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隔着小忧和小宗那样对望着,谁也没有说话。
还是小忧先打破了僵局,她对爸爸说:“是风吟爸爸吧,我在电视上见过你。我是小忧,是风吟的高中同学,我们住在一起。”
“噢,你好小忧,我这样冒昧地前来,是不是打扰到你了?”他这话是对着小忧说的,但眼睛却看向我。我忽然为他觉得悲哀,曾经呼风唤雨野心勃勃的中天董事长俞诺,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会这样小心翼翼地看人脸色说话了。
我听到小忧说:“怎么会呢,你是来看风吟的吧,你们那么久没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们先出去一会,你们慢慢聊吧。”
他还是站在那里看着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同意。我还没说话,小宗忽然转过头来问我:“妈妈,他是谁啊?”我看到爸爸和小忧的脸上都是一片惊异的表情。我蹲下身子,拍拍他的头说:“是妈妈以前在中国认识的一个人,你先和阿姨出去买东西吃,妈妈和他有话要说。”他点点头,跟着小忧走了出去,临走前又回过头看了爸爸一眼。

 

第二十五章 不速之客(2)
我们终于面对面地坐了下来,灯光下,爸爸的白发变的更加清晰。他的语言说的很迟缓带着犹疑:“风吟,对不起,你曾经说过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可是自从我在奥斯卡颁奖礼上看到你,知道你在美国后,我没有办法不让自己来找你。”
我想起我们在妈妈墓地前的最后一次见面,那时我是真的希望我这辈子再不用见到这个人。“你找我有什么用呢?该说的话上一次在墓地时我们都说完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的脸上掠过一阵痛楚。
“这五年来的每日每夜,我都身处失去你们的自责里,这是一种漫长而残忍的惩罚。我爱上一个人,却娶了另一个人,然后我失去了所有,我已经得到了我应得的报应。如果时间能倒回,我一定可以改变这样的结果,但现在我除了得到你的原谅,已经别无所求。”
“原谅?”我的声音冷酷无情,不让自己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妈妈因你而死,她经过了多少艰难困苦后才慢慢建立了自己的生活,可是你一再地破坏,让她没有一丝生机。你是否想过在她临死前心里有多么大的绝望和痛苦吗?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我当然知道,她是在用她的死让我接受惩罚,而且她做到了,我失去了家庭,失去了亲人,也失去了事业。”他神情黯然,整个人看不到一点内在的力量,和我刚从H市到上海时看到的俞诺判若两人。
“事业?你不是还有‘和风’吗?”
“和风?这个名字马上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的。”
“什么意思?”
他露出一丝苦笑,说:“我快破产了。”
我想起Jeffrey上次对我谈到过“和风”的事,看来情况比他说的更糟。
“是安然干的?”
他点了点头。
“是怎么回事?”
“你妈妈死后的第二天,他就逼我离开‘中天’。我当时心里对他有歉咎,很想挽回和他多年的友情,于是我用极低的价格转让了手上所有的股份,另外注册了‘和风娱乐’。我希望我能从此开始新的生活,我把‘和风’看成是你,我的孩子,从无到有,从小到大,这一次我要和她一起成长。‘和风’的意思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和风吟在一起。”我心里微微一动,但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东西。
“可是安然似乎没有放过我的意思,他利用‘中天’的经济实力破坏了我一次又一次的努力。每次我推出一名好歌手,不久后安然就会怂恿他们和我解约,然后转签‘中天’。如果对方不肯,他就会在媒体上发布各种各样那名歌手的负面新闻,让他们逐步失去人气,丧失价值,或者逼迫他们低头就范。安然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变成了一部复仇机器。”我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一闪即过的火焰,但我知道它只是在他眼睛里消失,却依然深藏在他的心底。
“那一次次的失败,我都沉默着接受了。我想凭我的能力,总有一次我可以成功地做好一名歌手,直到何翔的事情发生,我知道这一次‘和风’是回天无力了。”
“何翔?”我觉得那个名字很熟悉。
“就是最近一直在传和直树有同性恋新闻的那个。”
“他也是‘和风’的歌手吗?”
“是的,是我从酒吧里把他挖掘出来的。后来让他参加了一些比赛,开始引人注目起来。我倾尽了所有的财力,向银行贷了款,完成了他的第一张专辑,可就在专辑即将上市前,他提出了解约。无论我怎么劝说,都不能改变他的决定,后来我才知道是安然用他以前在酒吧时的丑闻威胁他和我解约的。”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不过,安然对他确实也很看重,转投中天后很快就红了,也算走对了路。只不过可惜了直树,我没想到安然会用那样的方式来捧何翔,就不怕影响直树的声誉?最奇怪的是以直树的性格绝不肯乖乖就范的,但这一次他却很配合这样的炒作,也许是因为何翔真的很重要吧。”
“安然做的这些事,直树知道吗?”
“应该是知道的,他们内部的员工曾对外说经常听到直树和安然在办公室里为我的事吵架。”
他继续说:“我公司的财务状况整个业界都知道了,银行也不愿意再贷款给我。但一个多月前我忽然收到你们TTA公司的商务邮件,邮件内容是说TTA有意在中国内地寻找合作伙伴,将你的中国经纪约签给对方,利润分享,看完邮件后我欣喜若狂,因为我知道这是我绝地反击的最后机会了。TTA总裁Moss先生表示‘和风’是所有候选公司中最让他感兴趣的,我就是凭着他邮件中的这句话获得了中行给我的最后一笔贷款。
但之后TTA却和我断了联系,所有的邮件电话都没有回应,最后我不得不直接打电话给Jeffrey Moss,我得到的回答是TTA暂停了让你进入中国的计划。我一开始以为又是安然搞的鬼,但随即就否定了,因为安然的势力仅限于中国国内,要说服TTA这样的国际大公司,他还没有这样的影响力。后来经过打听,我知道了真正的原因是你不愿意再回中国。我的几笔大金额的贷款下个月都已到期,我除了宣布破产,用‘和风’作抵押外已经想不出任何办法了。”
“所以,”我慢慢地开了口,声音里充满了鄙夷:“你并不是来找我的,而是要用我来挽救你的‘和风’,对吗?”

 

第二十五章 不速之客(3)
“不是这样的,”他立刻急切地否定,“事实上我从四年前就开始找你了。那天你离开后,我一直都在担心你,你一个人,又没有经济来源,该如何生活下去?但是每次一想起你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还有你说话时的眼神,我竟然就被吓住了,我害怕再次面对那么仇视我的你。
直到有一天直树忽然来找我,他刚刚知道了你妈妈自杀的消息,情绪非常激动。他问我你在什么地方,我说我不知道,他抱着头坐在那里,神情痛苦不堪。他说‘原来那次她来找我,是要告诉我俞伯母的事,我却把她赶走了,我真是个混蛋。我终于知道她离开前为什么要做那样的傻事了。’我问他你做了什么,他又不肯说。最后他看着我说‘她是在向我诀别。’我一听就吓傻了,连忙问他你离开前有没有说去哪里,他说你说过会回到H市。于是当天我们就赶到了H市,我们找了你的中学班主任和几个同学,他们都说你去了上海后就再没见过你。他们告诉我你高中时最好的朋友叫小忧,于是我们照着地址找到了小忧家,结果她爸爸说她早就出国了。我还去找了方以达,他一听到阿黎自杀和你失踪的消息,就狠狠地揍了我一顿。”
我努力回想着方以达的脸,记忆已经有点模糊。那个对爱专情的男人,以为得到,又发现痛失,用飘泊的方式想和错误的自己告别,而错误却始终等待着他的回归。象是一个设定好的局,只等着你上路,看着你瓦解。妈妈消失了,他所有为之经营过的情感也注定不会有任何回报,那一种感觉是可以让人失望到崩溃的。
“我去H市警察局报了案,让他们帮助找你,然后才返回上海。但直树执意要在那里等待结果,直到一个月后,他所在的摄制组发了律师函逼他回来,他才离开H市。”
我心里疼痛难忍,不明白为什么直树的每一次出现,无论是在我的脑海里,在别人的诉说里,在任何与我有关或无关的情节里,他总是能够让我疼痛,象刀,象剑,象植入我身体里的刺,每一碰触,就能看见腥红的创面,而我义无反顾,甘心情愿。
“奥斯卡前报纸上刊登了你的照片,但我不敢相信那是你,你的变化实在太大了,而上面也只说你是一个在美国留学的中国歌手,名叫GIGI。直到我在电视上亲眼看到了你,听到你说‘我是俞风吟’时,我才真正放下了心。感谢上天让你一直都活着,而且还活的那么精彩。”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你们公司里的一个人告诉我的?”
“是谁?”
“我答应不说出来的。”
我淡淡地笑了笑,说:“他的名字应该叫Jeffrey Moss。”
他一脸惊讶:“你猜到了?”
“因为全TTA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里的地址。”
“风吟,Moss先生人很好,看的出对你也很关心。他主动联络了我,他说他理解中国人的传统,他很希望我们能和好,这样你一个人在美国也不会没有根。你有这么好的老板,我也就放心了。在我有生之年能再见你一面,一直都是我的心愿,现在心愿已了,等我结束了‘和风’,我就真的可以无事一身轻地过完我剩余的岁月了。”他笑了笑,笑容里的是巨大的落寞和哀伤。
我心里难过,故意装着没有看见。
他站起身来,象是要和我道别。我问:“你准备呆几天?”
他回答:“我明天就回去了,律师等着我去签署文件,而且我只是想来见你一面,一次就好,不用浪费太多的宾馆费用。”他又笑了起来,但这一次悲伤显现在了我的脸上,他一定是发现了,因为我看到他有些期待地等着我说些什么。
这时候小忧抱着已经睡着的小宗推门进来,她向爸爸笑了笑,就进了小宗的房间。
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我说:“既然是最后一面了,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吧。”
他有些犹豫,不过还是问了:“那个孩子是直树的吧?”
“这也是Jeffrey告诉你的吗?”
“不是,他没有和我提到过你有孩子。只是我在门口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楞住了,他和直树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我不希望直树知道这件事。”
“为什么?”
“小宗是我自己的决定,和直树无关。”
“小宗,很好听的名字。我知道我是再也听不到你叫我爸爸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听到小宗叫我一声外公。”
“没有那个必要。”我转过身去,不想看到他的表情。
“那好吧,这么晚了,你也要休息了。我回去了。”
我没有动,然后听到他的叹息声和随后的开门声。我故意等待了很久,才转过身,他已经完全消失了,象是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第二十六章 擦肩而过(1)
爸爸走后我又恢复了忙碌的明星生活,似乎只有那样才能让我不再想起临走时爸爸的叹息。那天早晨我拍了一个通宵的广告后回到家,刚想躺下睡觉,忽然接到JEFFREY的电话,让我立刻到公司,他有事要跟我商量。等我走进JEFFREY办公室的时候,看到TTA的超级明星GEORGE也在座,我和GEORGE打了个招呼,看着JEFFREY,等他说话。
JEFFREY说:“GIGI,有件事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什么事啊?”
“GEORGE的全球巡演本来有一场上海站的演出,可是中国的主办方忽然以GEORGE在中国影响力不足,出票情况不理想为理由想推翻合同,但是前期的投入我们已经很难收回了,在和中国方面多次谈判后,他们提出一个继续履行合同的条件,就是要求加你为演出嘉宾,利用你在中国的号召力尽快出票。”
“去上海?”
“是的。”
我站起来,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行,我不能去。”
JEFFREY目光温柔,显然他很明白我指的是什么,他耐心地对我解释道:“情况紧急,所以希望你能答应,只演一场,演完你就立刻回来,我会安排严密的保安措施,绝对不会让你见到任何你不想见的人和事。”
GEORGE语气恳切地在一边说:“GIGI,你就帮个忙嘛,反正那是你的祖国,就当陪我回国玩一次了。”
我为难地看了看GEORGE,又回头看着JEFFREY, JEFFREY鼓励地对我点点头。
我实在找不出理由拒绝,我说:“那好吧,什么时候去?”
JEFFREY说:“下周,你准备四首曲目,和乐队合练一下。”
GEORGE过来抱了我一下,欣喜地说:“谢谢你,GIGI,我请你吃饭。”
我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
一周后,我和GEORGE就坐着包机来到了上海,本来我以为这次回来会让我承受很大的压力,可是结果却出乎我的预料,我的心情非常的平静,也许因为JEFFREY安排的重重保护让我见不到任何一个多余的人,又或者是因为我心里清楚这里只是我一次旅行中偶尔歇脚的旅站,不需太多的关注。
我们被安排在一家豪华酒店中休息,根据JEFFREY的指示,整个楼层都已经被TTA包下,两边楼梯入口和电梯门前全部有24小时保安站岗,除了必要的服务人员,任何人没有我和GEORGE的许可都不许进入这个楼层。
深夜我站在天台上看着上海的夜景,想起那次佑威带我去餐厅看上海夜景的情景,一切都似乎那么遥远。
我听到有人按门铃,随后一个服务员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走进我的房间,女孩手上拿着一束白玫瑰。服务员说:“俞小姐,有人给你送花。”
女孩随即将花递到我手上,女孩子长的眉清目秀,非常惹人喜爱,她一点都不怕生,对我说:“小姐,你象白玫瑰一样漂亮,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我笑着说了声“谢谢。”一旁的服务员不耐烦地催促女孩快走,可是女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继续对我说:“我还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想对你说,不过这句话只能讲给你一个人听。”
我看了看服务员,让他先退下,服务员瞪了小女孩一眼,又对我鞠了一躬后离开了房间。
我看着女孩,问她:“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第二十六章 擦肩而过(2)

小女孩忽然很认真地站直了身子,又清了清喉咙,她的举动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没有受我的笑声干扰,用一种很投入的表情,看着我说:“风吟,送上你最喜欢的白玫瑰,预祝你明晚演出成功。 安-直-树。”
最后三个字,她是一字一顿说出来的,我的笑容也在她念完那三个字后噶然而止。女孩收起她郑重的面容,对我嫣然一笑,转身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怔怔地看着那束花,似乎看到直树就站在我面前。我让服务员拿来了一个花瓶,在瓶中装满了水,将花一枝枝地插了进去。我将花瓶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然后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它。
我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只觉得全身麻木,我试着站起来,然后在套房内的几个房间之间来回走动,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我又到天台上站了一会,看到外面已是一片漆黑,估计时间已经很晚了,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再有记者或者歌迷在楼下等候,于是披了件外衣,下了楼。
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长长的一条街只有一家花店前还亮着灯。我走到花店门口时,和正走出门的一个人撞个满怀,我定睛一看,正是刚才送花的小女孩。
女孩看到我也是非常惊喜,她问:“姐姐,你出来散步吗?”
我说:“是啊,这就是你们家的花店啊,你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她说:“那个买花的哥哥刚走,我看他一个人站在这里,不说话也不动,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就在旁边陪他了。”
我意识到什么,紧张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我问:“你说的买花的哥哥是不是就是送我花的那个哥哥?”
“对啊,那个安直树啊。”
我的心头象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几乎站不住,我一把抓住她问:“他人呢?”
“他开车走了,你早来一步就能见到他了。看,那不是他的车吗?”
我顺着她的手望出去,看见直树的红色跑车正在前方路口转弯,很快汽车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的面前也又恢复了我之前所看见过的黑暗夜景。
我全身无力地靠在店门上,听到小女孩在问我:“姐姐,你怎么了?”我想回答,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和GEORGE结束了一场上海站的演出,歌迷和记者都对我表现出了很大的热情,只是我没有在现场见到直树,我想以我们之间的敏感身份,他也不适合来看我的演出。
我没有把花带上飞机,我知道如果那样它会谢的更快,可是如果我留在这个房间里,也许会有服务员将它带回家,每天为它换水,那样它会开的更长久一些。
我和直树这远远的一次相逢,就好象是一种花开的过程,秘密的,悄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结束,我可以看见那些艳丽到张狂的盛放,闻到满室的芬芳,却也知道花开的最盛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开始凋零了。我们失去了目标,所以我们从最高点坠落和我们从底层向上爬一样的毫无意义,即使坠落时我们可以拥有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背景音乐:梁静茹的“会呼吸的痛”,那些想见不能见的痛啊。
本来写了两个版本的,另一版是直树到现场看了风吟的演出,风吟在演唱“我要我们相遇”的时候流下了眼泪,台下的直树也流下了眼泪。不过我还是觉得在正式重逢前不要见面的好,所以用了现在这个版本。你们觉得呢?


第二十七章 原谅你的心(1)
我回到纽约的第二天早晨,小忧就拿着一张中文报纸匆匆走进我的房间。她将报纸放到我面前,说:“风吟,快看,你爸爸要把公司卖给“中天”了。”
我急忙拿起报纸,看到整篇都是这个新闻的报道。我拿着报纸,眼睛看着前方,脑子里一片空白。
小忧说:“风吟,你爸爸失去了你,又失去了公司,现在一定很痛苦,你就不能原谅他吗?”
“他逼死了我妈,为什么我要原谅他?”我依然看着前方。
“因为你妈妈已经原谅他了。”
我回头看着小忧,随后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不可能,我妈妈连最后一面都不想见他,怎么可能原谅他?”
小忧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很温暖,让我的手显的太过冰凉。
小忧说:“但凡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结束自己的生命,那就说明那个女人的心里有对那个男人死都放不下的爱恋。那爱恋浓烈,象火一样燃烧着她的躯体,让她甘愿为了这份爱而放弃自己的躯体。对照这么强烈的爱,原谅又算得了什么?你妈妈是为了爱而死的,却不是为了恨。所以她其实早就原谅他了。”
我不语,思索着这个理由,其实我的心里也正在找寻可以原谅爸爸的理由,只是自己不愿承认。
小忧继续说:“风吟,我从小就没有妈妈,爸爸又一直忙着做生意,难得回一次家,所以从小到大,我生活里最大的愿望一直都是见到爸爸。我很奇怪我从没有恨过他,也许是因为他每次回家,我都可以强烈地感觉到我对他的思念。后来他把我送到了美国,在机场的时候,他抱着我哭,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哭,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但我们的爱却越来越强烈。那天看到你爸爸的时候,我好羡慕你,真希望我的爸爸也能这样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风吟,原谅你爸爸吧,他只是一个垂暮的老人,不要等到来不及原谅的时候后悔。我给小宗起名字的时候就说过我希望有一天他能认祖归宗,虽然现在还没能实现我的这一愿望,但如果他有了外公,也可以多一个亲人爱他。”
小忧最后那句话让我深受震动,我想到我为了隐瞒小宗的身世,一直都让他东躲西藏,而我工作忙的时候,可以几个星期都不见他。我一直认为我是忙于我们共同的生计,却从没想过小宗要的究竟是怎样的人生。
我快速地走进小宗的房间,他还睡在床上,被我的推门声惊醒,看到我出现,故意把自己藏进被子了,然后在里面笑的蜷缩起身体。我轻轻拉下被子,看到他被闭塞的暖热空气熨红的脸,我深深地吻着他,笑着对他说:“小宗,我带你去见外公好吗?”小宗迷惑而充满兴奋地看着我。
我的决定还是做的迟了,当我和小忧,小宗飞车赶到机场的时候,爸爸的飞机已经起飞了,我看到小宗一脸的失望,心里也非常难过。不过我知道我没有太多时间去难过,我快速换了衣服,来到JEFFREY办公室。我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因为他的表情让我觉得他似乎正在等待我的到来。