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三天的光阴,她终于弄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的离奇经历。
六年前,她从自家的卧室莫名失踪,下落不明。父母与何海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拼命寻找,却没有任何线索。
伤心欲绝下,父母搬回了老家,房屋留给了住在对门的何海风一家照料。却未料到在将近六年的光阴后,她又奇迹般地出现。脖子上出现的意外血痕,造成了大量失血,幸运的是何海风及时发觉了她的存在,将她第一时间送到了医院。
得知她失去了六年间的记忆后,何海风迅速通知了她远在家乡的父母。当他们颤颤巍巍的到了病房门口,亲眼看到了她,才含泪明白,这一切,除了奇迹,无法用其他词来描述。
她离开的六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倾沉默,记忆却仿佛咬得紧紧的蚌壳,无法撬动。
直觉地感到,自己仿佛在无意间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很重要。
出院时,她终于听母亲不小心说漏的消息,何海风原打算是在年底结婚的。
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秦倾有了几分恍然,心中雪亮。——于她,何海风是内疚的吧?
于是微笑着和他告别,开玩笑地加上一句,“结婚的时候别忘了请我。”
看着他脸色颓败,她只能微笑,挽着父母的手离开。
应该很难过的吧?爸妈安慰地搂着她的肩膀,她却意外地哭不出来。
心中隐约的酸涩,在仰头看到蔚蓝的天空时,一切都仿佛变得云淡风轻。
阳光的温暖下,伤痕累累的她,一片空白的她,一样可以轻轻微笑。
只是不知道,在黑暗中遗落的那张重要面孔,此刻,又会是怎样的神情呢?

2 开端即结局

·影
天池湖畔,雾霭沉沉。
夜月唐再次转醒时,已是黄昏时分。
睁眼的一刹那,看到的是小莲唐蓝并书唐担心的面孔。勉强扯了扯唇角,心头却涌过剧痛。
她已离开。
不知生死。
定睛凝神地看着屋顶,思想飘向了不知名的方向。他们殷切的问话,他提不起半分兴致来回答。
“王上思虑过甚,经此一节,令他法术几乎耗尽,若要恢复,难。”
唐蓝细碎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不巧地落在他的耳朵里。
那样躺着听着,却仿佛事不关己。纵使没了法术,又会如何?
不去深想他们让他听到这消息的苦心,他只是执着地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离开,忽然间让他对天下都没了兴致。
原来,她之前所说的都是对的。——愿得一人心,终老不相负。
不过可惜,现在才明白,一切都已晚了。
他…曾经有很多次的选择机会。天下,她。
指甲紧紧地抠进了肉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不知躺了几日,夜月唐魂游天外的生活,全靠他们几人合力照顾。
“这样下去,怕是不好。”小莲紧紧蹙眉,看着众人长叹一声,“姐姐的影响,比我想象中还要大。”
“如此,怎生了得?”唐蓝眉宇间尽是疲惫,多日来全依仗他用各种药物维持着夜月唐的龙烟珠,但却因当事人意志消沉,收效甚微,但这一节,却又不能明说,他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书唐,道,“杜诘已前往季州,想必大哥三哥不日即可得到消息。人都还在蠢蠢欲动,虽有雅默翀灰心丧气在前,但若被他知道了王上如今的状况,必会不好。”
小莲咬唇摇头。
三人默了一会,书唐眼睛一亮,“说不定,还有一个人能让王兄振作起来。”
小莲唐蓝二人俱是一顿,目光炯炯地看她。
“夜玺。”
有道理。若说这世上除了秦倾之外的牵绊,就只有夜玺。
小莲垂首想了一想,已做了打算,“唐蓝,我要下山一趟。”
天然居中,还有陆丰在,这些日子一直照料着夜玺。经此次大变故,那个原本就早熟的孩子,恐怕会变得愈发沉默吧?
她心中不由得忐忑。在这当口,只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岔子才好。
照目前夜月唐的情况,立夜玺为太子…也未必不可能。相较大王子二王子身后林立的势力,这举动,必非魔都之福…哪…
三日后,夜玺出现在他们面前。
路上,小莲已清楚地告诉了他秦倾的下落,连同她当日的来历。不隐瞒,因为没有必要。
如果伤口迟早都要去面对,不如用最干脆的方法。
出乎她的意料,夜玺不哭不闹,只是狠狠地咬唇,面色苍白,愈发衬得黑眸闪亮,眼中闪过的,是狠狠的杀意。
看到夜玺,夜月唐终于有了丁点不同的反应。
他看着那站在床前不肯靠近的小小身子,沉默不语。
模样肖似的父子,带着各自不肯放下的气势,在此对峙。
唐蓝身为旁观者,只觉莫名的冷汗涔涔。
“要报仇。”
夜月唐终于开口,缓缓吐出一句,却不是问句。
多日未曾说话,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夜玺定定看他,然后冷笑,“父亲做不了的,由我来。”
夜月唐闭了闭眼,似乎在忍耐他的不敬一般,然后睁眼,竟然带了一抹笑意,“如此甚好。魔都于我,后顾无忧。”
“小莲。”
“在。”她应诺,心惊肉跳地单膝跪下,不详的预感掠过心头。
“传我谕旨,即日,立夜玺,为魔都太子。”
夜玺眼波平淡,也不跪地谢恩,看了他一会,转身离开。
临走前,轻道,“你放心。”
月光镀在他年少的面孔上,形成精致的侧面。
天池的湖畔轻风微拂。
少年利刃,剑已出鞘。

3 一种相思

·光
秦倾自奇怪的梦境中转醒。
只觉得自己身处沉沉大雾,伸手不见五指,看不清脚下的路,却清晰地感觉到有许多关怀的视线。
有人心痛,有人怀念,有人情绪复杂,一惊之下,面孔浮了出来,却都是空白。
她直挺挺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气。
醒过来之后,发觉自己落下了许多毛病。轻微哮喘,算是其中一种。
汗湿的长发在身后纠结着。她一向不喜欢留太长的头发,但抚着已到腰间的长发,却有了不忍剪掉的念头。
那种心痛的感觉…为谁?
奇怪的梦渐渐变成了连续剧,夜夜来袭。记忆却好似咬紧了的蚌壳,无法撬动半分。只余她头痛难忍。
在老师的关照下,她继续回到大学,完成未完结的学业。
晃眼六年过去,无论是课程还是同学,都没有半分熟悉。吃力地跟上,幸运的不用重新考过。
用半年时间混到文凭,也算是功德圆满。
走在熟悉的校园里,看不到半张眼熟的面孔。这光阴过去,连念博士的同班同学也已毕业。悲伤之余,她亦慢慢接受这事实,变得坦然。
六年。记忆就这样被遗忘。
这样,也罢。
她不再执着,除了那难以驱逐的难过梦境,一切都已歩向正轨。
业余时间,找了一家酒店兼职。
不端盘子不洗碗,更不卖笑。她操起了多年前的旧业,弹琴。
世风日下,正职的音乐学院科班出身的高材生未必受欢迎,像她这样的半调子反而受欢迎。不过练了几首流行曲,用略带沙哑的个性嗓音唱出来,居然也叫做品味。
毕竟已有了一定年纪,所有的费用都让已经退休的父母来承担,她于心不忍。
于是,琴练得愈发勤奋。每日除了念书,就是赚钱。
生活,倒也无虞。
那酒店颇为高档,五星级的连锁,铺遍全国。在杭州,寸土寸金的西湖边,盖了很大一栋。
秦倾穿着长裙,每晚八点来,九点走。
灯光昏暗的酒店咖啡厅,她幽幽唱着歌词含混的调子,为落雨的西湖蒙上了暧昧的轻纱。
烛台前坐着的男男女女,喁喁而谈。不知关系。
这天,弹琴前,领班却意外地前来细细嘱咐,“秦倾,今天千万不能出岔子。”
弹了这好久,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于是她好奇,“怎么说?”
领班美女神秘一笑,“今天副总过来视差,所以我们都要表现好一点。做的好,就会有升职加薪的可能。做的不好,咔…”她比了个杀头的动作。
秦倾微笑颔首,“你放心。”
心里不知为何,多了点点异样情绪,问话不经大脑地出口,“不知道副总是…?”
领班瞥了她一眼,笑容变得有些异样,“哟,连你都问。”
秦倾的笑容僵硬。
美女的态度已变得游离,不复亲昵,“副总是我们总裁的儿子,也就是这酒店将来的继承人。年轻有为,据说还帅的不得了。没结婚的,都有机会哟。”
“我不是…”她刚想辩白,解说完的那人已挥手离开。
年轻有为…又如何?
秦倾苦笑。
但她没想到,他的出场,会给大家带了这么大的轰动。
一袭白衣,原本在这昏黄的气氛下,是极为突兀的。但他一进来,仿佛整间屋子都变得透亮。
头发微微有些长,落了几缕在肩头,形成好看的造型,一看便知出自某高级设计师之手。
他的皮肤白皙透明,精致的面孔仿佛是从画中走下一般。举手投足,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不知为何,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就会分外地吸引旁人目光。
屋外的微雨,将他的面孔洗刷得闪闪发亮。他只是那样走了进来,环视四周,所有人都已愣在原地。片刻,气血上涌,不分男女。
这样的面孔气度…岂是一个简单的帅字可以概括!
秦倾的手在钢琴上方僵住,音乐就那样突兀地停住,却没有半个人察觉。
她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在思想反应过来之前,嘴唇已颤抖地叫出了那个魂牵梦萦的名字——
“夜月唐。”
白衣的他听到声音,微蹙着眉头看了过来,心中不由得一跳。
姿态优美地走到那苍白的象鬼一样的女子面前,他端详了片刻,优雅一笑,“小姐,我们见过面吗?”
秦倾摇摇欲坠。
轰——的一声,六年的记忆,如海浪一般狠狠打下。
她终于记起了过往。
强忍着咽下口中泛出的腥味。她看着他。
他是他。又不是他。
用力撑住自己的身子,她微微颔首,挤出难看勉强的微笑。
“不,你认错人了。”

4 两地闲愁

·影
唐蓝书唐已被他遣走。小莲,赶不走,说要留下来照顾他的起居。
身手不凡的地字使者,堂堂魔都密探之首,如今沦为厨娘婢女。他笑着拒绝,却始终无法阻止。
原来,跟着她,原本规规矩矩的人,都会变得这么倔强。
夜月唐独坐在天池湖畔,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池静水。
很难想象,这里的平淡无波,竟然能够通往她的世界。
他看着那湖水,眼里不知不觉地带上了一抹温柔。如同注视着她一般。
她…应当是健康的吧?
摇摇头,甩掉不详的想法。
她,一定回到了自己的生活,快乐,无忧无虑。
原本,天下的事便与她无关。他用尽力气,终于将那平淡还给了她。
以为是两不相欠,却在她离开后,他才发觉不慎遗落了自己的心。
生平未曾为什么事情而后悔,现在…也不。
折了她的翅膀,将她禁锢在身边,但若看她为自己的过去时时黯然伤神不快乐,他也是不喜欢的。
不若他,秦倾是个至情至性的人。身边的每个人,都会是她的牵绊。
所以,就算利用,就算卑鄙,他也咬着牙坚持到了最后。
生死关头,他才能下决心化掉半生法力,送她离开。
才会舍得。
小玺这个孩子,聪明绝顶。
他对秦倾的感情,比他想象中要深刻许多。秦雨霜的下落不明,秦倾的生死未卜,两位至亲的人同时离开,他恢复的时间,却比他们想象中要短得多。
为他挑选了魔都最好的师傅,唐蓝也好,小莲也好,包括未谋面的唐尽风和唐誉,他却一个都看不上眼。
“妈妈说过,论才学,陆川不会有人超得过陆丰。”
陆丰。喔,那个仰慕她的神都才子。
“妈妈还说,论头脑,陆川不会有人超得过尤莜。”
尤莜。喔,那个为她效力六年却不为任何人所知的镬都巨富。
她,竟然将一切布置的如此缜密。
离去的念头,恐怕,从未打消过。
他闭了闭眼。
“小莲阿姨说,论法术,陆川不会有人超过天山之巅的几位神人。”
他猛地睁眼。
“所以,我要学法术,只会要最好的师傅。”夜玺轻轻一笑,目光锐利得完全不像个孩子,“我自己来。”
天山之巅,终年覆雪。
百年前陆川的五彩国都分崩离析变为三国之际,五彩国都的五位法师,除了三位分别选择了人神魔三国之外,剩下的两位驻守在这天山之巅,耗尽心血,结成了最强力的结界。
百年的传承下来,天山之巅成为陆川的禁地。当年的两位法师应该早已亡故,但不知是什么样的人继承了他们的衣钵,最强的结界百年来一直驻守着。毫无漏洞。
这里不仅是整个陆川法力最盛的地方,更是靠近异世打开时空之门的关键。天池湖水,是进入整个结界核心的最后防御,也是最强的。因此,虽然地处魔都,但魔都历年来的护国法师能够进入的天山范围,仅仅截于此处。
小小的夜玺,身着单衣,以睥睨的神态轻笑,“我用尽方法,也要让那帮古板的老头子们,收我为徒。”
他没有带水带干粮,一个人徒步向天山之巅进发。
半月,未归。
小莲冒死上去了一趟,除了遍地的皑皑白雪,不见半个活物。
隔了强力的结界,无法探察到夜玺的龙烟珠是否还尚好,小莲焦急得不行。
他却多了几分安然。
身为他们的孩子,他相信,小玺的誓言,不是为了说着好听。
只是。
倾。
你听到这些了吗?
对着湖水,他喃喃唤着她的名字。
忽然间,泪流满面。

5 试问卷帘人

·光
秦倾看着他,颤抖得不能自已,几乎要撑不住自己的身子。
眼熟的他,此刻颇为陌生地露出自以为倾国倾城的微笑,手指轻弹,向她凑近了几分,大大的桃花眼中,满是诱惑的碎光。
“真的么?我看你到眼熟得很。”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香水味飘了过来,秦倾只觉得心头涌过一阵一阵的剧痛。
无法忍受的,她闭了闭眼。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外表,但却是陌生的语言和神情。他此刻的轻佻模样,让她有午夜牛郎的错觉。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再睁开眼,眼中已没了刚才的颤抖和柔情。
“没错。我们从未见过。你认错人了。”
不敢去深想,自己在他身上遗落了几分。虽然人已回来,但魂魄,却被伤得七零八落。
他蹙眉,一脸不信的模样,挑眉的动作和记忆中的某个人,深深重合。
“真的?”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好像低音提琴一般,震颤着她的所有理智。
已经没有了十分相思,已经不会再有绞到心底的痛楚,但不容置疑的苦涩,却让她莫名地怀念那样的棰心之痛。
“的确。”她勉强一笑,已经没有了寒暄的兴致。起身就要离开。
连疼痛都已变成一种思念。
他于她,会成为一生的羁绊…吗…
见她抬腿就走,他心中莫名地着急。一冲动,已握住她的手腕。
出乎意料的纤细…合适。
心头蓦地一动,他轻轻将她的手翻了过来。
掌纹杂乱,手指虽然纤细修长,形状不错,却煞风景地有薄薄的茧子,并不柔软。
但…十分捻熟。
大惊之下,秦倾甚至忘了反抗。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动作,几乎算得上是侵犯了。
她没有反抗…因为…
忘了…
他仔细地看着这只右手,先轻轻碰触,然后,十指交缠着紧紧握住。
抬眼看她,眸子里的,是似曾相识的深情。
轰——的一声,秦倾的脑中仿佛炸雷滚过一般。
理智在这一刻,被她丢了很远。
他就这样静静望着她,噙着一抹温柔的微笑,如同之前的许多次,相似的动作与神态,隐约,相似的眼神。
秦倾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开始了轻颤。盈盈泪光在眼中来回滚了几滚,终于大颗大颗地跌落在长裙里。
“月…”破碎的呢喃呻吟出声,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去碰触他的面孔。
那思念已久的脸庞。
指尖刚触到,冰凉。
两人一惊,接着都已恢复了理智。
连忙松了手,他尴尬地轻轻咳嗽,她双手紧握,后退一步。
刚才久别重逢的旖旎场面,仿佛只是一个梦境。
秦倾别过脸,心中翻过百般苦涩滋味。
明明知道不是他,却还是忍不住发痴。
她明明知道。
一个女声笑意盈盈地插了进来,“阿寄,原来你躲在这里。”
那女子的笑声清脆,步履轻盈地走了过来。天气寒冷,她竟然只穿着薄薄的丝裙。交缠的缎带在她肩头扭成美好的弧度,长长裙摆,走路时轻盈荡起,仿佛飘来一般。
空气中的抽气声十分明显。为的是她的容貌。
除了秦倾和他,所有人都看呆了去。
秦倾苦笑。黑发的秦雨霜,未料到在这样的情况下碰面。
相处了那么久,自然清楚,她的美丽,究竟到了怎样的程度。
艳绝陆川。
在这个世界,也必然是罕逢敌手吧?
他已笑着将她勾入怀中,呢喃着说了些情话,秦倾听不清楚。
他们相偕的身影仿佛美丽的画面一般,和谐之极。
唇畔勉强的笑容已变得很冷。
这里,原本就没有她的半点余地。
默不作声,退场离开。
经过还在发愣的美女领班身边时,她轻道,“对不起,我辞职了。”
没有披外衣,她散着长发穿着长裙,静静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看着她的背影,他眼中闪过几分诧异,然后又是释然。
一个姿色平常有点眼熟的女子——
而已。

6 却道海棠依旧

·影
时光就这样匆匆碾过。
在小莲的精心照顾下,夜月唐即便再不上心,身子也渐渐好了起来。
经过元气大伤的一夜,他的龙烟珠有了些微的破损。但这些日子以来,亏了不动法术彻底静养,龙烟珠的状况虽并未好转,倒也没有继续恶化的趋势。
每日他必会到湖畔静静坐很久,一径出神发呆。虽然不断从季州传来这样那样的消息和请旨的奏折,却都被压了下来。
书桌上,叠了厚厚的一摞。积了薄薄的尘土。
过了最严寒难耐的冬天,杜诘亦上了天山。
他来,名为送信,实则,也有看看小莲的私心。
风风雨雨,迈进了第七年的光阴,当日的姐妹中,也就落了小莲,能算幸福。秦雨霜自那夜被雅默翀带走后,音信杳无,生死不明。原本一国之母的秦书唐,在这个春天,失宠。
神都杀出了艳绝人间的青楼名妓琅寰,虽然是妓,但天下人都已知道,衣拓棋的一颗心已落在了琅寰的身上。
琅寰,不仅是一名妓,还是一个男妓。
定下终身,也就是那惊鸿一瞥的事情。
即便面对朝廷上下的一致反对,即便舍弃了江山,堂堂神都帝王,也要拼了命博美人一笑。
尤其,此刻的夜月唐亦已不坐镇魔都,衣拓棋少了来自他的压力,愈发不收敛检点。
年初,这段旖旎令人咋舌的恋情,已火速地烧遍大江南北,呈愈演愈烈之势。
这个世界,如此荒唐。
小莲抬头仰望天空,一如既往的灰濛濛,看不到半点颜色。
即便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又怎样?
才色具佳,又能怎样?
终究新鲜不过一时,罢了。
艳绝魔都的书唐,输给一个艳绝人间的男子,必然会恨得咬碎银牙吧?
小莲想叹息,却终究沦为苦笑。
谁和谁怎样,谁和谁分开,谁和谁一起,又有谁能看得清楚?
终究,谁也不会是谁的谁…吧…
相较于当日衣拓棋的一往情深和今日的翻脸不认人,更无法想象秦倾种下的是哪道蛊,竟然让向来冷情的夜月唐,落到了如今这个份上。她,真真是陆川女子的一个异数。
只是不知,夜月唐何时才能发觉,在心底纠缠的,究竟是她,还是可怕的习惯?
小莲没有把握他哪天才会从这段感情中醒来,不再执著。但她却相信,那一天,总会到来。
再怎样的深情,又有谁能超脱时光的磨砺?
杜诘见了她,面孔生分,眼中却藏了许多的情意。
身为近侍,虽然他们之间只差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却因君臣之礼,只能将一切情愫都掩了不提。
彼此深深凝视了一眼,然后已双双拜下。
“前几日,华衣公主有消息密送至季州,请盟发兵辽国兰都,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终于到了这一天。小莲低着头,拿眼角瞥着杜诘。
秦书唐此刻决意出兵,恐怕也是想借着这天下大事,堵住越来越猖獗的悠悠众口。
若夜月唐允诺,或者,这也是他踏出天山的一个好契机。如果有了这个开头,那么他淡忘了秦倾,也会是迟早的事情。
如此想着,小莲眉间微见喜色。
“告诉唐誉,这事,他看着办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