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向他们冲来,他们来不及躲避,摩托后座上的人,伸出手臂捣了韩德宝一下。
摩托瞬间驶远,消失了甩下句怪声怪调的歌唱:
只有那篱笆墙
影子咋那么长……
韩德宝站住,回头朝摩托车驶去的方向看,徐克说:“撞一下撞一下吧,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韩德宝一手捂着肘子,两腿一软,身子往下瘫。
徐克急扶住他,不安地问:“怎么了?”
韩德宝说:“挨了一刀……”
他一条腿跪在地上,将另一只手伸在面前看,手掌全黑了,那是血。
韩德宝骂道:“他妈的……”
他另一条腿也跪在地上了。
一辆小车开过来,徐克跑上去拦。
司机喊:“眼瞎了?这又不是出租!”
徐克大叫:“师傅,有人受伤了,帮帮忙……”
车放慢了速度,那司机从容地说:“对不起,我不得不提高警惕,谁知道你们是好人坏人。”
徐克说:“师傅,您要不信,下车看看。”
司机却呼地一声将车从他身边开过去了。徐克怒吼一声:“你王八蛋!狗!”
他跑回到韩德宝身旁,韩德宝已仰面躺在雪地上,身上落了一层雪,雪地上也黑了一片,那也是血……
徐克在他身旁跪下了,扶起他上身,使他的头担在自己臂弯里。
徐克哭了:“德宝,你没事儿吧?你别吓唬我,你可不能死啊!”
韩德宝一笑,嘴里发出很轻的声音:“哪至于的……给我……支烟……”
徐克说:“你撑着点儿……你要先站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韩德宝固执地说:“我想吸支烟。”
徐克只好掏出烟,塞一支让他叼住,按打火机替他燃着。
韩德宝叼着烟,艰难地说:“给张萌……写信……不,拍电报……就说,咱们,盼她回来……春节一块儿,热闹热闹……如果,小玥改好了,事……别告诉张萌……”
徐克哭泣着点头。
韩德宝说:“小玥……是……是咱们的……小玥……”
徐克说:“对……她是咱们的小玥……”
烟从韩德宝的嘴里掉下,掉在雪地上了,徐克又取出一支烟,想塞向韩德宝口中。
韩德宝断断续续地说:“这烟……肯定是……冒牌货……味儿……不对……”
徐克抽泣着说:“不……不是冒牌的……”
“我……看见月亮了……又大,又圆……还有许多星星……”韩德宝轻轻说。
徐克抬头,望望夜空,自然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送我……回家……我……又困……又累……”韩德宝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
徐克低头看时,韩德宝的头已朝后垂下了。
徐克搂抱住他失声痛哭:“德宝!德宝!德宝你可不能死呀!”
他忍住哭,将韩德宝平放在雪地上,脸贴在韩德宝胸口倾听了一会儿,他的头缓缓离开韩德宝的胸,摸了一下脸,摸了一手血。
他将染血的手往雪地上擦着,他跪着,双手拍着雪地,又像个孩子似的,绝望地痛哭起来:“德宝!德宝!怎么会是这样啊!”
6.
黑暗中,电话铃骤响,撕破了黑暗的宁静。
葛红首先惊醒,拉亮台灯,看看闹钟,嘟哝着:“谁这么讨厌,半夜三更的还往人家家里打电话!你接!”
吴振庆翻了个身:“行行好,你替我接吧。”
葛红抓起了电话:“你谁啊?是夜猫子呀?知道现在是几点么……”
她拿着电话静听了片刻,困惑而不安地推醒吴振庆:“哎,你醒醒,像是徐克,光哭,不说话……”
“唔?”吴振庆诧异地接过了电话:“徐克吗?我是振庆。有话快说!半夜三更的你哭什么!我没功夫哄你!唔?什么时候?你等在医院,哪儿也别去!我马上到!”
他放下电话,抓起衣服裤子,慌慌地便穿。
葛红更加不安了:“什么事儿?”
吴振庆边穿边说:“德宝被人用刀捅了!”
葛红不禁坐了起来,一时愣怔地瞪着他。
吴振庆穿着一条线裤觉得那么别扭。
葛红:“穿错了!那是我的。”
吴振庆顾不上说话,脱下,重新穿上自己的裤子,从衣架上扯下上衣便往外走。
葛红叮咛他:“别慌慌张张的,开车小心点儿!”
吴振庆仍不答话,已冲出门去。
他们的儿子,只穿着短裤走了过来。
葛红说:“你过来干什么?回你屋睡觉去!”
儿子走到她跟前,揉着眼睛问:“爸爸干什么去?”
问罢上了床,钻入了吴振庆的被窝。
葛红说:“睡觉!”
儿子纠缠她:“你还没回答我呢!”
“你韩叔叔被流氓用刀子捅了,你爸爸到医院看他去了……”
儿子说:“又不是需要爸爸输血,天亮了再去还不行啊?”
“那可不一定。”葛红摸摸儿子,问:“要是你韩叔叔需要输血,而且恰恰需要输你的血,儿子你肯不肯?”
儿子不吭声……
葛红:“得,没良心的。你韩叔叔平常白喜欢你了!”
儿子说:“喜欢归喜欢!那也不能谁喜欢我,我就应该愿意把自己的血输给谁呀!人血又不是自来水儿,除了爸爸妈妈,我长大了也不给任何人输血。”
“住嘴!”葛红用手指指着儿子的额头:“你跟谁学得这么不仁义?这话要是让你爸爸听到了,不扇你一巴掌才怪呢!”
儿子说:“那国家号召献血的时候,爸爸公司的人包括爸爸为什么都不献,花钱雇别人替他们献血?”
葛红说:“你!……这话出去不要乱说,说了影响你爸爸公司的声誉。”
儿子说:“哼!那还教训我!”说着转过身去。
葛红说:“你爸爸不带头献血,那是因为他下乡的时候生过肝炎。他公司里的人不愿献血,他也不能强迫他们,至于事情关系到你韩叔叔的生命,如果情况真那么严重的话,那可就不一样了。虽然,你爸爸认识的人很多很多,认识你爸爸的人更多更多,但是谈到关系特殊的人,也就是可以叫做亲朋好友的人,无非就是你韩叔叔,你徐叔叔,你王叔叔,你郝梅阿姨。用你爸爸的话说,好比一个窝里长的狗,凭着过去熟悉的气味儿,也是在一块儿觉着亲的资本。再就是加上个你张萌阿姨,那关系可就有有所不同了。那叫作藕断丝连的关系。藕断丝连这个词你学过没有?就是咱们吃的藕,一掰,断了,可那藕丝呢,还丝丝拉拉的连着,总之这些个人加起来,再加上妈和你,你爸爸和你奶奶,是你爸的一笔‘不动产’。‘不动产’你懂不懂,就是任什么时间,也不能用了去投资,去赚钱的财富。这样的财富,人是不能完全没有的,完全没有,人活着就会觉得无聊了……”
她一直自言自语地说着,见儿子毫无反应,俯身看看,儿子已经睡着了。
她拉灭灯,也躺下了。
寂静无人的马路上,一辆小车疾驶而来,又疾驶而去,那是吴振庆的车。
吴振庆的车开到医院停住,他下了车,匆匆跑入医院大楼。
楼内静悄悄无人。
吴振庆旋转着身子四面看看,奔往楼上。
走廊尽头,显得很长很长的走廊的尽头,一个人一动不动的坐在急救室门外的长椅上。
吴振庆看出那是徐克,他跑了过去。
呆坐不动的徐克望着他跑向自己——他的棉袄不知哪儿去了,衣服上到处都是血迹,脸上和手上也是。
吴振庆到了徐克跟前。
吴振庆的一颗衣扣扣错了,下襟一长一短。
二人互相望着。
徐克的样子仿佛再向吴振庆预示着什么。
吴振庆问:“危险不?”
徐克木讷地:“不知道……”
“进去多久了?”
“不知道……”
“需要输血不?”
“不知道……”
吴振庆生气地:“你怎么一问三不知?”
他在徐克身旁坐下。
吴振庆问:“怎么回事?”
徐克望着他,默默流泪,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分明的,他受到了太大的刺激。
吴振庆更加生气地叫道:“说呀!”
徐克忽然扑在他身上,将头埋在他肩下,哭了。
静静的走廊里,响着徐克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的,竭力自抑着的古怪的哭声……
吴振庆家。
葛红又一次拉亮了台灯。
她又一次拿起闹钟看了看,才后半夜三点多。
她拿起了烟盒,抽出一支烟,按着打火机,刚想吸,看了看儿子,忍住了。
她下了床,穿着睡衣和拖鞋,离开卧室,来到了客厅里。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吸着那支烟。
她抓起了客厅里的电话,刚拨了两下,又放下了。
她一手拖着烟灰缸,吸着烟,在客厅里来回走动。
客厅的一面墙上,贴着一张几乎占了整面墙的放大后的照片,那上面是王小嵩回来,在吴振庆家里聚会时的情形,几个人神态各有其趣,尤其是韩德宝,瞪着眼,咧着嘴,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样子十分可笑。
她在照片前站住,望着韩德宝出神。
她忽然一转身,走回到沙发那儿,放下烟灰缸,按灭烟,又拨起电话来。
“郝梅啊,我是振庆那口子,这时候给你打电话别见怪。可是我怎么也睡不着了。明知道给你打电话,你也不能和我聊,却……反正我说你听着就是了!一点多钟的时候,徐克突然从医院里打来了一个电话,我先接的,他光哭不说话。后来振庆接过去了。振庆告诉我,德宝被人用刀捅了!危险不危险我也不知道,在哪个医院我抢救也不知道,振庆慌里慌张地穿上衣服就去了。这半夜三更的,也不好支使司机来呀!我看振庆走时那副慌里慌张的样子,真怕他开车再出点儿事儿。又替德宝担着一份心。咱们几个兄弟姐妹里头,数德宝为人最厚道最老诚了,你说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撇下老婆孩子可咋办?我一闭上眼睛,就见德宝浑身是血站在我面前,对我说:‘好人自有好报,信不信由你……’我心里这个乱劲儿的,吃了安眠药也不顶事儿……”
郝梅正在听电话,卧室里传出老潘的咳嗽声。 接着是儿子的惊叫声:“妈,妈,快来呀!爸爸又咳嗽出血了!”
郝梅急忙放下电话,奔入卧室。
老潘急忙将捂在嘴上的手帕掖在枕下。
老潘对儿子嗔怪地说:“这孩子!一惊一咋的!不过是咳嗽两声嘛,是个人还有不咳嗽的?”
郝梅坐在床边,用手在丈夫的胸口轻轻抚着。
儿子将手帕从枕下取出给她看:“妈,我不是吓唬你……”
郝梅见手帕上果有血迹,不禁伏在丈夫身上抽泣起来。
老潘爱抚着她,安慰她:“别哭,别哭,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这身板儿,病几场是放不倒的……”
他又咳嗽起来……
郝梅急忙扶起他,轻轻拍着他肩。
她手中的手帕上,又染上了新的血迹。
郝梅将丈夫的头搂在胸前,像搂一个孩子似的。
儿子说:“爸,你再要咳嗽的时候,忍着点儿吧。你一咳血,妈妈就哭,我心里就发毛……”
儿子也哭了……
郝梅潸潸泪下,也将儿子搂在了自己胸前。
吴振庆家。
葛红还拿着电话:“喂,郝梅,我不唠叨了,你快去睡吧……”
话筒里传出哭声和说话声:“妈你别哭了!爸你别咳嗽了!爸!爸爸!”
葛红愣愣地瞅着话筒。
葛红对着话筒骇问:“喂,郝梅!郝梅!老潘怎么了?芸芸!芸芸!芸芸你来接电话,你把怎么了……”
话筒里只隐隐传来郝梅的哭声,儿子的哭声……
愣愣地瞅着话筒的葛红。
她自己的儿子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跟前:“妈,我潘叔叔怎么了?你快到郝梅阿姨家去看看吧!”
葛红猛省:“对!对!我得去看看!立刻就去!”她放下了电话,倏地站起,奔入卧室穿衣服,一边穿衣边自言自语:
“这是怎么了!怎么让人不安的事儿都赶到一块儿了?”
她穿好衣服,嘱咐儿子:“乖孩子,你爸爸到医院去了,妈妈这又得到你郝梅阿姨家去,家里可就剩你自己了。你再到床上去睡一会儿,厨房里有吃的,醒了自己吃点儿去上学,上学时要把门锁锁好……”
儿子懂事地点头,葛红匆匆离开了家门。
偌大的客厅里一时只剩下了那孩子——他望着墙上叔叔阿姨的照片,似乎若有所思。
他一时又感到了孤独,感到了有些害怕,抱起小狗跑入卧室,一跃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和小狗都蒙了起来。
天已微微见明。
葛红在寂静无人的马路上飞快地蹬着自行车……
7.
医院里。
徐克坐在长凳上,吴振庆在他面前来回走动。
吴振庆看了一眼手表:“你把他送到医院里来的时候,他是昏迷着,还是清醒着……”
徐克头也不抬:“路上昏迷着,到医院后又清醒了一会儿。”
吴振庆像是安慰徐克也是在安慰自己地说:“别吓成那样。德宝命大着呢!记得去年别人介绍我认识了一个神秘的算命先生,说是看照片也能算出一个人的命运。我当然也就把你们几个的照片都找出来给他看,也请他替你们几个各自算了一命。你猜那算命先生端详着德宝的照片怎么说?他说——这个人虽然其貌不扬,可是细细一看,面带三分佛像。如果不是投胎投错了,那肯定能修成一活佛,或者高僧。即使投胎投错了,污染了七分俗命,也必定是一个长寿之人。说德宝起码能活到九十岁以上,获得善终。说这是由德宝随遇而安的性情决定了的。”
徐克不动,没有反应。
吴振庆:“你抬起头来……”
徐克抬起头……
吴振庆:“看着我……”
徐克缓缓转脸看着他……
“这几个里,我别的事不怕,就怕到医院里来,就怕我的亲人们被推进急救室。我的亲人,除了老爸老妈,老婆孩子,还能有谁?还不就是你们几个么?有一天我在公司里,秘书忽然慌慌地来告诉我,说是我母亲心肌梗死,被送到医院抢救了。我当时一听,两腿就软了,软得都站不起来。好容易站了起来,眼前一阵发黑,一头栽倒了沙发上。是秘书报错了,被送到医院去抢救的,原来不是我母亲,是公司副经理的母亲。又告诉我搞错了,我才缓过一口长气来。可是我们的副总经理却挺镇静的,说他母亲假死过好几回了,这一次也未见得是真死。人和人真是不一样啊!郝梅的丈夫老潘得了癌症,别看我在你们面前表现得最有主见,其实我心里最发毛。觉得有种种人生的情感打击,仿佛从四面八方朝我们这拨四十多岁的人悄悄包围了过来。先俘虏了老潘,谁知道接下来是我们中的哪一个?小嵩成了他妈的半个日本人,想他也是白想。关心他也关心不上。如果德宝再有个三长两短……我总对自己说,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我这老大哥的角色,早该卸下行投了。可是你们他妈的仍把我看成老大哥,让我也没办法。可是谁来当我的老大哥呀!我也愿意有一个老大哥,遇到了什么危险,替我吴振庆……”他说时,徐克望着他,一直似听非听的……
抢救室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徐克不由得站了起来,和吴振庆一起瞪着走出的医生。
医生低沉地说:“很遗憾,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你俩来一个跟我取单子吧……”
徐克和吴振庆仿佛没有听懂医生的话,木呆呆地站在那儿。
徐克茫然地:“什……什么单……”
“死亡通知单。”医生说完转身便走。
吴振庆追上医生,拦在医生前面,一边退着走一边急急地说:“医生、医生,请您站一下,请您听我说……”
医生只好站住。
“我是‘兴北’公司的总经理,我们公司有两亿资产,花多少钱都行!真的,一会儿我就可以打发人送一张支票来……”
他掏出一张名片……
医生皱起了眉:“你以为,用钱就能使一个人起死回生么?”
医生撇下他,又往前走了。
名片从他手上落到地上。
他一转身朝向抢救室。
徐克却仍呆立原地,仿佛变成了石头一样。
吴振庆在抢救室门口遭到两名护士的阻拦。
一名护士说:“不行,不能进去!现在人还在手术室上呢,手术台还没处理完呢!”
“别拦我!让我进去!我要看见他!德宝!德宝……”她变得像一头发狂的狮子。
两名护士哪里拦得住他,只好由他进去了——韩德宝仰躺在手术台上,一只手垂在手术台下,罩在身体上的白单子满是血迹。
吴振庆不顾一切的扑在韩德宝身上,抱住了韩德宝的身体:“德宝!德宝你睁开眼睛!我是振庆啊!”
韩德宝毫无反应。
吴振庆哭了,孩子似的咧着大嘴哭了。
一个护士要将他从手术台上拉开。
另一个护士推动手术车。
韩德宝垂在手术台下的手臂似乎动了一下。
“他动了!他没死!他不会死的!我替他算过命!你们还要抢救他呀!你们快去找医生呀!医生!医生快来呀……”
吴振庆声嘶力竭,推开了拦他的护士。
护士们只好默默闪在一旁,无奈而冷静地望着他。
吴振庆终于明白了他的哭和喊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了。
他又俯向韩德宝,呜呜咽咽地:“德宝,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啊!”
他两腿一软,坐在地上,双手紧握着韩德宝那条垂下的手臂:
“德宝,咱们不是商量好了,过几天都带着老婆孩子,一块儿到外地去玩几天么?”
徐克挽着吴振庆沿走廊往楼梯口走着。
他们的表情都悲伤的近于痴呆了。
在楼梯口,吴振庆说:“不行,我腿实在发软……”
他在第一级台阶上坐下了。
徐克呆呆地站着。
吴振庆问:“今天几号?”
“不知道……”
“我们……都是在做梦吧?……”
“不知道……”
“给我看看……那个单子……”
“什么……单子……”
“旧事……医生开给你那个……”
显然,他极不愿从自己口中说出“死亡通知单”五个字,仍不愿承认韩德宝死了这一个事实。
徐克从兜里掏出单子给他看。
他看着,喃喃着:“看来,不是梦……”又抹了一把眼泪。
吴振庆说:“在你、小嵩、和德宝三个人中间,从前,我一向偏向你们两个,而觉得德宝他,是一个收编的异姓兄弟。在许多事上,我并不是一碗水端平的。德宝他心里也知道,可是他一向装傻瓜。换了你和小嵩,哪个也不行,早跟我不知吵翻多少次了……”
徐克又往起扶他:“走吧……”
他们走出医院大楼,天已经大亮了。
徐克挽着吴振庆走向汽车。
二人坐入汽车里后,吴振庆说:“我头晕,我得歇一会儿。”
他说完趴在方向盘上。
徐克从车前台上拿起烟盒,吸烟,继而拿出死亡通知单看,泪水滴在“死亡通知单”上。
徐克问:“怎么告诉……德宝他爱人……”
吴振庆答:“不知道……”
“是事先通知德宝单位,还事先告诉他爱人?”
“不知道……”
徐克:“是小玥引起的,报案的时间,说不说?说了,小玥就有关系了……张萌回来,怎么向她交待?”
吴振庆说:“不知道……”
徐克说:“不说,德宝爱人以后知道了,会怎么看我们?说了,德宝爱人,会不会恨小玥,也恨死张萌了?”
吴振庆一言不发,缓缓抬起头,发动了汽车。
汽车像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行驶……
汽车又靠向了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