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转变,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翻阅到一半,苍舒忽然对着一排数据勾动唇角,清淡的冷笑逸出的瞬间,让欧盛刚放下的心神又一次高高提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
“柳庆荣不愧是老狐狸。”账本被丢到欧盛怀里,一下子险些没接住,欧盛赶紧翻开一看,来回看了几遍顿时气恼道,“那个死老头还真是够奸诈的!”
都死到临头了,还不忘给柳家留条后路!是看准了先生暂时不会将柳家连根拔起,留着他那条老命去引出更多的大鱼吗?
居然将柳氏五十年来的入账出账都挂到了海外的账户上,是觉得先生能力不够,运作不了海外的经济吗?
天真!可笑!
欧盛气得双拳握紧,一副想立刻冲过去将如今只吊着一口气活命的柳庆荣一把掐死的架势。
要不是这些老奸巨猾的人个个都是人精——生意也好,治下也好,虽然小动作不断,但大毛病却很难逮得准——这也是先生潜心等待这么多年终于从暗流花入手的原因。
没想到,柳庆荣表面糊涂,其实早就有了盘算,海外账户虽然不好查,但也不是不能查,只是这时间挑得又是该死的尴尬。
恰恰也是柳家的案子,近期刚让整个S市乃至南国都进入高度的戒备和自查状态,这时候如果启动海外资源,恐怕会被上头盯上,毕竟,先生代表的唐家也是五大家族之一,和犯事的柳家可是关系密切的。
至于为什么不动用夜之门,欧盛想,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先生从未将夜之门当做什么工具,夜之门是先生唯一的家了,他重视它,才不愿意让它牵涉这桩脏污的仇恨里。
欧盛无比庆幸自己是最早跟随先生的人,不然这苦闷的世间,先生一人又该如何应对呢?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柳庆荣留着一手,确实是够聪明,但他的女儿就不见得那么聪明了。”窗帘被夜风吹得啪嗒响,苍舒缓缓起身,外间还有灯光,以不规则的形状铺散开,于城市的正中央灼灼闪烁。
“苏梦兰那案子,可以用起来了。”
欧盛点点头:“按照您的吩咐,目击证人已经联系好了,也是东苑的住户,叫顾蒙,先生,这个男人据说和魏家也有点渊源。”
苍舒眼神长久地落在那些夜灯上,闻言,眸心倒映出光点:“巧了,都上赶着要一起死了。”
“通知警卫厅,温建良的案子有变故。有人蓄意唆使的情况下,让温建良意外身亡,至于苏梦兰被绑架这件事,先留着,等苏家那边的反应。”
“好,先生,我这就去办。”
欧盛得令之后立刻离开,空荡荡的屋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无边的安静仿佛带着焦灼的火舌,让他体内按压多年的情感正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动。
他见过凌晨三点的天是如何被贪婪和不知羞耻的人心吞噬,以红色为主调,火焰庞大燃烧。
村落不大,烧起来格外畅快,带着那些人恶意的嘲弄,成了四岁那年伊始,铭记一生的回忆。
所以他开始喜欢用相同的手段去毁灭某些东西。
用火,用逼迫。
柳庆荣如今已经成了他手里随时可以推出去的棋子,而魏岸还在为安珂的案子奔走,魏老太太的寿宴能不能如期举行,还要看同样要过整寿的苏老太爷给不给面子了,接着便是唐家、纪家…每一个都要得到相应的惩罚。
他没有忘记纪彦民是对他有恩的,所以在苏梦兰的案件上,他并没有提起纪彦民的一言半语,可不知为什么,越是到了这种束手束脚的时候,他越是有种想彻底摧毁一切的冲动。
为什么蛰伏多年独自舔舐伤痛的是他,为什么明明与世无争却招来灭族之祸的也是他,为什么顶着名姓无法肆意存活的还是他?
他以为这样折磨反复的心绪会让他此生都无法安乐,却没曾想过,也有人可以一边命运多舛,一边笑对世界。
他知道,五大家族里,苏辛是独特的唯一。
只是,苍舒谋算一生,却依然无法掌控这场声势浩大又秘而不宣的战役之中的每一个环节,于是,即将到来的另一个变故,让他用心呵护的这个唯一,成了他最不敢直面的敌人!
…
这一边,纪彦民从将苏梦兰带离东苑后,就一直留在公寓里陪着她。
之所以不敢轻易置之不理,还多了一层其他考虑: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苏梦兰有轻微的焦虑症,现在又遭遇这样的事情,他实在不放心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更不想将她送回人多嘴杂的疗养院。
可因为太久没有独处了,面对依然美丽的妻子,这个历经半生漂泊的男人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除了傻乎乎地询问她想吃什么,想看什么,想做什么之外,好像剩下的只有长久的沉默。
“彦民,你能陪着我,真好。”
纪彦民笨拙地将刚从洗衣机里拿出来的衣服晾晒到阳台的架子上,听到这话,顿时有些手软,刚洗好的一件毛衣吧嗒一下掉在地上,又给弄脏了。
“你怎么还是这么笨手笨脚啊!”苏梦兰放下杂志,笑着迎了出来,见着年过半百的老男人一脸无措地看着自己,笑意微微淡了下来。
多少年了,从相爱到私奔,再到生下女儿,和之后的天涯两隔,这个一向骄傲洒脱的男人可从没有过这样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
是岁月偷走了什么?还是她已经不敢再奢望一切回到过去了?
苏梦兰定定地看着纪彦民,她想从他的脸上抑或是表情里看到一丝半点的答案,她想知道他终于匆匆忙忙地出现在她面前,救下狼狈不堪的她,是出于夫妻情分,还是…只是因为在那之前,温建良是要强奸她的?
可无论是出于那种,苏梦兰如此无力地发现,她已经不敢奢望他对自己说一声“爱”。
在疲惫又漫长的等待之中,她对他只有无止境的期盼,可一旦盼了过来,整个生命终于不再有所期待,她觉得,这一场无妄之灾,这一场背叛亲族的爱,可以结束了。
彻底地,宣告结束了。
许你温柔一场 第284章 自杀
“这不是年纪大了么,手脚不灵活了。”
坚决不提之前为了救老婆的时候,一把年纪的他还直接从飞机上跳下来。
纪彦民摸了摸后脑勺,也回苏梦兰一个笑容,只是因为落在阴暗处,这笑容更多了几分生涩的尴尬。
女人娴熟地重新将衣服放回洗衣机里清洗的,等待的空闲,她开始尽量拉些话题打破彼此间陌路一般的隔阂。
“结婚以来,我是没见过你洗过衣服的,现在已经进步很大了。”
这话半真半假,毕竟两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还抵不过分离的时间的三分之一,这样直接说纪彦民从没洗过衣服,似乎有些武断了。
但是,她强调的本就是两人真正在一起的时光,不是吗?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和时间里,这个挟持她半生生命与爱的男人究竟在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又经历了什么…和她通通无关,正是这种毫无关系,让她此时的平静显得特别躁动。
她亟待一场爆发,来宣泄这近二十年来的委屈。
哪怕,立刻死去,也好过即将迎来下一个二十年的分离。
纪彦民却听得很认真,他走过来站在她身侧,两人的剪影一同映在干净的窗面上。
“阿兰,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
这样的道歉,并不是苏梦兰想要的,但她依然微微侧过脸,露出温柔的笑:“没关心,我都懂。”
懂他有一颗不安分的心,懂自己没有能力将她锁在身边哪儿也别去。
纪彦民完全不知道苏梦兰对自己当年的选择早就存有天大的误会,是因为性格温婉,善解人意才从没有做出一般女人该有反应,所以浮于表面的永远只有让他心安的温顺。
可正是这种让他产生错觉的温顺,在一个小时之后,成了此生再也挥之不去的梦靥。
两人不再谈及会令彼此感伤的话题,十分有默契地不去触碰空白的二十年分离。
只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苏梦兰会提起苏辛,无依无靠的母女在苏家的生存有多艰难实在无法想象,但苏梦兰只挑些有趣的说:“阿辛有多聪明,你是知道的,她总有办法让苏袖那几个孩子拿她没辙。有一次苏袖把她的作业丢到厕所里,想让她第二天被老师批评,可阿辛根本没做作业,她只需要抢在老师检查之前,认认真真地哭一场,让苏袖架不住逼问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老师不仅没有批评她不完成作业,反而格外同情她的遭遇,倒是苏袖回来之后,又被温美玲臭骂了一顿。”
“那丫头从小就机灵。”女儿成了两人现在唯一能聊的话题。纪彦民帮她将停止运行的洗衣机盖子打开,一件一件地往外拿衣服。
“是啊,如果不是她,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
这些年来,苏辛是她生存下来的唯一动力,但眼看着苏辛独立成人,她究竟为什么还有气力继续存活呢?
在那把利器插入温建良的身体时,在汩汩的血液流窜出来时,在她意识到自己就是杀人凶手时,在她发现最狼狈的自己被最爱的男人看在眼里时…
那一刻,身为苏家女儿的骄傲,让她生出了最凛冽的决定——一死了之。
苏梦兰想着想着就想笑,可笑了一半又多出几分沉重的伤感来。
她和女儿在苏家如履薄冰的时候,该给予她们支撑的男人依然漂泊在外,她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天大的理由会让纪彦民抛妻弃女,可无论如何,这二十多年到底还是咬牙过来了,却偏偏…遭遇了这种事。
一旦想到身为母亲的自己居然成为了杀人凶手,那她可怜的女儿阿辛,以后又该如何自处啊?
苏梦兰身体微微前倾,伸展的剪影立刻变成缩成小小一团。
“说什么胡话呢,咱们现在不都过得好好的吗?”纪彦民心下一突,静静看着衣篮里皱巴巴的几件外套,他隐约感到妻子的心绪有些异样,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她从来没有这样沮丧过,也不完全是沮丧,似乎还有一种…了无生趣的绝望?
不应该啊,纪彦民怔愣地想着,至少现在他已经陪伴在她身边了不是吗?她还在沮丧绝望些什么?
“彦民,你知道时间这种东西可怕在哪里吗?”
苏梦兰盯着他不明所以的视线,轻声道:“可怕在,你以为一切都没变的时候,其实一切早就不一样了。”
比如,在这分离的二十多年里,我最爱的人已经不是你,而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此生唯一想要保护的女儿阿辛了。
如果我的存在会成为阿辛未来的阻碍,我宁愿立刻、马上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纪彦民摇摇头,他的妻子一定是还没从惊吓中缓和过来,她以前从来都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她信任他,像信仰天神,所以他当时的离开才显得格外镇定,因为只要他还没死,他相信阿兰总能活下去。
难得现在两人又能一起生活,他认为没必要再说这么多无谓的话了。
很快,纪彦民就拉着苏梦兰张罗晚餐,回归日常生活会让两人找到更多的话题。
刚吃过晚饭,苏梦兰突然说想吃冰淇淋。
这还是她第一次提出这样近乎孩子似的要求,他笑话她:“怎么馋成这样了?”
苏梦兰嘟嘟嘴,尽管已经不再年轻,可由她做出这样的表情依然可爱动人。
“好好,我这就去买。”
十分钟后,当纪彦民提着袋子从超市回来时,惊愕地发现家里已经没人了。
“阿兰?”
他吓得脸色一白,将袋子往茶几上一扔,就开始满屋子地找人。
等他从阳台路过时,看到那还没晾晒的衣服,和一张倚在床边的板凳时,一瞬的寒凉从背后陡然升起!
纪彦民第一次发现自己真的老了,他连走路都在摇晃,跌跌撞撞地冲到阳台上,未关紧的窗户之下,是黑沉沉的夜色,以及一具横躺其中的白色身体,渐渐有人朝那抹白色靠近,然后是惊慌的大叫声、呼啸而起的救护车鸣笛声、奔走狂喧的躁动声…
纪彦民死死攀在窗棂上,低头的时候,整个后颈都疼得厉害。
他心口破了个巨大的洞,那洞越来越深,越来越沉…
他想大叫,喉咙却卡得死死的!
当有人看向他的方向时,那高举的亮光灼痛他的眼睛。
纪彦民终于得知一个事实——他千里迢迢赶来救下的妻子,竟在最平安的时候,选择了自杀!
许你温柔一场 第285章 暗培
“灰”世界里依然遍布着森冷沉默,由于年前的大清洗,他们将聚集的地点搬到了这个废弃的隧道之中,距离城区反而更近了一些。
可无论去了哪里,弥漫在空气中的湿冷和挥之不去的颓靡似乎总萦绕未散。
这是“灰”世界留给苏辛的固有印象。
很多年前,当她因为带领几个流浪汉将两个欺善怕恶的富商劫持到荒山,试图通过不成体统的“绑架”来抢点钱的时候,没想到被人反摆了一道,差点小小年纪就进监狱,也是逃窜之际误打误撞进了“灰”世界,从此与这里的一切都有了密不可分的联系。
但那好像又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在她十六岁以前,她的人生总是游走在黑暗之中,她的所有小动作也好,努力也罢,其实都只是在维持现状的情况之下,尽量提升一点生活品质,是十六岁那年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道光,遇到了那个雪夜和那个少年,才开始有了全新的期待,哪怕最终少年不再,炙热的爱意也渐渐嫁接到另一个人身上,可又并不影响什么。
她爱了就是爱了,恨了也便恨了,人生行进到这个年岁,过往的就只是不足一提的“经验”而已。
如今踏入这个熟悉的地方,为了斩断联系而来,苏辛第一次萌生出,自己其实很自私的想法来。
她确实命不好,可帮助过她的人也不少。
她又很清楚地知道,并没有什么关系是永垂不朽的,无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总有离散的一刻。
所以,当她重新站在闭目养神的矮婆面前的时候,她感到自己的自私正在膨胀,以至于许久,苏辛都一言不发,沉默得不像她。
矮婆静静睁开眼,先是在小姑娘略微憔悴的面容上看了看,而后将头上的方巾扯下,缠在手间细细摩挲。
苏辛扬眸看去,那方巾很破旧,接触掌心的部分又是簇新的,不知道是被什么药水浸泡过,还是矮婆常年包裹头发的那部分躲避了日光和雨淋,所以比其它部分更显干净整洁。
她定定出了神,人生不也这样么?你认真保护的部分总能保持最佳的状态,而你所忽略的部分,则会不知不觉地彻底离去。
苏辛舔了舔有些发干的舌尖:“矮婆,我来问您一个问题。”
她说出口的时候,心底无比平静,如果可以,希望一切能摊平在日光之下,这样以后她做出任何决定,都不至于因为被蒙蔽而后悔莫及。
即使后悔,总好过什么也不做。
“早就该来问了,怎么挑了今天?”矮婆抬了抬手,那方巾从掌间滑落下来,正巧落在苏辛微张的手掌之间,她下意识地握紧,柔软的布料让她心尖轻动。
“可能是我太执着了,我总是信任自己胜过信任任何人,我的母亲从不知道我在做些什么,所以她总是忧虑的同时又细心保护我的自尊。苏家人从不管我是死是活,但每次总能准确地找到我,提醒我,我还是苏家人这个事实。”
“可是矮婆,我确实是苏家人,我的母亲到了那种地步也情愿带着我投奔苏家,是因为苏家于她仍然是一个家,其他人我不管,老太爷却是不一样的…”
苏辛一开口,埋葬心底的许多话竟如此顺溜地全部倾倒而出:“没有人是绝对善良和无情的,我承认自己不想生为苏家人,但既定的事实不能否认,我做不到为它带去荣膺,也没法真的眼睁睁看它被毁灭。”
矮婆打断她:“你对苏家有感情?那种将小小孩童丢在大街上任其自生自灭的家族,有什么可眷恋的?”
眼底透着冷凝的光,逼迫着苏辛仰头迎视:“但我骨血里留着一半苏家的血。伤害我的是苏家人,不是苏家。”
“那在你看来,苏家又代表什么?”
“百年荣耀。”
“对你有什么帮助?”
苏辛怔然片刻,苦笑:“矮婆,你以为当初是谁指引我进入‘灰’世界的?”
不只是纪彦民有意让她独自成长强大,苏老太爷才是她生命中最无声支持的人。
苏辛所经历过的所有伤害,再是过分也总能适可而止,正是因为在一切伤害的背后,有一只苍老又坚定的手在压制着,在掌控着。
苏辛感激这样的压制和掌控,因为如果没有,她将死在幼年,而不是一路长成所向披靡的模样。
“如果他疼爱你,就不该让你置身险境。”矮婆嗤笑,但语气已经有些变化。
难得这世上还有如此剔透玲珑的心,分得清真正的敌人,也看得见所有的善意。
苏辛摇摇头:“不,如果光是保护,我也活不到现在。”
苏老太爷代表的是公正、威名、严苛,护短徇私如果没有令人信服的理由,是不足以让苏辛被真正接受的,然而以五岁的稚龄,又如何承担得起被寄予厚望之后接踵而来的考验?
苏老太爷想到了“暗培”,暗中培养之下,苏辛的成长见诸不到表面,却是由内向外地发生转变,这也是为什么至今温美玲苏袖等人,总无法在苏辛身上占到便宜又不会往深里想的原因之一。
最强大的强大,是让敌人看不出你的底细。
苏老太爷一言九鼎,他说过会将苏家交给苏辛,苏辛也承诺会将苏家带向新的辉煌,如今她羽翼未丰,苏老太爷还健在,风云变故将来,她也能隐隐嗅到不一样的硝烟气味,事到如今,不能装作不知道。
即使,那个制造硝烟战火的,有可能是她最爱的男人。
“你倒是看得透彻。”矮婆撑着地面站起来,摇晃的身形让她看上去更加消瘦,站在后面的千机老人闻声即动,伸手就要来扶,反而被矮婆一巴掌挥开,“做你的事情去,躲这里偷听女人家说话做啥?”
没想到一番好意还被这样误会,苏辛还以为千机老人好歹也会脸色难看,却见他赔着笑脸好声好气地安抚矮婆:“知道知道,我这就去把东西弄好?”
“快滚。”
人生少有能随你肆意抒发脾气的人,这一对老人竟无比相配。
苏辛默然看着两人,唇角不觉轻轻勾动。
“孩子,”矮婆已经朝她摆摆手,转身朝一扇黑色的小门走去,“跟我来吧,很快就能看到你要的答案了。”
许你温柔一场 第286章 她会来找我的
救护车的鸣笛声从街头延伸至街尾,像是对轻生者最后的挽留。
谁也想不到这个平静的夜里会发生这样一桩惨案,是家庭暴力吗?还是夫妻间最寻常的口角?抑或只是一场意外?
可从六楼下跃那一刻,那个女人又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是往日里的幸福,还是无止境的恐惧?
这些都成了目睹苏梦兰死状的围观群众丰富的内心戏。
每一天,这个光怪陆离的世间就会有新生命诞生,伴之一起的还有旧生命的陨落,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且行且珍,活好当下才是最重要。
抱着这样的感慨,看了一夜热闹的人群纷纷散去。
互相安慰着彼此,又交流了一些心得,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世态总是凉薄,唯有深情不负者,才会品尝到最晦涩的痛苦。
随着人群离开,事发地又成了一片无人问津的空地。
警方初步认定是坠楼事故,一边在外围拉上警戒线,一边让一个个无关紧要的群众迅速离开,很快,再也没有人关心这个坠楼的女人还能不能抢救,也不再有人同情这一出惨剧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更令人欷歔的隐情。
年轻的警察朝血泊中看去,小心推了推一旁的另一个年长的男人:“师父,你看那个男人会不会是凶手?他在那里跪了很久了!看着怪吓人的,等会做笔录口供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顺利…”
拥有丰富阅历的年长警官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笃定地摇头否决:“他不是凶手,这个女人是自杀的。”
小警察惊讶不已:“师父,你都要成神了吗?光这么一看就能定案?”
警官笑笑,拍拍小徒弟单薄的肩膀:“你呀,还是太嫩啊。”
“师父,你告诉我嘛!”小警察追上前,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线索。
直到全部的人员已经盘查完毕,小警察才跟着师父走到那个男人面前。
这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约四五十岁的男人。
仓皇的神色被夜幕遮盖,眉眼好像也模糊血肉一团,精神涣散导致他全身都出于僵硬的状态,连有人靠近都不知道。
小警察张了张嘴,被警官按住。
他示意他先不要惊扰这个男人。
这个一夜之间失去最爱的女人的男人。
因为这猝不及防的失去,他或许曾经也桀骜不驯地驰骋在最潇洒的江湖,如今只剩下最凄凉的孤独。
“她是自杀的。”
纪彦民开口的时候,嗓音仿佛从地底爬出来的,不是冷,不是寒,而是彻底的了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