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四娘和秦玉珠看见朱么娘进屋时,俱是一愣,又都笑了,“二嫂子好。”两人都施了个半礼。
“弟妹们好。”朱么娘也似平常一般福了一福,“太太可是起了?”
“太太半夜醒了睡不着,吃了安神养心丸,怕是要多睡会儿才能醒呢。”秦玉珠说道,伸手想要去拉朱么娘的手,又想起府里的耳语,赶紧的把手收回来了。
“二嫂养了这许久的病,倒比原先精神了些,脸色也好看了许多。”闵四娘说道,朱么娘这回是因祸得福咸鱼翻身了,司马静怕是——
她们正小声说着话,屋里头传来一阵轻咳,是蒋吕氏醒了,守在门口的丫鬟赶紧打帘子,朱么娘领头三个人进了屋。
蒋吕氏睡着睡着只觉得喉咙痒得不行,咳了半天咳出一口浓啖来,接了媳妇端上来的温茶水喝了,这才觉得好些了,一抬眼看见给自己端茶的是朱么娘。
思想起蒋佑昌对自己说的那些蒋至先说的话,倒也没对朱么娘说些个别的,如今蒋佑昌正是紧关结要的时候,后院确实不能乱。
秦玉珠和闵四娘服侍着蒋吕氏穿了衣裳,起了床,梳头的婆子过来给蒋吕氏梳头,三个媳妇围着陪她说话,说的多数也是些喜庆的事儿。
“太太您还记得我屋里的那个丫鬟叫锦凤吗?去年被六爷送给常爷做妾。”
“嗯。”蒋吕氏点了点头。
“她倒是个能带福的,原本常爷的媳妇无子,她去了没三个月常大奶奶就怀上了,如今啊儿子已经满月了,听说啊常爷也开始学着做生意了,虽不能大富大贵,倒也够一家的嚼用,我跟六爷说啊,早知道锦凤这么能带福气,我说什么也不能把她给了常爷。”
蒋吕氏脸上带着笑,眼睛里却透出冷光来,那个姓常的杂种也想翻身?当初他小小年纪书却读者极好,常得蒋至先的夸奖,幸亏她计高一筹,让生性贪玩胸无大志的蒋佑方带着他玩,到底把他勾引坏了,蒋佑方是蒋家的少爷,自有人替他铺就青云之路,常安宁家道中落却跟着养成了一身的毛病,文不成武不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慢慢的成了废人,要靠到蒋家打秋风过活,如今竟然能赚一家的嚼谷…
常苗氏啊常苗氏,你当初借着与我颇有些交情与蒋家常来常往,替你夫君讨要前程,我错当你是姐妹,却没想到你竟然勾引我的夫君…我岂能让你生的杂种好过?
“唉,商贾本是贱业,安宁那孩子不错,聪明、孝顺,就是之前性子毛燥不立事,如今到底是长大了,可也不能操持贱业,他们常家到底是有根底的人家…”
“太太您的意思是——”
“是咱们家事多,我疏忽了,六奶奶啊,你回去跟佑方说,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把常安宁安排到户部做个笔贴士。”
“是。”蒋佑方丁忧之前也不过是个笔贴士,年俸五两二分七,禄米二斗,在这京里啊,养自己都不够,何况是养一家人家?多半是有些家底的人家,为了儿子的前程才让儿子补个缺,一点一点的往上爬,常安宁去做笔帖士,真的是除了面子上好看些,里子里要亏死。
闵四娘心里头像明镜似的,看见裴大贵家的眼里暗藏的不赞同,倒有些奇怪,这裴大贵家的不是蒋吕氏的心腹吗?难道这主仆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
天将近午,朱么娘命人在院子正中间摆了香案,备了三牲祭礼,香烛纸钱,又命人把从院门到香案前的地上都铺了黄表纸,拿湖石压好,到了午时,那道姑依时而到,只见那道姑五十余岁的模样,头发却是一根白头发头发都没有,身穿皂色道袍,腰扎五彩丝缀,手拿龙泉宝剑,一路之上步履轻盈,飘飘欲仙。
仔细看来,原是一个年约十岁的小道姑在她每走一步之前,将一张黄表纸扔在地上,一路之上不沾半点尘世泥灰。
“龙道婆一向可好。”朱么娘远远的福了一福。
那龙道婆似是没看见一般,径自踩着铺好的黄表纸,走到了香案之前。
拿出几张符纸依着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烧了,盘腿坐在莆团之上,默念经文。
蒋佑昌刚想说话,被朱么娘阻了,手指轻点朱唇,示意不要张口,整个院子里除了龙道婆的声音再无其他。
过了约么一柱香的时辰,龙道婆站了起来,手指北方——“孽障!还不现身!”
忽然远远的传来一声惨叫,吓得整个院子里的人胆战心惊,远远的只看见披头散发的司马静,抱着一个枕头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不停地叫着她的柳枝。
“你们在干什么?是不是要害我孩儿?”司马静远远地站在那里,伸手指着龙道婆。
龙道婆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这位奶奶,您怀里的是什么?”
“当然是我孩儿。”司马静往后退了退,“还差三天我的孩儿就能投胎转世,再当我的女儿了,你要对她做什么?”
“你可知她心中有怨要吸干父母的精血?”
“不知,她不是那样的。”
“你倒也受过一番高人的指点,只是那高人不知你心中有鬼,那孩儿心中怨根深重,就算是投胎也是讨债之鬼——”
“不是!不是那样的!”司马静不停地摇头,“二爷!二爷!她是您女儿啊!”司马静举高了枕头,那枕头露出一个破口,露出里面已经化成白骨的婴尸,看得蒋佑昌头皮发麻,不停地向后退。
“你这女人魔障了吗?”
“这真的是咱们女儿啊!你看她的眉毛眼睛,长得多像二爷啊!”司马静还要往前送,龙道婆一把抓住了她的肩,伸手就去抢夺那婴尸。
“姨奶奶还是把她交给我吧!”
司马静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蛮力,把龙道婆推了个跟头,“你叫谁姨奶奶,我明明是蒋家二奶奶!”司马静抬高了下巴说道,她这个时候才真正看清楚朱么娘,“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出家当了姑子了吗?”
蒋佑昌瞅着她面色如土披头散发,哪还有原来的娴静美人儿的影子,再对比清水如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朱么娘,更觉得朱么娘可爱,见她对朱么娘如此无礼更是心中不满,“你这疯婆子,朱氏是我明媒正娶的二奶奶,不在此处又该在何处?还不快给二奶奶磕头认错!”
“二奶奶?我才是二奶奶!”司马静似颠似狂地说道,她搂着装了婴尸的枕头不停地摇晃着,“乖啊,乖,不怕不怕,娘亲带你去见你爹,还有你外祖父,你外祖父啊,有一本《新唐书》里面的故事可好看了——”
司马静一提新唐书,蒋佑昌如同醍醐灌顶一般,立刻明白了七八分,当即站了起来,“司马静,你好好说,是不是岳父大人送了《新唐书》给你看?”
“正是。”司马静笑吟吟地点了点头,“二爷你要看吗?”
“也是他叫你学那武则天——杀女陷害王皇后??”
“不是——不是——是我凑巧看到了。”司马静愣了愣,不停地摇头,“我的孩儿是被——”她指着朱么娘,“是被她害的!”
蒋佑昌一抬眼,看见原本追着司马静过来的柳枝,趁着人不注意一点一点的往后退,眼看就要退到院门了,立刻指了柳技,“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拿下!”
朱么娘再傻,她避居佛堂左思右想也慢慢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世人都被司马静的哀哭所骗,怎会想到母杀女这样没有人伦的惨事?
朱么娘倒是想到了,可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反倒会被司马静咬一口,幸而她进了佛堂,她的心腹下人还在,司马静渐入魔障的事她也知情,再加上蒋佑昌病了,蒋至先命她出去主事,她见时机到了,自然就顺势而出,略施小计请龙道婆进蒋府。
如今嘛——朱么娘与龙道婆互视一眼,哼哼,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果然这司马静心中的鬼,一诈就诈出来了,她们原本以为让朱么娘的心腹丫头在司马静的院子里大声惨叫,将人引到司马静的院子里,对司马静逼问一番,必能问出实情,
谁知司马静竟然将婴尸藏在枕头中,这逼问竟然也省了,蒋佑昌一个人就把该问的都问了——司马静也把该说的都说了,两人志得意满,却在想到同一件事,面色一沉——是谁让司马静把婴尸藏在枕中的?此人是敌是友?
没过一柱香的工夫闵四娘就知道司马静疯了,被蒋佑昌一顿毒打之后捆着扔进青油车里送回司马家的事了,不由得暗笑,涤尘玩起这些神神鬼鬼的计谋确实有一套,蒋媛下葬之时尸身上已经被他弄了手脚,尸身腐烂之后毒入骨髓,先哄得司马静托自己的母亲“超渡蒋媛”,司马夫人整日与毒尸在一处,自然没过半个月就病了,满嘴的胡话。
司马静对怨灵之事更是深信不疑,让嫂子将婴尸偷带进府,亲自“超渡”,年长日久,加上她本来就心智受损,自然就越来越疯,由假疯成了真疯——
司马家原本是蒋至先的心腹,出了这样的事自然失宠,蒋佑昌又是个含呲必报的,被司马家耍成这样——司马成就算是诸葛孔明重生,怕也难保一家周全——
除非——
她所猜没错的话,司马静前脚到家,后脚司马成就要携全家出逃了。
她刚要拿纸笔写信,又把笔放下了,涤尘那样的七窍玲珑心肝,怕是早有后招了,她何必多此一举呢。
银玲一见此情形就笑了,“上人还与我打赌呢,我说六奶奶会写信,上人说不会写,如此看来真是我输了。”银玲向来耳聪目明,她这般你啊我啊的称呼,别说这屋里,就算是二十米之内,也不会有旁人。
“涤尘最是诡诈,你不该与他赌的。”闵四娘笑了,“他的这些把戏,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
“上人说了,这世上虽有鬼,可世人心里有鬼的时候更多,道士总要吃饭,要赚银子,道士出师前,祖师爷教得最后一样压箱底的本事就是一个诈字,看你会不会演,会不会诈了,真鬼没有,假鬼却是好造的,只是各门各派法门不同,各有各的妙处,从不轻易示人。”
“这就是各行有各行的门道了,如此说来,龙道婆也是个有门道的。”
“可不是,益阳公主也不是个傻的,能让她养着的自然是有门道的。”
闵四娘点了点头,这皇家宗室,说起来有得意的有失意的,可能活到如今的,哪个没有几样保命的本事?蒋佑昌太过刚愎自用了,小看了益阳公主,也小看了朱家啊。
朱么娘啊朱么娘,你既然有本事咸鱼翻生,我就少不得要用你一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读者GN说这篇文里的朝斗写得不好,一是可能是侧重点的不同,二是因为这篇文里面的皇帝本身也不是什么经常会出现的英明神武型的好皇帝,已经有GN猜出来了,原型是明朝的嘉靖帝,同时又揉进去了一些万历朝的元素,比如不受宠的太子和受宠的皇子,如果GN们有人对嘉靖帝感兴趣可以搜索一下他的事迹,因为考虑到接受度的问题,我并没有详细的写。
保命蛇
要说这京里大宅门的下人,个个都修练得一双势力眼睛,人人都知道蒋家如今掌权理事的是二奶奶朱么娘,当面对着朱么娘的时候脸上身上都带着打心眼里透出来的十二分的尊重,暗地里也是议论着司马静痴人说梦。
“我瞧着那小骚蹄子不似什么好人,没想到长得娇滴滴的,人却心狠手辣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害。”内厨房的厨娘刘婆子一边坐在一上摘菜一边说道。
“唉,这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啊,一开始来的时候还好,让厨房里加菜还知道多给赏钱,有了身孕就摆上谱了,正经的奶奶都没她那么多的事儿,生出来个丫头片子挂不住脸了呗。”坐在她对面跟她一起摘菜的许婆子说道,“这倒让我想起个事儿来。”
“什么事儿?”刘婆子向前倾身,把耳朵凑了过去——
“我昨个儿半夜起夜,就思虑着有什么不对劲儿,细一想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秋虫一声儿叫的都没有,往年这个时候可都要吵得人睡不着觉——”
刘婆子抽了一口气,“你这么说我也想起来了——”
最近这蒋家实是怪事频频,如今连个秋虫都不叫了,两个婆子互视一眼,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都什么时辰了,还有心思唠嗑?耽搁了主子们午饭,当心挨板子!”厨房的管事张婆子瞪了她们一眼,见她们俩个缩缩脖子不说话了,一扭身往处外走,一边走一边拿钥匙开柜,明天晚上要用的干货这个时候就要发了,张婆子开了柜,忽然尖叫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她本来就长得胖大,这一摔像是上百斤的面袋子倒地一样,声音大得很,厨房的人都放下手上的事,往这边而来。
一看那柜子,也都吓得不清,只见柜子里空空荡荡,只余下一只懒洋洋得打盹的蛇——那蛇也不畏人,见这么多人围过来,竟然慢悠悠地从柜子里爬了出来,又慢悠悠地“游”走了——
朱么娘把手里的帐本子一摔,这帐乱得都没法子看了,薛静安在的时候还好,虽有亏空帐面上看着还行,薛静安没了,这帐就是一团的乱麻,她心里明镜似的是谁把帐搞成这样的,六奶奶闵四娘和六爷一样,是个吃凉不管酸的,没心思去贪,秦玉珠又是个揽权的,闵四娘是个精的,八成是看见了苗头就不管帐了,至于张月娘,她的心思就没在管家上。
总算是蒋吕氏没把大帐交出来,只是按月依例拨银子给众奶奶们使,遇上大事再按例多拨些,便是这样,秦玉珠至少也贪了几千两的银子。
秦玉珠多精啊,这个家说破大天去也成不了她的,三爷跟她又离心离德的,拿到手里的银子才是真的,她也没想到她能翻身——
想想秦玉珠对她不错,她退居佛堂也就是秦玉珠惦记着她,时不时的送些鲜果、时蔬之类,否则她这日子更难过。
可蒋吕氏不好唬弄,如今她重新掌家,几千两的亏空难道要让她自己补?秦玉珠送的那些个东西,撑死了也就值几十两的银子——
不成,这亏空她不能担着,秦玉珠多少也要吐出来个千把两,至少能把帐抹平了,别的亏空才慢慢的拆东墙补西墙的补。
她正这么想着呢,厨房的管事婆子张婆子,慌慌张张的来了,朱么娘见她衣裳上都是灰,就知道厨房怕是出事了。
“这么毛毛燥燥的可是有什么事?”
“二奶奶,您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几百两的干货都没了,老婆子我可是不能活了!”
朱么娘与喜嬷嬷对视了一眼,赶紧起身往内厨房走,到了内厨房的外边,只见厨房的婆子并粗使的丫头们,全都站在外面,交头接耳的小声说着话,见朱么娘来了,赶紧的都跪下了。
朱么娘看都懒得看这些人一眼,提了裙子往内厨房里面走,到了里间装贵重食材的耳房,第一眼就看见了敞开的柜子,那柜子是生铁铸成,每一格都留着五星连珠的通气孔,原本这一格一格的装的都是用油皮纸包好干货,如今空空如也连干货的渣子都不见。
“来人,把张婆子给我拿下!”朱么娘一挥手,张婆子立刻被几个大力的婆子按住了。
“二奶奶!二奶奶!奴婢冤枉啊!”
“冤不冤枉这事儿不止你说不算,我也做不得主,只能让你随我去太太那里走一趟了!”厨房的张婆子本来就是蒋吕氏的心腹,平日里少奶奶们见了她都要敬上三分,更不用说管这厨房里的事了,如今这事儿朱么娘不可能替她瞒着。
“二奶奶!二奶奶!奴婢有下情回禀啊。”
“你有什么下情?这装干货的柜子只有你有钥匙,不是你监守自盗,难道是旁人害你?”朱么娘是什么人,进屋第一眼就见那柜子上的锁和锁扣都是好的,锁扣边缘也是一丁点的伤都没有,这柜子的锁是八宝连心锁,没有钥匙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开得开,更不用说这厨房里白天夜里都有人了。
“不,不是!”张婆子抹了一把眼泪,“奴婢素来谨慎,昨个儿晚上临睡前还点了一遍柜子里的干货,可是今天上午这干货就不见了,奴婢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张黄灿灿的蛇,那蛇充着奴婢笑了一下就走了——”
“住嘴!丢了东西就往鬼神上编排,再乱说当心我撒了你的嘴。”
“奴婢没乱说!不光奴婢看见了,这一屋子里的人全看见了!”
朱么娘拿眼睛一扫这些个婆子,刘婆子向前走了一步,“回二奶奶,奴婢们确实看见了一条蛇,不过不是黄的,是绿的——”
“奴婢看见的是黑的——”
“奴婢看见的是茄皮色的——”
朱么娘立时就怒了,“到底有几条蛇?你们这帮人编谎都不会!”朱么娘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这帮人怕不是在撒谎,若是撒谎,她们在一起也是多少年的交情,怎么连蛇的颜色都没串好供?
蒋家光怪陆离的事太多了,真由不得人——不猜疑。
“来人,把这几个说话的婆子,连着张婆子一起绑了,送到太太那里去。”朱么娘现在是学乖了,为人就怕强出头,她一个做人媳妇的,做什么主,挡什么横啊,太太在呢——天塌下来太太顶着。
朱么娘押着这些人往正院去的时候,蒋吕氏正带着裴大贵家的、秦玉珠、闵四娘打叶子牌,蒋吕氏今天手气不错,跟前小山似的散碎银子。
“太太,您可不能赢了,您再赢媳妇就要当首饰了。”闵四娘哀声道。
“先别叫苦,你手里的牌出是不出?”
闵四娘拿手拨拉了一下桌面上的牌,又看了眼蒋吕氏亮出来的顺子,把手里的牌塞了回去,挑了张五万扔了出去。
蒋吕氏一看见这五万立刻就笑了,“我等的就是五万。”她把手里的牌一亮,果然是夹胡五万。
“咦——这五万只剩一张了…”
“我胡的就是这个只剩一张。”蒋吕氏笑道,“拿银子吧。”
闵四娘装模做样地嘟了嘟嘴,拿了银子给蒋吕氏,一屋子的人都被闵四娘的样子逗笑了,正这个时候,朱么娘领着人进来了。
秦玉珠和闵四娘赶紧的起身,裴大贵家的也立刻站到蒋吕氏身后。
“给太太请安。”朱么娘匆匆行了个福礼。
“这么冷的天,你还一脑门子的汗,可是二爷又病了?”
“二爷的病已然好了,是内厨房出事了。”
“内厨房的张婆子是个谨小慎微的,能出什么事啊?”蒋吕氏喝了一口茶,司马静是她力主纳进门的,做下那么多打脸的事,蒋吕氏的面子自然挂不住,瞧着朱么娘怎么瞧怎么不自在,可也知道如今只能哄着朱么娘。
朱么娘加加减减的把干货都丢了的事说了,“这起子小人,丢了东西倒往怪力乱神上攀污,一个个的撒谎都说不圆,一条蛇说出四五个颜色来——”
“你是说蛇?”蒋吕氏坐了起来,她就是属蛇的,因此蒋家从不吃蛇更从不打蛇,花园子里若是有草蛇出没,多半是抓了拿到郊外去放生。
“是啊。”
她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干货的帐从我的私房补,如今天也不早了,你把那帮人都放了让她们回去预备午膳吧,许是家蛇大人饿了,吃干货进补呢。”
“是。”朱么娘看了蒋吕氏一眼,福了一福身,没说什么就走了,心里面却记下了这事儿。
她走了蒋吕氏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我身子乏了,你们也都走吧。”秦玉珠和闵四娘告了退,屋里只余蒋吕氏和裴大贵家的。
裴大贵家的一见人都走了,立刻跪了下来,“太太——”
“蠢货!你怎么让它从密室跑出来了!你不知道它是我的命根子吗?”
“奴婢这就去找。”
“找什么,它那么有灵性,吃饱了怕是回窝了!真的是人不如蛇!”
裴大贵家的鼻尖直冒冷汗,这蛇的来历旁人不知,她是知道的,蒋吕氏幼时身子弱,遇上了个游方的道士,说是蒋吕氏三魂七魄少了一魄,需得用替身镇着,当时的吕大人也是个懂些道法的,天昭帝懂的那些,多半是从他那里学的,知道那道士说的有些谱,就花了大价钱从道士手里买了一只与蒋吕氏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蛇”,道士有言在先,蛇在人在,蛇亡人故,从些以后蒋吕氏果然病好,吕大人也官运亨通,蒋吕氏带着蛇嫁入蒋家,这才有了蒋家的发达,蒋吕氏对这蛇深信不疑,命根子一样的对待,除了裴大贵家的和在密室养蛇的哑仆,无人知道此事。
“还不快去把那哑仆给我打一顿!”
“是。”裴大贵家的知道,若非是怕裴大贵家的无缘无故受罚惹人疑心,蒋吕氏怕也不会放过她。
闵四娘小心地替银玲上着蛇毒药,“你啊,也太心急了些,我早说过那蛇邪门得很…”蒋吕氏的秘密并不止她一个人知道,“陈雨霖”也知道,那个游方的道士颇有些神通,就因有了那条蛇,“陈雨霖”连蒋吕氏的百步之内都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