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德何能?姑娘太抬举我了。”男子冷哼道。
“你的侦察能力,天下无双。”那女子笃定地说。
男子叹息一声,道:“方姑娘,前尘往事,我都忘记了。”
“哼,忘记?你以为我不知,当日师弟为你易容时,你特意要求不要使用遗忘香的。”女子狠狠地说。
谢晚晴转过假山,看到一袭淡黄衣衫的六师姑,而另一个男子竟是花圃房的小舟。
小舟平素里极少言语,将青离的花圃打理得井井有条,有时,她去寻熏香原料,他也是不多言不多语,任由她一个人在花圃中鼓捣。
八婶也说过,他是四年前被青离捡回来的,原本面目被毁,所以青离给了他另一张脸。可如今的形势看来,六师姑像是知晓他的过往。
第9章 小舟
谢晚晴躲在假山后,看那小舟伸手挡住六师姑,道:“庄主吩咐,请方姑娘自重。”
六师姑喝道:“我如何不自重了?这清苑,大师姐进的,我如何进不得?”
“清苑禁地,没有庄主吩咐,任何人不得踏入。”小舟站在那清苑门口。谢晚晴向来去花圃房找原料,也鲜少与小舟言语。却不计他身上倒是有惊天秘密的模样,听六师姑的话,倒像是朝廷里的人,而六师姑知晓他的过去。
朝廷里的人?谢晚晴觉得心惊,难不成这人跟萧成熙有关?
想到萧成熙,她又觉得不安起来。那厮貌似一切可利用者皆利用,心思比他老子还深。她向来不认为他会轻易放过她。所以一直等到着自己安闲生活的结束,看如今的形势,怕是要离开绿柳山庄了。
谢晚晴暗自叹息,在小舟和六师姑僵持不下时,咳嗽几声,清清嗓子走了出去,向六师姑行礼问好。
那六师姑极其年轻,冷哼一声,将头偏向一边,也不答话,态度倒比小师姑心眉来得还恶劣。
对付这种嚣张的人,谢晚晴有N种方式,但她毕竟是师傅的师姐,问小舟:“你不在花圃房呆着。到此处来,何事?”
小舟垂首立在一旁,不卑不亢地说:“回禀小姐,庄内今日不太平。庄主正在紧急商议事务。整个庄子全部武装,小的奉命在此守清苑。”
“怎的?”谢晚晴之前在外面已觉的这个春日不太寻常,却不料一直神秘的绿柳山庄也会受到波及。就算是他也护不住绿柳山庄么?虽然早知结局,但她还是有贪念,想将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延长。
“回禀小姐,小的不知,庄主未曾吩咐。”小舟还是挡在清苑门口,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六师姑,一副“若要过去,就请踏着我尸体过”的模样。
一脸怒气的六师姑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种,仗着宠爱,还真当自己是绿柳山庄的主人了。”
谢晚晴柳眉一竖,眸光一凌,眼看就是疾风暴雨。小舟慌忙说:“小姐,不太平,你快回芙香别院去,那周遭有庄内最复杂的机关和奇门遁甲布置。”
谢晚晴却并没有发火,反而是对小舟一笑,朗声道:“这绿柳山庄向来不与外界有接触。以前都是太平盛世,今日怎的就不太平了?定是有幺蛾子作祟。”说着,瞟眼看着六师姑方雪燕,这六师姑与小师姑方心眉都是师祖的亲生女儿,师祖门下弟子自然宠着二人,因此,向来十分骄纵。
加上六师姑向来疼爱小师姑,小师姑对青离又向来觊觎。于是每次来绿柳山庄,她对谢晚晴句句话都是夹枪带棒。
谢晚晴向来碍于师傅与师祖,从未与之正面冲突,今日也是烦心事众多,加之有不好的预感,索性也管不了那么多。
“周晓芙,你说谁?”方雪燕唰地拔出佩剑,指着谢晚晴。
谢晚晴斜眼瞟她,道:“六师姑觉得自己是幺蛾子?”
那方雪燕脸蓦然一沉,继而幸灾乐祸地说道:“你这只小骚货,以为巴着你师傅就能勾引他,顺利地成绿柳山庄的女主人?有没有礼义廉耻?那是乱伦。”
谢晚晴翩然一笑,将她的剑挡开,气定神闲地说:“发乎情,止乎礼。没有血缘关系,两情相悦,何来乱伦一说?久闻六师姑见识颇广,今日一见也不过尔尔。”
方雪燕咬牙道:“你就逞口舌之快吧。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哭的,你还真当自己是绿柳山庄的女主人?实话跟你说吧,师傅已将大师姐指给你师傅,师弟向来听师傅的话,你以为。再说,就凭你这般不知礼仪,也妄图跟大师姐争?”
她骂骂咧咧的。
谢晚晴皱着眉,一时没有开口,原来从没来过绿柳山庄的大师姑竟是为指婚而来。不知怎的,她的心一紧,有点空落落的痛,鼻子有些发酸。可心里分明又有几丝轻松,或许就这样,他有自己的归宿,自己就有借口离开,届时在江湖上放出话,就说自己有着顶级火器的配方,那群冲着她来的人,自然会离开云来镇,不再来骚扰绿柳山庄。
事情总该有个结局,就这样甚好。她脸上露出一抹苍白的笑。
“知道了吧?所以,你最好安分守己,兴许将来还可以给你找个好人家。若你不知好歹,妄图去跟你大师姑争,那你师祖会亲自来清理门户的,届时,你师傅也帮不了你。”方雪燕语气柔和些,面上还是一贯的傲慢。
谢晚晴没有说话,眼神落寞看着清苑门口。
“人要知道自己的位置。别怪我这个做师姑的没有提醒过你。”她说着,又转头让小舟让开。
“方姑娘,不可能。”
“让开。我是神机营的人,自然有关于绿柳山庄的机密告诉你们庄主。”方雪燕向前跨一步。
小舟抬手挡住她,道:“不可,你是神机营的人,就更该遵守神机营的规矩。”
方雪燕哈哈一笑,道:“你总还是记着那些个规矩的,你还是想着往日的生活吧。”
“前尘往事,还请方姑娘尊重小的。”小舟身形颓然,语气落寞。
“尊重点?你最好少说话,我要告诉师弟你的身份,你说师弟会如何做?你还能有立足之地?”方雪燕抬起脸,咄咄逼近小舟。
小舟顿时一脸惨白,本能地后退一步,摇头道:“当日,倒是我错了。”
“后悔救我了?不过,你也没亏,我爹可是帮你解了蛊毒。”方雪燕不屑地看着他,一脸讽刺,继而又说:“搞不好,今日绿柳山庄,就是睿熙帝要斩草除根。”方雪燕说着,眼眸一转,语气稍微柔和几分道:“师弟好歹免费为你弄了这么张脸,你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小舟更加颓势,整个身子像是枯黄的叶子在秋风中摇摇欲坠,他靠着一棵柳树,问:“你要怎的?”
“跟我走。跟我去神机营。”方雪燕拉住小舟,一脸兴奋。
这个什么状况?听方雪燕的意思,这小舟倒是神机营的人。这神机营是韩成焕组建的,里面的人都是顶级的侦查高手,可以说是顶级情报机构。当年,自己的二哥就是在神机营里,只不过在谢家谋反之前,他就失了踪,韩成焕送到东宫的通报是说查探车姜与北西宛国的秘密会晤时阵亡。
“不,那会害你。”小舟摇着头。
“你是优秀的侦查者,现在这令州也是风声鹤唳,神机营需要你。到时候有功,韩将军自然会向睿熙帝求情,到时候你是功臣,岂会追究?”方雪燕声音陡然柔和,与方才判若两人。
谢晚晴注视着二人,小舟一脸拧得难看,继而慢慢地摇头,道:“他连一心为他的太子妃都可以利用,还有什么不会?”
他的语气太过于哀伤。这让谢晚晴的心咯噔一下,跳得厉害,她不由得咬紧唇。
第10章 往事
谢晚晴咬着唇,抬起头,将面上的面纱轻轻揭去,她就那样看着小舟,神情略带责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被方雪燕逼得退到角落里的小舟蓦然抬头,看到谢晚晴的模样,当即一怔,无比惊讶。
这反应在谢晚晴的意料中,她赶忙装着非常生气,掩面扭头往芙香别院跑。
这是一种试探,若小舟是自己的二哥谢晋华,那么此刻他定是要担心自己认出他来,然后,他接下来的事,定然是要看试探一下自己。
谢晚晴跑出一段距离,放慢脚步,无精打采地走回芙香别院。
刚到别院,八婶就窜出来,拉着她,沉声道:“我的小祖宗,你可回来了。你不知,我可担心死了。庄主吩咐给你送汤药和晚饭来,你竟不在。这庄内又不太平。”
谢晚晴很是疲累,拉住八婶的胳膊,轻声地喊:“八婶。”
“你这孩子又怎么了?”八婶觉察到她的异样,爱怜地摸摸她的头,语气慈爱。
谢晚晴想到自己刚来绿柳山庄,师傅就将她交给八婶。八婶是绿柳山庄的管家,也是师傅的乳娘,四十来岁,慈眉善目,素来干练,颇具书香气息,倒有大家闺阁的风范。关于她的来历,谢晚晴没有问,绿柳山庄没人说。
在绿柳山庄,每个人都有着神秘的过去,每个人又都没有过去。在这里的人都有着另一张脸,都是一次重生。
可能山庄上下,除了她,都不是真面目示人。所以,青离总是让她呆在芙香别院,要独自出别院,须得易容,或者带着面纱。
对于他的古怪,早有耳闻。但在听闻此种要求时,她还是小抗议一下。得到的答案是师傅的脸色一沉,冷冰冰地说:“师门规矩。”
“师傅,上次你宣布师门规矩的时候,没有这条。”谢晚晴很好心地提醒。
师傅俊美的脸上结上寒冰,斜睨她一眼道:“师傅新加的规矩,不服气吗?”
好吧,谢晚晴闭嘴,乖乖执行,心里却是笑了。这家伙虽然表现得冷漠老成,乍一看,仿若七老八十的感觉,但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
她低头暗笑,却被青离恶狠狠地抓进屋子,屋里堆满书,礼仪、兵法、历代史记、剑法、香薰、琴谱、字帖、地理、科技……
书籍很杂,但都是顶有用的,怕是这个时空中所有顶级精髓的集中。
她挨着书架一排排数过去,惊讶得睁大眼,转过头看着青离,他抱着手,唇边露出一抹笑,道:“做我青离的徒弟,可不能太丢脸。这些书都要看完。我可是要好好考你的。”
谢晚晴顿觉人生灰暗,她历来不喜欢读书。上学时,之所以那么认真,是因为石磊那厮成绩实在是惊人,她是赔上睡眠,使尽吃奶的力气才能接近他的水平。那样,才觉得一直能跟着他的步伐,才能在选位置时,选在他旁边。所以,为了霸占着石磊旁边的位置,她永远都是班上的第二。
那时,那样拼命,以为踮起脚尖就能靠近阳光。以为终究可以与他并肩站在一起,花好月圆。
“怎么,有意见?”他走过来,拍拍谢晚晴的肩膀。
谢晚晴陪笑着说:“岂敢,岂敢。只是师傅读完这些书了?”
“那是自然,十岁时就读完了。”青离说,骄傲得像只孔雀。
谢晚晴暗骂一句妖孽,而后腹诽老天不公平,为什么这个时空一票一票的都是妖孽型的,就连萧成锦那个小屁孩都是丹青圣手。而前世的自己想要考个好点的分数,还要使尽吃奶的力气啊?
“当日,师傅也不是规定你马上就读完。”青离见她低下头,柔声安慰,继而就将八婶叫进来,吩咐八婶督促她学习。
并且将他远行时,谢晚晴要读的书全部列出来。
谢晚晴看着那黑压压的一大排,顿觉人生暗淡无光,哭丧着脸。青离却是心情大好地走出芙香别院。
倒是八婶走过来安慰她,她身上带着淡淡的药香,让谢晚晴感到很安宁。在青离不在的日子,她督促着谢晚晴读书学习,规矩很严格,可真的将她照顾得很周到,嘘寒问暖,衣食住行,甚至在芙香别院置了秋千,又弄了些女儿家的玩意儿给她玩。
怕她一个人住在芙香别院害怕,又刻意搬到她隔壁住。有一次,谢晚晴做梦,梦见妈妈要走,哭喊着醒来,就发现八婶一脸担忧,正抱着她。
八婶让她体会到母爱。
“你这孩子,现在是越来越皮了,居然偷跑出去,须得镇子上更不太平。”八婶拉着她往里屋走,屋里已经摆好饭,甚是丰盛。
“八婶。你以后会不会想我?”她喃喃地问。
正在摆弄饭菜的八婶诧异地抬起头,问:“你这孩子到底怎了?脸色这么难看?”
谢晚晴看着她关切的神色,泪一下子涌出来,继而就呜呜地哭了。
她向来坚强,鲜少哭泣,更别提说在人前哭泣。这下八婶也慌了,手忙脚乱地将她搂在怀里,边帮她擦眼泪边问:“丫头到底是怎了?”
想到以后的离别,谢晚晴心里更难过,嘴上却不假思索地说:“师傅要娶妻了。”
八婶一愣,扶着她的双肩,看着她问:“你听谁说的?”
“都那么说。大师姑就要嫁给师傅了。”谢晚晴暗恨自己,怎么就随口说出这么句话来。
八婶将谢晚晴扶正,很严肃地说:“晓芙,庄主要娶谁得庄主说了算。你是怕庄主娶妻之后,就对你不好了吗?”
谢晚晴无奈,既然事情都被自己弄到这茬,也就只得点点头,咬着唇一言不发。
八婶呵呵一笑,道:“你倒不用担心。我是看着庄主长大的,这么多年,庄主倒没有对谁那么好过。而且这些年,庄主虽在外,但每次写信回来,都会询问小姐的情况,嘘寒问暖的。即便庄主娶妻,也是不会变的。”
“但愿吧。”谢晚晴落寞地说,无精打采地坐到饭桌前,兀自挑着饭菜,想着小舟的事。
八婶以为她还是闷闷不乐,思量一番,便问:“小姐,你是怕庄主夫人对你不好?”
谢晚晴摇摇头,说:“八婶,你方才说最近如何不太平了。”
“哦。这云来镇近期来了不少江湖客。”八婶说到这里,又不知如何去说。
“哦?云来镇向来有很多江湖客。有什么好奇怪的。”谢晚晴边吃饭边想,该是要离开的时候了,不管小舟是不是谢晋华。
“小姐,有所不知,这些江湖客不是普通来历,有车姜人,北西宛国人,还有南西宛国的人,甚至还有海外的。除此之外,还有朝廷里的人。今儿个黄昏,居然有人闯绿柳山庄,引得警铃大作。更让人不安的是奇门遁甲没有困住来人。”八婶说。
谢晚晴一双筷子夹着蘑菇悬空着,眉头略皱,然后放下筷子,说:“八婶,麻烦你去请师傅来。”
八婶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说:“庄主刚回来。还未加休息。”
“事情紧急。让他来。”谢晚晴蓦然站起来,对她挥手到:“将这些撤了。另外备酒菜送来。”
八婶不知她所谓何事,但这小姐越发有主见,她也不好问,便应声下去。
谢晚晴站起身,窗外柳梢头,一弯月如钩,墨黑的天层层叠叠,像是要压断所有。今夜就是一个了断之夜吗?
迎着屋外的凉风,回想种种,她也顿觉纷乱,是该逃避,装作一直都不知,还是该勇敢来面对?
方才方雪燕与小舟的话语里说到似乎萧月国周遭都在蠢蠢欲动。萧成熙暂时稳住而已,兵祸未解。对于她曾信口说到的董家火器配方,怕都是在打主意。那么这一段悠闲的时光总是要结束了吧。
“芙儿,在想啥?天寒地冻的。”大氅轻轻披在她身上,温润的话如原野微风。
“师傅,你来了。”她转身看着青离,眉头不由得微蹙,他又换了一张脸。
“芙儿不喜欢这张脸?”青离扶着她在软榻上坐下,轻柔地问。
谢晚晴怔怔地看着他,轻轻地说:“师傅的易容术独步天下,哪一张脸,我都喜欢。只是我在想,师傅什么时候才会去活真实的自己。”
青离眉头微蹙,轻柔地问:“即使我的脸很难看,你也无所谓吗?”
“那是真实的你,以后思念便是有了依托。”谢晚晴看着他。他是幽深的男子,她却是固执地想要去探索。
青离又是一怔,谢晚晴埋下头,拈着酒壶往银质的酒杯里添酒,一边添一边说:“这是我自己种的葡萄酿的酒。过年时不够味,现在应该是刚好了,今日就陪师傅饮一杯。”
青离一下按住她的手,道:“你真的很想看我的样子?”
谢晚晴低头不语,看着他按在手背上的手,闻着他淡淡的熏衣香。
时间仿若是静止,二人就那样维持着一个姿势。
“楚河汉界,也无所谓么?”他莫名地说一句话,谢晚晴的眼泪唰地滴落,滚落在他手背上。
他有些慌乱,替她擦泪,道:“你要看,我就让你看,只是你会一直跟着我么?”
谢晚晴忽然害怕自己这般逼迫下的仓促,她急忙伸手抓着他的手,摇摇头说:“今晚,只想跟师傅饮酒赏月,说说往事。”
第11章 醉后
一杯接着一杯对饮,彼此都没有说话。葡萄酒在银质的器具里荡漾。谢晚晴觉得身子暖暖的,有些飘乎乎的伤感。
低下头,再喝酒的时候,她笑着落泪,小声地说:“师傅曾问我有怎样的过往,今日,我便都告诉师傅。”
青离不由得握紧酒杯,道:“晓芙,不用说。师傅那次是破戒了,绿柳山庄的人从来不需过去。”
谢晚晴抬头看着他好看的轮廓,蓦然站起身,用十指轻佻地抚他脸部轮廓,醉眼朦胧地说:“你知道么,你这脸的轮廓,好像他。”
青离一下子捉住她的手,道:“芙儿,你醉了,快去休息。”说着要将她抱起来,谢晚晴固执地使劲挣扎,拍打着他的胸膛,大声闹着不要去休息。
他无奈,只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说:“好,不去休息,不去休息。”
她平复下来,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迷迷糊糊地说:“我最讨厌虚伪,最讨厌别人骗我。你说,做人真真实实,坦坦荡荡的不好吗?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想跟我在一起就告诉我——”
她说到这里,呜呜地哭起来,扯着他的衣领问:“为什么要骗我?我虽是一介女子,可也有民族大义。为什么要骗我。”
那话语一寸寸撞进青离心里,他眉头一蹙,咬着唇,只得紧紧抱着她。她在他怀里沉睡,没有动。
青离这才站起身,要将她抱上床去。她却忽然抬起头,不小心还撞着他的下巴,撞得他龇牙咧嘴。谢晚晴却是咯咯笑道:“师傅,我还没讲我的过去给你听呢。”
“周晓芙。”青离不悦地低喊。
“哎。”谢晚晴脆生生地回答,继而端一杯酒给他,悄声说:“其实,我叫谢晚晴,知道么?谢晚晴。”
青离眉头拧得更难看,要将谢晚晴拖走。她死死地挣扎道:“不对不对,天下都不知谢晚晴,天下只知谢颖华,我叫谢颖华,知道不,师傅,我是谢颖华,先皇赐字的谢颖华。”
“周晓芙,闭嘴。”青离喝道。
谢晚晴瞧着他怒气冲冲的脸,轻轻抚过去,笑道:“你说,放我在这里,算个什么事?”
“你?”青离惊异地看着谢晚晴。
她还是笑着说:“师傅,我就是当日跌落山崖的太子妃。还记得我当日在太王山瀑布问你的问题么?那个抱着我跳下去的人已经死了,再也不回来,他再也不回来了。”
“芙儿,以后,你还有师傅。”青离安慰道。
谢晚晴哈哈一笑,摇着头说:“师傅也会离开的,我知道,一开始就知道。”
青离将她瑟缩的身子紧紧搂在怀中,拍着她的背说:“我从来都不曾离开过芙儿,以后也不会。”
“师傅,不要说那等话。我不是傻子,我知道结局的。只是不知这结要如何去解。”她在青离怀里闷声闷气地说。
青离真的不知说什么,任由怀里的她胡乱地哭着,像是有顿挫的刀在他心上一刀刀地割着。他恨自己,恨自己要这虚妄的人生,戴着虚妄的面具。
谢晚晴哭了一阵子,也是累了,从他怀里倏然抬起头,却是笑颜如花,自己先喝一杯道:“芙儿失态了,让师傅见笑了。先罚一杯。”接着,一脸清明地为青离夹菜,倒酒。
青离讶异地看着她,端着她递过来的酒,问:“你是因为我要娶妻的事担心吗?方才我听八婶说了。你别担心,我不会娶妻的。”
谢晚晴低头为他夹菜,漫不经心地说:“没有的事。师傅也该是成家的时候了,大师姑端庄贤淑,说实话,比心眉师姑好得多。”
“胡说,没有的事。我对你大师姑只有尊敬,哪里能娶她,娶她就是误她终身。”青离不悦。
谢晚晴纤指轻执酒杯,笑颜如花地说:“师傅来喝一杯。”
青离甚是烦躁,接过去一饮而尽,道:“我对芙儿如何,你不知么?”
“呵呵,不知。”谢晚晴笑着说,继续给青离倒酒。
“你这个鬼丫头。”青离接过酒放在唇边轻轻触碰,随即又是一饮而尽。
“确实不知。”谢晚晴很无辜地耸耸肩膀。
青离猛然转过身,神色里满是怒意,带着某种癫狂,而后他陡然俯身而下,吻住谢晚晴的唇。柔软的触碰停留在她唇上,是谢晚晴始料不及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