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锦河上游没有再继续暴雨,洪峰有惊无险地经过中游的江城与荆城,连最危险的回江府也平安无事。
当即,朝廷上下都松了口气,一片沸腾,这萧月国今年夏季的第一波总算是过去了。
萧成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走出御书房,看见花圃里的栀子已盛放。这花本是长在令州的,北方极少。可因为她喜欢,他便命花匠移栽不少,悉心培养,四年了,终于开花了。
他轻轻走过去,看看那洁白的花朵,不禁想起初到绿柳山庄时,她见到栀子花的场景。
那时,令州已极寒,她裹一袭火红的大氅,站在院内那几株高大的栀子花树下,呆呆地看着那花树,竟是泪光闪闪。
其时,那花树上一朵花也没有,只有几片枯黄的叶子,在寒风中瑟缩。
他走过去,问:“晓芙怎了?”
她却是一下子敛起神色,道:“没什么,只是看到这么高大的栀子很惊讶。”
他知晓这丫头在掩饰着什么。因为帝都根本没有栀子,谢家的园子里也绝对没有。
他看着她一言不发,只觉得她那一袭火红的大氅渐渐氤氲升腾,化作一团雾气,迷迷蒙蒙,不甚清楚。
她是谜一样的女子。尽管做的事样样都合理,可是仔细探究,却又有着诸多的不合理。他曾猜测过她的来历,甚至亲自去找董青文了解她的点点滴滴。
他发现董青文虽神色平静,却还是在刻意掩饰着什么。曾猜测过她不是谢家的女儿,可是那张脸,活脱脱就是董佳慧与谢朝英的翻版。
直到后来阅读典籍,从先祖的私人手札中发现一段话,那段话像是先祖胡乱涂抹上去的。上面说:那天,我失态,抱着锦绣说“是我先遇见你的”,可是她却只是叹息一声,回答“可是我不是你的小希了,我是一缕来自异时空的幽魂”,我知晓她只是想拒绝我,跟那个男人双宿双栖,于是在她走后的一个时辰里,我反悔,派人追击,可是我真的没有想过,她是死也不愿意回来见我…..
后面的字迹很模糊,辨别不清。萧成熙拿着这手札,紧紧盯着那句“来自异时空的幽魂”,不禁想到董青文讲述她那次濒临死亡,又活过来的经历,尔后性格大变。
后来,他拿董锦绣的事情试探她,她却是处变不惊,像是全然不知晓。还说“怪力乱神,不应该”。
他又旁敲侧击多次,还是无果,于是也逐渐放弃。
萧成熙走了两步,从栀子花上摘下一朵花,清香四处游走,真是洁净的花朵。可是她为何喜欢,到底承载着如何的美好的记忆?他却不知,唯一知晓的就是那记忆里绝对没有自己。想到此,他很是烦乱,将那朵栀子花狠狠扔出去,转身走入御书房,不一会儿,黑衣闪身跪地,萧成熙问:“娘娘这几日都在做啥?”
黑衣回答道:“娘娘从东宫搬了不少典籍,每天上午坐在窗下阅读典籍。然后午睡,起来之后会在院里随便走走,然后去书房抄写经文,或者画画。偶尔兴起,会去采莲蓬,和花小瑞一起去熬莲子粥。”
萧成熙略略松了口气,问:“没有异常?”
黑衣怔了一下,说:“最近几天,娘娘与华妃和红才人来往甚密。”
萧成熙眉头一蹙,问:“三人都作甚?”
“泡茶,在树林里吟诗作画跳舞,娘娘在向华妃学琴,向红才人学功夫和舞蹈。”黑衣说。
萧成熙唇边露出一抹笑,暗想这丫头倒是转性了,以前她是打死也不学的。
“你且下去。”萧成熙当即来了兴致,也没换龙袍,就那般往翠莲阁去。
来到翠莲阁时,萧成熙当场吓一跳。
其时正是午后,月影和花小刀在翠莲阁的前院摆弄着包袱,萧成熙早知道这两个家伙吃里爬外,跟谢晚晴那丫头一伙了。
不禁纳闷这二人收拾包袱做啥?难不成谢晚晴那丫头想跑路?
萧成熙想到此,很是不悦,于是很警觉地不让二人发现,躲避在一棵树上偷听。
“你说娘娘怎么就有这么多怪异的想法?”月影抖抖手中的包袱。
花小刀将那包袱弄了弄,背在背上,说:“娘娘说这样双肩背比我们那样弄省力,我试试。”说着,又将那包袱从背上放下来,从旁边捡了三块砖装进去,继续背到背上,跑了几步,然后又挎到肩上掂量掂量,不住地点头称赞:“确实省力得多,娘娘这款行囊真是很不错。”
月影又拉过去瞧瞧,试了又试,也是点头,道:“确实比我们以前自己打的那包袱强多了,不过娘娘又在纠结啥?”月影有些不明所以,这背囊已经很好了,娘娘却还是忧心忡忡地说不够好。
花小刀将那背囊里的砖头拿出来扔在一旁,又拍了拍背包,道:“你没听娘娘在嘀咕说行军所用?大约娘娘是在找适合行军所用的背囊材料。”
月影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娘娘不早说。军中现在所用的兽皮以及粗布等,不就可以用来做这种背囊么?娘娘只要把缝制方法说了,丢下去,军需处自然缝得了。这好东西,谁都会用的,就是皇上见到,也一定会同意的用的,多省力,可以带很多干粮,还可以带水,有助于长途奔袭。”
花小刀也是一拍手,“哎呀”一声道:“我怎么没有想到?”
月影得意地笑笑,尔后,脸上又不禁担忧起来,说:“你说娘娘要的那东西,那厮能制造出来么?”
“谁知道。不过那厮自称是匠神知秋的后人,也许可以呢。要不然也不会收到兵工厂里去了。”花小刀将背囊往背上一搭,撇撇嘴道。
月影拍拍花小刀,说:“还是赶快去告诉娘娘所用材料吧。”说着,二人拿着背囊健步如飞地往厢房跑。
萧成熙在树上,愤愤地想:这两厮应该换了,跟晴儿越发亲近了。还有,自己在这树后呆这么久,他二人一点警觉性都没有,若是刺客哪还了得?
正兀自想着,倒是听到一阵飘飘渺渺的歌声,清丽脱俗,倒像是从天边来的。
第47章 晚上过来
萧成熙不由得仔细聆听,那歌声像是从荷塘那边的树林里传来的,是并不娴熟的弹奏在配乐,像是由于紧张的缘故,竟是好几个音符显得慌乱,明显不搭调,不过那歌声真是空灵,像是雨后空蒙的山中来的。那女子在唱:
江湖纷争恨不休,风雨飘零几春秋,人来人往都是客,依旧寂寞在心头。多少话儿难出口,一半欢喜一半羞,痴情儿女无情剑,酸酸涩涩在心头。
这词是极好的词,带着看透的禅意,曲也是好曲,有空蒙的意境,倒像是看破生死,便更觉得平静了。
萧成熙纳闷,难道这像是来自蓝色天际的空灵声音,就是那谢晚晴那丫头的?以前可没有听她唱过歌。
萧成熙决定去看看,于是从树上纵身一跃,落在廊檐下,正巧一个端着果脯的宫婢经过,一下子怔住,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喊了句:“皇….皇上,奴婢参见皇上。”
“咳,咳….平身吧。”萧成熙挥挥手。
那宫婢猛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忙不迭地往前跑,道:“奴婢这就去通传。”说着,就要往后院去。
“站住。”萧成熙低喝道。
那宫婢吓得双腿发软,站在那里浑身发抖。
“不必了,朕自己过去就行。”萧成熙背着手走过去,看了看宫婢手中的果脯,问:“这会儿,是送到哪里去?”
那宫婢战战兢兢地说:“回禀皇上,这果脯是娘娘要的。”
“娘娘何在?”萧成熙明知故问。
“娘娘和华妃娘娘,还有红才人在后院林子里饮宴。”那宫婢不知皇上突然来此,到底为何,心里甚是担心,浑身越发颤抖。
萧成熙“嗯”了一声,道:“你下去忙你的。这果脯,朕亲自送去。”
这话才说完,哗啦一声,这宫婢吓得腿一软,果脯洒了一地,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又忙不迭地伏在地上,说:“皇上恕罪,奴婢该死。”
萧成熙一阵心烦,喝道:“再不滚下去,朕立马砍了你。”
那宫婢一听,立马一溜烟滚得远远地。
萧成熙这才抬步往里走,穿过花木扶疏的前院,从池塘边过去。方才那歌声结束,又换了一曲。
古琴先起,淡淡的清雅,如微风拂过荷塘,带起的叶子的轻颤,带着女儿家的淡淡哀愁;接着是低沉的洞箫加入和鸣,像是四野风声无边。
古琴与洞箫一应一答,倒像是蜻蜓翩飞,互相追随,时而在荷叶上跳舞,时而又扑向清澈的水面;不一会儿,又像是日光和暖里,花瓣漫天飞舞,红衣蹁跹的女子回眸一笑,消失在碧波青山之间,再无踪迹可循。
这曲子欢乐与哀伤转换,听得萧成熙觉得心口一紧。
忽然,在这洞箫与古琴的忧伤与欢乐里,先前空灵、不染纤尘的女子声音突然变得略带沧桑与伤感,唱歌融入这曲中。
这谢家的女人还真不简单。萧成熙不觉得暗叹。仔细一听,这会儿,倒是真是确定这唱歌的就是谢晚晴。
那字字句句似有所指,又想不明白。
唱完一遍,听得那边,齐红袖惊讶地笑道:“我倒觉得这首比前几天那几首都好。虽然意境哀了些。”
谢晚晴呵呵一笑,道:“女儿家,总是会喜欢这些的。论大气,还是《沧海一声笑》与《笑红尘》更好些。不过这首《尘缘》在于配乐的华丽,唱词缠绵。”
谢霜华却是道:“两位妹妹,要不要咱们再来一遍,我发现这首歌,我们配合得较好,挺有感觉的。”
“我也正有此意。”齐红袖嘻嘻一笑,谢晚晴却是喝一口茶,道:“那好。”说着数着节拍。
这一次,萧成熙却是认真去听那唱词:愿意忘记过去,才能留住时间,莫让回忆悄然斑驳如花容颜,繁华似昨天握不住。谁能看得穿,梦醒哪个时空传说这段爱恋?只有路过伤痛,才能靠近永远。谁让我的心弦鸣自你的指间,万丈红尘中谁在喊?谁为谁轻叹?堕入火焰,随爱涅盘才是神仙。望长安,是前世的情缘;忆江南,是今生的纠缠;情何堪,从来夺目不计较长短。不愿如风如露如朝雾 ,只求如烟花般绚烂。
不是很明白唱词内容,却总觉得心里不舒服,正站在这里,却听得背后一声惊呼:“呀,皇上,您什么时候来的?”
萧成熙破不悦,回头一看,竟是提着一篮子鸭梨的花小瑞。
这边花小瑞一惊,那边谢晚晴三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看到树后明黄的衣衫,三个人慌忙站起身,整理整理衣衫,提着裙子迎过来。
萧成熙这下也没办法,只得从树后转出来,对行礼的三人,说:“朕来看看皇后,听得你三人在抚琴唱歌,便没有上前来打扰。”
“臣妾三人献丑了。”谢晚晴三姐妹跪拜在地。
萧成熙挥手示意三人起身,朝她们饮宴地方走,不由得又悄悄打量谢晚晴一眼,眉目淡然,不施粉黛,那眸子格外分明,轻抿着唇,浅浅地露出酒窝儿。一袭红衣,这原本是艳丽的色彩,她却偏生艳得脱了俗气。
往那林中走去,只见那边三方竹榻,竹榻前皆置放着案几,那案几上摆着茶点,古琴,洞箫,曲谱、笔墨纸砚,茶具,竟还有一坛子青梅酒,几个青瓷杯。
“你们这饮宴倒是逍遥。”萧成熙站在那里。
谢晚晴掩面一笑,道:“女儿家的饮宴罢了,倒不知皇上要来,没摆皇上的座,若是皇上不嫌弃,臣妾这就去准备。”
萧成熙点点头,说:“也罢,朕这些日子算是连御书房外的阳光都没看到过。”
谢晚晴吩咐人备皇上的案几,一边笑着说:“恭喜皇上,臣妾听说,锦河的水都退了。”
“暂时而已,夏季这才刚开始,还有两个月,这两个月才是真正的考验。”萧成熙不禁眉头一蹙。
谢晚晴也不禁皱眉,道:“那倒是,真正的雨季还没有开始。”
齐红袖却在一旁,说:“皇上在御书房可是连续十来天都在说这治水的事,到咱们这儿,还得说啊?”
谢晚晴一笑,道:“还是红袖姐姐想得周到。”说着,很自然地挽住萧成熙的胳膊,要让他坐下。萧成熙看看她,反握着她的手,一同往竹榻那边走。
谢霜华与齐红袖二人看着这一举动,不由得微微一惊,两人的举动那般自然,仿若水到渠成的和谐。
萧成熙一落座,看着谢霜华与齐红袖二人,甚是疑惑,道:“华妃与红才人为何不坐?”
“皇上先坐,我们这就坐。”二人赶忙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谢晚晴却是要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去,被萧成熙一拉,道:“在朕身边就好了,隔那么远作甚。”语气也颇是宠溺。
谢霜华与齐红袖二人也甚是尴尬,赶忙埋着头,像是整理案几一般,摆弄桌上的东西。
“这不好吧?”谢晚晴看看两位姐姐,心里也不是滋味,偏这萧老七还将她一搂,道:“有何不好?朕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气氛一时甚是尴尬。谢晚晴连忙岔开话题,道:“皇上,您也是有名的才子,这琴棋书画四绝啊。可是臣妾都没有荣幸看到。”
萧成熙看看谢晚晴,道:“什么四绝。朕就是会而已,世人夸张而已。不过,方才听得你们三人的合作,倒真是不错,只是那曲悲了些。”
谢霜华像是许久没见到萧成熙,甚是高兴地说:“回禀皇上那曲是悲了些,不过皇后另外的几曲却是意境高远旷达,甚是不错呢。”
“哦?皇后倒是有这份才能,朕倒是不知了。”萧成熙打趣道。
谢晚晴翻翻白眼,没有说话。谢霜华却是说:“皇上,要不要看看这曲谱。”说着,也不管萧成熙同意与否,将那《沧海一声笑》和《笑红尘》的曲谱都递上去。
萧成熙翻开了一下,也是惊异道:“好曲谱。”于是将那架凤桐古琴拿过来,照着曲谱弹奏,第一遍竟至错了两个音。
“嗯,果然是好曲谱,一首意境旷达,一首放荡不羁。”萧成熙不由得赞美,尔后又弹奏一遍。
这次一个音也没有错。他却还是不满意地摇摇头,道:“朕还得找找感觉,这被俗事缠多了,多年不碰,倒是生疏了。”
萧成熙又找了一下感觉,竟真是弹出意境来了。
谢晚晴只得在一旁暗叹:这就是差别啊,这就是命运啊。
前世里,石磊那厮简直是聪明到逆天,完全的妖孽。好像从修理电器到绣花,貌似都不会难倒他。常常不看书,从不交作业,还每次都是年级第一。
而自己累死累活,起早贪黑,连去菜市场买块豆腐都在背英文单词,结果虽然是年级第二,却是差那厮几十分。
如今这萧成熙,也是逆天的货色。才二十出头,就这么出色。而反观自己,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三十二的人了,有三十多年的经验,而且在前世还汲取那么多知识,还够不上人家。谢霜华与齐红袖教了三天,自己才会弹一首最简单的《有所思》,还弹错好几个音。
“晴儿,这两首可有唱词。”萧成熙甚是喜欢的模样。
“有的。”谢晚晴有气无力地回答。
齐红袖和谢霜华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说:“我们倒以为只是曲谱,原来也是有唱词的。”
“有。”谢晚晴说。
萧成熙抚着琴,笑得很灿烂,道:“那朕来抚琴,晴儿来唱。说实话,朕方才听晴儿唱得真是不错。”
谢晚晴耷拉着脑袋,喝了一口茶,站在那槐树下,听得他弹《沧海一声笑》,明明是很豪情的歌,她唱着唱着,偏就伤感四起,最后竟是唱出了泪光。
萧成熙按下最后一个音符,看了她一眼,眉头微蹙,方才听她唱开始唱,明明还是豪情旷达,可唱着唱着竟是加入伤感。她到底在忧伤什么。
齐红袖与谢霜华也觉察出了不对,对视一眼,齐红袖慌忙拍手,赞道:“皇上琴技果然高超,红袖真是大饱耳福了。”
萧成熙对着红袖一笑,道:“天涯的琴技也不弱,红袖不知吧?等着时局稳定,朕将你完好地交还给天涯,那时,你讹一下他。叫他亲自弹奏给你听。”
齐红袖脸上一白,讪讪地笑道:“是吗?”
谢晚晴与谢霜华更是震惊地看着她。萧成熙一笑,道:“晴儿和霜华不要惊异了,想必你们也知晓她是你们谢家的三小姐。齐天涯托付朕照顾。正巧这后宫不平,朕也要红袖来帮着查查。所以,红袖才进宫的。等这时局稳定,天涯班师回朝,怕朕的后宫红才人就要香消玉殒了。那时,就是天涯的将军夫人了。”萧成熙说完,哈哈一笑。
齐红袖一福身,道:“多谢皇上。”
谢晚晴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突然间有些庆幸齐红袖还有齐天涯这个归宿,就像一直羡慕小南有萧文杰一样,虽然小南也曾没有信心,最终还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且萧文杰也只要她一个。
齐红袖这生还有齐天涯这么一个正解,而自己却没有一个是正解。
选萧成锦必得让萧成熙与之兄弟罅隙,选慕容,必得让慕容生命充满危险,从翩翩贵公子一直会风餐露宿,陪着她一起流浪。
“红袖免礼,昨晚,天涯的军情里,可有一封给你信,朕已命人送到你那边去了。”萧成熙说,却是不住地看谢晚晴。
“多谢皇上,不知天涯哥哥可好?”齐红袖也甚是尴尬,只好挑这些有的没的说。
“好不好,你可要亲自回去看信件,朕可不说。”萧成熙还是一脸笑意,然后终于忍不住走过去,伸手抚了谢晚晴的额头一把,道:“晴儿,身子不适?”
谢晚晴背着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猛地抬头看他,他一脸笑近在眼前,可却就是觉得他隔得很远。
本能地摇头,说:“我没事。”连君臣的礼仪都忘记。
萧成熙也不责怪,看看池塘那边踱来踱去的陈总管,对谢晚晴说:“既然身子没事,那么朕晚上过来。朕先去忙了。”
说完,也没等三人行礼,已大步走出去。
谢晚晴还愣在那里。“晚上过来”这四个字如此的闲话家常,让她不觉间就想哭。
第48章 深夜来人
“晚上过来”四个字,让谢晚晴坐立难安,晚膳前,让人去询问萧成熙,被陈总管告知“皇上在议事”。
谢晚晴一个人胡乱地吃了一些,天气又闷热,就开了窗,屋外花木扶疏,虽除了杂草,却还是有蚊虫,扑了熏香都不见效,便早早地入纱帐里去躺着。
天空中又是隐隐的闷雷,谢晚晴沉沉睡了。许久,才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睁开眼看着纱帐外,红烛快燃尽,影影绰绰有个身影,她只当是萧成熙,便没有细看。
好半晌,那人轻轻掀开蚊帐,却没有动静。
谢晚晴不由得睁开眼,却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唰”地坐起身。那人也没料到谢晚晴没睡着,吓了一跳。
谢晚晴睁大眼睛看着他,背着光,看不分明脸,但她几乎可以凭着那轮廓就可判断来人是慕容睿辰。
这家伙不是在北地么?听说北地跟车姜打得如火如荼,慕容睿辰走势不错,打得车姜军队节节败退,都连下七城了。
“你怎么跑回来了?”谢晚晴吓得不轻。萧成熙那厮比鬼还精,怕是慕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握中。
慕容睿辰呵呵一笑,道:“原本只是想顺道看看你,不料你这丫头这么晚了还没睡着。”他笑嘻嘻的。
谢晚晴拉了外套披上,翻身下床,不怀好意地说:“慕容,你学坏了,居然偷入女子闺房。”
慕容睿辰往旁边椅子上一坐,两手一摊,嘿嘿一笑,道:“这个雅人雅事,怎么能算偷入呢?何况,我是来看我家妹子的。”
谢晚晴掩面笑,看看窗外墨黑一片,压低声音说:“你方才进来,可有看见暗卫?”
慕容睿辰一笑,凑过来,低声说:“小颖华啊。你又不是不知本公子以前是皇帝的秘密卫队的队长。那几次,要不是你要那几个眼线看见,他们有机会看见本公子?”
谢晚晴也知晓他说的是实情。帝都四少都不是浪得虚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若卫风不是被谢家所累,那么这个大哥也绝对是个风云人物。
这慕容睿辰是帝都四少里最神秘的,慕容家向来幽深。这番捅出来,才知晓是车姜皇族之后。
只是这几个月不见慕容,他倒是瘦了,也像是黑了,本来如玉的翩翩公子,倒是有了些许风尘的味道。
“是不是觉得本公子更好看了?后悔没跟着我?”慕容睿辰将手往脑袋上一枕,笑吟吟地看着谢晚晴,眸光微敛,却是舍不得移开目光,或许今日一别,再也看不到她了。
谢晚晴脸一沉,道:“慕容,你学坏了。越发嬉皮笑脸,说正经的,你到底回来做啥?难道不知道萧成熙手段么?”
她可是真着急,之前因为自己的事让慕容睿辰陷入危险的境地,而今,他要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倒是一辈子都不安心。就算她这场赌博赢了,如果自己和萧成熙之间隔着慕容睿辰的性命,便是连赌博的资格都没有了。
慕容睿辰看着她,说:“这一次,我亲自回来,就是见萧成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