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后,询问日程。听闻拜完日之后,就叫窝闺,意思就是说,待嫁女子在闺房内等着出嫁的那刻。
那倒好,她正需要静一静,好好做最后的部署。
窝在书房里看会儿书,看的是让花小刀找的关于风水方面的书籍。这古代,风水和地理不分家。她希望从书里找出些许蛛丝马迹。
正看着,晌午前,三家成衣铺便来找她,说是服饰已经做好。
她命花小瑞备茶,首先见到的是萧如意。她还是一脸平静,将手中的成衣奉上,竟与昨日午后,她说的一般无二,剪裁得体,竟是看不出针脚的缝制。
一夜之间,居然能做出来,不愧是高级成衣铺。
“请让如意为三小姐试装。”萧如意语调平静,没有喜怒哀乐,但透着一种寒,略带着怨恨。
为了几个钱,心生怨恨?
谢晚晴可不会这么浅薄地认为。混迹职场的定律告诉她:能坐到这个位置,能把生意做成这个样子,甭管她背后有没有神秘力量,她本身就不会是拘泥于这种小利,只局限于眼前的人。
那么是因为什么而对自己带着略略的怨恨?
谢晚晴自是低眉垂目地观察着她的每个神情,却是一无所获。看来真是遇见高手了,如果有朝一日,能来一场对决,或许会是棋逢对手也说不定。
萧如意为谢晚晴穿上服饰,又梳发,轻扑适合小女娃的铅华,淡扫峨眉。再端详这女娃,虽是素雅的装束,竟真有一种让人不得不臣服的威严,尤其是那眼神,好像什么都能洞悉,狡黠中带着略略的天真。怪不得,那一位也要做那样的决定。或许,只有她才能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吧。
萧如意望着她呆了。谢晚晴看她神情,半掩面噗哧一笑,道:“萧当家还真是自恋,对自己的作品如此着迷。”
萧如意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慌忙赔礼道:“如意失态,请三小姐原谅。”
谢晚晴摆摆手,道:“萧当家这套衣服,颖华甚是喜欢。”说着,又想花小刀询问:“尚书府是不是给本小姐派发了做衣服的月钱?”
花小刀点点头,谢晚晴便吩咐花小刀带萧如意去拿衣服钱。
萧如意不禁讶然,不明所以地看着谢晚晴。
谢晚晴有些抱歉地说:“昨日颖华失态了,对萧当家言行颇有不当,后来暗想,觉得自己像土匪。”说着,谢晚晴掩面笑着说:“这衣料钱总是要的。昨日之事,只想告诉萧当家,这不是任何人的名字都能冒用的。今日是本小姐,便不计较,遇见计较的,如意阁破产也是可能的。”
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给人家一颗糖吃。
谢晚晴也算极品,还装模作样,可怜兮兮叹息一阵,说自己如何悔恨,如何觉得对不起萧如意。这拉拉杂杂表演一番,才送走萧如意。
一送走萧如意,便命花小瑞点上萧成熙送来的熏香,与花小瑞共同喝淡了一壶碧影。尔后,坐在书房里默写谢董氏让她抄写的经书,静等方婉茹和谢三娘到来。
这一次,不只是试衣服,更是要让驴子看到胡萝卜,不然这合作还真是摇摇欲坠。商人唯利,这没有利的承诺,必定是虚无的,死路一条。
谢晚晴兀自抄写着经书,不禁又想起在小院里虽单调、但很安心的日子,想着谢董氏主仆,想起董青文,不由得又是一阵唏嘘。
不过,随即,以前那个疑问又浮上心头:这经书到底有何奥秘,谢董氏要将谢晚晴关在屋内,数十年如一日抄写。甚至严酷到完全剥夺谢晚晴童年自由?
她不禁放下笔,站起身负手看着窗外,陷入深深思索中。
第76章 谋划(一)
日光和美倾泻而下,周遭绿树垂碧通透,清脆的鸟鸣此起彼伏,偶尔一阵清风徐来,槐花的甜香便扑满书房。
谢晚晴百无聊赖伏在案几上,左手支着脑袋,假寐。
案几旁上燃着熏香,烟雾缭绕而上,那熏香炉旁,整齐放着厚厚一叠纸张,正是谢晚晴方才的墨宝。
花小瑞站在身后的屏风旁,看着自己的小主子良久未动,像是睡着,略略犹豫一下,便进屋寻来薄毯轻轻盖到谢晚晴身上,这才又轻轻退回到屏风前站着。
谢晚晴并未睡,却也没动。她刚刚是闭目伏在案几上,回想那些经文。想从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看能不能作为拨乱反正的资本。
但她将那经文从头背到尾,又将意思解释一片,没发现;又从尾背到头,也没发现。
那经文通篇都在说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陈词滥调,实在没有什么特别。
可为何董青文与谢董氏都要让她必须背诵,且在她能背诵和默写时,又将那些经书悉数毁掉?
百思不得解,她便索性收敛心性,不再琢磨,转而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心如明镜,澄澈空灵。这时光悠悠,倒是不错。然她听得极快的脚步声近了,这份悠闲是要破了,然而她还是没有起身,只伏在案几上。
花小刀快步走进来,便看到伏在案几上小憩的谢晚晴,略一愣,猛然收住略重的那脚,强行运用内力,踏地无声。
他站在门口,招手让花小瑞走过去,压低声音问:“三小姐睡下几时了?”
“好一会儿了。许是昨夜天还墨黑就被叫起来。”花小瑞声音极低。
“我也知,只是这两家成衣铺的当家都在外面,说是衣服不合身,还来得及改。”花小刀也是颇为难。
花小瑞作为女子,显然就不如花小刀那般好说话,她略有不悦地说:“衣服不合身?她们是拿了三小姐尺寸,且亲自看见过三小姐的。若不合身,她们的招牌就该砸了。”
谢晚晴唇边淡出一抹笑。花小瑞这丫头倒是合她脾气。以后稍加培养,也算一把好手。那么这次带丫头,就带她吧。也在宫里呆过,掌故也熟。
谢晚晴想到此,慢悠悠伸个懒腰,支起身,睡眼惺忪地问:“你二人嘀咕,何事?”
花小瑞忙不迭,战战兢兢地说:“回禀三小姐,是那刘三娘和方婉茹来了,说是试衣服。”
“哦。那快请。”谢晚晴挥挥手,拿起牛角熏香勺拨拨熏香,像是不经意地瞥见案几上的毛笔,便看看天,慵懒地说:“这天气不错,毛笔也几日没洗了。小瑞去湖心居外的洗墨池将毛笔洗干净去。”
花小瑞略犹豫,这试衣后的发饰不是要交给她吗?如果没有看着,等下如何梳得出来。
谢晚晴当然知晓她的心思,然而,她不想花小瑞牵扯进来。第一,是不信任她,这尔虞我诈的年代,还是尽量谨慎些;第二,她认为这种一种犯险,牵扯的人越少越好。
“去吧。”她忽略花小瑞的神情,向他挥手。
“是。”花小瑞走过来,将大大小小的毛笔以及砚台、墨盘都收入小篮中,向谢晚晴行了福身礼,便走出门去。
花小刀倚在窗口,看花小瑞提着篮子走到湖那边,这才说:“三小姐是不信任她。”
谢晚晴一惊,这家伙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她脸上还是一派悠闲,略带笑意地说:“不知小刀哥哥在说啥。”
花小刀也不回答,只说去请二位当家的来。
屋内很静,谢晚晴兀自走到案几边矮炉前,挪开上面的茶壶,打开矮炉的风门,炉里炭火很旺,她拿起案几上一叠墨宝,抽出其中几张写有经文的丢进炉里,瞬间化作灰烬。拍拍手,将茶壶重新放回炉子上,又坐到案几前。
花小刀便带着方婉茹和刘三娘挑帘进来。二人各自挎着一个做工精细的竹篮,有藤条弄成的花纹。
二人齐齐福身拜礼,便恳请谢晚晴试验衣服。
谢晚晴摆手,说道:“二位的手艺与品质,颖华自是信得过。这衣衫定是上品,二位还是莫急,先喝一壶茶再说。”
二人谢过,皆在案几前坐下。花小刀慌忙将案几上的物件悉数移走,跪在案几前的蒲团上为三人布茶。
谢晚晴还是眉目含笑,呷一口茶,笑道:“二位的篮子倒是别致,倒不知,是不是所有去二位铺子中做衣衫的,都有这样的篮子呢。”
方婉茹与刘三娘皆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之下,刘三娘这才回答:“这倒没有。一是送到府上的无须这篮子,直接来买的,定是提着篮子来的。所以…..”
谢晚晴也只是淡淡地笑,示意二人全面介绍一下生意,从订货、送货到做工,流程清晰老成,环环相扣,二者皆有固定客户来源。
谢晚晴不动声色,看来这广告这块倒是空白,品牌效应这块与‘连福来’和‘香入云’等相比,倒是相差甚远。
二人说完,见眼前的女娃还在悠闲品茗,也不好打搅,只得接过花小刀递过来的茶,战战兢兢地喝起来。
这刘三娘和方婉茹在商场上,也算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精于算计,极会察言观色,从未怕过谁。
但不知为何,她二人面对着谢家三小姐,竟觉得头顶有巨大的石头压着,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们看不透这个女娃,她面上一派平和,挂着浅浅的笑,与周遭的所有物什都相得益彰,那眉目皆可入画,但你不知她哪一刻会突然神色凌然,说出的话是你毫无反抗之力,不得不臣服的。
她面上浮着丝丝缕缕的清澈,实则像是隐匿在雾气之中。看不透,摸不着。
方婉茹和刘三娘想到此,不由得汗涔涔而下。
谢晚晴自是看在眼里,却也装着不知。只随意地说:“前些日子,颖华喜欢吃连福来的桂花糕,那装桂花糕的盒子倒是美观,尤其是那盒子上的花纹,甚是清爽。后来,我用那盒子装些首饰,倒被我大姐责怪,说我藏着连福来的糕点不拿出来分享。”说到此,她笑意更浓,眉如一弯月,神情却是摇落铅华的天真,那眸光不然纤尘。
“不知锦绣坊和彩屏阁是否也有类似的盒子包装?”她问,又理理袍子,仿若自语:“这衣衫啊,出自锦绣坊倒是不错,做工衣料倒是上乘,只可以别人未必认得。要是在这衣衫上缀上锦绣坊的标志倒是不错。”
说着,也不看二人,只将二人带来的篮子翻开,查看衣衫和佩饰。
方婉茹与刘三娘皆是聪明人,对商业这块儿向来敏锐。这谢三小姐一番话,像是在摆家常,然其中蕴含的东西,却是令二人惊叹。正要深入请教,却见她又好像根本没有要跟自己谈的意思,注意力又集中到篮子里的新衣裳身上。
“不知三小姐可满意?”刘三娘看她拿着里衬的亵衣,忙不迭地介绍:“这是宣城地区的上等雪蚕丝纺成的,贴身柔软,触感细腻。”
谢晚晴也不答话,看了片刻,靠着椅背,紧紧蹙着眉。
“三小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刘三娘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上,这么多年,从没遇见过这么难缠的主顾。还偏偏不能不做这生意,不能对她有脸色。
谢晚晴煞有介事地摇摇头,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一般,犹犹豫豫地开口说:“颖华有一个意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句话,当年被网络评为十大废话中的第三名,因为这话虽是询问,最后都只有一个选择:讲了。
见识过她昨日对人的声色俱厉,饶是萧如意那等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老狐狸也被她堵得哑口无言,愤愤然无法说出话来。可今日这番态度,着实让谢三娘与方婉茹抹好几把汗,刘三娘有些紧张地说:“三小姐请讲,拙妇与方少东家定是洗耳恭听。”
谢晚晴摇摇头,笑道:“颖华乃晚辈,这洗耳恭听实在不敢当。只是放在等待二位的过程中,颖华想到心灵手巧的娘亲曾有的一番话,以及她的设想,觉得对二位怕是有用,便画了出来,你们看。”说着,将早已画好的内衣图谱递给刘三娘和方婉茹。
她的的画技很差,所以运用的是线条简笔画,加上讲解。刘三娘与方婉茹当时就震惊了。这是天才式的设计。
当然,谢晚晴很无耻地将胸罩和内裤的设计冠以母亲谢陈氏的名号,并且在二人赞叹不已之时,又拿出一套合同,设计专利、版权归属,分成计划等。签得刘三娘和方婉茹泪奔。心里一直庆幸:这女娃迟早是要嫁入皇家的。否则,要是她出来在商场上混,别人就不用混了。
签完合同,谢晚晴自是笑嘻嘻地说:“以后,这位花少爷就是本小姐的全权处理人。我若有何意见,会让他传达给二位。当然,二位给我的分成,我也会让他来收的。”
谢晚晴笑着站起身,将合同递给花小刀,吩咐他收好。然后转身看着一直处于震惊状态的二人,淡然地说:“走吧,进去试装。”
第77章 谋划(二)突如其来的圣旨
顶级成衣铺自有一套,服饰无可挑剔,就连妆容也是极其符合年龄。谢晚晴望着镜中的自己,也不觉讶然,安静站在那里,风灌进窗口,略托起她的发,原来自己也可以美得震撼。
站在一旁的刘三娘也很震惊,这三小姐的模样气质倒让她想起另一个女子,那个传奇式的女将军董佳慧。只是她很少笑,出名的冰山美人。就是她见着董佳慧的二十多年岁月里,也没见她笑过。但她极其喜欢这女子的模样:眉宇间也是这等清冷的气质,偏生又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度。
眼前的女娃虽然年纪小,却也让她有这般感受,像是不得不臣服于她。
“三小姐,气质真高贵。”方婉茹不由得赞叹。
谢晚晴只是略一笑,摆手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什么气质不气质?你们做这个行业的,这还俗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再好的气质都是打造出来的。”
刘三娘不由得暗自赞叹,这女娃聪颖得不得了,让人不喜欢也不行。
方婉茹出身商贾家庭,向来聪颖,为人处事得体,眼光敏锐,让她向来自恃甚高。可昨日她一见谢晚晴处理萧如意,回家再夜读她拟订的分成计划、合作协议、保密协议等,那等缜密的心思,让她都自叹望尘莫及。心有余悸之余,更多的是佩服不已。
所以,谢晚晴才这么一说,方婉茹便接过话来,说:“那倒是。传说被这青离先生易过容的人,连自己照镜子都找不出跟以前有一丝一毫的相同之处来。”
方婉茹提到青离。谢晚晴下意识地想到那朵怒放的红梅,那样栩栩如生,怒放的生命,青离确实该有这样的能耐,这能力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她理理衣衫,倒对这青离颇有兴趣,可惜那日羽翎给自己下了迷药,否则的话,定可以看到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谢晚晴打开窗,坐到凳子上,任由刘三娘替自己卸妆,一边接口问:“真的吗?”
方婉茹显然是极其崇拜青离,一听谢晚晴这样问,料想养在深闺的谢三小姐定然不知青离。于是滔滔不绝地讲起青离的传奇事。
说青离喜欢偏安一隅,于是隐居在萧月国西南边陲的令州,建了一座叫做绿柳的山庄。那山庄也极其神秘,外人根本无法寻觅其踪影。
说青离易容总是燃着缭绕的熏香,缭绕的香雾里,过往的美好,心底的欲望统统被撩拨起。所以,他易容从不使用静蘅汤。
还说他隔一段时间腻了,就换一张脸在江湖上行走,极其神秘而潇洒。还说,他易容有三不易:心情不好不易,人品不好不易,价格不够不易。
“他的价格倒是挺走高端的。”谢晚晴说,想到那日羽翎为这朵梅花不知付出多少银子,她就非常不爽。
方婉茹正说到兴头上,自然没觉察谢晚晴的语调变冷,还甚是维护偶像地说:“哪里。青离先生救济穷苦百姓,是有口皆碑的。”
“哦?”谢晚晴轻描淡写地说,对青离稍微改观,但也不是特别喜欢。谁叫他搜刮的是羽翎的银子呢。
这边正在卸妆,外面就有嘈杂声。这湖心居在尚书府树林间,也不是主道主院,小厮小婢做事也不会经过这里。这里向来僻静,怎么如此吵闹?
谢晚晴还没站起身,花小瑞提着篮子一阵风一样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宫里下圣旨了,请三小姐出去接旨。”
谢晚晴觉得有大事,但自己是个养在深闺的十岁女娃,怎么可以有如同妖孽般的洞察能力?所以她很是不明所以地看看花小瑞,神色迷茫起来,问:“以前可有先例?”
花小瑞摇摇头,说:“没有先例。所以,外面才议论纷纷,而且宫里来宣旨的舍人非得见到三小姐才宣旨。”
谢晚晴也顾不得卸妆,便让花小刀将宣旨的舍人领到湖心居。让花小瑞将方婉茹和刘三娘暂时引到花厅去。
这徳启帝到底搞什么鬼?昨夜,大公主培训礼仪时,也没说过有下圣旨这么一个流程啊。
她深呼一口气,提着裙子走到外间,看到来宣旨竟是昨夜来替萧成熙送熏香的王舍人。他一看到谢晚晴,一脸堆笑道:“谢三小姐,接旨吧。”
谢晚晴与一干人等皆跪在地上,低眉垂首,听着王舍人念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氏颖华,年幼,德行双淑,才思敏捷。朕甚奇,以为国之昌盛非男子之责,翘楚女流亦为巾帼丈夫。今,朕开本朝之先河,立乾坤之新向,改群芳宴之旧貌,特封谢氏颖华为群芳之首,领今日之宴,德行广播四海。特赐牡丹之冠,即刻启程进宫。钦此,谢恩。”
谢晚晴伸手接过圣旨,嘴里喊着“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心里却猜不透徳启帝此欲何为。
照例还是差花小瑞取银两给王舍人打赏。王舍人笑得跟一朵花似的,献媚地说:“恭喜三小姐,皇上钦赐的花冠在此。”说着,一招手,两个小宫婢抬着一顶牡丹造型的花冠走过来,恭敬地站在谢晚晴面前拜了拜。
“请吧,三小姐。”王舍人手一抬,作出请的手势。
谢晚晴看着那花冠,总觉得重若千金,下意识伸手去接。
花小瑞见状,慌忙上前,悄声对谢晚晴说:“小婢来替你戴上。”说着,花小瑞接过花冠,替谢晚晴戴上。
头果然一沉。看来荣华富贵皆如是。
她没说话。王舍人一个劲儿地催促:“三小姐快启程,要赶在申时一刻前进入宫中。否则就是抗旨。三小姐,时候不早了。”
“多谢王舍人提醒。”谢晚晴盈盈一拜,又问:“我大姐可是要与我一道进宫?”
王舍人尖声道:“群芳宴之首,乃三小姐,皇上宣你早入宫做准备。至于大小姐,还须按计划,酉时三刻抵达皇宫,赴群芳宴。”
谢晚晴说一声有劳了。王舍人又让谢晚晴上派来的百花车。
谢晚晴向来半垂着的眼蓦然睁开,斜睨王舍人一眼,吓得王舍人一顿,不由得抹把汗,这眼神怎么跟大公主那么相像,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可仅仅是瞬间,谢晚晴又半垂着目,向他福身一拜,说:“请王舍人准去颖华去稍敛起妆容。”说着,也没等他同意,便提着裙子往闺房里走。
以为时间还很长,却不料人生中总是充满意外。谢晚晴站在房间里,脑袋有瞬间空白。但瞬间后,她再度变成那个冷静分析,步步为营的女娃。
意外,随时可能发生,但要拨乱反正,临危不乱,才能处于不败之地。
谢晚晴想到此,很王八之气地冷哼一声,心想:我谢晚晴何曾怕过谁?
不就是下棋么?那么,既然上天要让我来玩这么一局,我又怎么可以不尊重对手?
她眼神一凌,看着窗外正好的初夏风光,唇边缓缓升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似是坚定,似是自信,似是悲凉。不可捉摸,无法名状。
【第二卷 风起云涌落凤宫】
抽中“春燕归”的谢晚晴,成为没有太子的太子妃,如何面对朝堂争斗,以及艰难的爱情?
第01章 群芳之首入紫宫
刘三娘帮着谢晚晴梳了简单发辫垂下肩上,用明亮的绿丝带坠在发辫间。头上戴着粉红色牡丹花冠,花冠上缀着花蕊黄的小蝴蝶,花冠正前方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镶嵌着,绕着夜明珠的银丝垂到耳鬓,成绿叶造型,叶尖点翠,做成步摇形状,走起来,甚是摇曳妖娆。
方婉茹又帮谢晚晴淡扫峨眉,舍去铅华,用淡雅柔和的花粉扑出若有若无的花蕊粉嫩色。身上则穿着刘三娘的那套行头。
谢晚晴命花小瑞收拾将三家成衣铺剩下的衣饰都收入竹篮内。王舍人早在门外尖声催促:“三小姐,时辰快到。”
谢晚晴挥手命众人退下,亲自提着衣裙走到木架前,焚香祷告一番,才将木架上供奉的群芳谱名帖取下,放入怀中,随带将名帖后的香囊挂到腰间。这才提着衣裙走到闺房门口。
一到门口,两名灰绿衣服的宫妇就来搀扶住谢晚晴,尔后四名黄衣小宫婢在前面提着花篮,动作整齐划一地撒着鲜花瓣,两名青衣小宫婢则帮谢晚晴托着裙装后摆。
王舍人笑得灿烂,扯开嗓子尖声喊道:“群芳之首,百花主人起驾。”
谢晚晴一步步,往外走。不料那缀满鲜花的雕花轿子竟径直抬到这湖心居外。
“三小姐,请吧。”王舍人做个请的手势,一脸笑意。
“多谢王舍人。”谢晚晴略略欠身,很是端庄,随后向花小刀使使眼色。花小刀又向随行的宫妇、宫婢以及舍人一一塞些银子。
“今日这天气热,竟还麻烦各位来跑一趟,给颖华带来此等好消息,这茶水钱,也当是跟颖华一起庆贺一下。”谢晚晴见花小刀派发完,又和颜说道。
众人皆瞧着王舍人。谢晚晴这会儿更笃定王舍人在宫中地位非同小可。也暗自庆幸自己这两次也算是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