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手上用力,仔细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继续噙着笑意,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想必消息灵通的您也早已知道,”秦倾被他扼得有些气喘,眼波盈盈,“魔都神都的联军,已挥军北上。但我还可以多附赠一条内部消息,神都王后,也就是魔都的华衣公主,不日也将来到风城坐镇。想必见到魔王之后,兄妹情深,必能更加同仇敌忾些。”
这是一招试探。
若背后所站的是人都之人,此刻定然会意外;若为神都之人,此刻定然会嗤之以鼻,——即便是秦书唐想过来,神都也多的是机会在途中拦截,而这会影响到全心期待的夜月唐他们的判断,风城会更加凶多吉少。
兵行险招。她这一把,赌的是运气。
沉默了片刻,那人的面孔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手上却不由得有些松了力气,“你以为我们会怕?”
看来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呢,秦倾心中一喜,如果能将这个消息送回风城,面对着人在风城的雅默翀,胜算必然是大了许多的。
她笑意盈盈地迎上去,“您,不妨考虑片刻?此刻秦倾身在敌营,多的是时间。反倒是您和旁边那位,”她意有所指地那眼瞥了瞥右侧的方向,“您二位大可,好好斟酌一番。”
凝视了片刻,那人唤道,“来人。”
迅速进来一位侍从跪下。
“带秦城主前去休息,莫要怠慢了。”
秦倾微笑,躬身行礼。弯腰的一刹那,看到他干净的不染尘埃的战靴,双眼一亮。
抬头,已恢复常态。轻轻摇着身子,她随着侍卫径自去了。
半晌,帐内的那人双手轻揉,张开结界,迅速包裹住中央的两座大帐。往脸上一抹,摇身一变,刚才的莽夫消失不见,俨然是一个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一番探察下来,可有什么收获?”他笑问道。
从隔壁大帐内,一人缓缓走进,他的眉头紧蹙,“秦倾不简单,这原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撑着结界的那人却并不气恼,反而哈哈大笑,赞道,“比起五年前的她,更加牙尖嘴利了许多呢。你们的关系甚好,你又觉得如何呢?”
刻意顿了顿,他加上了称谓,“雷雅侍从?”
雷雅一怔,面色不豫。
那人依旧笑意盈盈地看他,只是眼神中多了许多刺探嘲讽。
雷雅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草原上的风,愈来愈紧。透着几分秋凉的意味。
67
江南雁到迟
夜色降临。
塞外的夜晚,分外安静。不时传来几声呼啸,仿佛是风,仿佛是不知名的鸟;也可能是在这片血渗得透湿的大地上,哭泣的,找不到回家之路的魂魄。
差不多到三更,确认不会有人轻易闯入后,秦倾换上一身黑衣,躺在床上发动法术。
缓缓地,她的意识自身体内浮起,奇妙的感觉从四肢传来,所有的触觉从这一刻彻底消失。
深呼吸,睁眼。她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体在床上沉睡。
练习了三天,勉强只成功过一次,而那次的意念也并未漂浮太远。时间已经不允许她有太多的犹豫,紧紧握住双拳,她脚下轻点,人已飘在了空中。
“灌顶法力,气守丹田,然达四体…”默念着小莲教给她的咒诀,秦倾努力维持着自身的元神,身体穿过所在营帐,立在上方三米处。
来来回回是点着火把巡逻的将士,但从未有人抬头看过上空,一袭黑衣的长发女子此刻迎风微微飘荡。
确认自己的元神已稳了下来,秦倾直起身子,自上而下地仔细观察起了地形。她所在的是相对靠后的营帐,距离风城方向有着不近的距离,而营中的两座大帐,此刻就在她前方不远处。
脱离了肉体之后,平凡如她也能不费力地分辨出两座大帐中撑起的结界,泛着微微的紫光,法力着实不弱呢。——她在心中暗自评价,不禁微微叹息,若想前去探察,果真还是不易的事情。对方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设下结界抵御法师。
如此,不妨再仔细看看地形,若能发觉粮草存放的所在地,到也是一个不得了的情报。
心中如此想,秦倾翩若惊鸿地向风城方向缓缓前进去。
由于刚刚勉强掌握了幻影八方,要控制身体其实是极难的,速度、高度、方向都要完全依靠自己的意念来控制。到了两座支起高高结界的营帐前,秦倾才发觉要绕过去这件事并不是太容易的。
脚下的更夫打着梆子走过,夜已三经。
有些来不及了。
她抹抹额头其实并不存在的汗。虽然根据小莲的说法,控制这幻影八方其实并不需要倚仗外力,但对于她这样受过高等物理熏陶的人来说,总觉得物体若脱离摩擦力直接运动,感觉非常诡异。
看来牛顿对她的影响力比想像中的要深刻。
禁不住咧开了嘴,急忙摇头,这都是什么时候了,竟然还会这么开小差。
观察好周围巡逻兵的运行规律后,她深呼吸,轻轻落在了两个大帐后正中立起的旗杆上。单脚立在上面,大约有七八米高,这样看起来还真是略有些胆颤。秦倾再次深深呼吸,深蹲用力,心中默念口诀。
脚下一弹,身子如离弦的箭一般,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自两座营帐上方高高飞过。
下一秒,她已飞出了十多米的距离,脚在落下时刻轻点营帐顶部,再次借力飞行。
几个回合下来,显然已掌握了许多。待出了营地,秦倾松了口气,心中默念着那个碰头的地址。
风城西北处十里左右,有一处低洼山谷,谷口有一株大柳树,三更时分,在此接头。
差不多到了地方,秦倾提气,脚下一踩便向看到的目标直接飘去。立在柳树最高处,确认没人跟上来,方才无声无息地降了下来。
等了不到半柱香功夫,小莲如从地下冒出一般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姐姐,你可还好?”结界从小莲手中迅速扩张,将她们二人包括其中。刚一开口,眼圈已有些泛红。
黑衣的秦倾,却较平时多了几分英姿飒爽,微笑道,“我会照顾自己,你放心。”
说罢利索交待,“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来是有句要紧的话带给你。查出来了,这次联军中,有人都的份。”
小莲吃了一惊,旋即蹙眉,“雅默翀的法力极高,此刻王上负伤,若真的交手起来,恐怕…”
“问题不仅如此,”秦倾长叹,“之前雅默翀遣走云雅,照目前这个状况看,这人十有八九也还在风城。今日阵前主帅,想必也是四雅之一。若加起人数来,我们可未必占优。”
“因此,为今之计,我们必要死守风城。”默想了片刻,秦倾下了指令,“一定要等到大军前来支援,最不济,也要等到书唐。”
若秦书唐前来风城,身边必然跟着高手,这样一来,他们的胜算就多了几分。
“雅默翀那边,千万别让他看出什么异样来,私下提醒雨霜,让她多看得紧一些,事到如今,我也没把握雨霜对雅默翀到底能有几分影响了。”秦倾喟叹道,“想必对方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时间。今日我和他们的主帅碰了头,对方绝不是简单人物。虽然探出了对方的底,但我猜测他们会尽快对风城发动奇袭。正面的战争也会有,侧面的试探也会有。大仗来临你不需担心,只要今日回去告诉雨霜准备,她自然明白怎么做了。”
小莲了然颔首。
“一切,有劳了。”秦倾欲拍她肩头,伸手才想起自己此刻什么都抓不住。于是只有微微一笑,就要离开。
小莲见她转身,咬了咬唇,忍了半天的话终于还是冲口而出,“王上还没醒过来,不过,他口口声声都在叫你的名字。”
秦倾顿住脚步,脸上闪过着复杂压抑的情绪,沉默了片刻,方才轻轻笑道,“从我踏出风城,就已经有了觉悟。”
说罢足下轻点,突破结界,身子迅速飞起,留下决然的背影。
正在空中行进,忽然心头掠过不详的感觉。心下一沉,秦倾脚下更加快了速度。
这次她从整个营地的后方潜入,来不及窥探靠近她营帐的人究竟是谁,身子已贴着地面飞进营帐,一气呵成,迅速与躺着的身体切合。
摒住呼吸,慢慢调整,努力扮作熟睡的模样。翻身之间,装作自然地伸手抹掉一头冷汗。
帐外的那人,似乎已经站了一会。
犹豫挣扎着,手触到了门帘,却又放下。反复犹豫了许多次,迈了几步欲离开,却又顿住脚步,深呼吸,终于下定决心,转身快步进了她的帐营。
秦倾不敢睁眼,这人反复踏来踏去的步子几乎是踩在她的心头上一般,细碎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身上早已被冷汗打得透湿。
夜,似乎愈发漫长起来。
此刻,那人就站在当地,一动不动,奇异的没有任何存在感。——来人的法术不一般。——秦倾下了如此判断,更加谨慎,不敢大意地睁眼喘气,只是佯装着熟睡的模样。胸口的痛楚渐渐扩大,心不听使唤地突突跳着,刚才的法术消耗果真不小,此刻她连甚至伸手的力气都没有。静默的夜色中,心跳声在耳畔清晰可闻,砰砰、砰砰…
室内安静的仿佛并无他人。
除了她安祥的呼吸。
不知对峙了多久,秦倾只觉有些昏昏沉沉,就要熬不住时,那人终于动作,一步一步地向她的床榻走过来。
心不由得再次提起。
他站在她床前,安静地看了很久。若不是他衣衫上有些微微的熟悉味道,秦倾甚至都会产生他已经不声不响地离开的错觉。
忽然,暖暖的呼吸打到了她的脸颊上,这个人在靠近她。——是在试探么?还是单纯的探望?转念间,秦倾闪过多种揣测。
暖意持续了一会,秦倾的身体不由得僵硬起来。
看着她的模样,那人忽然轻勾唇角。黑暗的夜色中,亮晶晶的眸子里,是温暖的笑意。
俯下身子,于是麻麻痒痒的呼吸打到了耳畔,在秦倾就要忍不住翻身时,仿佛是微风一般,轻轻叹息——
“对不起。”
对不起?
忍了又忍,当她猛地睁眼准备面对来人时,室内已空无一人。
刚才的,是幻觉么?
第二日,秦倾的脸色苍白了几分。
所幸无人召她商谈,多了时间休息补眠。
没了某个人的怀抱,似乎睡眠也浅了许多。梦里起起伏伏的,都是他担心的喜悦的忧郁的微笑的脸。
天色微朦,昨日的年轻侍卫送了晚饭过来。努力多吃了一些,秦倾拿着筷子,微微一笑。
每一餐的伙食都甚好。就不知道这一出,是故意的?还是事实如此?
平静的天空下,隐约蕴藏着压抑的危机。
又一次的夜幕降临,秦倾换上黑色的睡衣睡裤。躺在床上,静静等待时机。
今日,定然要探得那带头的两位主帅的身份才行。
昨日接她过来的主帅,不知与昨晚特意过来的是否同一人?如果那声仿佛叹息的抱歉不是她的幻觉的话,那人,果真应该是雷雅。
想到此,唯有一声叹息。
当年在封邑,雷雅的所谓真情,果真只是雅默翀导演下为了不声不响地除掉她的一出好戏而已。当初在她大难不死后,也曾仔细推敲过,当日几方的攻击防守都太过凑巧;以雷雅的身手,就那样轻易死去,颇值得玩味怀疑。
人神魔,三国的君主都不是平常人。尤其卧底数十年而不露痕迹的雅默翀,更是让她敬佩不已。四雅侍从既然是圣预中人,她更不会相信,雅默翀可以为了除掉她而杀了雷雅。
因此几番推敲之下,方才明白,自己是那个最看不清的人。
今日想起来,没有怨怼,没有起伏,她终于明白,自己已经真正的放下。但心里的某个角落还会有微微的酸,夹杂着些许的痛。
于是,不再去想。
辽国与兰都结盟,人都即便要出面,恐怕干预的也着实有限。雷雅的模样是主帅,但实际拿主意的,恐怕另有其人。——不出意外,就是那天接见她的将军。
四雅侍从中,虽然雷雅看来最谦恭有礼,但骨子里的傲气却是能看得分明的。如果那发号施令的人徒有其表,恐怕难以让他看来如此顺从。
努力从脑海中搜索着自己曾经见过的人。在陆川游历了六年多时光,极有本事的人,她几乎认识了个遍。在风城虽然算是蛰伏,但因临近辽国兰都,又有生意上的来往,其实她也算是对这两国较有了解。
想来想去,记忆中没有一个辽国和兰都的人,能够和眼下做出这么一出戏的人对得上号。
难道…秦倾脑中闪过一个想法…难道,这兰都辽国的主帅,并非来自这两国?
忽然想起一出来,大约是在三年前左右,兰都因王君忽然病势,三子夺嫡很是腥风血雨很是斗争了一番。后来最有能力两个人选择了同归于尽,留下了名不见经传的七皇子继位。因那人从小体弱多病不大露面,且在继位后也并未显山露水,加上当日的战争只发生在宫闱,并未扩大影响到辽国风城。几个理由叠加,所以她根本没有留意过这件事。
如今想起来,或者…其中有大大的蹊跷。
外面传来敲梆声。夜已三经。
68
塞外草先衰
秦倾深深呼吸,意念集中。然后浮起。
经过昨夜的应用,这技巧已娴熟不少。
她身子轻飘飘地浮在上空,静静看着脚下的风景,仔细观察着地形特点。白天整日被关在营帐里,她没有任何机会能接触到外面人的行动。
对方比她想象的,要谨慎许多。
刚想要沉下身子飘向中央的主帅营帐,隐约地感觉到了什么气息,脚下一凛,她在空中顿住。
等了大约盏茶功夫,营帐顶部一闪,两个黑衣人根本没看清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同时轻轻俯在营帐上方。
紫色的结界消失。这二人…难道…?
秦倾还在沉吟,那二人相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足下轻点,已不约而同地向前猛地冲去。
速度极快。茫茫夜色中,秦倾几乎看不清他们的身影。
在大脑做出判断前,她已同时动作,遥遥跟着二人。
亏了结界已经被撤掉,飞过主帅大帐时,她低头看了一眼。想着那个神秘人的身份,心中忽然有了古怪的直觉。
或者,那个人,也是她认识的…人。
直接飘荡着,固然不易被他们察觉。但不过出了二十米,秦倾已发觉自己快要跟不上他们的步子了。
若用昨夜的方式,速度会变快,但也大大增加了暴露目标的机率。犹豫片刻,秦倾一咬牙,慢慢降下,找准落足点,然后脚上用力一蹬。
风声在耳畔呼啸而过。
速度果真快了许多,无暇查看周围的景色,黑暗中秦倾跌跌撞撞地跟着他们;若不是他们二人不时停下片刻彼此交流手势眼神,恐怕她早已被甩的不见踪影。
心中默记着来时的方向,忽然前方二人同时刹住脚步。秦倾大惊,脚下狠踩,身子已高高飘起约十几米。
蒙面的二人迅速转头,四处巡视。
万幸的,他们二人均未仰头查看。秦倾的衣服轻颤,在高空随风抖动着。
“有人跟着?”右侧的人开口,那人的声音…果真是雷雅。
“嗯。”那人轻哼一声表示肯定,并未开腔。
“已经走了?”雷雅目光锐利,一手扶在腰间,——腰上缠着的,是他从不离身的鞭子。
静默地等了半晌,左侧的人转头,轻轻摆手。
确认跟踪者已经离开,他们二人以更快的速度前进。
秦倾努力地呼吸,刚才的一刹那,她几乎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六年间,她第一次直面死亡的压力。
她明白,刚才若他们发现了她的踪迹,在知晓她身份之前,恐怕她…
忽然想起,使用幻影八方时,对方并无能伤害她的能力。
想到此,秦倾紧紧握拳。——如此说来,只要她不露出面孔,他们就没有杀她的机会。
无声无息地绽开笑容,紧张的情绪被放松了许多。脚下空踢,她亦加快了自己的速度。
这次她的高度保持得更高了些,或者是那二人忙于赶路,倒也再没停下来探察。转眼间到了风城西北部,这里因邻着峭壁深壑,也算是风城的天堑。除了结界的布置之外,并无任何兵力部属。
到了深崖,二人轻喝,转眼间人已轻飘飘地荡到了对面的悬崖之上。
秦倾站在树后,不敢露面。
二人回首,再次观察了半晌,确认无人跟上后,迅速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秦倾静静地站着,总觉得哪里有些异样,却抓不住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忽然醒悟了过来。这其中,有个大大的蹊跷。
她踉跄几下,几乎惊出一身冷汗来。
设置结界的,共有四人。如果雅默翀是内奸,他需要不动声色的放水;那么今天雷雅二人,急匆匆前去风城,碰头的又会是哪个?
五人中,定然有一人在结界上手下留情,一人接头,风城中其他人才能毫无知觉地以为自己的结界牢不可破!
当日结界之前,他们曾经将所有的法师都找了出来,还抓到了一个内奸。——因此,没有道理,除了雅默翀之外,还有敌方的法师潜伏在风城!
难道说…风城有内奸?!
那个人,又会是谁?
秦倾扶着树干,紧紧握拳,指甲泛白。
忽然间,也就明白了,当日假扮她的法师,如何能在风城结界完好的情况下,潜入天然居,给夜月唐下毒了!
牙齿咬得咯咯响。秦倾沉默了半晌,脚下猛跺,飞奔回营。
两个主帅都不在,正是探察粮草所在之地的绝好时机!
被怒火冲去理智的她,只顾埋头前行,却忽略了身后一双别有深意的眼睛。
茫茫夜色中,动作轻盈的黑色身影自空中划过,一道,接着一道。好似暗夜中的黑色流星。
将至营地,秦倾的心头忽然漾过异样的感觉。
被跟踪了么?
念头快如闪电。——以雷雅的身手,发现她只是迟早的事情;在没有确认跟踪者的时候,他们二人即匆匆离去。难道说,是…反跟踪…么?
她不敢回头。回头,即便能确认自己是否已被跟踪,同时也会有暴露自己身份的危险。
如今,看来已不合适再侦查粮草所在地。眼下,多犹豫一分,就多了三分暴露的可能性。
风中,隐约嗅到危险的讯息;她一边前行,一边已有了打算。
到了营地之中,秦倾直奔中央处两座大帐而去。跟踪者愣了片刻,旋即立刻跟上。
单足飞身立在旗杆上,秦倾心中紧张得要命,深吸口气,能否甩脱那人,就看此招了。
拉住迎风飘扬的军旗,用力一撕。
旗应声而裂,在安静的夜晚显得分外清晰。巡逻的士兵闻声抬头,有人大喝道,“有刺客!”
人群簇拥着向这里涌过来,秦倾身处旗杆偏处约十米处,高高在上。
军旗缓缓飘落在地面上,此刻,联军的象征被撕落,早有热血的将士红了双眼。因刚才的大喝,有士兵纷纷匆忙穿衣从各处的营帐里飞奔出来。
两位主帅此刻都不在帐内,一时场面有些混乱。
秦倾微微一笑,觑了个空当;眨眼之间,她已从人群的缝隙中,消失不见。
贴着地面,她一口气飞进自己的营帐。待身体稍有了意识,连气都来不及换,立即起身,掌灯。
卧坐在床上,侧耳听了片刻,帐外熙熙攘攘,人多口杂,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盏茶功夫,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帐外不远处喝道,“今日之事,本帅自会查个明白,各位此刻就散了罢。”
人群立即安静下来,旋即窸窸索索地回了各自营帐。
是雷雅。果真是反跟踪。
他…应该没有发现自己吧?
秦倾唇角微微上扬,忽然一阵剧痛从心脏处袭来,搅得她几乎坐不住;她痛苦地弓下身子,手紧紧揪着衣襟。
下一刻,雷雅已自门外冲了进来,乍一看到她缩得小小的身子,脸色大变。也不说话,立即将她转了过去,大手一挥,搭上她的后背。
结界撑开。暖暖的气流自她背部传了过来,剧痛渐渐被缓解。秦倾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头疼欲裂,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几年未见的雷雅,此刻第一次和他照面。脸色较之前苍白了一些,皮肤干燥,也许是因为朔北的气候。他此刻紧紧抿着唇,双眸中却写了许多许多的含义,有歉然、有思念、有柔情、有激动…
无法承受他的注视,秦倾垂下眼睑。
在她未看到的地方,雷雅苦笑,动作轻柔地扶她平躺在床上。紧紧凝视着她的面孔,片刻,一声长叹。转身离开。
即将出门时,他转头,轻声嘱咐,“你要小心。”
似乎耳畔“轰——”的一声,堵住了她所有的思考和想好的借口。她原本想笑着问道“何事喧哗?”来洗刷自己的嫌疑的,但在和他接触的刹那,她已清楚,自己今夜已被雷雅察觉了行踪。
他为她疗伤,临走还不忘叮咛。
这样的情分…呵…
看来,她暂时还是安全的。
秦倾忍不住苦笑。那又如何呢?一切,是不是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