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讪讪地笑笑,不好意思地说:“请皇上恕罪,是颖华没好意思说。”其实是她根本就没想好怎么说。
徳启帝挑挑眉,将茶杯放到一旁,狐疑地看看她,笑道:“朕以为小颖华够大胆了,什么话都说了,却不料还有不好意思说的。”
那笑,那话语的语调。怪不得萧成熙会那么欠揍,原来是有家庭环境的培养的。
谢晚晴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颖华认为,认为.....即便王舍人说的是真的,颖华也必定要斩之。因为颖华认为.....”说到此,她头埋得更深,心里暗爽:吊你胃口,谁让你一代帝王不好好批奏折,这么八卦?
徳启帝正竖着耳朵听她说认为,不料她认为半天没认为出来,反而将头埋下去,好像很难为情的样子,然后就不再说下去。
徳启帝真想将桌上的茶杯向她扔过去,从他记事以来,就没有人敢这么样跟他说话的。他火大归火大,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果然如某个家伙说的那样很好玩。
于是,他耐住火,很是关切地问:“小颖华,朕说过,无论何事,朕都赦免你。你就不必有负担了。”
谢晚晴脸上一副悲催的模样,支支吾吾地说:“回禀皇上,颖华不是怕责罚、怕降罪,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怕皇上笑颖华。”她把头埋得更低,心理想:八卦是要付出代价滴。
“哦?何事会让小颖华有如此的担忧?”徳启帝更加好奇地问。心想:这女娃果然比她那一大家子沉闷的亲戚们要好玩得多。她那一大家子亲戚,若有个活泼点的,也不至于………想到此,徳启帝又不由得皱起眉头。
饶是谢晚晴再怎么大胆,认为现在没有性命之虞,也不能继续逗一个人。
所谓事不过三,是有科学依据的。人的忍耐极限就是三次。这是谢晚晴那些年无聊,跟一个读心理学的姐妹儿去十字口做的无聊试验得出的结论。
所以她扬起天真的小脸,看着那堵屏风,有些羞怯地说:“颖华认为收到群芳贴那天开始,不管以后如何,颖华都是萧家的人了,所以,即使王舍人说得是真的,颖华斩他会被治罪,颖华也无怨无悔。因为,那是,维护家人。”谢晚晴将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
维护家人?谢晚晴纯粹是逼急了,随便东拉西扯。况且这话说得她自己都要吐了,多么虚伪啊。
所以,她一说话,就低头等着徳启帝的责问。
可出乎意料,徳启帝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他听见徳启帝缓缓地说:“平身吧。”那语气略略显出几丝疲惫。
谢晚晴大呼谢皇上,然后撑着地缓缓站起来,因为跪太长时间,她有些站不稳,又不敢去揉膝盖。只得硬撑着。
徳启帝缓缓走到她跟前,看着她说:“颖华,抬起头看着朕。”
谢晚晴不明所以,只得依照他的吩咐抬头看他。徳启帝身材高大,面部线条刚毅,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很是威仪。这点,萧成熙倒是没那么像。
此刻,他微蹙着眉头,盯着谢晚晴。那神色如一把锐利的倒,唰地扫过来。
谢晚晴慌忙敛起眼神,头略低。只听得徳启帝压着声音,却又一字一顿地说:“朕看你是为宫廷而生的。日后好自为之,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你刚才这句话:你是萧家的人,要守护家人。”
“是。颖华谨记。”谢晚晴赶忙回答。总觉得自己脖子上一沉,仿若猛地套上一副沉重的枷锁。
“好,跪安吧。”徳启帝转身看着屏风,伸手抚摸那屏风上的纹路,轻甩出这么一句话。
谢晚晴略松一口气,依言跪安,正要退出去。
徳启帝忽然转身,喊住她。
谢晚晴正庆幸自己可以离开这沉闷的御书房,到外面好好呼吸一把。却不料徳启帝又叫住自己。
她盈盈一福身,说:“请皇上吩咐。”
徳启帝向她招招手,道:“你且来看这春燕归,这燕的眼睛红桃红色,可好?”
谢晚晴纳闷,她可不相信这徳启帝会无缘无故喊住自己,可这句话什么意思?貌似有点莫名其妙。
她纳闷归纳闷,却还是踱步过去,仔细看那春燕归,方才隔得远没看清,这走进才发现,这燕子眼睛是没有绣上的。
“颖华以为桃红色如何?”徳启帝问道。
谢晚晴垂目回答:“颖华从未近距离观察过燕子,不知其目色为何。皇上真是考倒颖华了。”
徳启帝略一笑,像是自语道:“朕认为春燕的眼睛就是桃红色的。颖华可记好了?”
谢晚晴听得他话语里的强调,也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问,只得点点头,说记好了。
“去吧。朕累了。”徳启帝说完,径直往御座走去。那步伐竟有些虚浮,像是身子不好。
帝王身子不好,太子未立。这情势还真让人感觉不好。谢晚晴边往外退,边想。
第07章 初次对阵储秀宫
储秀宫,进入萧月国后宫的第一站,偏隅一角,静默在萧月国六宫的西边。宫殿并不是高大,甚至没有恢弘的颜色,素雅之色配以周遭的红墙碧瓦,稍显落魄。
许是徳启帝多年未曾选秀之故,整座宫殿在橘色夕阳中显出些微的苍凉。
花轿稳稳落在储秀宫。早有储秀宫的宫妇带领一干小宫婢前来迎接。
挑帘下轿,在一干人“恭迎颖华小主”大合唱中,谢晚晴轻轻挥手,招呼众人起身。
便有面无表情的尚宫从储秀宫的前殿中走出,略略欠身行礼,说:“请小主移驾沐浴房。”
谢晚晴一句“有劳”,轻拂袖,径直往前,走过那气焰颇足的尚宫。
花小瑞自是懂得主子的意思,从钱袋中拿出一小块碎银子算是谢礼。那尚宫接过,脸上显出不悦的神色。
谢晚晴觉得好笑,也不知这尚宫是哪位的势力,但明显不是她谢家走狗。
但谢晚晴丝毫不敢小觑这些虾兵蟹将,在历史上翻船的好几位,还不是栽在虾兵蟹将手中?比如跟吕后相争的戚姬,比如,兵败身陨的卫子夫母子,再比如,玄武门失势的李建成。
血淋淋的历史和活生生的生活,让谢晚晴知晓虾兵蟹将的威力是巨大的。平日里,要尽量不得罪这等人,以免给自己惹祸端。
所以谢晚晴走过她,又略停,轻声说:“今日,颖华匆忙,只带薄礼,还请尚宫见谅。”
那尚宫一愣,饶是没想到这尚书府的谢三小姐竟没一丝架子。面上稍霁,欠身施礼道:“哪里,是小的失礼,小主初到,未曾恭贺小主抽得良签,小的在此补过,愿小主抽的良签。”
“尚宫言重了。春燕归来凭天意。不过多谢尚宫吉言。”谢晚晴说完,也不做停留,拢拢衣袖进入沐浴房。
浴桶里香花浴汤,水汽氤氲。
沐浴完毕,又起身到纱帐后,那位尚宫正在那里,态度恭谦地说:“小主,礼法不可废,小的得罪了。”
谢晚晴没说话只是略略点头,暴露在别人注目下,总让人不舒服。
于是这尚宫检查了所谓的圣洁。这检查手法让谢晚晴羞恼难当。她虽是现代人,但她前世被石磊那厮陷害,从未靠近过男士,因此作为黄花闺女的她,每次体检,在妇检那项都是免检产品。
所以,尚宫一声“成了,洁净如莲”,话音还未落,她一骨碌爬起来,就要拉旁边架子上的轻纱裹身。
谁知,尚书马上福身道:“小主且慢,还要看枝叶之质。”
谢晚晴不明所以,身边的宫婢便来拉下她身上的轻纱,那尚宫却拿着一把尺子过来。
谢晚晴看到尺子,顿时明了这是要看秀女是否能为皇家绵延子嗣。想到此,她也不禁面红耳赤。虽然心理年龄28了,但毕竟这身子连首次红潮都未曾来到。
冰凉的尺子贴上身,脖子长度、肩膀宽度、腰围、骨盆宽度、胸部发育情况、大小腿长度、脚板与手臂的长度都量得清清楚楚,尚宫报着数据,纱帐外的执笔舍人就记录在案。
以前看《宫廷秘史》,知道宫廷选秀,尤其是在清朝,第一轮便是要看秀女身段是否有缺陷,能不能为皇室绵延子嗣。因而,也会要丈量身体的各个部位,包括眼睛形状及眸光都要做详细记载。
身体稍微有瑕疵者,过瘦者,眼神不端庄、有媚视烟行嫌疑者,皆不予通过。因而,秀女检查者,权力很大。当然,收受贿赂那是不言而喻的事。
不过,现在这番检查,让谢晚晴感觉好笑。群芳谱的秀女都是拿到抽签资格的人,换句话说,就是皇家的准儿媳。除非实在是失了圣洁,否则,即使现在这群芳谱秀女有媚视烟行之举,这检查的尚宫也没敢将之否决的。
谢晚晴被折腾完,等在门口的一干宫婢鱼贯而入,询问打扮事宜。谢晚晴挥手让她们出去,命了花小瑞进来为自己打扮。
因要戴牡丹花冠,之前三家成衣铺的设计都废弃,她只吩咐花小瑞将乌黑如瀑的长发绑成两条辫子垂在肩上,辫子上缀着绿丝绦。衣服是以花蕊色为主,虽是正式晚装,因之前吩咐,彩屏阁倒没将裙摆做得夸张,她提着裙子出门,便有储秀宫首席宫妇盈盈一拜,命花篮宫婢在领路,牵裙宫婢为她托裙后摆,一行人簇拥着往后间休息之所去。
这后间不像是恢弘的宫殿,乍一看,倒有点像四合院的客栈,每间房子都整齐划一,木格门前挂着红纱灯,灯上写着入住秀女的名字。
谢晚晴在自己的房间安顿下来,屏退众人,只留下花小瑞。周遭忽然静得可怕。
她虚脱般坐在椅子上,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房间里虽撒了香粉,但空气中有长时间积郁后的腐烂气息还是从香粉后扑出来,让谢晚晴觉得像是谁用手扼住她的脖颈,呼吸极为不畅快,眼睛也一阵阵的模糊,周遭的影子模糊起来。
她赶忙命花小瑞打开窗户,自己挣扎着踉跄移步到窗前的凳子下坐下,闻到窗外吹进的空气,带着潮湿的植物味道。虽不是她喜欢的,但终究比这房间的气息要好得多。
“小姐,你脸色不好,不碍事吧?”花小瑞关切地问,便去倒水。
谢晚晴无力地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如此。
花小瑞也着急起来,带着略微的哭腔,说:“小姐,你到底如何了?”
谢晚晴一阵苦笑,能怎么?当然是被人暗算了。这储秀宫是后宫女人来到后宫的第一站,也是第一战。历朝历代,后宫女人的争斗从同为秀女就开始,在这里的尔虞我诈不亚于六宫之间的倾轧,这储秀宫的冤魂与怨气也不比别处少。不仅如此,这储秀宫也是六宫各主战场的延续,在秀女中培养势力,抑或将有幺蛾子潜质者捏熄。
然而,她虽为秀女,却不是当今天子的女人,六宫各主无须大费周章来暗害她。而同期秀女还未曾抵达储秀宫。谁荣登宝座,完全不是她所能左右的事。
那么,到底是谁,又怀着什么目的来暗算她?若说,就因为徳启帝方才召自己去御书房,就让六宫各主心有余悸,从而有所行动,那也未免太扯淡。
“小姐,小婢扶你去床上休息一下吧。”花小瑞伸手来扶她,声音里带着略略的惊慌。
谢晚晴方才瘫在椅上,就已觉出房间里的气息有古怪,而花小瑞却没有事。那说明,这毒是二种本来无毒的物质混合而成,定是自己先中一种,尔后再者房间里闻到空气中的气息,便中毒。所以,她让花小瑞打开窗,尽量呼入新鲜空气,虽然看起来有些徒劳,但董青文曾说过,这是将延缓气味之毒的良好方法,可争取更多的拯救时间。
“小姐。”花小瑞来扶她,眼泪扑簌簌而下。
她挣扎着拍开花小瑞的手,有些凶狠地沉声道:“别给我哭丧着脸,一切如常。别让人看出来。”
“可是……”花小瑞还想说什么,谢晚晴恶狠狠一瞪眼,她只得将之后的话语噎回去。然而,她心下当即也有所盘算。她有一个共同进宫的同乡姐妹,便在这储秀宫内。方才见着,也是互使眼色,格外高兴。若去找她设法将三小姐的情况告知十二殿下,那么十二殿下定有救三小姐的办法。
于是花小瑞在谢晚晴身后站片刻,便对谢晚晴说:“三小姐,这一路劳顿,离开宴还早,容小婢去寻些吃得来,先垫一下。”
谢晚晴只觉眼前黑乎乎的,身子软软的,呼吸也不太畅快,不太说得出话来。只靠在窗边思量自己是被谁暗算。却听得花小瑞说要出去找果腹之物。
这花小瑞是糯米团子的人,自是十分信任才派给自己。哪里会在她这般时,丢下自己?所以,谢晚晴当即就判断这丫头是要去搬救兵。
虽然没想清谁暗算自己,到底有何目的。但直觉认为不可轻取妄动。便挣扎着,小声说:“你想害你朋友,害十二殿下就尽管出去。”
那声音很小,但花小瑞听得分明。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问:“小姐怎知?”
谢晚晴大口喘气,略略抬手让花小瑞凑过来,说:“我怕是中毒。至于如何中毒,我倒没搞清楚。但是,决计不能去找你的朋友,不能去找十二殿下。也许……”
谢晚晴说到此,突然没说话,脑袋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自己并不是让六宫各主忌惮的争宠之人,也并不能让群芳谱各秀女铤而走险,那么到底是谁要让她一到储秀宫,就这么措手不及呢?
显然,是有人想要用这石子探路,探探她或者谢朝英在宫中的深浅。她初来乍到就中毒,一个小女娃,定然措手不及,那么她定然会去找谢家在宫中的势力。那么,至少可以沿着这条模糊的线路,挖掘出不少谢家潜伏于宫中的棋子。
可惜,不管对方是后宫的人,还是徳启帝本人,都打错了算盘。谢朝英从未告知她,若在宫中遇见事,该去找谁救助。他好像笃定自己能应付这个宫廷里的风云变化一样。
谢晚晴脑袋渐渐清明,若是如此,那事情就简单多了。那就赌一把,反正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花小瑞见她没再说话,有些着急地问:“好小姐,也许什么?”
谢晚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吩咐花小瑞去找储秀宫主事宫妇,尔后再三吩咐:“就说本小姐有事请教,千万别声张中毒之事。”
第08章 储秀宫里的男人
花小瑞虽不明所以,但看三小姐神色似有笃定,便提着裙子匆匆出门去。
现在应该是酉时一刻左右,群芳谱秀女的花轿应该正缓缓通过正阳门往储秀宫来。谢晚晴很清楚:必须要在这些秀女来到之前,将这件事解决。
不能露出颓势,等下还要应付人。谢晚晴不断告诫自己。挣扎着抓住窗棂横木,费力地坐直身子,用谢董氏教的调息方法,试着平顺呼吸。
窗外的空气幽凉,带着苔藓的潮湿与新绿的草腥味,徐徐进入肺部,肺部像要爆开的压抑因新鲜空气的注入稍稍舒缓。
缓缓吐纳,如是再三。谢晚晴感到肺部渐渐得到舒展。但浑身还是软软的,很乏力。眼睛依然看不分明周遭,只是偶有感光,觉得这院落的韶光已隐去,至于院内那丛新绿的芭蕉,现在就只剩影影绰绰的模糊,连边都看不分明。
她伸手去拈裙子上的针,却又不知该刺在哪个穴位才合适。
短暂的失明,对自身的无可把握让谢晚晴刚平复的心略显焦躁。这一焦躁,便乱了呼吸。肺部的压抑感再度袭来,像昔年她去徒手潜水时,愈往水下的那种感觉。
她大口喘息着,暗自责怪自己太急躁。这会儿想要调息,却是来不及,身子直直往前摔。
明明知道前面是窗户,伸手抓住窗棂便不会摔倒,可手却偏偏使不上力了。
看来定是要鼻青脸肿去参加群芳宴了。谢晚晴做好了华丽丽扑地的思想准备,可就在这瞬间,一股若有若无的力量绕着她的手臂,像藤萝绕着树干一般,那股力量带起她的手准确地抓住窗棂,支撑住她欲坠倒在地的身子。
“谁?”她想喊,可是发出的只是不成词的咿呀,喉头依然发紧。
就在这时,鼻子里闻到一种若有若无的气息,像是某种熏衣香,又像是日光下的植物所发出的香味,是那种淡雅如烟到极致的感觉。
这里有人!谢晚晴很笃定。
只是不知是敌是友。不过,是敌是友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人人都可做刀俎。谢晚晴想到此,苦笑一下。
缠绕在手臂上的那股力量缓缓如水包裹在她身旁,然后以不宜察觉的形式将她轻轻往后拉,让她慢慢坐直身子。
目前看来,这人至少是在帮自己。谢晚晴坐直身子,平复心绪,继续调息,企图平顺呼吸。这一次,缓缓注入肺部的,除了房间里那香粉味和一种不知名的发霉的潮湿味以及窗外幽凉的空气外,还有那人身上若有若无的香。
应该是个男子,才会用如此淡雅的香。谢晚晴如是判断。
因为萧月国是一个崇尚香的国度。从贵族到百姓,都时兴佩戴香花香草,使用香熏衣、安神、除异味。女子们多喜用冷香,气息较为浓郁;男子多用暖香,较淡雅。尤其是萧月国的名士们,更是崇尚那种淡雅到极致的香味,追求那种若有若无的独特。
储秀宫里出现男子。这无疑是爆炸性的信息。
然而有前车之鉴的谢晚晴很努力没有惊讶,只是静静坐在那里调息。四周很安静,幽凉的风徐徐而来,那淡雅的香,若有若无,一缕一缕飘进肺里,肺部的压抑竟消失无踪,像皱褶的茶叶在水中慢慢舒展开来,连喉咙也没有发紧感。浑身的力气也像在慢慢恢复。只是眼睛依然是看不清,模糊一团。
也许眼睛恢复较慢。谢晚晴如是想。便开始将呼吸拉长,让吐纳尽量绵长,以便吸入更多的香味。她直觉这即使不是解药,也是对着毒有压制作用的。
调息约莫十来分钟,谢晚晴暗自抬抬手指,移动脚步,一切自然,身子像是恢复得差不多,谢晚晴又叹息一声以作实验,果然喉头也没那么发紧。
只是眼睛依然看不清,她浮着凳子缓缓站起身,凭着鼻子的指引,慢慢抬起脸,将目光投过去。本就昏暗不明的暮色残照,又加上那人在廊檐下,这会儿她眼神也不好使,便只感觉那人站着一个人,一团影影绰绰,却连高矮胖瘦也看不清,更别说装束如何。
“何人?”谢晚晴轻轻吐出这句话,只听得自己这轻语散落在风里,久久没人应声,那团黑影倒也一动不动。
是自己认错了?谢晚晴兀自站在窗前,幽凉的风在院落里来来回回地穿梭,本就阴湿的储秀宫在这昏沉交替的当口,更显得阴森,风直直从V字的领口灌进身子。谢晚晴不禁打个寒颤。
“到底是谁?”谢晚晴沉声问道,然而回答她的还是一片寂静。
背脊发凉,像是有无数毛毛虫爬过身子,带来毛骨悚然的颤抖。昔年的无神论者,却连穿越也这等破事也碰见了。她也不得不怀疑这世间其实是有鬼神的。
何况这里是储秀宫,听闻自前朝迁都到这里,建立皇城开始,这储秀宫就开始使用了。这三百多年的时间里,大大小小的选秀,不知有多少场。冤死在此的秀女肯定也不少。
饶是向来淡定大胆的谢晚晴,也不得不冷汗涔涔。眼睛也看不清,只觉四周高墙都向自己压过来,身子竟兀自陷入僵直状态。
静默,静默。沉闷得让谢晚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才听到花小瑞骂骂咧咧地走进来。谢晚晴听闻人语,浑身一松,才从僵直状态下解脱出来,缓缓吐出一口气,再看那廊柱下,那团黑影还在。
咦?难道是自己判断错误?
谢晚晴看不分明。又听得花小瑞骂骂咧咧的。便问:“怎了?储秀宫掌宫不肯来?”
“小姐,你好些了?”花小瑞也觉着奇怪,径直走过来,站在窗口问。
谢晚晴点点头,抬手指指那团黑影,问:“我眼神不好使,你替我去看看那是什么?”
花小瑞应声而去,走近了,发出“咦”的一声,自语道:“这是谁的披风挂在这里?”
谢晚晴命花小瑞将披风取过来,那披风上的熏衣香正是方才淡雅的香味。
谢晚晴用手细细摩挲,这披风质地细腻,是上等布料,那领口带子的长度,以及整件披风的长度来看,这是一个男子的披风。
那么方才的确是有个男人来过,而且还帮了自己。到底是谁?她无法猜出。在宫中与自己有点交情的,不过糯米团子以及无良的萧成熙,糯米团子自然不会用这件披风,至于萧成熙,这件披风对他来说,似乎太大。再说,这家伙说不定还在妖精嫣然的昏罗帐中呢。
想到方才有个人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的挣扎,而自己对对方一无所知。这种空落落的,无法控制局面的不安全感,让谢晚晴很是烦躁。
“小姐,这是谁的披风?”花小瑞又问。
谢晚晴垂目,很是不悦地说:“你在宫中时日也不短了,还学不会耳聋眼盲加口哑么?想来是十二殿下太宠着你们了。”
花小瑞战战兢兢,连忙就要跪下,谢晚晴一挥手,不耐烦地说:“你且将这披风收到箱中去。另外,取箱中匕首,再度去找那掌宫宫妇。”
花小瑞应声进来,将披风一拉。谢晚晴顿觉手中一空,一种不安滕然弥漫。到底是谁?留下这披风又用意何在。
她渐渐觉得四周有看不见的牢笼正在加固。看来,自己并不会那么容易获得自由。
(感谢投粉红与PK票给我的朋友,感谢一直支持着令狐的朋友。话说真的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