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的哂笑声中,男人乙也推上他的自行车走了。
韩德宝冲他的背影摇头一笑,又对众人郑重地说:“诸位公民,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大家也散了吧!见有人吵架,估摸自己能劝好,就劝劝;估摸自己不能劝好,也别为官。谁也不是大闲人,多耽误自己功夫?没人围观,吵架的人往往也会觉得没情绪,也就不至于为些小小不然的冲撞互相吵起来没完了。”
围观者也不无愧色,个个寻思着他的话,走了。
韩德宝刚要骑上自行车,被人叫住了——“同志,你等等……”
他回头一看,见是一个老者。
老者问:“你是……咱们市的模范民警韩德宝同志吧?”
韩德宝说:“模范谈不上,敬业而已。大爷,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
老者说:“不不不,我没什么麻烦你的。我在报上见过你的照片,读过你的事迹……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
韩德宝不禁乐了:“大爷,我又不是歌星影星,我看,免了吧。”
老者说:“我也不是歌迷影迷,就是他们主动要给我签名,我还懒得往外掏本呢。”——说着,从兜里掏出了笔和小本儿。
韩德宝拒之不恭地结果,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老者说:“谢谢。我懂一点儿相术,您可能不信,那就听个高兴吧!您这人,鼻端唇厚,慈眉善目,面呈三分佛像,一生虽与荣华富贵无缘,但命该高寿,无厄运有善终。”
韩德宝说:“大爷,谢您的吉言……”
老者说:“甭谢。忧烦的时候,想着我的话,心里就不愉快些了?”
韩德宝感激地望着老者离去的背影。

韩德宝来到吴振庆家,按响门铃。
葛红正在伏案写作,听到门铃声,起身去开门。
葛红看着湿了半截的韩德宝,一愣:“怎么搞得,裤腿儿袖子都湿了?”
韩德宝说:“组织街道居民清雪来着。”——进了门就换鞋。
葛红说:“别换了别换了,我准知道,你这个大忙人儿,坐不下一会儿又得走。”
韩德宝一边换一边说:“不但得换鞋,还得换袜子呐,全湿了。我这双腿可娇贵,一受凉,关节炎准犯。”换好鞋,韩德宝跟着葛红走进客厅。
葛红说:“要不你干脆泡个热水澡吧?”
韩德宝坐下:“这建议不错,我已经两个礼拜没洗了。”
葛红:“喝茶?喝咖啡?”
韩德宝:“来杯咖啡吧。”
葛红冲了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你喝着,我给你放水去。”
韩德宝又犹豫起来:“算了吧,不在你这儿洗了。”
葛红不耐烦地说:“瞧你这人!我这儿怎么了?你还见外啊?”
韩德宝说:“不是见外。今天还有许多事儿呢,坐一会儿就得走。给我找双振庆的袜子来,要厚一点的。干脆再给我找双他的鞋来吧!要比新的啊!我可不穿他的旧鞋,他脚臭!”
他一边说,一边脱下了湿袜子,并用湿袜子擦脚。
葛红起身去找了鞋和袜子来。
韩德宝将湿袜子揣入兜里,葛红一把夺了过去:“别往兜儿里揣,说不定会当手绢儿掏出来!”
韩德宝说:“那么,麻烦你给我洗了吧!下次我连鞋一块儿带走。”
葛红看了看手中的袜子:“别装一副穷相,至于的嘛!都露脚趾头了,还洗个什么劲儿!一双袜子,都像雷锋当年似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在三年,让全中国袜厂的工人喝西北风去啊!”
韩德宝笑了——他已穿上了吴振庆的袜子和鞋,站起来试了试,满意地:“交上暖和多了……哎,不跟你瞎胡扯了——我早晨领来那姑娘呢?”
“洗过澡,睡了。还跟我忍了干妈干女儿。”
葛红低声说,也站起身,引韩德宝走至一间小卧室,轻轻推开了门……
床上,姑娘面朝他们,睡得正香。
葛红关上门——二人归回沙发那儿,重新坐下。
韩德宝说:“我还不知她叫什么名字呐……”
葛红说:“小玥——月亮的月,加一个斜王,宝石的意思。”
韩德宝说:“小玥——这名字好听。”
葛红有些感慨:“不管是谁人的女儿,反正,看着咱们这一代知青出身的人,已经有十八九的女儿了,而且出落得这么标标致致的,我这心里就觉着,添了一种喜兴……”
韩德宝说:“是啊!这么一代人中,有这么大儿女的不多。‘文革’、‘下乡’,好像昨天的事儿,可下一代都长到了和我们当年一样的岁数……徐克刚结婚,安排到他那儿去住不太妥。我和郝梅家呢,住的又不宽敞,想来想去,只好把她先送到你这儿住下,住一段时间,没什么为难的吧?”
葛红说:“放心!你帮她找到她生身父母之前,就住在我这儿好啦!何况我已经认了她这个干女儿。”
韩德宝问:“她已经跟你聊了一些什么吧?”
葛红说:“这孩子,也真挺让人同情的。三岁那一年,父母双双调到了近郊农村。五岁那一年,父母双双返城,将她寄养在老乡家里。起初,父母还经常一块儿去看她。后来就只有她母亲一个人去看她了。再后来连她母亲也不去看她了。怎么能不想爸爸妈妈呢?哭、闹,渐渐的也就死了心了,绝望了。老乡家无儿无女,对她还算好。但是后来养父被村里的一头疯牛顶死了。养母带着她改嫁了,养母改嫁的男人,自己有两个儿子,视她为外人。这倒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那个男人屡屡对她动手动脚,居心不良。那男人的两个儿子,年龄跟她差不多,是一对儿坏小子,对待她,也像两只狼崽子觊觎一只小羊羔似的。一次次挑逗她调戏她。现在她养母又天性懦弱。一点儿也庇护不了她。现在她养母也因患癌症死了。临死前才告诉她,父母早已不要她了。当年她母亲给了养父母三千元钱,希望养父母能视她为骨肉。养母临终叮嘱她,一定要想办法寻找到生身父母,早一天跳出火坑,要不,就喂了大小三只公狼啦。”
韩德宝默默地吸烟。
葛红讲完,问韩德宝:“你觉得,她父母好不好找哇?”
韩德宝说:“也好找……也……不那么好找……”
葛红说:“她给了你一张母亲的照片是不是?”
韩德宝说:“对,给了一张……我总得多少掌握点儿线索啊,要不怎么找?”
葛红说:“我看你也别投入太大精力了,在报上登个寻人启事,配上照片,找到找不到,算是尽了心了,听天由命吧!”
韩德宝摇头:“不能那么做……”
“要不,把那张照片复印几百张,见着当年的知青就发一张,百传千,千传万,只要仍在本市,还愁找不到?”
韩德宝:“也不能那么做……”
葛红急了:“这么做也不行,那么做也不行,你究竟打算怎么找啊?”
韩德宝作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朝小卧室指了指,低声地:“不能只对小玥一个人负责,还要对她的父母亲负责任啊!登报,印发照片,那成干什么了?那不等于是变相地,把人家的一点儿私隐公之于世么?”
葛红明白过来:“倒也是……”
韩德宝说:“我希望,这件事悄悄地进行,悄悄地结束。”
“你说,如果她父母……”葛红更压低了声音:“不认她可怎么办?”
“事在人为啊!”韩德宝看了一眼手表:“哎呀,我女儿都放学了,家里还没现成的饭呢!”
他站起来,又起到小卧室那儿,轻轻推开门看了小玥一眼,就往门口走。
“德宝,你等等……”葛红走进了厨房,用塑料袋拎出一包东西:“拿着,主食副食都有,回去就不用现做了……”
韩德宝不客气地接了过去。
葛红说:“德宝,我看,你别当那小小的派出所所长,也别图那什么模范的荣誉了,干脆到振庆的公司去干吧。他也早有心动员你去。当个副经理什么的。至少,每月还不得给你开个五百六百的啊?再说,还有那么多福利!”
韩德宝一笑:“今天有个老头儿,给我相了一面,说我与荣华富贵无缘,但命该高寿,无厄运而有善终。我想,我还是认命吧!一天忙忙碌碌的,我也习惯了。”
他走了。
葛红站在门口愣了一愣,蹑足进入小卧室,替小玥盖上了毯子。

第十章
1.
身着便装的韩德宝,出现在张萌公司的走廊里。
他问迎面走来的一个姑娘:“同志,请问你们的公关部主任在哪间办公室?”
姑娘指了指:“喏,就是我刚才出来的那间。”
韩德宝走过去,敲门。
张萌的声音:“请进。”
韩德宝进入——张萌正在向一青年交待:“这项活动方案可以,我看你们就开始操作吧!”——她抬头看了韩德宝一眼有点意外,笑着说:“是你呀,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青年说:“主任,您还没签字呐……”
张萌飞快地签过字,青年离去——她便将挂在门内把手上的“请勿打扰”字牌挂到了外边。
她亦庄亦谐地说:“亲爱的战友,请坐。”
韩德宝四下里看看:“什么时候,我要有这么一间单独的办公室就好了。”
张萌说:“有了,恐怕你也不是个习惯坐在办公室的人!”
韩德宝点头:“那倒也是。”
张萌问:“怎么换了身便服?”
韩德宝说:“因为是到你这儿,特意换的。穿警服太惹眼,出现在哪儿,找谁,都会给对方带来猜疑的目光。”
张萌笑了:“你总是那么心细,说吧,需要我帮什么忙儿?”
韩德宝也一笑。
张萌说:“你笑什么?我知道你心里有怎么想的!可我却是另一种想法——这些年,好歹总算挣巴出来一点儿,有了点儿小小的权力,为不少人帮了些忙儿。但是就美味你们几个帮过什么忙儿。你们几个的自尊心都大大的。需要帮忙的时候,宁肯求别人,也不求我。我真就那么不好求哇?所以呢,我早就在期待着这么个机会了。如果能帮上你们几个什么忙儿,尤其是帮上你和郝梅什么忙儿,那是我的一份儿高兴。帮别人,没这份儿高兴。”
韩德宝说:“那好,我就直话直说——求你的低一点,把下午的时间给我,咱们找个不受干扰的地方,我要跟你谈件事儿。”
“什么事儿不能在这儿谈?”张萌感到纳闷儿。
韩德宝说:“真是不能在这儿谈的事儿。这儿太不方便了……你下午离不开?”
张萌说:“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
韩德宝说:“那就跟我走吧,越快越好。”
张萌站起来:“德宝,我可有点儿被你搞得莫名其妙了!”
韩德宝:“你别心里犯嘀咕,走吧走吧。”——他起身推开了门,催促着。
张萌笑了:“我一不贪污,二不受贿,老板信任我,同事尊重我,对工作认真负责,清清白白地拿我每月三百多元的工资,心里有什么犯嘀咕的啊?我只不过觉得你今天有点儿怪罢了……”
韩德宝说:“唉,求人么,对我来说,总不是件很自然的事儿,戴上自行车钥匙。”
二人下楼,韩德宝急急得走在前面,弄得张萌落下一截。
“你急什么,没见我穿着高跟鞋嘛!”张萌嗔道。
韩德宝转身搀扶着她。

韩德宝把张萌待到郝梅家。张萌越来越奇怪,越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她一边进屋,一边四处打量:“你猜我一到这儿,想起谁来了?”
“谁?”张萌看着韩德宝说:“赵老师……已经判了……”
“死刑?”
张萌点点头:“还没告诉郝梅呢。”
韩德宝说:“那也得告诉她啊!”他掏出烟来递给张萌。
“你怎么吸起女士们吸的烟来了?”张萌看着那细长的烟卷,奇怪地问。
韩德宝说:“特意为你买了一盒。”——他一时显得拘谨起来。
张萌吸着烟,坐在沙发上,抬头望着他:“说吧。”
韩德宝说:“其实,我没什么求你的事儿。”
张萌缓缓站了起来,目光和表情都很疑惑。
韩德宝说:“坐,坐,咱俩有言在先的——你今天下午的时间归我。”
张萌又缓缓坐下了,庄重地说:“德宝,我可一向……是敬重你的啊!你别哪根神经出了毛病,忽然想入非非的,要学者搞点儿什么所谓浪漫的小勾当。”
韩德宝更加拘谨,一笑:“瞧你把我想到哪儿去了!年纪轻的时候都没浪漫过,四十多岁,还扯那套干什么!”愠愠
张萌说:“那可不一定。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嘛!”说罢她也笑了:“快说吧。没正经事儿,我可走了!”
韩德宝说:“好,我说!第一,咱俩从没哪方面的感情基础,我再怎么想入非非,也不至于自作多情。”
张萌说:“你明白这一点我就放心了!”
韩德宝说:“什么话!——听明白了,我要谈的这件事,和你,可能有重大的关系。我问你什么,你必须如实地回答我什么。不许模棱两可,不许含糊其辞,更不许拒绝回答。我可是诚心诚意地为了你好!”韩德宝越说越严肃。
张萌说:“你这不成审讯了么?”
韩德宝说:“不这么谈不行啊!”
张萌矜持而严肃:“那,你开始问吧!”
韩德宝将沙发移到她对面,坐下,盯着她问:“当年,你离开我们的老连队,与我们几个分开之后,第三年,就办到市郊农村插队了,对不对?”
张萌:“对。”
韩德宝:“两年后,你曲线返城了,对不对?”
张萌:“对。”
韩德宝说:“你能这么坦率地回答我,很好——再接着回答——你办到市郊农村插队那一年,结婚了没有?”
张萌脸上渐成愠色。
韩德宝严肃地说:“张萌,你别生气。我再强调一遍,我可为你好。我也知道,我是没有权利问你这些往事的,可我又不得不问。”
张萌将脸转向了一旁:“结婚了。”
韩德宝进一步追问:“有孩子没有?”
张萌缓缓将脸转向他,望着,内心非常矛盾,然而终于否定地说:“没有。”
韩德宝摇头:“你开始骗我了。”
张萌:“我为什么要骗你……”
韩德宝说:“你可能骗我了。你们当年可能有一个女孩子,返城后,你们把她寄养在老乡家里了。后来,你给了老乡三千元钱,再就没去看过你的女儿……她现在,已经十八岁了……”
张萌又缓缓站了起来,冷冷地,一字一句地:“韩德宝,你,满口,胡言,乱语……”
韩德宝仰起脸望着她:“你女儿,现在的处境很令人同情。他现在已经找到城里来了。”
张萌一愣:“我不信!”
韩德宝说:“你终于承认,你有那样一个女儿了吧?”
张萌:“你!你找我……就是要当面揭我的伤疤?”
韩德宝也站了起来:“不是,你怎么能这样误会我呢?不错,小的时候,我们几个都孤立过你,都成心和你做过对。可是越长大,我们越同情你了,像曾经同情郝梅是一样的。”
张萌:“住口!我讨厌同情!我不需要同情!我活得很好。”
韩德宝诚恳地说:“那好,我就收回同情这个词。张萌,我是诚心诚意地想帮你啊!”
“不听不听不听!”张萌烦躁地捂上了耳朵……
韩德宝也嚷了起来:“你他妈的不听不行!因为你女儿恰恰首先找到了我头上,指望我帮她找到生身父母!”
张萌将双手从耳上放下了,呆瞪着韩德宝。
韩德宝喘口气说:“小玥她现在在振庆家里住着!”
张萌又缓缓坐下了:“小玥……小玥……我说你干嘛就趁我?非逼着我承认一个从乡下跑到城里来的姑娘是我女儿?!”
“你!……岂有此理!你女儿她有证据!你自己看看!”
韩德宝掏出小本,翻出夹在其中的照片,拍在茶几上。
张萌拿起了照片——照片上,张萌和她当年的丈夫呆照如偶。
她怀里抱着小时候的小玥。
张萌低低地说:“不,这不是我。”
韩德宝非常清楚地说:“那是你!”
张萌摇头:“不,不是,不是……”
“你不仁自己的女儿,这对么?这说得过去么!我们不能让我们的后代,经历由我们造成的不幸了!”
韩德宝边说边气呼呼地在屋里走着,一回头,见张萌已将照片撕碎了。
韩德宝:“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张萌分明是不经心地就将照片撕碎了,听韩德宝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张萌不知所措地说:“我……对不起,我不是成心的……”
韩德宝说:“张萌,我也知道,这么多年的事了,现在突然发生变化,让你接受一个十七八岁的没有户口,没有工作,也没受过多少文化教育的女儿,你一定太没心理准备了,可小玥已经找到城里来了,咱们就不能不面对这个现实。天大的难处,还有我……”
张萌:“你?”
韩德宝说:“对,还有振庆,还有徐克,还有郝梅……小玥和我的女儿,和振庆的女儿,和郝梅的儿子是一样的,都是我们的孩子!她也是我们大家的女儿呀!”
张萌慢慢地说:“也许……我将又一次被毁了……而这一次毁我的人,就是你……”她猛然站起,冲出了房间。
韩德宝始料不及。
张萌的身影从窗前一闪而逝。

葛红觉得家里骤然冒出个小玥,生活似乎一下子充实起来。本来,小玥漂漂亮亮的,看着就舒心;二来呢,又是知青的孩子,又多了几分亲切;再加上小玥让人同情的身世,这又怜、又爱、又疼几种感情加起来,在短短几天的相处中,葛红对小玥是关怀备至,宠信有加。不仅把金钱戒指送她作见面礼,连金项链、金耳环也一并送给她了。
这天,葛红把小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蓝短大衣,内穿黑高领绒衣,下穿黑牛仔裤,黑半高腰皮靴,马尾头烫了大卷,越发显得身材修长,面孔白皙。她自己则穿上一件黑大衣,戴上一串白色珍珠项链,然后带上小玥出去,先到新华书店买了许多文化基础知识自学参考书,然后带小玥到歌舞餐厅吃点心。歌星在一吟三叹地唱着。小玥瞪眼看得非常出神。
“小玥!”葛红叫她。小玥看得太专注了,没有反应。
“小玥”葛红又叫了一声,小玥这次才听到了,转过头来对葛红说:“干妈,城市真好!”
葛红说:“小玥,从今天起,要老老实实给我在家里补上文化!只有小学三年级文化程度,将来连工作都没法儿安排!听明白了么?”
小玥连连点头:“干妈,我明白。”
等葛红和小玥从街上回来,吴振庆居然也在家。正在沙发上看报。
“哟,你回来啦?”葛红很感意外。
吴振庆说:“那你还希望我永远也别回来呀?”
葛红说:“也不是先来个电话!想搞突然袭击呀?”
吴振庆说:“你在家,我放心。男人们是由于我才来咱们家,而不是由于你……”
葛红在他腮上亲了一口:“你在外,我也放心。因为这是街上觉得你还多少有点风度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我——那就是我……”——最后四个字她是唱出来的,唱完转身喊:“小玥!小玥!”
“你还不进来,站在门口干什么?”
小玥迟疑地说:“我……我怕……”
“怕?……”葛红瞧着吴振庆继续调侃:“找到感觉没有?”——对小玥说:“甭怕,这是你干爸!虽然他很丑,但是他很温柔……”
小玥怯怯地叫了声:“干爸……”吴振庆没有答应,将充满疑问的目光投向葛红。
小玥拎着书快步走入安排给她住的那个小房间。
吴振庆起身将葛红扯入了他们的卧室。
吴振庆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葛红说:“咱们这代人的一个女儿。当年被父母遗弃了,现在到城市里来寻找生身父母,找到了德宝头上,德宝让我们先收留她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