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倾只觉四周猛地风起,旋即在她们二人之间形成巨大的漩涡。牵扯的力量几乎让秦倾腾空,她一声惊呼,在呼呼的风声中,听起来仿佛只是一声叹息。
雨雅闭着双眼,脸上的神情是决绝的。双手不断地交错着奇怪的手势,口中低低迅速地呢喃着支离破碎的句子。包围着她们二人的旋风越来越剧烈,秦倾身边没有可以抓的地方,勉强地渐渐蹲低身子。飞砂走石迷离了眼睛,捂住双眼,透过指缝,依稀能看到雨雅周围逐渐被红色白色混杂的雾气包围,在这雾气中,她的全身发出诡异的蓝色光晕。
“秦倾!”耳畔不远处传来男子熟悉而陌生的呼唤,秦倾吃力地转头,看到雷雅发疯一般地扑了过来,他的衣衫头发被飓风卷的凌乱不堪;向着他的方向,她努力伸出手。
在这一刻,着实在为她焦急的雷雅,让她第一次有了熟悉的感觉。曾几何时,何海风的脸上也曾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秦倾努力地将手伸出漩涡,他也微笑着将手递过来。努力、再用力一些、就可以碰到他、就可以安全了…
雨雅更加迅速地念着咒语,手指也愈加频繁地交迭出不同的姿态来。眼见秦倾的手指就要碰上了雷雅的手指,二人的指端方才轻轻一点,巨大的力量已向秦倾袭来。
迅速地被卷入飓风的中央,秦倾的身体仿佛要被撕裂一般;雷雅绝望的呼唤在风声中变得隐约;秦倾努力地微笑,对他唇语,“没事,别担心。”
紧接着,她只觉眼前一黑。旋即,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当秦倾再次找回感觉的时候,全身都感觉是漂浮虚无的。身边传来喧闹的交通嘈杂声,她恍惚了很久,才惊觉所处的是她曾经熟悉的世界,而并非陆川。
急忙向脚下一看,忍不住掩口一句惊呼。秦倾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体是透明的,脚下未踩着任何东西,此刻整个身子都漂浮在空中。极高,大约有二十几层楼的高度。
“我的法力,可以让你看到这个世界中,你希望看到的内容呢,”忽然有个声音在她头顶上方漂浮,秦倾惊异之下抬头,看到的是一脸苍白的雨雅;她的位置比她高一些,此刻正微微笑着问她,“时间不多,你想看到哪个人?又或者,现在的你,依旧要矢口否认自己来自异世?”
秦倾愣住,过了半晌,方才用力地握住双拳,努力道,“我想看看…何海风。”她的双眼迷蒙,迅速地涌上泪水;忍了几忍,还是用袖子轻轻地擦去。
透明的袖子上,出现了濡湿的印记。
而在陆川的人都王宫中,此刻包围着秦倾和雨雅的飓风倏地停滞了下来,她们二人被雨雅身上散发出的蓝色光芒所包裹;而她们二人在现世上方的镜像,在半空中的透明结界里,看得一清二楚。
乍听到秦倾吐出“何海风”这个名字,雷雅的眼神忽地黯淡,手掌不自觉地握了起来,指节泛白。
对于秦倾的答案,雨雅满意非常;冲着雷雅的方向,她微微一笑。
秦倾完全看不到雷雅这边的情况,但作为施咒者的她,却看得一清二楚呢。
雨雅默念咒语,不过是眨眼功夫,她们已漂浮在了Z大校园的上空。
看着熟悉的景致,秦倾的眼泪抑制不住地纷纷落下。这一次,她没有再抬手拭去,而是贪婪地紧紧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有些陌生的地方,眼睛拼命地眨着,生怕泪水模糊地看不清楚。
若两个世界的时间一致,掐指算来,何海风应该已经毕业了才是。雨雅把她带到了Z大,莫非海风依旧在Z大读研么?
按照他们以前定好的轨迹。即便没有她,他的生活,也依旧会是继续呢。——秦倾心中先是有些伤感,旋即对自己的小心眼而摇头,——这样的海风,难道不是自己希望的么?
“他来了。”雨雅在她身边,笑着提醒。
秦倾连忙抹掉眼泪,顺着雨雅手指的方向定睛看去。
真的是何海风!头发微微有些长、没有微笑、拿着书本向教学区方向走的何海风!秦倾睁大眼看着他,他的肩膀还是那样的宽厚,他的脚步还是那样的坚定,他的手指还是那样的白皙颀长…她所熟悉的他,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呢。
真好、真好…她笑着流泪,看到他一切都好,她已完全安心。
“海风!”一个清脆的女声叫他,他慢慢转身,一个女孩蹦蹦跳跳地来到他的身边;二人低低的耳语几句,仿佛一滴墨水滴进清水中化开一般,何海风露出温暖的笑意。
海风、海风…秦倾心中默念,隐约有了某种预感,双手用力地交握着,脑中一片空白。
笑着揽住那女孩的肩头,何海风在她发际,轻轻留下一吻。——如同他经常对她做的一般。——然后,两个人牵手走开。
秦倾如同木偶一般,呆怔地站着。二人交握的手上,情侣对戒栩栩生辉,在阳光下耀华了她的双眼。
原来,海风戴的戒指,只是跟原来的很相似罢了。其实不一样…呢!
秦倾想哭,最终却笑了出来。
笑呵笑呵,眼前的一切,如同水中的波纹一般,风吹云散地,就那样淡去了。
45
何故染尘埃
空中的结界如同泡沫一般,倏地破裂。秦倾和雨雅自空中跌落,雷雅在下方不过错愕了瞬间,脚下一顿,身子终于还是向着秦倾的方向飘去。
同在他身后的风雅唇畔噙着一抹冷笑,旋即,已反应迅速地出现在了雨雅落下的地方。
眼见雷雅就要将秦倾揽入怀中,指尖刚刚碰到她的裙摆,一个黑影一闪而过,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在雷雅眼前晃过。
饶是雷雅,也未看清他的动作。
稳稳落地,已经收起了先前所有担心诧异,雷雅的脸上挂着一贯温文的笑意,语气却有了不易察觉的尖锐,“这位兄台,好身手。”
那黑衣人严严实实地蒙着脸,一言不发地将秦倾轻轻放在地上,并未回答雷雅的话,而是专注地看着秦倾呆滞的面孔。
雷雅有些诧异,目光也随之调转到了秦倾的脸上;她的面孔雪白如纸,整个人在不停地颤抖,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扣住身后人的臂膀。若不是那黑衣男子强有力地扶持,她可能会随时倒地晕过去。
“小雨!”风雅的声音从另一侧失控地传出,不若他以往的冷静沉着。
他半蹲着,怀里的雨雅唇畔不断地涌出鲜红的血来,衬托着她苍白面孔上的诡异笑容,这画面,此刻有让人说不出的凄凉意味。
“你…”雷雅的话终于没有说出,咽了下去。他蹙着眉,欲走上前赶忙看个究竟,却始终不能放下另一边的秦倾;再者,对于今日的这个“意外”,对雨雅,他也有着复杂的心情。
“师兄,”雨雅先轻轻笑了出来,在诡异流转的沉默气氛中第一个开口,唇角还在不断地流血,她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痛楚一般,笑得甜蜜,“废掉我这十几年的修行,我所为的,不过是让你看清这个女子的真面目呢!”
废掉了…十几年的修行…吗?
陆川的法术修行分为五行:金、木、水、火、土;雷雅是土向的翘楚,却因此而不熟悉相对独立的雨雅的水向法术。方才的诡异镜像,已经揣测到她此行举动必然会为自己的身体带来不小的损伤,却未料到会是这么大的代价。
听到此刻,雷雅欲上前查探一番,迈出一步,却被秦倾的一声咳嗽所吸引,不由得又顿下了脚步。
秦倾自落下后,整个人几乎都毫无知觉;此刻的胸口终于喘过气来,迸出惊天动地的咳嗽来。
“她方才,窒息了很久呢,是因为心里难过吧?”雨雅看了她和雷雅一眼,笑容变得有些寂寞,“师兄,她喜欢你,不过是因为在那个异世中的镜像罢了。你在这里,就仿佛是她的代替品一般。这样,你不会再继续执迷不悟了吧?你不是她的何海风。”
听到熟悉的名字,秦倾蓦然回神,脑子中轰隆隆地响着,似乎被沉重的车轮碾过一般。
“海风…”她的唇翕动着,微微念出支离破碎的名字。头轻轻转动,双眼迷茫地四处看着。
雷雅看她一眼,终于袖子一挥,将视线缓缓调转;坚定地向雨雅的方向走去。
“海风…”秦倾的声音大了些,她看到了雷雅的侧脸,泪水扑朔着掉落,纷纷坠入衣襟裙摆。
雷雅脚步不经意地顿了瞬间。不过是,一瞬间。
“海风。”秦倾的呼唤声是确认的,声音里明显地带上了绝望的哭腔。
雷雅此刻已几乎完全背对着她,他看着眼前的风雅和雨雅,却什么都没有看到。秦倾的声声呼唤,似乎让他心中的某个角落,很痛很痛。
“海风,”身后的秦倾鼻音浓厚,“你终于,还是抛下了我。你终于,还是继续往前走了。”
她轻轻笑了出来,在寂静的夜晚久久回荡着;在这几人之间,压抑悲凉的莫名气氛,让所有人都无法出声。
那是一种怎样绝望的笑声呵,——与他们所熟悉的那个秦倾不同,此刻的这个面色惨白的女子,绽放的笑容,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所有力气一般。
“海风,再见。”秦倾独自喃喃地念着,似乎是对雷雅说的,却又不是。
她软软地倒了下去。
雷雅心头一恸,慌张地转头,看到月光下紧紧闭着眼的秦倾;面孔上,坠着长长的两行清泪。
那泪水,竟然是蓝色的。
心头一紧,闪过当日第一次结识秦倾时、黑衣装扮的易晫隽对“十分相思”的解释来,他喃喃念着——“十分相思,法术高超的一种咒术。中咒之人必然需要爱上指定的某种血缘关系之人,若是为他人动心,则会心痛失魂至死。反应分三重,第一重,吐出颜色艳丽的鲜血;第二重,滴滴相思泪,不过是蓝色的;第三重,全身经脉尽断,神仙难救。”
已经…到了第二重…吗?
秦倾,竟然…已用情至此了…吗?
雷雅的心情异样复杂。
紧拥着秦倾的黑衣人冷哼一声,将她打横抱起,不过展眼之间,已完全失去了踪影。
“师弟,我在普心殿等你。”风雅的眼底划过复杂的神色,抱起了几乎昏迷的雨雅,冷冷地撇下一句话。
普心殿吗?那是他们修行打坐和冥思的地方。雷雅微微笑了,笑得莫名其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此刻要笑出声来。
月亮,冷冷地挂在中天。
黑暗中,那黑衣男子动作简洁的几个飞跃,仿佛在黑夜中的掠影一般,了无痕迹。
封邑城西,一家简单的小小客栈,转到后门,那人警惕地向四周巡视了一番,确定没有异样,方才悄无声息地潜入。
左弯右转,悄然推开一扇门;一手抱着昏迷的秦倾,一手在进门后的墙壁上摸索几下,“吱呀”一声,床后的墙壁上闪出半人多高的入口来。
谨慎地扫去留下的痕迹,他抱着秦倾低头进入洞口。不过片刻光景,入口紧闭,一切如常。
入室,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将屋内照得通亮。他将秦倾安稳地放在床榻上,三两下除掉了面罩,露出深黑色的眼睛来。瞳孔的微微紧缩,足以看出他此刻的不爽心情。
运掌,默念几句咒语,将手轻轻地附在她的额畔。蓝色的光晕一层层地散开,再一层层地缩小,直到彻底消失在她的额头。
轻轻吐息,有细密的汗水出现在他的发际。犹豫了片刻,终于,他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露出令人屏息的面孔来。
皮肤细腻得令女人嫉妒,剑眉入鬓,漆黑的眼,高高的鼻梁,唇因为总喜欢微微抿着,因此看起来有些薄。
秦倾悠悠转醒,茫然地对上了他关注的视线,半晌,方才幽幽道,“原来是你。”
竟然是夜月唐。果真是个很意外的人呢。
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地漂浮着;不若往日的慧黠与小心翼翼,此刻的秦倾,单薄的仿佛是个纸人。
夜月唐眼底划过一丝复杂情绪,旋即轻笑,非常聪明地侧面提点,“若今天是雷雅送你,身份上,到底还是不妥。”
秦倾苦笑,如何能不知他的用意?罢了,得知何海风在异世一切安好,倒也算了了她这么久以来的一个心愿。如今,生也罢,死也罢,她到底还是要回去的。即便不为了他,也要为了他们。
“我有一事不明,可否请教一二?”她淡淡地问。
夜月唐挑眉,微微一笑,“你总是让我意外呢。”
秦倾不在意地调转视线,将他突如其来的压迫化于无形。低低咳嗽了几声,勉强努力地将自己撑了起来;靠坐在床背上,视线与坐在床边的夜月唐持平。
他漂亮的眉再次拧了起来。
“关于十分相思,”秦倾缓缓开口,“究竟是如何的解法?”
没料到她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他的笑容更加深了些,有了更多的欣赏意味在其中,“你不问这毒,当初是谁种下的么?”
“上次也说过,这种毒需要长期的时间,所以这个给我下毒的人,身份自然清楚得很。不出意外,应该是将我召唤来但是已经死掉的那个法师吧?虽然不是很明白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但在我经历的时间上,只有他才会有这样的空当。”
夜月唐抚掌,微微笑道,“不得了。”
秦倾缓缓摇头,“当我刚来陆川的那段时间,每天都喝了大量的药,想必也是中毒的必备条件吧。真是伟大的牺牲,为了不晓得真假的圣预,就能舍弃自己的生命。”
“的确是伟大的牺牲呢,”夜月唐的面孔逼近了秦倾,并未因她的讽刺而改变神情;气息暖暖地打在她的脸颊上,手指轻抚过她的下巴,不经意地用力,秦倾因为疼痛,眉头皱了起来,“他叫夜允,是魔都四使者的师傅,也是我的。”
抬起秦倾的面孔,夜月唐在她无波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以前对于他的这种冒险,我也很是不以为然;不过现在看来,用他的生命,换取你的到来,对于我们,还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秦倾直视着他,光芒乍现,不若以往的谨慎小心。
“你变了很多呢。”夜月唐意味深长地笑。
“可不是。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秦倾微笑,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夜月唐大笑片刻,方才开口,“十分相思,与其说是一种毒,不若说是一个法术交易。正如雷雅之前所说的,分为三重。”
“可是,为什么我在想到何海风的时候,并不会有中毒的征兆出现呢?”秦倾的眉头微微拧起,打断了他平淡无奇的解释,直接点出自己的疑惑。
夜月唐的笑容定了片刻,“那是因为你想的是何海风,而不是雷雅。”
“真是神奇的法术,连是哪个世界的人都能判断出来,了不起。”秦倾冷哼。
“错,法术判断的不是世界,而是修行者的龙烟珠。陆川的法师,可以通过连接对方龙烟珠的纽带,来判断许多事情。毕竟,虽然人可以伪装,但是龙烟珠却能反映最真实的情况。你出来陆川,已经得到了夜允的龙烟珠。虽然因为没有修行的缘故,无法施展法术;但其中的这些纽带,却是夜允早一步已经埋下的。”夜月唐好心地解释,笑容在和蔼之下隐藏着几分锐利,他顿了顿,眼睛微微地眯起,“因此,要除掉你身上的毒,必须要从龙烟珠下手才行。但在这之前,因为提升你的眼力与听力的缘故,龙烟珠已经和你的人融为一体。”
“所以说,我的毒无药可解。”秦倾轻哼一声。
“没错,”夜月唐弹了个手指,笑容诱人,“要活下来,只能遵守其中的规则。”
“而那规则,想必是要爱上夜家人吧?”秦倾忍不住笑了出来,眼中全是冷意。
“说得完全正确。”他的笑容暧昧,凑近了些许,手指轻轻拂过秦倾的脸颊。
心里空落落的…完全感受不到自己还活着。——秦倾捏紧了拳头,指甲用力掐住手心,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我想知道自己活着…我想知道自己还要回家去的信念…活下去,其实不是要爱上夜家人,而是不要爱上夜家以外的人…那么,——秦倾仔细看着面前放大的俊俏面孔,心中闪过许多念头。
咬咬唇,她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她需要发泄的出口。他,就去做那个出口吧。
她忽然绽出一个笑容来,夜月唐一愣。
在他这错愕的瞬间,秦倾已经坚定又温柔地吻上了他的唇。
那么,请你给我疼痛的感觉。告诉我还活着的事实吧。
秦倾伸出双臂,手如藤蔓一般,缓缓缠上夜月唐的肩头。
46
隐自林山深
她睡的很沉。
夜月唐的面孔,破天荒地浮出奇异的笑容。
看着怀中沉沉睡着的秦倾,忽然好像有些什么不同的心情掠过。
她的面孔还是有些苍白,即便是在激情过后。细密的汗珠挂在额头;紧紧闭着的眼睛,睫毛在上下微微抖动着。若说平日的秦倾给人的印象是坚强冷静而进一步有钦佩的感觉的话,此刻的她,流露出惹人怜惜的荏弱。
没想到,一向冷情的她,会在刚才迸发出如此狂热的力量来;作为新手,在床第之间却能完全引导着他。而这二者,无论是哪一点,都让他心中的某个地方隐隐触动。
夜月唐的笑容不由得温暖了些许,将二人合盖着的被子拉上她的肩头。心中暗自想着,——或者,他还是太过忘情了一些,忽略了对待作为新手的她的体贴。看她的眼窝有些泛青,不由得伸出手指轻轻拂过她的面孔。在他的手下,秦倾哼了一下,淘气地皱了皱鼻子。
轻笑了出来,他怜惜地在她的唇畔留下一串轻吻。
“别吵…”她嘟着唇角呢喃,无意识地更加缩进他的怀里,手也自觉地攀上他的肩头。
将她更加拥紧了些,他伸手,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被骚扰的发痒,秦倾的睫毛掀了掀,眼睛还是没有睁开;伸手握住他捣乱的手指,语气中是浓浓的睡意,“别吵…夜月唐…”
被她准确地叫对了名字,虽然少了平日里其他人的尊敬,却忽然发觉比想像中还要欢喜一些;夜月唐唇边的笑容更加灿烂,手指将她的手反握住,紧紧包在手心,才恍然发觉她纤长的手指上,指尖有着薄薄的茧。
她这么辛苦…吗?
握着她的手指,夜月唐轻轻地触碰过去,一根一根。附在她的耳畔,低声霸气地笑道,“以后,叫我月。”
像是在默许一般,秦倾微微笑着,手指交缠地和他的握在一起。
头顶上方忽然旋出一张卷轴来,夜月唐一定神,放在秦倾肩头的手指抬起点点,已将唐尽风发来的密报展开在空中。
不过几个字,却如同惊天震雷一般在夜月唐耳畔轰鸣。
“雅葑薨。雅默翀即位。”
手指在空中顿了片刻,夜月唐不掩讶异。虽然早知雅默翀有手段,但却未料到能做到这么干净利落。
在雅葑寿宴之时,来自民间的,除了有凤临阁,还有著名的人都杂技团柔晟记。而夜月唐早在之前,就已顺利潜入了这个地方,顺着演出的大队人马,混入了人都王宫。
在大殿上的剧变,旁观的他倒也看得清楚。一番思索下来,想必是双方斗智斗勇的正面较量。——夜月唐暗忖道,——秦雨霜的救出,雅默羽应该是不知情;因此他找法师操控了留在他府中的“秦雨霜”,并且定出了在雅葑寿辰当日献舞的计划。进,可以让雅默翀直接翻脸;退,可以在雅葑身边埋下对自己有利的种子。而雅默翀早已知道雅默羽的计划,因此将计就计,派了自己的心腹替换了太子府上的秦雨霜,并且在那之前,就已经将秦雨霜的所有熟悉的记忆,全部授受于她。在雅默羽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里,当他最得意之时,让这死士行刺雅葑。否则,依雅默羽和当时殿上的任何一人的身手,制止冒牌的秦雨霜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但因为是太子担保的人,所以大家的放松警惕,倒也算是“顺理成章”。——雅葑重伤,四雅侍从自然需要名正言顺地将雅默羽监视起来。——毕竟,秦雨霜的献上是由雅默羽一手操办而成。——而在这个时候,雅默翀适当地推波助澜,于是雅葑薨;顺理成章地“留下”遗言,令雅默翀继承大统。
快、准、狠。雅默翀的手段果然了得。夜月唐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并且,在这之前,四雅侍从恐怕已经站到了他的那一边。
向来恪守“惟王论”、不插手王子争斗的四雅侍从,这次竟然破天荒地掺了一腿,甚至让雅葑不明所以地死去。到底是因为什么?
如果是雅默翀的个人力量,那么他无须等到现在;早在几年前,都是大好的动手时间。
果真…是秦倾的力量吗?
她为何要帮雅默翀?早在来封邑之前,她应该已经非常清楚,这次人都的夺位之乱,是魔都的大好机会。如果她明知如此还有意为之,那么基本可以断定,秦倾必有异心。
他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旋即甩掉了脑中的想法。——一路看下来,秦倾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姑且不谈她所中的毒不容她的背叛,就今夜一连串的变故下来,也可以笃定她与雷雅之间的清白。更何况,她的第一次,就在今夜给了他,而并非其他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