瞬即逝。这威风凛凛的李大管家,也就只有在面对大哥的时候才会如此毕恭毕敬,平日里他似乎可不是这嘴脸。轻轻哼了一声,他快步往院内走去。易家本来就家大业大,到了易落天这一代,更有胞亲的妹妹成了王上跟前的红人,自然是趁机坐大。易家“晫”字辈一共有九人,除了他和易晫隽、排行老七的易晫沣三个男丁之外,其他的全部是女孩。自打前年大哥易晫隽正式继承了少庄主的位置后,主要的时间全部用在交往他不熟知的各式各色的三教九流和游历天下上,本该是份内事的生意经营到并未费过什么心思。易家山庄的生意已经交给他打理好几年,翻了好几番,能有今天的规模说全部是他的心血一点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