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秦倾清楚地听到此刻有人抑制不住地发出惊叹声;唇边漾出微微的笑容,看到秦书唐此刻的表现,方才真实地感觉到,雨霜的教导是卓有成效的。
这样的秦书唐,让所有人心中充满怜惜。
装作不经意似的看向对面的那人,面孔上还是一径的冷清,但身侧的拳却不经意地攥了起来。
没错,这首《水调歌头》,当日是雅默翀和秦雨霜第一次见面时,秦雨霜的表演;华丽如斯的歌词,雅默翀想必也是记忆犹新。虽然已事隔一年多,但若在意,他定然不会忘记。秦倾为了安全起见,换了不同的曲子,这样既可以便利地提醒起雅默翀的“回忆”,又能让台上的其他有心人看不出破绽;一举两得。
秦倾暗道,雷雅之前跟她一直没有具体地说明秦雨霜的近况如何,虽然有空泛的承诺在前;眼看时间一天天流逝,她必然需要为自己的姐妹想想办法。看不清雅默翀的心意究竟是不是有变化,所以只能用这变了模样的法子来试探。
正在恍惚间,只听到台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秦倾方才回神,原来是表演结束了。雅葑显是满意得很,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大厅,不住地说“赏、赏。”
不管如此,此行已不算亏本了。
秦书唐挽着其他女子站成一排,微微行礼。对上高处秦倾的眼,滑过一个淡淡的笑。
直到她们下去后,雅葑还抚着下巴,意犹未尽地笑道,“魔都的凤临阁果真是名不虚传,本王这许多年,也没见过这般特别的表演,还有这般特别的女子。”
“王上见笑。”唐尽风对上一揖,也不多加解释奉承。
“父王,此话不尽然。”雅默羽忽然站了起来,深深一礼,笑着接茬。
“喔?此话何解?”雅葑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是感兴趣。
“方才凤临阁的这位姑娘,堪称歌绝;可是女子的声音,毕竟单薄些。父王今日的寿辰,还是要多些热闹的舞蹈方才添喜。孩儿说的可在理?”雅默羽说的朗朗,在座的众人心中不由都是一颤,完全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下面的官员,早知凤临阁乃是四雅侍从荐进来的;太子此言一出,权衡利弊不敢接茬,生怕一个不慎得罪了哪一边。大厅的气氛瞬间诡诘了起来。
雅葑呵呵一笑,“羽儿这话,到也有几分歪理。”
虽然评价是“歪理”,但也已经足以让颇有几分刚愎自用的雅默羽接下去了,他笑道,“今日是父王天寿,孩儿寻了许多日子,特特为父王准备了一件礼物。”特地顿了一下,环视四周。
视线无意间对上了秦倾,虽然未作停留,但秦倾此刻却在心头忽然涌过一阵慌张;之前环绕她的不祥的预感,更加明显。
雅默羽竖起一根指头,抿唇一笑,“一个绝色舞伎。”
双手一滑,秦倾险些将手中的酒壶掉了下去。雷雅迅速地回头,给她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父王,这是孩儿的一片孝心。只愿您老人家能乐一下,添福添寿的,也就罢了。”雅默羽巧舌如簧,见雅葑冲他微笑点头,转过身来;不经意地扫过坐在身边的雅默翀一眼,轻轻击掌。
大厅的光线再次暗了下去,片刻,中央一张白色的屏风后点起了烛光,映上一个修长的背影。
熟悉的暗香袭来,秦倾死死握着手中的酒壶,用力的几乎要将壶柄给捏碎掉。雷雅看着半规的她,犹豫了片刻,伸手将她的手握住,放在了案几下。
别人未曾察觉,只有唐尽风唇畔冒出一抹讽刺的微笑。
雅默翀此刻的脸色更加苍白。
那背影开始动作,长长的水袖挥舞着,秦倾只觉眼前一片发黑,几乎看不清她的举动。大厅的灯光在不知不觉中转亮,只见那红衣女子转过身来,遮住脸的长袖慢慢放下,露出倾国倾城的绝色面孔来。
微微一笑。笑得让众人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若说秦书唐的笑容让人怜惜,那么这个女子的笑容则让人屏息。秦书唐若像幽幽百合,那么她此刻就像热烈的玫瑰。
“北方有佳人。”
那女子一开口,秦倾握住雷雅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这样的她、这样的她…除了凤临阁的秦雨霜,还会是哪个?
43
飘飘何所似
不晓得这舞蹈是如何结束的,当秦倾冷汗涔涔地回神过来,一袭红衣的秦雨霜,已跪在了这二层的阶梯上。
死死盯着她熟悉的侧脸,在眼中却找不到半点相识的元素。
这人真是雨霜?
秦倾在紧张中不由得添加了几分诧异,——若说她不是,举止之间,熟悉她的她,却看不出半点破绽;若说她是,眼前能如此遮掩控制自己的情绪波动的人,与那个热心开朗却不拘小节的秦雨霜,似乎完全是两个人。并且方才的那一舞,分明是凤临阁去年除夕夜之际,秦雨霜和雅默翀的定情之舞。学的连韵味都一模一样,未免也太过高难了罢?
情绪反复地在怀疑、愤怒、惊讶之间纠缠,不过是秦雨霜的盈盈一拜,在秦倾眼中心里,却已过了许久。
讶异地忘了回避视线,秦倾瞥了一眼,已清楚看到了对面努力克制着情绪但早已一脸惨白的雅默翀。他正紧紧握着拳,额头上沁出星星冷汗。
若说此刻的痛苦和意外,恐怕谁都难以比得上他吧?想到此,秦倾反倒冷静了下来,环视着四周,心中暗自揣测着眼前的形势。
在他的身边,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雅默羽挂着得意微笑的脸。——雅默羽的这一招,瞒过了四雅侍从,瞒过了雅默翀,瞒过了雅葑,应该是相当得意的罢?
借此机会,秦雨霜以一支舞曲引起雅葑的注意。最好,雅默翀能当众翻脸,则在雅葑眼中他的地位必定一落千丈,雅默羽消除威胁;次之,雅默翀隐忍,雅葑将秦雨霜收入后宫,那么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终究还会是一个潜伏的炸弹,总有一天会把雅默翀炸的一败涂地;最差…最差的情形,又会是怎么样的?
秦倾咬唇,最差的情形,应该是雅葑对秦雨霜没兴趣吧。但这样的情形,对于雅默羽,也不会有半分损失呢。
秦雨霜迈着翩翩的步子,优雅地走向最高处的那人。她慢慢地走,渐渐露出对面雅默翀紧紧抿唇的面孔。她终于上了台阶,而雅默翀的表情仿佛是太紧的弦忽然间崩断一般,“噔”的一声轻响,整个人的神情都忽然变了。
宁静的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秦倾心头涌过一阵慌张,她清楚地知道,雅默翀此刻的神色,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人:他,放弃了秦雨霜。
果真,一如她揣测的结果,雅默翀选了那条对他最有利的道路。
唇畔不由得漾出一抹冷笑,所谓的感情,不过如是。
转眼间,秦雨霜已款款在上方拜倒,行礼还礼之间,盈盈地坐在了天子脚畔。领口低低的,露出酥胸半抹;举手投足,充溢着万种风情。
忍不住狠狠地调转视线,秦倾的心中满是苦涩,——这样的雨霜、这样的雨霜…呵…
雅葑显然是被这美人迷去了三魂六魄,不过来来往往几句,秦雨霜已娇笑着向他献媚调情。二人似乎已完全忘却了在场的各位观众,自顾自地陷入了卿卿我我的异度空间里。
秦倾的手张张握握,再三忍了几忍,方才将难以自抑的冲动和怒火压了下去;身边握住她手的雷雅,也不由得越来越用力,用这样的方式不断提醒着她冷静。
四雅侍从的情绪分外冷静,仿佛台上的公然调情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家常便饭一般司空见惯。——即便是在沸腾边缘的秦倾,也很快发现了如今流转其间的蹊跷诡异。——她看向雷雅,雷雅却目光灼灼地盯着上方。严肃的面孔,更与今晚一直挂着温文笑意的他大相径庭。
方才微微皱眉,只听到身边的风雅一声暴喝,“何方刺客,快快住手!”
秦倾只觉耳畔一声巨响,有巨大的冲击力从她身后袭来;双眼一花,已被雷雅死死地抱进怀里。随着他拔地而起的一个旋转,方才的冲击化为无形。
定睛一看,二层以上的阶梯已经被完全笼罩进了一个浩大的结界球体中;方才跟她一同侍侯着的婢女们,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几乎个个四肢不全,有死透了的,还有垂死蠕动的,——这场景让她忍不住作呕。
头顶传来女子的惨叫,秦倾一抬头,唇畔挂着鲜红却依旧微笑着的秦雨霜,已经被风雅死死捏住了脖颈。在她身边的雅葑,早已被云雅扶到了远处;他的胸口,触目惊心地插着一把匕首。雅葑紧紧闭着双眼,鲜血如喷泉一般涌出,云雅平素带笑的面孔,此刻被溅上了点点猩红,严肃得让秦倾心惊。——看来,那匕首应该是插到了雅葑的动脉,眼见雅葑苍白着脸,呼吸渐渐微弱了下去。
愣在原地的几人,反应过来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静默了片刻,只听雅默羽爆出一声大喝,“你这贱人,我杀了你!”
说罢秦倾只觉眼前一花,雅默羽已低低掠过,跃起、抽剑、落下…不过眨眼间;眼见剑尖就要落到秦雨霜的头上,秦倾焦急,却发觉剑尖已被不知何时闪到上头的雅默翀稳稳捏住,他在今晚第一次开口,语气是稳稳当当的,“六哥,若要灭口,也要找个外人不在的时候动作,才是上策。”
一针见血。
雅默翀的声音冷静低沉,与记忆中方琨罄稚嫩的清脆少年完全不同。这就是所谓高手么?秦倾眯起眼,仔细打量着站在上风处的那人。他的动作,完全快到她看不清呢。真是高手,高手呵。
越来越难以抑制唇畔的冷笑,看雅默翀一脸严肃的面孔,秦倾由衷地想为他的精彩表演鼓掌喝彩。她当秦雨霜今日的所作所为是反常,却未料到这一切的布局都只是为了情郎。——设下圈套,让雅默羽以为利用秦雨霜这枚棋子很是有用;秦雨霜献身,给雅葑致命一击;然后咬死了说指使者就是雅默羽;于是王位便理所当然顺其自然地交到了雅默翀手中。
果真是高手。——秦倾狠狠咬唇,在心中讽刺地感慨,——枉她一直还以为自己能算计过这些人,颇有几分自命不凡地看着算着,殊不知棋子就算走的再好,到头来所有的一切,命运依旧不过是掌握在下棋人手中。
“九殿下说得是,太子殿下,如今这刺客直接发落必然不妥;不若等陛下脱离险境,关起门来,咱们再从长计议,您以为如何?”风雅三两下堵住雅默羽的去路,迅速地布置好混乱场景的下一步;但在话语之间,已隐隐站在了雅默翀的这一方。
四雅侍从,对雅默翀莫非毫无怀疑?——秦倾不禁纳罕。
刚一放松,已听到风雅的惊呼。秦雨霜脸色发黑,唇畔流出一抹黑色的血迹来,双眼一闭,隐隐含笑,竟然中毒身亡了。
秦倾一惊,便要直觉地上前探个究竟;正欲起身却被雷雅死死摁住了肩膀,缓缓但坚决地冲她摇头。
“可是…”刚想说服他,秦倾的话一出口,后半段却咽了下去;唇畔一贯的冷笑也渐渐苦涩了起来。
罢了,台上横尸的那女子,分明已不是她的姐妹了。她,只是他们王位之间的棋子,而已。
秦倾麻木的站着,所有的感观似乎都随着秦雨霜那微微一笑消逝了去。她忘记了雷雅是如何将她拉开的,忘记了雅葑是如何被抬进寝宫抢救的,忘记了雅默羽和雅默翀二人是如何诡异地流转其间气氛的…
当秦倾回神过来的时候,大殿上冷冷清清,只剩下一个年纪甚小的侍卫站在她身边;那个男孩见她瞪的茫然的眼终于有了聚焦的时候,冲她微微一笑,“雷侍从让我在这里保护姑娘;您要是不要紧的话,他说让您在他的寝宫等他。”
“喔,好的。”秦倾勉强地站了起来,只觉脚底软得很;身边的尸体都被清理出去了,但映着烛光,还能清楚地看到厚厚的地毯上斑驳潮湿的血迹。她睁大眼,看着上方那金碧辉煌的椅子,愤怒、讽刺、冷笑、悲伤…种种灰色的情绪涌过心头。
想去看看雨霜最后的地方,迈出了一步,秦倾却发觉自己再也跨不出第二脚。罢了、罢了——她低低呢喃着,——就这样罢。
她此刻,一定很像疯子罢!忽然冒出一抹古怪的微笑,秦倾笑着对那个小侍卫说,“在这里,你怕不怕?”
那个不足十五岁的男孩挺胸收腹地回答,“有什么可怕的!不过是区区刺客,我泱泱人都何足惧哉!”
嘹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着。
秦倾微笑着点头,旋即又摇摇头。不,我问的不是你怕不怕刺客,而是,你怕不怕这利欲熏着的人心?这些坐在大殿之上,却道貌岸然的众人?这些跟你讲着情义,却转身毫不犹豫地为了利益给你一刀的和善面孔?
犹豫了一下,她终究没有问出口。
小侍卫见她点头又摇头,心中疑惑,却也没有多问。只是彬彬有礼地比划了一下,“秦姑娘,这边请。”
秦倾微微点头,随着他一路走去,一言不发。
走了半晌,在诺大的宫殿中也不过见到几个查岗职守的侍卫;见他们身着宫装,到也未曾问只言片语,——到后来才知道是小侍卫腰中的侍从府令牌管用,但这是后话,——秦倾只觉过了很久,走了她身心具疲的时候,那小侍卫才转头过来,对她粲然一笑,“到了,秦姑娘。”
秦倾点点头,努力笑了一下,“嗯,谢谢你。”
二人正欲踏门进去,门内忽地闪出个人影来。不曾提防的秦倾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神色淡淡的雨雅。
她的模样,不像是偶遇。秦倾心中琢磨了一下,虽然心中很是辛苦,但看雨雅的架势,必然是不容她逃避的。
于是,索性横下心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向她。
“有事吗,雨侍从?”秦倾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必恭必敬些。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没事,自然是不敢打搅您这位师兄的贵客的。”雨雅的敌意非常明显,让秦倾连逃避的可能性都没有。
勉强笑笑,秦倾对身边的小孩吩咐,“你回去罢,已经把我送到了,剩下的我自己来。”
“可是,雷侍从说要将您送到寝…”那小男孩很是认真,一板一眼地回答。
秦倾连忙遮掩住他的话头,若让雨雅知道她要去他的寝宫,恐怕这敌意会更加浓烈,解释都解释不清,她的手搭在了小侍卫的肩头,轻轻拍拍,“放心罢,有雨侍从在,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说罢不动声色地捏了一把。
小男孩立即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就退去了。
“说罢,雨雅,你找我究竟是什么事?”事到如今,秦倾的心态已是破罐子破摔,于是索性摊开来讲,也不再绕来绕去的难为自己。
“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要带给秦姐姐你呢,”看到她明显划出的界限,雨雅不怒反笑,“你想先听哪一个?”
秦倾警戒地看着她,没有正面回答,“你到底想做什么?”雨雅此刻的笑容,跟之前在大殿上的一样让她心中发毛。隐约之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明显。
看到她的神情,雨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走过来亲亲热热地挽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往殿内走去,口气是一径的稀松平常,仿佛在跟她说家常一般,“好消息呢,是要告诉姐姐你,今日在大殿上死掉的,并不是你的好姐妹秦雨霜呢,所以姐姐你到也不必太难过了。”
“不是…雨霜?”秦倾生硬地刹住脚步,机械地重复着她的话,旋即瞳孔猛地收缩,双手用力地摇着她的肩膀,“不是雨霜?你是什么意思?不是雨霜?雨霜还活着?”
雨雅用力地拍掉秦倾的手,半嗔半恼地抱怨,“姐姐,我还没有说坏消息呢;比起秦雨霜来,你是不是应该更担心一下自己会比较好?”
说罢,她笑嘻嘻地看着秦倾,凑近了她的耳朵,声音却脆生生地飘荡在整个庭院里,“姐姐,你根本就不是这个陆川里的人,对吧?”
耳畔仿佛响起一个炸雷一般,秦倾定定地看着她,整个人化作了一尊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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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一沙鸥
任何消息听起来都没有雨雅此刻的这一句话让秦倾更加震惊了,她惊异地站着,瞳孔紧缩,嘴唇微微张开,脑中如闪电般地划过许多念头,却未抓住只言片语。嘈杂一片的听觉,一直在嗡嗡地回荡着雨雅清脆的声音,“姐姐,你根本就不是这个陆川里的人,对吧?”
秦倾在心里反复咀嚼着,——雨雅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发觉自己是异世中人了么?还只是说她不能融入他们陆川的生活?如果是前者,她是如何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唐尽风和夜月唐,应该都不是会轻易泄露这个消息的人,若让其他人知道,只会让他们处于无法更好地掌控她的境地;若如此,雨雅的消息又从何而来?方才她所说的,虽然是问句,但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难道说,证明她是来自异世,有什么笃定的方法么?如果真的是自己分析的这样,雨雅是不是有可能告诉她回去的路子呢?这些天来,不停地在疲于奔命中度过,想的都是怎么活下去,回家的念头,不知不觉中被抛在了脑后。用力地咬住唇,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了无名指的戒指。我要回家、回去…她在心中如是对自己一遍遍地说着,坚定着决心,仿佛是在…催眠一般。
看到秦倾震惊的无以复加的神情,雨雅满意地露出笑容,但当她瞥到秦倾习惯性的抚上戒指,不禁又蹙起了眉头,心中的怒火倏地烧起。
——这就是她“无意间”查看师兄的记忆时,“不小心”在一个小角落里,找到的关于秦倾的片段。师兄看似无意买下不贵重的戒指给秦倾,秦倾一遇到焦急的事情就不自觉地抚上戒指,看在了雨雅的眼中,不由得更加嫉恨。
但心乱如麻的秦倾,却毫未察觉此刻忽然变得更加阴郁一脸危险神情的雨雅,在她感觉仿佛过了一世界那么久的时间,舔舔唇,她终于犹豫着开口,“雨雅姑娘,你说这些,又有什么凭据呢?”
“凭据?”雨雅有些尖锐地笑出声来,声音回荡了许久,倏地收住,定定地看她,目光中满是冷漠,“如此说来,你是承认自己来自异世了。”
秦倾淡淡一笑,但双手却紧紧握在一起,手心里全是冷汗。此刻,她可以选择甩手离开,但却选择了谨慎的试探,“雨雅姑娘的话,秦倾并不能理解半分。”
雨雅的笑声忽地又迸了出来,“嗯,秦姑娘不能理解也好,此刻跟我在装傻也罢,我说这些,不过是为了一件事,”她凑近了秦倾的脸,一字一顿地认真说,“对师兄,麻烦你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秦倾不由得微微退了一步,直觉地想避开雨雅灼灼的目光,“此话从何说起?”
重重地迸出一声冷哼,到了如今,雨雅已经完全难以掩饰对秦倾的厌恶、嫉恨和敌意,她用力地攥着拳头,大声地质问她,“从何说起?秦姑娘果真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呢,别人对你的好和用心,对你来说是分文不值的罢?不,我说错了呢,应该是在秦姑娘的眼中,没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的。”
“利用?”秦倾悄悄退后的步子僵住,整个人被她愤怒的指责钉在原地。——利用?她对雷雅是利用?雷雅对她又是如何?爱慕?纯粹的爱慕?没有一点点的利用?秦倾忍不住撇了唇角,露出一抹有些苦涩的嗤笑,心中满是对自己如今处境的自嘲。
这笑容看在了雨雅眼中,完全曲解成了瞧不起她和雷雅的意思。——对于雷雅,她满心里都是崇拜和优点,从小一起长大,几位师兄中,就数雷雅对她最为照顾;十几年过去,雨雅对雷雅的倾慕与景仰,早已随着岁月的推移化为浓浓的情愫。平日里,就连风雅云雅二人,在她面前也不敢轻易说雷雅的半点“不好”;之前云雅年纪尚小,不知轻重地开了几次玩笑,雨雅几乎和他翻脸,后来在雷雅的介入中,二人才重修旧好。——但秦倾不知这一节故事,加上她出身工科,一直打交道的女性并不多,所以对于雨雅这样的小女儿心事,能够理解明白,但却少了几分留心和谨慎。
秦倾并不知道,女人的嫉妒,足以引发鱼死网破的决心。
雨雅低头想了片刻,终于抬起头来,下定决心一般地问她,“秦倾,对于师兄,你是否并无愧疚之心?”
秦倾只当她是小女儿心性,于是耐了性子,当她是书唐一样的小妹妹一般用着和蔼的口吻,以过来人的身份教着她所谓经验,“雨雅,你还太小,感情的事情,除了当事的二人以外,旁观者很难看清。今日你对雷雅着实仰慕,但若站在我的角度,或者会发觉,其实他对我,上心的地方也着实有限。我无意介入你们二人之间,这一点请你千万明白才好。”
左一个“无心介入”、右一个“上心有限”,在雨雅听来,分明觉得秦倾此刻不但是在推诿她和他已生的情意,并且一带连雷雅都落井下石。——这个女人,压根就配不上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